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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伊東京一 -【Bird Heart Beat.二】夜姬天炎!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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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5-3 11:30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堤歐雖然如願成為國定騎鳥選手見習生,但是和過去一樣莽撞的飛行方式,讓他只得過著與冠軍無緣的日子,同時,在堤歐的幫助下進入天都的亞克國公主??玲,則在和舒爾王的婚禮時間尚未決定的情況下,在城內接受嚴格的新娘訓練。就在這個時期,天都出現了專門綁架貴族的『三叉羽幽靈』,而堤歐竟然因為間接證據而被當成嫌犯逮捕!也因為這起事件,讓堤歐與玲為了追查真正犯人而重逢,卻也因此被捲入潛藏在其中的陰謀……令人感動的完結篇終於登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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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0:50 PM|只看該作者
  Bird Heart  Beat

  STORY

  至今發生的故事

  在巨鳥樓息的溪谷之國萊比奴生活的少年——堤歐,

  他的夢想是成為競鳥騎手,每天都過著和愛鳥繆維爾一起在天際邀翔的生活。

  一天,堤歐幫助了一隻受傷的大鴿與在大鴿背上的異國少女——玲,

  後來才發現她竟然就是背負著要嫁給萊比奴王舒爾的命運、

  來自亞克國的第二公主——莉朵妮!

  為了從企圖讓世界陷入混亂的裡歐魯克斯聖教皇的魔掌中,

  保護兩國的命運以及玲所期望的未來,

  兩人一路朝著天都前進。

  雖然一路上遭遇許多生命危險,

  但是在從小一起長大的友人拉拉、伊斯卡,

  以及萊比奴引以為傲的競鳥騎手們的幫助下,

  堤歐等人終於抵達天都。

  最後,堤歐在舒爾王的安排下成為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

  但是無論如何,

  他都將注定與成為萊比奴王妃的玲漸行漸遠……

 ☆★☆★☆★☆★☆★☆★

  序  章

  艾巴隆俯瞰著進入夢鄉的天都街景。

  呼——呼——

  呼——呼——

  籠罩在黑暗中的石造街道間迴盪著鳥叫聲,大概是角鴞吧,那可是在天都一帶十分不容易兒到的夜行性鳥類。

  「跟丟了嗎……」

  從自言自語的艾巴隆腳下傳出了「咕~~」的聲音,那是持續以低空滑翔的方式飛行的達摩鷹葛拉夏在問究竟還得在這種地方待多久。

  在沒有任何星光的陰天夜晚,就算是兇猛的猛禽巨鳥,也實在無法自在飛行。

  該怎麼辦呢?

  艾巴隆受到焦慮所煎熬,額上滲出了汗水。

  「哎呀哎呀,有天帝之名的大人物竟然被人輕易甩掉了嗎?」

  奧塔維歐突然飛到艾巴隆的後方,用以男人來說偏中性的聲音說道,做為他坐騎的青鷲艾斯帕達則像在附和主人的話語般「嘎」地叫了一聲。

  「你真敢說,好像這件事和你無關似的。」

  「確實和我無關啊,我也只是跟著你飛而已。」

  聽到他面不改色地這麼說道,艾巴隆也只能苦笑。

  他們是在國定競鳥騎手年度排名中,分別拿下第一名與第二名的兩人。提到天帝艾巴隆與暴君奧塔維歐,在萊比奴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兩各萊比奴國內速度最快的騎鳥士,此刻正面色凝重地在黑夜中飛行。

  「說什麼都沒用,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傢伙,輕輕鬆鬆就從我們手中溜掉了。」

  「不,還很難說喔。」

  「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沒聽見那個聲音嗎……?」

  經艾巴隆這麼一說,奧塔維歐立刻沉默下來。

  他聽見在自己愛鳥的振翅聲中,混雜著角鴞的叫聲與風聲。

  除此之外——

  咻!

  咻!

  他還聽見宛如刀刃撕裂空氣般的銳利聲響。

  「巨鳥……?不對,以巨鳥來說速度太快了……」

  在四面八方各個方向都能聽見劃破氣流般的聲音,而且比之前更靠近、更強烈。

  呼——呼呼呼呼、呼——呼——

  當一連串角鴞的叫聲在腳邊響起的瞬間……

  「奧塔維歐!在上面!」

  艾巴隆大聲喊道,奧塔維歐也於同時做出反應。

  葛拉夏在空中一個側翻,後方的青鷲也讓自己龐人的身軀施展了連續兩次的後翻。

  兩者的動作都是讓人難以相信是大型巨鳥能做出的神技級速度。

  經過了眨眼的瞬間,有個不知名的物體以劇烈的速度從上方落下。

  一股彷彿巨大柴刀般的壓力,劃過了先前奧塔維歐所在的空間。

  在那一瞬間,艾巴隆的眼睛捕捉到了巨鳥的身影。

  那難道是……垂直俯衝!?

  「唔!」

  黑夜之中響起了奧塔維歐的叫聲,只見他所騎乘的青鷲折斷的羽毛飄散在空中,並朝天都街道墜落。

  「奧塔維歐!」

  但是,艾巴隆沒有餘力伸出援手。

  咻!

  因為那陣劃破空氣的聲響,隨即從他的右方傳來。

  對方明明才剛從頭上下降,究竟是什麼時候……

  雖然對手那難以置信的飛行能力讓他咬了咬牙,不過艾巴隆還是立刻做出反應。他讓達摩鷹半轉過身,接著靠驚人的反射神經揮動韁繩,能立刻對韁繩的指示產生反應的葛拉夏,自然不是平凡的巨鳥。

  葛拉夏朝黑暗中擊出銳利的鉤爪。

  但是傳回來的只是些微的碰撞感觸,就在下一秒,艾巴隆被一陣強烈的衝擊侵襲。

  「嘎!」

  艾巴隆連同嚎叫的葛拉夏一起在半空被擊飛。當艾巴隆回過神時,他們已經被重力所掌控,正朝眼下的城鎮墜落。

  「快拍動翅膀!葛扯夏!」

  在即將撞上天都地面的前一刻,葛拉夏靠受傷的身體僅僅拍動了一次翅膀。

  而其餘無法抵銷的衝擊,則全靠牠粗壯的雙腿來緩衝。

  轟!

  與墜落僅有一線之隔,琥珀色的巨鳥順利地伴隨震耳的地鳴聲,降落在石造城鎮。

  「那傢伙呢?」

  艾巴隆抬起頭望向天際,此時視線中僅能看到黑暗的天空。

  「片寂靜的夜空中,早已沒有神秘巨鳥的蹤影。

  「唉~~連天帝都被幹掉了嗎?」

  從遠方傳來一道中性的聲音,看來奧塔維歐也沒有大礙。

  艾巴隆在內心松丫一口氣之後,才注意到有其它人存在的跡象。

  「唔……唔唔……」

  那是相當微弱的呻吟。艾巴隆定神一看,才發現有人倒在葛拉夏腳邊的石造道路上。

  而且還是一名年幼的女孩。

  「慘了……底下有人嗎。」

  艾巴隆連忙從葛拉夏的背上翻下來。

  呼——呼——

  呼——呼——

  籠罩在夜幕之中的天都,迴盪著角鴞的夜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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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0:52 PM|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5-3 10:54 PM 編輯

  第一翔 《Connection  Again》重拾回憶

  1

  繆維爾在大氣中拍動飛羽,讓自己龐大的身軀在空中加速。

  當姿勢受亂流乾擾時,繆維爾則靠著膝部的擺動來得到穩定。

  聳立於兩側的斷崖絕壁,在轉眼間就被拋在後方。

  「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

  堤歐邊說邊朝自己身後瞥了一眼。剛才還飛在自己前方的兩隻巨鳥,現在已經落到繆維爾後頭,其中一隻是斑鳶,另一隻是白頰雀鷹,兩者都是由國定競鳥騎手駕馭的中型猛禽。

  他們即使被超過也沒有顯露出絲毫焦慮,巨鳥銳利的鳥喙仍筆直地對準行進方向,對手那彷彿在告訴別人自己隨時都能重新超前的態度,讓堤歐感到有些生氣。

  「哼!我們就保持現在的速度轉過下一個彎道,這樣不但可以讓他們大吃一驚,也能讓我們在預賽穩坐中游的位置。」

  繆維爾不知是否聽懂了堤歐所說的話,只見牠「啾嚕~~」地回應了一聲。牠和堤歐一樣充滿幹勁,在左翼上有十字紋樣的翅膀,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拍動。

  「嘿嘿,就是要這樣!」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不減速的情況下轉過下一個彎道,這是一場得仰賴運氣的賭注。

  眼前是被稱為『龍頭』的一百八十度彎道,在垂直聳立於兩側的巖壁之間,是一道寬度約可容三隻巨鳥通過的溪谷。這裡棘手的地方在於越是深入,彎道也會越陡。

  按常理來說,這裡應該是個非得減速才能通過的路段,但是這麼做又會讓人陷入另一個瓶頸,因為在這個彎道後面等著堤歐的是『擂缽谷』。

  『擂缽谷』正如其名,是一座擂缽狀的圓形山谷,必須要靠垂直上升才能通過。相較於翅膀面積較小、較不易利用上升氣流的姬笠□,這裡對擁有寬廣羽翼的猛禽來說定比較有利的路段,也就是說,如果想要甩掉後方的兩隻巨鳥,唯一的選擇就是以現在的速度衝入山谷。

  風向是順風,震耳欲聾的激烈氣流加快了速度,堤歐在衝入左轉彎道的同時,也讓繆維麗均身體全力傾抖。

  他們幾乎和地面呈垂直狀態,視野的左右分別是谷底與天空。

  為了能維持高速彎過『龍頭』,堤歐打算將彎道分成兩部分來決定路線。首先是入口處的緩彎道,在這裡要維持速度,以接近直線的路線轉彎,讓自己暫時先處於外道。

  這樣的路線雖然會比一般緊貼內道的路線距離還要長,但是也能確保相當的過彎速度,讓自己以更接近直線的方式飛過後續彎道。不過,這些都必須在彎道之間能進行銳角的方向轉換才得以成立。

  只見繆維爾毫不減速地通過了第一部分的彎道,一直到緊鄰外側斷崖前都讓繆維爾加速的堤歐,在這時扯動韁繩。

  有勝算。在『龍頭』內吹起的風,正好會在這一帶形成逆風,只要利用風勢,就算要實行銳角飛行也沒問題……

  「轉過去!」

  但事實和堤歐說出的話正好相反,繆維爾的身體無法轉向,牠的身軀在空中畫出巨大的弧線,一路朝絕壁衝去。

  他們的速度明顯過快,原本想要仰賴的逆風,也幾乎沒能發揮任何作用。

  「慘了……」

  正當堤歐全身僵硬的時候……

  「啾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頭上的冠羽朝天豎起,牠緊接著將雙腳向前方伸出,利用原本應該會撞上的巖壁,以難以置信的腿力奮力躍回半空中。

  一陣強烈的衝擊侵襲堤歐,雖然這讓堤歐整個人差點被甩離騎座,不過似乎已經免去了撞上絕壁的下場。

  「你、你真是太亂來了……不過我也因此被你救了一命。繆維爾,你的腿還好吧?」

  「啾、啾!」

  一定麻痺了吧。只見繆維爾一邊飛行,一邊不停地甩動雙腿,牠還是一樣健壯。堤歐在鬆了一口氣之後,隨即重新握緊韁繩。

  因為這次的停頓,使先前超越的那兩隻猛禽趁隙從堤歐的視線中掠過、飛向彎道的出口,現在堤歐並沒有能追上他們的手段,既然這樣,就只能等到垂直上升後的垂直下降路段再重新超前了。

  「好,沖吧!繆維爾。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呢。」

  「啾!」

  繆維爾在脫離『龍頭』的同時,身體也被來自下方的氣流朝上空撐起,於是繆維爾利用這股上升氣流,在這個被擂缽狀絕壁環繞的空間中螺旋上升。

  這個時候,兩隻超前的巨鳥已經飛到遙遠的上空,繆維爾則是拚命地拍動翅膀,讓自己緊追在後。

  一旦飛越斷崖頂部,眼前的景色便豁然開朗,先前的上升氣流像是錯覺般地不見蹤影,四下籠罩著一片寂靜。

  眼前是萬里無雲的藍天,一座竄入天際的巨大圓柱聳立在堤歐的面前。

  萊比奴的首都被譽為世界上最接近天空的城市,這座『天之高地』——別名天都,此時正出現在堤歐眼前。

  它就是八個月前,自己和玲搏命前往的目的地。

  然而,堤歐現在無暇沉浸在懷念的氣氛之中,他們只是任憑這個在自然巧手下誕生的壯闊建築越過視線,一心只顧著不斷振翅、加速。

  「看你的了!繆維爾。垂直俯衝!」

  垂直俯衝是野生的大隼在狩獵時垂直下降的高難度技巧,是完全不抵抗重力、全力下降的飛行動作,一旦完成加速,就沒有任何人能夠追上。

  「啾!」

  繆維爾將鳥喙對準谷底,眼前的是深不見底的山谷。繆維爾看見了那些正逐漸降低高度的巨鳥們,並且緊盯著牠們的尾羽,接著開始加速,但是……

  「慢著!堤歐,你在做什麼!」

  突然出現的鮮紅色巨鳥,從正後方朝他們撞去。

  這下就連繆維爾也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轉兩圈之後,又撞上一個莫名的玩意兒。所謂的:「莫名的遠葸兒」,是一隻有著純白羽翼的猛禽——白隼。

  出現的人是拉拉與伊斯卡。兩人和堤歐從小一起長大,和他一樣是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他們分別騎著愛鳥佩加索與帕烏,將繆維爾的身體夾在半空。

  「妳、妳這臭丫頭在搞什麼鬼啊!」

  「這才是我要說的。堤歐,你為什麼要用那麼危險的飛法呢?你在龍頭的表現我都看見囉,而且你剛才正打算要做垂直俯衝,對吧?。」

  「那又怎樣?。垂直俯衝有什麼不可以?」

  「你已經忘了嗎?你前一陣子就是在比賽中用了垂直俯衝,才會撞到其它兩名國定競鳥騎手,雖然沒鬧出什麼大問題,但不久前你才被人禁止使用垂直俯衝,不是嗎?」

  「我是被禁止在正規比賽中用,如果是預賽的話就沒關——」

  「沒關係才怪!」

  拉拉拿下護目鏡,一頭紅髮在空中飄散,然後她將手中的護目鏡朝堤歐丟去。

  其它飛出擂缽谷的巨鳥,紛紛以險些發生碰撞的距離,穿過放棄競速的堤歐等人身邊,堤歐見狀雖然很焦急,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超前。

  「啊~~被一堆人超過去了啦……」

  堤歐投出求救般的視線,卻只看見伊斯卡無奈的微笑。

   ☆★☆★☆★☆★☆★☆★

  「都怪拉拉那丫頭,竟然跑來礙事……」

  堤歐蹲在鳥捨前,滿臉不悅地抱怨著。結果預賽的成績墊底,連帶明天的正式比賽也得從最末端的起跑點開始,這下想拿到前幾名的成績恐怕很難了,若想要把國定競鳥騎手頭銜後的『見習生』去掉,更不知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邊那個人,別一直發牢騷,我們都是被你牽連,做出在預賽進行中、於賽道間滯空的危險行為,才會和你一起受罰的耶。」

  拉拉用地板刷指著堤歐說道。拉拉那雙和她的稚嫩臉龐不甚相稱的好強雙眼,此刻也瞪著堤歐的臉。

  「那是你們妨礙我垂直俯衝所受到的天譴,是你們自己不對。」

  「你那是什麼話!」

  堤歐連忙閃開朝自己飛來的水桶。

  堤歐雖然氣憤,卻也不是不能瞭解拉拉為何生氣,因為在預賽中做出危險行為的處罰,是要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打掃所有國定競鳥騎手用的鳥捨。

  這個工作光靠他們三人是不可能做完的,況且今天是正式比賽的前一天,光罷曼將飼料分配給四十七隻巨鳥,至少就得花上一個小時,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我幹不下去了……」

  堤歐將原本拿在手上的樹枝插在地上,雙手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拉拉看見堤歐這種態度更是暴跳如雷,為了讓拉拉消氣,伊斯卡來到堤歐身旁。

  「堤歐,你在畫什麼呢?」

  伊斯卡的嘴角掛苦一如往常的微笑,並用手指將前額的長瀏海往後撥,低頭看著堤歐的腳邊。

  「這是明天要飛的路線。」

  正如伊斯卡所說,堤歐在地面上所畫的圖樣,是明天在天都舉辦的國定競鳥路線之粗略俯瞰圖。堤歐接著在蜿蜒的兩條線中,又畫了一條變化更加複雜的弧線。

  「這是我所追求的理想路線。」

  聽堤歐這麼一說,伊斯卡「嗯……」地應了一聲,接著就彎下腰,端詳堤歐畫的路線。

  「怎樣啦?你『嗯……』是什麼意思啊?」

  「我認為這的確是理想路線。看了這個之後,我總算明白你所追求的飛行是多麼高層次的境界。」

  「喔!真不愧是伊斯卡,果然還是要天才才能瞭解天才。」

  堤歐得意地哼了一聲,並看了拉拉一眼,但是野丫頭拉拉並不把堤歐放在眼裡,而是用恐怖的眼神瞪著地面上的飛行路線。

  「不過呢,堤歐。我認為這個路線的層次太高,肯定無法實現。」

  「妳憑什麼這麼說?難道妳想說我的理論有錯嗎?」堤歐瞪著拉拉說道。

  只見伊斯卡隨手拿起一旁的樹枝,開始在泥上上畫出另一條路線。

  「這是其它國定競鳥騎手們所選擇的路線,雖然會因為巨鳥的種類而有些許差異,不過一般來說應該都是這樣。」

  伊斯卡所畫的路線,和堤歐先前所畫的路線相比,呈現出明顯和緩許多的弧線,而且每個轉角之間的連接十分洗練,甚至會讓人感受到幾許藝術氣息,這跟堤歐那每個彎道之間以銳角方式相連、並且試圖以接近直線方式過彎的路線相比,可說是天壤之別。

  「也就是說,堤歐,你是想盡量用直線來爭取時間,維持一貫的速度衝入彎道,並在不減速的情況下繼續加速吧?」

  「沒錯。在直線超越對手、在彎道也要超越對手,這就是我的競鳥哲學。只要再加上垂直俯衝的垂直下降技巧,就沒有人能飛在本大爺前面啦。」

  拉拉聽堤歐說得那麼堡葸,立刻接著說「你是白癡啊?」,潑了堤歐一桶冷水。

  「妳竟然把天才當白癡!」

  「誰是天才?堤歐,你自己想想看,要是那種飛法有可能辦到,肯定所有人都會那樣飛吧?在彎道盡可能選擇和緩的弧線來重拾入彎時減慢的速度可是競鳥的鐵則,要是以不減速的直線過彎,肯定無法順利加速的,下是嗎?」

  「那是凡人的情況,我是天才。」

  「這不是轉不過彎還差點撞上山壁的人有資格說的話吧!一般來說,那都有可能演變成重大事故,你應該要好好感謝強壯的繆維爾才是。」

  拉拉毫下留情的指責,讓堤歐無話可說。

  「唔!拉拉,妳給我記住,明天的比賽我一定會讓妳後悔說了剛才那些話。」

  「咦?你還想那樣飛啊!」

  拉拉說完,立刻用地板刷刷掉堤歐所畫的飛行圖。

  「啊!妳竟敢把我的作戰給……」

  堤歐正要發火時,從他身後傳來的中性嗓音制止了他。

  「這件事你就放心吧,因為明天的國定競鳥要中止了。」

   ☆★☆★☆★☆★☆★☆★

  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已經有兩名男子站在堤歐身後,兩個人都是他們認識的面孔。其中一人是天帝艾巴隆,他是在這四年來,一直緊守國定競鳥年度冠軍寶座的天才競鳥騎手,他端是的容貌與氣質出眾的舉止看起來就像一名騎士,沒有任何皺折的騎鳥服穿在他身上,就宛如貴族的禮服一般瀟灑,難怪他會擁有許多女性支持者,令人嫉妒的是,他在人氣方面,也是年度冠軍級的男人。

  另一人則是暴君奧塔維歐,他是連續三年年度排行第二的競鳥騎手,雖然以競鳥騎手來說,他的身材屬於比較高大的,但是他無論是在樣貌或語調,都給人幾分中性的感覺,『粗獷』與『美』的分界線,在他身上保持著絕妙的平衡。

  他那身以三原色構成的鮮艷騎鳥服,搭配著用鳥羽毛做成的耳環,就算在堤歐眼中也顯得十分時髦,不過不知他是否有另外化妝,總覺得格外紅潤的嘴唇讓人感覺有些噁心。

  但是無論如何,這兩個人都是在萊比奴善於駕馭巨鳥競速的騎鳥士中,分佔一、二名的高手,對堤歐來說,也是他最為尊敬的對象。

  「艾巴隆先生跟奧塔維歐……」

  堤歐的嘴不由自主地說道,結果卻在下一秒被奧塔維歐的大手連同下顎一把抓住。身材矮小的堤歐一旦被這個彷彿是肌肉集合體的男人抓住,甚至連籠中鳥都不如。

  「好痛、好痛、好痛!放手啦!」

  「小子,為什麼你會在艾巴隆的名字後面加上『先生』,在我的名字後面就沒加?你該不會是瞧不起我吧?」

  「誰、誰教你……那麼喜歡欺負人……」

  堤歐會這麼說,是因為奧塔維歐就是提議要堤歐他們打掃鳥捨的罪魁禍首。雖然他僅是一介競鳥騎手,但是因為和舒爾王的交情不錯,所以就算是堤歐也無法和他作對,對堤歐而言,他是個一點都不會給人情面的傢伙。

  「誰欺負你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老是喜歡危險的飛法。要是你不願意打掃鳥捨,那麼改成剝奪你的臨時參賽權也成,你自己選一個喜歡的吧。」

  奧塔維歐把臉緊貼著堤歐,丟出這些恐怖的威脅後,才將堤歐放開。

  「要是下巴脫臼怎麼辦?你這個凶暴的騎鳥士!」——堤歐才剛發出這樣的叫罵,又再次被對方粗壯的手臂抓住。

  「請問……」

  伊斯卡平靜地對著艾巴隆問道,只兒艾巴隆用將氣質與優雅具象化的反應轉過頭,說了聲:「你想問什麼?伊斯卡。」

  「是有關你剛才說的事。你剛剛說明天的競鳥要中止吧,為什麼呢?。」

  堤歐也很關心這件事,他從奧塔維歐手中得到解放,一邊搓揉自己疼痛的下顎,一邊豎起耳朵等待艾巴隆的說明。

  「你們知道三叉羽幽靈事件嗎?」

  伊斯卡跟拉拉二皆點了點頭。

  「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是什麼?」

  見堤歐不解地歪著腦袋,拉拉立刻「你連這件事都不知道嗎?」地出言嘲諷。

  「這是在最近一個月以來,貴族們連續被綁架的事件。到昨天為止的被害者已經增加到五人,而且他們全都是向萊比奴王家宣誓效忠的名門貴族。」

  所以說,犯人很可能是依附裡歐魯克斯前聖教皇的貴族們。

  裡歐魯克斯聖教皇是謀害前萊比奴王、長年態意擺佈國政的人。他把年幼的舒爾王當成傀儡,企圖從大國卡嚴傑爾巴手中奪回裡比特教的聖地『索爾』,他為了建立出兵的踏板計劃先對鄰國亞克發動侵略,是個企圖殺死身為亞克國第二公主的玲之卑鄙小人。

  聽說在地方貴族當中,現在仍有效忠於前聖教皇的貴族存在,現在傳聞裡歐魯克斯之所以行蹤不明,是得到那些貴族們協助藏匿,這個說法具有相當的可信度。

  也就是說,權力雖然回到王家手中,但是國家仍尚未脫離混亂的局勢。

  「等等,為什麼要叫做三叉羽幽靈?」

  「因為犯人會在犯案現場留下奇妙的三叉鳥羽。對方總是挑深夜犯案,趁暗對貴族的宅邸下手,奇妙的是負責警備的天都警察,竟然沒有任何人看見犯人的身影。聽說昨天被綁架的弗拉德公爵身邊甚至還有六十名警衛,你說犯人是不是很像幽靈。」

  拉拉說完露出一臉「怎麼樣?」的表情。

  不過就算拉拉這麼說,堤歐也不打算跟她一般見識。

  「嗯……沒差,那種事不重要啦。我想知道的是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傢伙,和明天的競鳥怎麼會扯上關係?」

  回答堤歐疑問的人是艾巴隆。

  「其實昨天我和奧塔維歐接受國王的命令,在弗拉德公爵的宅邸附近戒備。也就是說,國王是希望三叉羽幽靈一出現,我們就能將他抓住。」

  如果犯人是靠著巨鳥逃跑,那麼想要甩開天帝及暴君逃走幾乎定不可能的。

  「可是,對方還是逃走了吧。」伊斯卡說道。

  「對方豈止是逃走,還徹底修理了我們一頓,結果不只是公爵被抓,我和奧塔維歐的愛鳥也受了傷,而且還牽連了一名少女。舒爾陛下認為事情的嚴重性已經無法忽視,所以決走在這起事件解決之前中止國定競鳥。」

  「所以說,這就是你們兩位今天沒有參加預賽的原因囉?」

  看見伊斯卡逕自表現出掌握狀況的模樣,堤歐忍不住插嘴說道:

  「等、等一下,你剛才說葛扯夏跟艾斯帕達都受傷了?也就足說,對方也有騎巨鳥囉?對方一共行幾隻巨鳥?」

  「一隻。」

  「一隻?。你是說對方只靠一隻巨鳥,就同時解決了天帝和暴君兩個人嗎?」

  「是啊,說來慚愧,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艾巴隆平靜地說道。就他的說法,艾斯帕達有五片飛羽被扯斷,葛拉夏則是胸部受到創傷,雖然都不算是重傷,但兩隻巨鳥都有一段時間不能飛了,

  這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堤歐在過去的競鳥中,別說超過這兩個人,就連要緊跟在他們後頭部辦不到,雖然說是在深夜飛行,但是竟然有人能勝過他們……

  「那麼,那個叫三叉羽幽靈的傢伙是什麼樣的人?」

  「老實說,我們也沒有看清楚,畢竟事情發生在深夜,我們所看到的,最多也只是剎那間的巨鳥身影而已,不過……」

  艾巴隆瞇起了眼睛,俯視若比自己矮小的堤歐。

  「那傢伙所施妓的飛行技術,看起來簡直就像垂直俯衝。」

  「什麼……!?」

  堤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奧塔維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該不會就是你吧?」

  「我、我怎麼可能會——」

  「堤歐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堤歐話說到一半,拉拉就揚起眉毛插嘴。

  「堤歐有什麼理由要綁架貴族?況且堤歐他根本不可能會攻擊你們兩個,不是嗎!」

  伊斯卡也站到激動的拉拉前方說道:

  「你們也不是真的在懷疑堤歐吧?」

  「這就得看這個矮冬瓜的態度再說了。」

  堤歐並沒有把奧塔維歐的話聽進耳裡,無論是三叉羽幽靈,還是自己遭到懷疑的事實,他都不在乎,讓他在意的問題只有一個。

  「只要沒抓到那個三叉羽幽靈,國定競鳥就無法舉行嗎?」

  「嗯。」艾巴隆面色嚴肅地應答。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們就先安分一陣子吧。對啦,別說一個星期,就讓你們一直負責打掃鳥捨吧,直到幽靈被抓到為止。」

  聽見奧塔維歐落井下石般的提議,讓堤歐不禁感到暈眩。

  「真是的,怎麼會這樣……」

  2

  這裡是天都王宮內的東宮殿。

  玲隔著莊嚴的石造建築窗戶眺望著天空,天都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湛藍,不知是否因為更加接近天空的關係,這裡天空的藍色,總讓玲覺得比自己生長的亞克國天空更深沉。

  到處都是深谷及岩石的萊比奴;境內充滿濕地的水之國亞克。

  不過,玲之所以會懷念起故鄉,並非是因為自然環境的差異。

  玲看了一眼堆棧在典雅書桌上的厚重書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玲在這八個月以來,已經閱讀了許多記載萊比奴歷史的書籍,然而將已讀與未讀的兩座書山相比,其高度仍然是一比三,看來距離登頂還需要不少時間。

  「看這麼多書,又有什麼用?」

  玲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後,不禁對於自己最近就算不特別去意識,也可以自然說出裡比特語的變化感到有些高興。

  雖然裡比特語教師說自己還不成氣候,但是和必須先用亞克語思考之後再翻譯成裡比特語的以前相比,這或許已經算是很大的進步了,也可說是從雛鳥成長到離巢的階段吧。

  「莉朵妮公主,您剛才說了什麼嗎?」

  一名氣質端莊的中年婦人,從桌子對面對玲投射出銳利的視線。這名負責教攝歷史的女教師總是以這種態度在監視自己,甚至讓玲感到喘不過氣。

  「剛才、我只是出聲念了內容。這個、很有趣。」

  女教師露出狐疑的表情,隨即詢問玲現在閱讀到哪個部分,玲在無可奈何下說明之後,女教師那像線一般的細眉便一跳一跳地抽搐起來。

  每當她這麼做,就代表這名女教師正在克制自己歇斯底里的反應,想必不久後,她那會繞上好一大圈的尖銳嘲諷,就會像在空中畫出拋物線的箭矢般朝自己射來吧。

  玲咬著嘴唇,做好忍受刺痛的準備。

  「公主。」

  「怎樣?」

  「不可以說『怎樣』,要說『是的』。」

  「是的……」

  「據我所知,公主您所出身的亞克國一旦有國王駕崩,就會選擇一處濕地進行水葬,並用千年的時間祭祖其靈魂。」

  「是的。老師,妳好清楚。去世的國王會在千年間成為那片濕地的守護神,所以在不久之後,亞克會變得到處都是守護神。」

  女教師在玲說到這裡時故意乾咳了幾聲,玲思考了對方這麼做的理由,才驚覺不妙地閉上嘴巴。

  這裡和亞克不同,萊比奴的裡比特教屬於一神教,在坐擁大聖堂的王宮內,被認為有複數神明存在的多神教教義是被嚴格禁止的。

  「公主。換成我會這麼說,亞克擁有在國王去世時,會花千年替國王哀悼的優良習俗。您覺得如何?」

  「沒錯。」

  「不是『沒錯』,要說『您說的對』。」

  「……您、說的對。」

  玲完全看不出對方到底想說什麼,只好偷偷往上瞄著女教師。

  「關於公主您先前說有趣的部分,其章節所敘述的是納普爾之亂,內容正好在說納普爾之地過去的單比特神殿騎鳥團,用卑鄙的手段殺害第五代萊比奴王的悲慘史實,那一點都不有趣。公主,您其實並沒有在看吧?」

  原來這次是來這招。女教師帶剌的語句刺穿了玲的胸口,原本在雲上消失的箭矢,這回豈止是從頭上落下,感覺就像是如迴旋鏢般畫出弧線,並深深地插入自己背後。

  既然知道我沒在看,一開始就明說嘛。

  「呃……老師,正確答案,我、其實沒看。知道這件事,我認為很厲害。超能力發師。」

  「您不需要做那種奇怪的讚美。為什麼公主您總是不能專心唸書呢?您要是以騷在這副模樣成為舒爾陛下的王妃,結果也會給您自己帶來困擾的。」

  女教師的指責如同針扎般,讓玲的胸口一陣刺痛並感到如坐針氈,在玲的眼中,眼前的書山看起來就像是拷問用的刑具。

  玲判斷現在只能選擇撤退,所以決定使出絕招。

  「我不能專心,是有理由的。我、從剛剛就一直想去補妝,為了專心唸書,我可以去嗎?」

  「哎呀……」

  真是太丟人了。連玲都看得出女教師正努力克制這句接下來的話。

  於是玲趁著女教師說出更多諷刺的話之前就站起來,並快步離開房間。

   ☆★☆★☆★☆★☆★☆★

  日復一日,除了上課還是上課。歷史、語言、地理、宗教學、民族學,再加上王家特有的習俗與禮節,玲可說是從早到晚部在上課。

  雖然說這些全部是為了成為王把所做的修行,但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八個月之久。玲心想,我是來當舒爾王的新娘,可不是留學生。

  自從那唯一一次遭作廢的婚禮儀式之後,舒爾就從來沒有向自己提過結婚一事,玲也不知對方到底在盤算什麼。

  ——等莉朵妮公主想和我結婚時再說就行了,在那之前就先把婚禮延期吧。

  自己確實同意了舒爾這個建議,但是仔細一想,這簡直就是要女方主動要求男方結婚,不管再怎麼說,自己都不可能這麼做。

  況且自己也不過是以亞克國第二公主的身份,為了亞克與萊比奴的國民著想,才迫於無奈同意這樁政略婚姻的。

  沒錯——就只是這樣……

  玲現在置身於幾乎從本宮殿獨立出來的東宮殿,她穿過長廊,沿著向下的螺旋階梯朝樓下走去。在心情不愉快時,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庭院中散步。當玲抱著這樣的想法走到階梯的一半時,從階梯平台的窗外傳來了細微的談話聲。

  玲好奇地將頭探向窗外。她發現有兩名少女正背靠著宮殿外牆站在窗戶下方,她們穿著紫色連身洋裝,搭配純白的圍裙與頭飾。這兩名玲認得的王家侍女們手中拿著報紙,正開心地聊著八卦。

  那種用木板印刷的非定期情報刊物,對與俗事隔絕的玲來說,是令她很感興趣的寶物。玲不自覺地睜大眼睛,位於報導一角『十字□干擾預賽進行』的標題躍入她的眼中平

  這讓玲的心激烈跳動。十字□,那是繆維爾在天都的暱稱,看樣子堤歐和繆維爾似乎在競鳥中製造了麻煩。

  玲待在宮殿的八個門中,只跟堤歐與繆維爾見過一次面,但是玲原本想藉由和舒爾的婚約,而勉強自己將這個懷念的記憶趕到記憶角落,結果卻在此時想起對方,讓她坐立難安。

  於是玲將礙事的禮服裙襬拉高到大腿位置,並扯了兩條頭飾上的緞帶、將裙子固走在大腿上,這種只是為了不讓多餘的布料敞開的綁法雖然不太好看,不過倒也可以當作臨時的短褲使用。

  只見玲脫下鞋子,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出窗外,窗戶距離地面的高度約有她身高的三倍,但是這種高度對玲來說是輕而易舉。

  對擁有亞丸王家血統的女性而言,宮廷武術是必修技能之一,以便當亞克公主出嫁的國家對亞克顯露出敵意時,可以暗殺相當於上謀的對象、藉此封阻對方的行動,亞克王家宮廷武術就是這種秘策中的秘策。

  侍女們看見有人影自頭上落下,都看得目口呆,然而玲只是一邊將裙子恢復原狀,一邊向她們說道:

  「那份報紙,讓我看一下。」

  「莉、莉朵妮公主!……」

  只見兩各侍女大吃一驚,連忙將手中的報紙藏到身後,不過現在才這麼做已經太遲了:

  「那個、讓我看。」

  「不可以,這只不過是普通的報紙,不值得讓公主您玷污尊眼。」

  身為長輩的侍女戰戰兢兢地說道。她叫做莫蕾娜,玲記得她是個比自己年長四歲的精明侍女,她似乎誤以為玲要指責他們工作偷懶,於是就像是要袒護那名叫做莉慈、將一頭黑髮綁在腦後的後輩侍女,讓她站在自己身後半步,這種作風讓玲頗有好感。

  但是想要和國王的未婚妻抗衡,她還需要更多人生經驗才行。

  「不讓我看、我很可能生氣。和將來的王妃作對,肯定沒有好下場。」

  玲稍微惡作劇了一下,以顯示出自己的地位與權力,不過由於兩名侍女仍是猶豫不決,讓玲決定展開追擊。

  「有事隱瞞、不好。那是重罪,在亞克是死刑。」

  一聽到這句話,莫蕾娜立刻全身僵硬,而從她手中奪過報紙將其交給玲的人,是個子雖高,但卻讓人感覺相當懦弱的後輩莉慈。

  「公、公主!請您不要判我們死刑!」

  只見莉慈淚眼汪汪且面有懼色地懇求若。

  「嗯,妳們親切。那是好事。」

  玲露出微笑,接苦將視線落在報紙上。報上除了說明繆維爾在預賽飛行中試圖嘗試垂直俯衝的危險飛行,結果導致騎師被罰打掃鳥捨外,其中還記載著『十字□是貴族綁架犯?』的文字。

  堤歐和繆維爾是貴族綁架犯!?

  玲忍不住懷疑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候,莫蕾娜連忙從玲手中將報紙奪走。

  「這……這個只是大家常說的八卦小報!」

  莫蕾娜帶著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連忙向玲解釋。

  堤歐。

  他是冒著生命危險帶自己來到天都的恩人。

  對生於王家的命運感到痛苦的自己來說,他同時也是讓自己找到生命價值的少年,他讓在權力與矯飾中成長的自己,得以一窺腳下的壯闊世界。

  玲回想起堤歐眼神兇惡、個頭矮小的外貌,而這也讓玲過去一直封閉在內心深處的思念,像是潰堤般地瞬間爆發、難以壓抑。

  玲住此時才深刻地瞭解到,雖然堤歐和自己不過是在短短一個星期當中共度一段旅程的關係,但是堤歐對自己而言,卻已經成為了無可取代的存在。

  這樣的堤歐怎麼可能是綁架犯……

  玲的手隔著胸口禮服的布料,緊緊握著那連接兩人的羈絆。

  玲手中那個堤歐送給她的鳥笛,至今仍掛在她的脖子上。

  「謝謝妳們,死刑中止。還有這個,是給妳們的謝禮。」

  玲將做為頭飾的緞帶交給兩名茫然的侍女,接著便快步邁向宮殿的後院。

  3

  少女緩緩地睜開眼睛。

  在透過窗簾的柔和陽光照射下,一對碧藍的雙眼映照出美麗的光澤。

  看著這一切的護士露出微笑,接著在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身旁彎下腰。

  「太好了,妳終於醒了。」

  從外表來看,這名女孩大約十歲左心,中等身材,有著白皙到近乎病態的肌膚,還有與其形成對比、長度及地的黑髮。

  只見那各少女的視線急忙地左右移動,接著她突然想要起身,卻只是讓自己那稚氣未脫的臉上多了幾分扭曲。少女雙手抱著纏行繃帶的頭部,就這樣愣在床上。

  「現在妳還不能急若動,因為妳的頭受傷了。雖然傷勢不算很嚴重,但我想妳還是再躺一小陣子會比較好。」

  不知這名少女是如何詮釋護士小姐的話,只見她難掩心中的動搖。直到她察覺自己只穿著一件睡袍,才慌忙拉著被單蓋到嘴巴,她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穿著這件衣服。

  「妳不用擔心,原本的衣服有人幫妳送洗了。妳前天晚上在在路上的時候,有只巨鳥掉下來撞到妳,當時妳差點就被壓成肉餅了呢。妳還記得嗎?」

  「…………」

  少女不發一語,但是她還是思考了一下,然後一臉不解地搖了搖頭。

  「這也難怪,一隻巨鳥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任誰都會搞不清狀況吧。」

  少女始終保持沉默,她就像是把寂靜常衣服穿在身上一樣,極為自然地閉著嘴。面對這樣的寂靜,護士湧現出一個想法。

  「呃、如果猜錯的話,我先跟妳道歉。妳……該不會無法出聲吧?」

  少女注視著天花板一陣子,然後將頭藏在床單後微微點頭。

  「一直都是這樣嗎?」

  少女想了一會兒,雖然她的態度有點含糊,但還是做出了肯定的反應。

  「這樣啊……」

  真可憐——護士好不容易將這句話在說出扣之前嚥了回去,因為那不過是身體健康者的傲慢表現,儘管身體擁有障礙的人生活會有點不便,但絕不是可憐的存在。

  「總而言之,我晚點再告訴妳事情的詳細經過。我先去叫醫生來,這段時間妳就躺在床上休息吧,布莉莎小姐。」

  少女露出了摸不著頭緒的眼神,彷彿是在問護士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妳叫布莉莎對吧?妳的名字有寫在妳的首飾上喔。」

  少女伸手拿起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首飾,接著仔細端詳首飾上的銀色名牌,在這麼做的同時,少女皺起了眉頭。

  「妳怎麼——」

  不等護士把話說完,少女便抱著頭、將臉埋入自己的膝內。她的神情既痛苦又難過,簡直就像是完全無法回想起首飾上的名字。

  「妳、妳的記憶該不會……」

  護士說完後,立刻奔向走廊呼叫醫生。

  4

  天都宮殿是山東宮殿及西宮殿所組成的本宮殿、還行比櫛而建的裡比特教大聖堂、取代被解散的聖法廳聖堂騎鳥兵團而新設的天都近衛兵團所使用的宿舍、國定競鳥騎手宿舍與鳥捨、過上讓國王側室居住的南北兩塔、天都宮廷醫院——以及其它合計共達二十一座的建築物所組成。

  堤歐此刻就置身於那些建築物之一的國定競鳥騎手專用鳥捨當中。他穿著清掃用的連身褲及長靴,頭上還綁了毛中,一邊將水桶的水潑在地上,一邊使用刷子用力地刷著地。

  污垢已經滲入長年使用的石造地板,形成斑駁的圖樣,因此無論堤歐怎麼刷,所刷之處都看不見地板原來的顏色,就連現在地面究竟乾不乾淨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從早上做到現在的工作有可能只是白忙一場,就讓堤歐感到很空虛,從打掃鳥個的第二天起,堤歐就強烈瞭解到自己並不適合這種工作。

  「可惡,為什麼我得做這種事……」

  堤歐將手中的地板刷甩到地上,岔開雙腿站在原地。「這種蠢麥誰還幹得下去啊?」堤歐的反應彷彿如此說道,更何況原本應該要和自己一起打掃的伊斯卡跟拉拉都沒現身,現在的堤歐根本提不起絲毫幹勁。

  「可惡!這全是三叉羽幽靈害的!」

  堤歐抱怨的不是指打掃鳥捨,而是指三叉羽幽靈導致今天預計要舉行的國定競鳥遭到中止,一想到這個事實,便讓堤歐心裡燃起一把無名火。

  更不用說自己還因此背上綁架貴族的嫌疑了,真是會給人找麻煩。堤歐總覺得自己在打掃鳥捨的時候,夢想似乎正逐漸離自己遠去,而這種焦躁更令他感到煎熬。

  ——磨練技巧成為正式的國定競鳥騎手。

  這是他從懂事以來就懷抱的夢想。堤歐一直都追求著比任何人都快的巨鳥飛行速度,並心無旁騖地朝這個目標努力,這個夢想是正確的選擇,堤歐對此深信不疑。

  但是……八個月前,與玲的邂逅讓自己產生了變化。不,也許該說是和玲分開之後才開始的。

  玲為了和舒爾王舉行自己並不期盼的婚禮,隻身來到萊比奴,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少女為了國家與人民,決定捨棄自己的未來並接受命運

  現在的自己已經能明白這個選擇有多麼困難。自己在和玲度過的那段旅程中,體會到了為他人而活的意義,因為在那段抵達天都為止的旅程裡,自己也是為了玲而在空中飛翔。

  最後,自己達到了目的。堤歐實現承諾,將玲送到了王宮。

  而自己所得到的,是短暫的充足感,以及無限的空虛。

  「玲……」

  堤歐透過隔著鐵欄桿的窗戶仰望宮殿,口中說出了那個懷念的名字。

  來自異國的少女現在已經不在自己身邊了,在宮殿裡的莉朵妮並非堤歐所認識的玲,而是一個居住在自己遙不可及的世界中的異國公主。

  當堤歐明白這個事實的時候,內心深處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水分從裂痕中流失,讓堤歐的心逐漸乾涸,現在堤歐心中所剩下的,唯有僅存的一滴水滴。

  ——成為正式的國定競鳥騎手,贏得年度冠軍的寶座。

  在自己專心一意想抓住這個夢想時,國定競鳥卻宣告中止,讓堤歐不禁覺得自己的內心頓時失去依靠。

  「啾嚕!」

  就在這個時候,在鳥舍內休息的繆維爾,用自己的嘴叼起了地上的刷子。

  「你是想幫我的忙嗎?真不好意思……」

  繆維爾真不傀是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搭檔,堤歐想到繆維爾察覺自己沮喪不已,並想鼓勵自己的舉動,心中產生一股暖意,沒想到……

  「啾嚕嚕~~」

  繆維爾將地板刷交給堤歐之後,用自己的鳥喙指了指其中一塊地板,牠看堤歐露出不解的表情,於是發出「啾嚕嚕嚕」的聲音,並再指了幾下。

  仔細一看,那裡的髒污特別顯眼。

  「……你該不會是在叫我打掃那裡吧?」

  「啾!」

  正是!繆維爾就像這麼響應一般,揚起了頭上的白色冠羽。

  「這、這傢伙……我還以為你想要安慰我呢!」

  堤歐發火了,他使勁將地板刷甩到地上。「這是你睡覺的地方,所以自己去掃!」堤歐話剛說完,繆維爾又再次叼起地板刷的木柄。

  這次繆維爾改瞪著堤歐。繆維爾的眼神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兇惡,那絲毫不像姬笠□會有的眼神讓堤歐按捺不住情緒,一把將木製的地板刷折成兩段。

  「唔……」

  當堤歐驚覺不妙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只見繆維爾舉起自己的左翼,接著用有著十字圖樣的翅膀揮向堤歐的腦袋。

  砰!

  從頭頂落下的翅膀壓力,讓堤歐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

  ——快點把鳥捨掃完,我們一起去飛吧。

  繆維爾似乎正這麼說道。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走開啦!你這只笨鳥!我又不是你的僕人!」

  於是雙方開始激動地互相叫罵,而某個熟悉的嗓音,正巧在這個時候響起。

   ☆★☆★☆★☆★☆★☆★

  「還是老樣子,你們兩個。」

  是怪腔怪調的裡比特語。這個令人懷念的聲音,讓堤歐停止了動作。

  不知何時,鳥捨的柵欄中已經站著一名高挑纖細的少女,她擁有翠綠色的雙眼與淡紅色的嘴唇,正對著自己露出柔和的笑容。

  堤歐絕對不會認錯的,她的名字從堤歐的口中脫口而出。

  「玲……」

  玲從神殿騎鳥團手中逃脫時自行弄斷的黑色長髮,似乎已稍微長回了一點。

  玲身上所穿的衣服,和他們在畢納溪谷初次相遇時一樣,是一身黑色皮革制的飛行外衣跟長褲,這身令人懷念的打扮讓堤歐心中湧出一股懷念感,內心也澎湃不已。

  堤歐真不敢相信,玲現在就站在自己眼前。

  這八個月來,兩人雖然同樣住在王宮之內,但是卻僅在去年的國定競鳥之前見過一次面。堤歐有多得像山一樣高的話想對她說,心裡也有無數話語蜂擁而上,然而喉嚨卻像是被東西哽住一般,什麼都說不出來。

  面對同樣不發一語的玲,鳥捨中出現了漫長的沉默。必須說點什麼。沒想到在這樣的想法不說出口的內容,竟然粗魯到連堤歐自己都感到厭惡。

  「妳跑來這裡幹什麼?。女巨人。」

  「女……」玲在停頓一下之後,揚起眉毛說道:「我、不是女巨人,是堤歐太矮了。」

  看見玲跟八個月前沒有兩樣,堤歐在感到安心的同時也惱火起來。

  「我才不矮!而且妳幹嘛跑到這種地方?喔!一定是舒爾王發現妳是個暴力女,所以把妳從宮殿裡趕出來啦。還是說,是妳長得太高被人家嫌棄了嗎?」

  「舒爾、不是那種人。堤歐你也別說別人,你又在競鳥時發生失誤了,我是擔心你才過來,你那種說法有點失禮。」

  「失禮的是誰呀?我才沒發生失誤!」

  「有。報紙上寫得很清楚,還說你綁架貴族。」

  「唔、妳這個公主怎麼會知道那種東西……」

  一下子被對方刺中要害,堤歐頓時無法反駁,結果他只能在進退不得的情況下,與玲互瞪彼此。

  而打破這個窘境的,是露出翅膀上十字圖樣的巨鳥繆維爾:

  「啾嚕嚕!啾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展開翅膀,將堤歐擠到一旁,然後走到玲的身邊,玲也很高興地用雙手抱住繆維爾的頭。

  「繆維爾,你還記得我。這樣、我好高興。」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低下身子、豎起尾羽,彷彿是要玲坐到自己背上。

  「你這個叛徒……」

  雖然被擠到牆邊的堤歐嘴上抱怨,但只要想到能看見玲的笑容,感覺實在不壞。一思及此,堤歐的嘴角也忍不住浮現一絲笑意。

  「堤歐,你有綁架貴族嗎?」

  「我哪會做那種事!我當然是被冤枉的。」

  「是嗎?那就好。」

  玲一邊摸著繆維爾的背,一邊平靜地說道,這教堤歐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件事不重要,妳自己在王宮過得還好嗎?」

  「嗯。大家都很親切,所以我過得很好。」

  雖然堤歐從玲的聲音當中隱約感受到些許陰影,不過他多少也能想到原因。雖然說玲是為了自己出生的故鄉亞克而來到此地,但她畢竟是在這個年齡、就隻身一人進入文化及語言都不同的異國王室,不難想見她一定遇到了不少辛苦的事。說起來,玲今天會跑到這裡,會不會也是因為難以忍受待在王室的苦悶呢?

  如果妳對王室感到厭煩,隨時都可以離開——堤歐心裡雖然想這麼說,但說出口的卻是完傘不同的話。

  「是嗎。嗯,那再好不過了。」

  「嗯……」

  兩人在彼此對望的狀態了,又出現了一陣尷尬的窖白。

  相隔八個月的重逢,讓堤歐瞭解到一個事實。

  ——我果然喜歡上玲了。

  堤歐的心中有股衝動,想將這份心意傳達給對方,但這同時也是絕對不能對身為公主的她說的話,可是,若只是讓對方知道自己很想見她一面……

  「其、其實……」

  正當堤歐下定決心要開口的時候,一陣讓人聯想到暴風的聲音打斷了他。

  「玲!真的是妳!」

  是拉拉!她為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拉拉完全不把堤歐放在眼裡,她晃動著那頭略顯凌亂的紅髮搭著玲的手臂。

  「啊……現在已經不能叫玲,該叫莉朵妮公主了嗎……」

  看見野丫頭拉拉有些顧慮地這麼說,玲緩緩搖了搖頭。

  「叫玲就好了,我也比較喜歡這樣。拉拉和伊斯卡,你們感情還是一樣好,能再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循著玲的視線望去,是舉起一隻手代替招呼的伊斯卡。堤歐想起他們之前不知道跑上哪裡,再加上對拉拉不會挑時機出現的不滿,讓他不禁露出不悅的眼神瞪著伊斯卡,伊斯卡承受堤歐的視線,卻仍不以為意地露出微笑的態度,更讓堤歐感到不快。

  「玲,妳今天是怎麼了呀?一國的公主跑出宮殿沒有關係嗎?」

  這也是堤歐想問的。然而玲只是和先前一樣,重複說著「在報紙上看到堤歐的報導,因為擔心他才過來」的理由。

  「真的假的?」聽見堤歐如此質疑,玲回瞪他一眼說道:「我沒說謊。」

  「既然這樣,那玲來得正是時候。」

  伊斯卡一邊用手指整理瀏海一邊說道。

  「既然看過那篇報導,那麼玲應該也知道三叉羽幽靈的事吧?我們正是為了這件事而從今天早上開始到處調查呢。」

  這個事件堤歐也是現在才知道。玲則像是沒有仔細看過報導內容似地小聲說道:

  「三叉羽……幽靈?」

  拉拉看見玲的反應,又再次得意地開始說明。她向玲說明了這一個月以來,貴族們陸續遭到綁架的事,目前被害者一共有九人,所有人都是表明效忠萊比奴王家的名門貴族,加上犯人都會在現場留下三叉狀銀色羽毛,因此被稱為三叉羽幽靈。

  聽完拉拉的說明,玲莫名地皺起了眉頭。

  「玲,妳怎麼了嗎?」

  聽見拉拉這麼問,玲只是搖搖頭,說了句「僅什麼」。這傢伙真怪。

  「對了,伊斯卡。你們到底是去調查什麼?」

  「你知道前天晚上,艾巴隆先生他們追趕三叉羽幽靈受傷的時候,不小心讓路上一名少女受傷的事情吧?」

  「經你這麼一說,他們好像是有提過。」

  「所以說,那名少女有可能看見三叉羽幽靈的樣貌,我們到街上打聽之後,得知三叉羽幽靈和艾巴隆先生他們在展開空戰之前,有人看見一隻巨鳥降落在鎮上,聽說當時一片昏暗,因此巨鳥的種類和騎鳥上的相貌都無法辨認,不過,我猜想多半是三叉羽幽靈企圖待在鎮上以躲過兩名追兵。但是,當時那名少女卻出現在那裡,結果在犯人連忙升空的時候,才遇上了艾巴隆先生他們。」

  「原來如此。」

  堤歐應聲後,隨即又大大地打了個呵欠。

  「不過那又怎樣?那種事交給天都警察不就好了?」

  「天都警察到日前為止連一點線索都掌握不到,你覺得可以交給他們處理嗎?堤歐。」

  「這話怎麼說?」

  堤歐不明白伊斯卡的意思,他一閉上嘴,拉拉就說了一句「你真笨」,然後接著說道:

  「堤歐,你忘了嗎?。在三叉羽幽靈被捕之前,都不會舉辦下一次的國定競鳥。而且在下次國定競鳥決定舉辦之前,我們都得一直打掃鳥捨喔。」

  堤歐不禁啊了一聲。「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能親手抓到犯人,競鳥就能重新舉辦,打掃鳥捨的處罰也能一筆勾消囉?」

  「就是這麼回事。」

  我懂了,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他打的盤算真是天衣無縫。剩下的問題就是……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抓到犯人?」

  「必須先找出剛才提到的那名受傷的少女。我們已經查到她被送進了天都宮廷醫院,我們剛才就是要去見她。」

  「哦?那麼,少女記得三叉羽幽靈的長相嗎?」

  「很遺憾,我們沒能和她見面,因為天都宮廷醫院原本就是為了王室及特定貴族而成立,憑我們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的身份是不可能進入的。」

  「什麼嘛,讓我空歡喜了一下……」

  堤歐的肩膀垂了下去,伊斯卡卻帶著一如往常的微笑轉頭看著玲說:

  「所以我才會說『來得正是時候』啊。」

  「我完全聽不懂。」

  「我這樣說吧,既然那裡是王室的醫院,那麼和王室有關係的人自然就能進去了。玲,妳可以幫我們說話,讓我們面會那名少女嗎?」

  5

  在洞穴深處,有一隻巨鳥在讓翅膀休息。

  巨鳥身上的羽毛定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深藍色,在柴火火光的映照下,巨鳥的雙眼散發著明亮約架江光暉。

  這只巨鳥有著纖細的流線型身軀。由於翅膀過大,因此疊起的翅膀末端就像尾巴般朝後方突出,加上細長開岔的尾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可能會誤以為那只巨鳥的後方長了四條尾巴。

  這是在萊比奴相當罕見的巨鳥,其扁平的嘴上裝備著金屬製盔甲,左右腳上都各有一根腳趾武裝了被稱為『爪刃』的巨鳥用武器。

  喬邦走近那只以戰鬥為目的而培養的巨鳥,伸手撫摸分岔成兩條的其中一條尾羽。

  兩天前,被國定競鳥騎子折斷的羽軸,已經透過緊急處理進行補強。

  但是要完全固定,還需要花幾天的時間。

  「抱歉,艾洛。為了吾等族人的悲願,我得再借用這對翅膀一陣子。」

  這只被稱為艾洛的巨鳥張開了披著金屬盔甲的鳥喙,發出簡短的「唧」聲。

  喬邦輕柔地摸了摸重要愛鳥的背部之後,為火堆添了一些柴薪,接著他藏在灰色頭中下的雙眼,露出了如刀刃般的眼神。

  喬邦擁有異於常人的修長體態,在包覆身體的斗蓬之下,纏繞於扎手腕上那條看似念珠的飾口發發出紅色的光澤。

  話說回來……

  雖然事前早已有所聽聞,但是國定競鳥騎手還真是不容小覷,自己明明在視線不佳的黑暗中抱著一名貴族,對手竟然能緊緊追著在族人之間被譽為風神的艾洛,甚至還能預測到自己的動作,以利落的韁繩手法企圖反擊,真是神乎其技。

  對方是舒爾王的匕首——國定競鳥騎手。若喬邦想親手取回族人的未來,他們想必是無可避免的對手吧。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還有些非做不可的事。

  其中一件事,就是兩天前被送進天都宮廷醫院的少女。雖然透過目前所能看到的報導,他還不能確定對方的名字或長相,但不管怎麼說,都不能對該名少女置之不理。

  天都宮廷醫院就如其名稱所顯示,是棟設立在衛宮內的醫院,雖然負責警備的天都警察和天都近衛兵團相當棘手,不過還是得設法侵入不可。

  還有另一件事——就是自己還有一項必須弄到手的情報。

  喬邦抓了一根燃燒著火焰的柴薪,邁步走向洞穴深處。這座洞穴可能是由大啄巖鳥之類的鳥類所挖掘,在深處有個垂直的深窪。

  深度超過巨鳥身長的深窪底部,有五名男人的身影。

  「關於『瑞鳥的氣脈』,你們有人想說了嗎?」

  一齊仰望喬邦的五對眼睛之中,都帶著混合憤怒與畏懼的色彩。

  「我們不知道什麼瑞鳥的氣脈。比起這個,你最好快把我們放出去。我們是效忠萊比奴王家的尊貴貴族,你現在所做的,可是罪該萬死的行為。」

  這名出口毫不示弱的人,是兩天前才剛被抓到這裡的弗拉德公爵。他之所以會被人譽為貴族中的貴族,可從他高傲的態度中窺知,但是在化身為野獸的喬邦眼中,他只不過是個不錯的獵物。

  「身為自古便支持萊比奴王家的貴族末裔,我可不認為你會對瑞鳥的氣脈一無所知,你可別告訴我,你沒看過納米普初法典中的記述。」

  提到瑞鳥的氣脈,在裡比特教納米普初法典的傳說記述中,僅簡潔地描述其是建設天都之要。

  至於那到底什麼樣的東西則無從得知。有說法認為那是一千一百年前,遭卡嚴傑爾巴之民趕離安住之地的初代萊比奴王,抵達別名『天都』的天之高地時,行經的兩條路段之一。

  其中一個路段,是相當於斷崖裂壁所形成的峽谷『王冠之道』。

  而另一條路,則是從溪谷底部通往天之高地頂端的『瑞鳥的氣脈』。

  在納米普初法典中,描述如果沒有瑞鳥的氣脈,就不可能建成天都,並且還敘述瑞鳥的氣脈就是天都的心臟,是上天賜與的寶物。

  沒有人知道以上敘述是否為事實,但只要能夠解開『瑞鳥的氣脈』之謎,也許就能……

  「瑞鳥的氣脈不過是個傳說,說到底,大概也只是某種宗教象徵。我們貴族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那種東西?。」

  弗拉德公爵用不屑的門吻說道,他的態度既像演技,也像是在述說事實。

  「那就等你們想到時再說吧,在那之前,你們休想離開這裡。」

  喬邦簡短丟下這些話便轉身離去。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長達一百八十年都被埋葬在黑暗中的族人未來,都扛在自己的雙肩上。

  就算自己墮落為禽獸,也全是為了達成這個使命。

  經過千錘百煉的利刃直到斷折之前,唯有和艾洛繼續飛行一途。


  6

  天都宮廷醫院位在王宮的範圍內,座落於北方的郊區。

  這棟一般人連靠近都不被允許的醫院,主要是為了王室成員、貴族、司教以上的聖職者、著名學者,還有國定競鳥騎手等身份的人所設立。

  因此就算住王宮之內,也僅有特定人士得以在此出入,而我們現在之所以能在天都近衛兵的敬禮下通過醫院大門,自然是因為玲表明身份的緣故。

  現在的時間已經接近傍晚,玲帶著堤歐、拉拉、伊斯卡來到了一間病房。在兩大前的夜裡,因為追捕三叉羽幽靈的艾巴隆之愛鳥而負傷的少女,任天帝的請求及舒爾王的認可下,被允許住進這間醫院。

  根據他們從護士那裡得知的消息,少女的頭部受到強烈的衝擊,因而失去記憶。再加上她無法出聲講話,因此對話似乎也僅限於筆談。

  「初次見面,我叫玲。妳還好嗎?」

  少女對陌生的來訪者們露出了充滿戒心的眼神,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負傷的小鳥,披在她身後的黑色長髮,讓人聯想到受傷的翅膀。

  少女的年紀大約是十歲前後。對玲而言,她自己也有一個留在亞克的妹妹,年紀是九歲——不,應該已經十歲了,所以這名少女應該和自己妹妹同年吧。

  玲先依序向少女介紹堤歐等人,即使這樣,她還是在床上抱著膝蓋,投射出充滿戒心的視線。由於少女不只是無法講話,就連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印象,因此她似乎並沒有想自報姓名的意思。

  「嗯~~布莉莎,名字帶有『微風』的意義。好名字。」

  少女仍舊不發一語,但是過了一會兒,她便動手在素描簿上寫下文字。

  『妳是什麼人?』

  是帶有少女氣息的可愛字跡。

  「呃、我是……」

  玲才剛開口,就為了不知該如何說明感到困擾,雖然玲有想過要隱藏身份,令對方放鬆戒心,但是卻沒有準備替代用的頭銜。或許是察覺到玲心中的困惑,聰明的伊斯卡決定出手相助。

  「我們是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玲則是從關國來學習競鳥的留學生。」

  布莉莎狐疑地皺起眉頭,彷彿在問所謂的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到底來找自己做什麼。

  「因為在王宮內出入的人當中,我們和妳的年齡比較相近,要是只有醫生和護上的話,妳可能會感到不自在,因此我們想說來當妳的聊天對象也好,所以就取得允許來看妳了。換句話說,我們是妳的朋友,不管妳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儘管對我們說喔。」

  這是個高明的謊言,戒心似乎已經從布莉莎的雙眼中退去。

  「布莉莎,妳最近有回想起什麼嗎?」

  聽玲這麼一問,布莉莎搖了搖腦袋,然後低著頭。

  「什麼嘛,原本想說她可能是知道幽靈身份的唯一證人……」

  堤歐在後面小聲咕噥,玲幾乎在同時瞪向堤歐,拉拉也踢中堤歐的小腿。

  「你說的是什麼話呀!這個沒神經的傢伙!」

  「很痛耶!一般人哪會用騎島靴踢人!」

  玲為了彌補堤歐的失言,親切地對布莉莎露出微笑說道:

  「布莉莎,不用擔心。記憶遲早會回來。在那之前,我們都會幫助妳。」

  布莉莎是否有看見三叉羽幽靈的長相,老實說他們並不知道,但在沒有其它線索可循的現任,也只能依靠布莉莎了。

  ——三叉羽幽靈。

  當玲聽到這個稱呼的瞬間,心中產生一陣悸動,這是遺留在自己記憶角落的負面遺產。

  玲不願意相信,但如果真的和自己所想的一樣,那犯人的目的就是……

  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確定他的身份。

  而且要搶在天都警察之前,可能的話,也要搶在堤歐他們之前。

  ——那是留有亞克國王家之血的人所背負的使命。

  而在玲身後的堤歐,則正在回敬拉拉一記踢腿,結果卻遭到猛烈的逆襲,甚至連打圓場的伊斯卡也遭到池魚之殃。對玲來說,這是會令她感到懷念、流露出會心一笑的光景,可能的話,自己也不希望將他們捲入這場紛爭。

  玲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痛苦。在不知不覺之間,從布莉莎的嘴角間隱約露出潔白的牙齒,那是與她年齡相符的天直讓夭存。

  拉拉似乎察覺到布莉莎的反應,突然出聲說道:

  「對了,我們來為布莉莎做飯吧。就算這裡是宮廷醫院,應該也只能吃到療養餐吧?對一個正在發育的女孩來說未免太委屈了。玲,我們一起來幫布莉莎做一些好吃的吧。」

  拉拉並沒有留給玲拒絕這個提議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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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0:5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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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當拉拉看見玲的身影出現在鳥捨時;心裡其實同時混雜著喜悅與不安。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拉拉看見堤歐和玲不發一語地對望著彼此。

  這讓拉拉心裡產生不好的預感,要是放著不管他們會非常危險。拉拉做出這樣的判斷之後,立刻衝出去拉住玲的手臂。

  那是剛過中午時發生的事。儘管拉拉仍然對玲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堤歐面前存有疑問,但她覺得現在也不失為一個機會。

  為了讓可憐的布莉莎打起精神,拉拉和玲兩人打算為她做一頓餐點。當然,雙方要分別做不同的料理,然後讓布莉莎品嚐過成品後,再由她判定哪邊做的比較好吃。

  雖然拉拉對布莉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是女性之間的料理對決,換句話說,是展現自己女性本領的好時候,也是在堤歐面前證明女性不光只是性別不同的大好機會。

  拉拉抱著這樣的想法,強硬地將玲帶往廚房。

  「喔,真不隗是宮廷醫院的廚房,無論是食材或器具都很講究,簡直就是豪華旅館嘛~~」

  拉拉邊說邊仔細端詳廚房,其實卻在內心暗自感到驚訝。這裡是一般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巨大調理場,光是石灶的數量就高達三十組,石造烤爐也將近有二十組,兩者和拉拉在翠納鎮打上的麵包店相比,都大約多了五倍。

  而且這裡使用的燃料並非柴薪或木炭,而是先進的天然氣。

  鍋子、平底鍋、菜刀等器具的種類跟數量也非比尋常,常數量多到這種程度時,就連要使用哪種工具都會讓人猶豫,畢竟所有的規模都和自己認知中的差太多了。

  這裡約有五十名左右的廚師,他們一發現有陌生而孔出現,個個都保持距離,每個人都用奇妙的眼神看著她們,也許是因為已經有人知會他們其中一人是莉朵妮公主,所以並沒有任何廚師出聲抱怨,可是拉拉開始感到後悔。

  不對,料理靠的不是設備,而是手藝與材料。拉拉雖然平常給人野丫頭的印象,不過在料理方面,倒是擁有不輸給一般職業級廚師的自信。

  拉拉調整自己的心態之後,立刻開始確認儲藏庫的內容。從平日常見的食材到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高級品都可以在這裡看見,無論是蔬菜、魚、肉、調味料,全都齊全得讓人不敢置信。應該不會定有人想在這裡開市場吧?

  來到儲藏庫深處,拉拉看見天花板上吊掛著大鴨的腿肉,而且並非是部分、而是整整一隻大鴨的份量,無數類似的食材也被排放在標示有『鹽釜』的小房間內,並且是被埋在鹽山當中。

  雖然到這裡為止,拉拉還能猜出這些大概是用來製作火腿的材料,但是隔壁房間那像是在酸掉的豆料內加入鳥類內臟的玩意兒,拉拉就完全摸不著頭緒。由於那接近腐臭的氣味讓拉拉感到目眩,因此她在心裡強烈告誡自己,絕對不要去碰這些東西。

  「這座醫院裡到底有幾百名病人呀?奢侈也該有個限度吧?」

  聽拉拉隨著歎息說完後,玲面不改色地回應道:

  「本宮殿的廚房,規模大概是這裡的十倍。」

  「啊……是喔。」

  所謂的王室,還真是浪費稅金的天才。

  「總而言之,我們開始做菜吧。內容就由我們兩人各做一道主菜跟一道湯。沒問題吧?」

  「為什麼主菜跟湯要兩份?。我想布莉莎吃不了那麼多,分工合作比較有效率。」

  那樣不就沒辦法對決了嗎!?——拉拉硬生生地將這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吞了回去,然後接著說道:

  「畢竟還有堤歐和伊斯卡嘛,多做幾道菜讓大家分著吃也比較愉快吧?。」

  「嗯……」

  見玲歪著頭露出不解的表情,拉拉說著「好啦、好啦,再不快點動手,布莉莎就要餓死囉」來催促玲,絲毫不留給她思考的餘地。

  「那麼,我要做『百雅飯』跟『畢納湯』。妳呢?」

  「嗯~~唔~~……」

  在玲猶豫不決的時候,拉拉已經開始從儲藏庫中收集需要的材料。先前拉拉和玲在大致熟悉環境的時候,就已經確認了自己所需的食材,拉拉刻意不選擇高級食材,主菜也選擇了自己所擅長的米飯料理,畢竟要是因為太貪心而胡亂料理,結果讓味道無法融合的話,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拉拉選用的材料有米、大蒜、野西紅柿,還有被稱為『路卡』的綠色蔬菜,另外還有洋蔥、四季豆、辣椒、番紅花、雞腿肉跟雞胸肉。由於雞骨湯現在已經來不及處理,因此拉拉決定去確認之前看到的大鍋子,不出所料,在沸騰的清澈液體底部,沉有大量的鳥類肋骨。

  到目前為上都是『百雅飯』的材料。拉拉接下來還找到了在雜燴蔬菜湯、即『畢納湯』當中要用到的山芋、蔥、胡蘿蔔、西紅柿、蒜苗,這樣材料就全部湊齊了。

  要利落完成料理的訣竅,就是要在一開始就準備好材料。「那麼,我們就開始吧。」拉拉說完隨即朝玲看了一眼,但是那個應該是自己競爭對手的少女,卻還是用食指抵著嘴角,不斷「唔~~嗯~~」地搖頭晃腦。

  「妳在做什麼?玲,妳還沒決定好要做什麼嗎?」

  「嗯~~就快想起來了,再等我一下。」

  想起來?雖然拉拉不明白玲究竟是在回想什麼,但是在拉拉的心中,還留有一段鮮明的記憶。

  那是在八個月前,拉拉和玲初次見面時發中的事。當時在『快遞帕哈羅』的事務所兼餐廳內,堤歐正吃著玲所做的早餐,聽說那個如同石頭般的黑色塊狀物,還有像是將鮮血淋在生菜上的食物,似乎是烤麵包跟蔬菜湯。雖然堤歐不發一語地將那些食物吃下肚,但事後據堤歐的說法,那些東西的味道簡直可以殺人。

  「勝負幾乎已經注定了嘛。」

  拉拉一邊奸笑,一邊進行料理的前置工作。她首先幫蔬果類去皮、切成需要的大小,然後。邊思考接下來的步驟,一邊將各種材料分別放入竹簍內。

  住這段過程中,拉拉也不忘開始在用來煮畢納湯的鍋內燒起熱水。

  接著將淺底的平底鍋放在行灶的火上,淋上油後加入切碎的大蒜,接著加入路卡、洋蔥、四季豆,讓火充分烹炒,蔬菜演奏的和弦刺激著拉拉的嗅覺,讓她彷彿置身於日光浴的幸福感當中,這是一段令人想忘情享受香氣的短暫時光,不過,拉拉很快就想起自己無暇沉浸在幸福之中。

  她趁著蔬菜還沒被炒焦前迅速讓雞肉下鍋,帶有油脂的肉塊立刻散發出濃濃的香氣,宛如鳥群在翠綠森林中發出的暸亮鳴囀。

  拉拉利落地將那些群鳥翻面,直到其表面變色。等肉塊變成適度的黃色後,拉拉又加入事前切碎的野西紅柿來為菜色添加一抹朱紅,肉與蔬菜混合而成的紅色,令人聯想到染上暮色的高原。

  但那也只有短短的瞬間。因為西紅柿很快就會發出焦臭,為了避免那種情況,拉拉適時淋下先前準備好的雞骨湯,讓湯汁佈滿菜餚。

  夜色造訪了高原,先前的鳴囀如幻影般消失。

  拉拉一邊傾耳確認這份寂靜,一邊轉頭尋找玲的身影。玲不知跑哪兒去了,而剛才應該都還在自己身邊的人,不知何時也已經不見蹤影,拉拉因為專注於料理,竟然不小心忘了競爭對手的存在。

  「有了、有了。」

  拉拉看見玲從儲藏庫中走了出來,看來她似乎是跑去尋找食材了。玲的手中有蕃薯、洋蔥、黃瓜、大蒜,還有一種叫做『帕茲』、帶有苦味的綠色蔬菜,另外玲的手中還捧著兩顆拳頭大小的大鵪鶉蛋。

  「妳決定要做什麼了嗎?。」

  「嗯,是我平常在宮殿吃的蛋料理跟湯。那個、非常好吃。」

  見玲神態自若地說道,讓拉拉心中不禁產生焦慮。

  「宮廷料理……」

  意思是說,她學會怎麼做宮廷料理了嗎?這麼一提,玲是個和舒爾王有婚約的人,而且拉拉不久前才聽說玲在帶他們來醫院之前,每天都得不斷上課,辛苦地學習許多課程。

  如果玲為了新娘修行而跟隨專業級廚師學習過料理的話,事情可能就棘手了。

  此時玲一手拿著菜刀開始深呼吸,她那端正的姿勢讓人聯想到高舉脖子的天鵝,深深吸引住拉拉的日光。

  四周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下一瞬間,先前的停滯彷彿幻覺一般消逝,玲開始切起蔬菜,菜刀在砧板上舞動,廚房內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響,簡直就像是森林內用嘴敲打樹幹的啄木鳥,連續的打擊樂音色形成陣陣回音傳入眾人耳內。

  那些變成觀眾的天都宮廷醫院廚師們紛紛發出驚歎聲,當中明顯蘊含著讚歎。

  這讓拉拉回想起在畢納的戀愛舞會上,玲所展現的那段舞蹈。

  當時,拉拉原本是打算用自己擅長的舞蹈來讓玲在眾人面前出醜,然而玲卻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展現出宛如各空中飛翔的美麗舞步。

  輸了——當時的自己其實是這麼想的,雖然觀眾紛紛為兩人獻上了毫不保留的掌聲,但是拉拉在自己心中已經清楚地分出勝負,因為就連拉拉在踏出舞步的同時,也為玲的舞步著迷,被玲帶入了忘我的饗宴之中。

  而玲現在又透過料理開始起舞了。她到底要做什麼?拉拉一點頭緒都沒有,但是她的心中明白一件事。

  ——一旦在這裡敗北,會讓自己在「女人」方面,和玲產生決定性的差距。

  「這次我絕對不會輸的!」

  在雞骨湯煮沸之前,拉拉先在料理內加入鹽巴調味,旅將辣椒與番紅花放入淺底平底鍋內,緊接著又將生米放入湯中。

  白米沉入了西紅柿色的湖水之中,染上了紅色的波光,但是並不單單只是就此變成鮮紅,屬於菖浦科花朵的番紅花,將為紅色的湖面添加黃色的花朵,如果無法呈現出這樣的色彩,百雅飯就不算完成。除了口味與香氣之外,外觀上的美感也是料理不可或缺的要素。拉拉是如此認為的。

  在不知不覺之間,玲那如舞蹈般的菜刀動作也已經停止,玲的手邊堆起一座切得細碎的食材小山,原本的蔬菜已經不見蹤影。

  「怎麼會……食材的份量明明那麼多,她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處理完了嗎?」

  這難以置信的速度讓廚師們獻上了讚賞的掌聲,但玲並不理會看熱鬧的觀眾,開始動手將食材放入兩個擂缽當中,接著拿起擂槌,開始以同樣驚人的利落身手將蔬菜搗碎。

  蔬菜發出了清脆的樂章,玲的動作在旁人眼中看起來似乎毫不費力,可是那形如流水般的動作,卻讓先前零散的蔬菜在轉眼間合而為一,彷彿現在的狀態才是那些食物原本應有的面貌。

  拉拉湧現出焦躁。她曾聽說在技巧純熟的廚師手中,食材會以自己的意志成為料理,玲也許是個料理天才。

  自己真的能夠勝過這名美麗的少女嗎?我會不會再次嘗到敗北的滋味?拉拉甩了甩頭,努力拋開這些示弱的想法。

  「還早得很呢!」

  在鋪滿米粒的淺底平底鍋中,拉拉確認湖水開始呈現自己想要的色澤後,便將火力轉成大火。

  烹煮一段時間之後,拉拉再接著用烤爐以小火加熱。淺底平底鍋最忌使用鍋蓋,讓其中的配菜發揮鍋蓋的作用,正是製作美味百雅飯的訣竅。

  拉拉再為白米稍稍加熱,刻意讓平底鍋底部產生鍋巴,那些散發香氣的焦黃米飯,正是百雅飯最重要的最後調味。

  在中間加斬的等待間隔中,拉拉則利用時間將山芋、蔥、胡蘿蔔、碎西紅柿、蒜苗等材料加入大鍋的熱水中。

  『畢納湯』正如其名稱所示,是畢納鎮的地方湯點。這道使用大量蔬菜的鄉土料理並不需要花費太多工夫,而是一道僅靠食材本身的味道,就能呈現充分美味的料理,之後只需要細心地控制蔬菜的苦味,再加入做為基本調味的雞骨湯跟調味料就大功告成了。

  結束大半工程之後,接著就只需要等待料理成熟。不管怎麼說,至少自己應該會比玲先完成料理吧,姑且不論味道上的較量,利落的身子也是決定料理人技術的條件之一;此時拉拉被料理的熱氣與香味籠罩,同時也沉浸在一時的滿足感中。

  而將那樣的拉拉拖回現實的,是廚師們的驚呼。

  「喔~~」

  他們部將目光集中在玲身上。仔細一看,原本應該在玲手邊的食材,在不知不覺間已不見蹤影,從石灶上擺著一個尺寸頗大的平底鍋來看,先前所有的材料現在應該都在裡面。

  拉拉好奇地朝中底鍋內瞄了一眼,一道早現鮮艷黃色的料理,正冒著騰騰熱氣。

  這時拉拉才總算明白,玲所做的料理,是被稱為『萊比奴蛋餅』的萊比奴地方蛋餅,這道料理是用碎蔬菜來做內餡,也就是所謂不加肉的蛋餅。

  而現在,那像座有彈性的小山一般,在平底鍋內晃動的東西,則是食材中的大鵪鶉蛋。

  那道已經淋上西紅柿醬的菜餚,轉瞬間就被玲移到手邊的大餐盤上,其手法之利落,簡直就像是魔術表演。端放在純白餐盤上的蛋料理除了鮮艷的黃色外,還點綴著吸引觀者目光的鮮紅醬汁,誘人的色澤在柔和的熱氣中搖曳。

  「完成了!」

  玲表露自己的喜悅,雙手「啪!」地在胸前拍響。

  怎麼可能!拉拉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到日前為止,玲也僅有將平底鍋放上石灶而已,也就是說,玲應該還沒有煮湯才對。

  「等一下!還沒完吧?玲,妳不是還沒煮湯嗎?」

  聽到拉拉的指責,玲露出潔白的牙齒,一派輕鬆地伸手指向身旁。

  「已經好了。妳石,在這個鍋子裡。」

  仔細一看,在玲身旁的鍋子裡,確實有一座散發美麗色澤的紅色湯泉。

  這到底是……

  想到謎底的拉拉忍不住脫口說道:

  「萊比奴冷湯……」

  萊比奴冷湯是使用搗碎的熟西紅柿及蔬菜調味,不需用火即可完成的湯點。原來如此,這樣不但能和『萊比奴蛋餅』共享同樣的材料,而且還無須烹煮,這樣的選擇巧妙地省下了料理的工夫與時間。

  「被將了一軍。」

  拉拉一手扶著調理台,沮喪地垂下肩膀。

   ☆★☆★☆★☆★☆★☆★

  看樣子,玲肯定接受過宮廷廚師的指導吧,否則她不可能調理得如此熟練。

  但是還沒結束,料理這種東西味道才是一切,現在勝負還沒揭曉。

  「來吧,布莉莎。我們做了很多,妳可以儘管吃喔。」

  回到病房的拉拉抱著一絲希望,凝視著面前擺放著料理的布莉莎。

  在拉拉、玲、堤歐及伊斯卡的圍繞下,布莉莎帶著狐疑的眼神注視著盤中的餐點,接著行些不情願地吃了一日拉拉做的百雅飯。

  下一刻,布莉莎揚起了眉毛。

  「怎麼樣?」

  這名無法說話的少女當然無法做出響應,但是她接下來不斷將百雅飯送入口中的模樣,已經說明了一切。

  「太好了,她似乎很喜歡的樣子。對了,這邊的畢納湯妳也可以喝喝看喔。」

  布莉莎點點頭,將湯匙放入碗中,接著一樣陸續將還冒著熱氣的畢納湯送入口中。

  「很好!」

  拉拉做了一個簡潔的勝利動作。

  「妳在『很好』什麼啊?」

  見堤歐一臉莫名其妙地問道,拉拉只回了句「沒什麼」,接著將臉別向一旁。

  不過在堤歐身旁的伊斯卡,臉上露出的苦笑倒是讓拉拉有些在意。

  「那麼,也吃吃看這些吧。這個、是我做的。」

  玲說完便將餐盤遞給布莉莎,那柔嫩帶有彈性、且點綴著紅色醬汁的黃色蛋餅,模樣看來十分可口。

  拉拉嚥下口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場比賽的發展。此時布莉莎已經放下戒心,見她毫不猶豫地將蛋餅送入口中——接著誇張地揚起眉毛。

  「好吃嗎?」

  面對玲的問題,布莉莎的反應十分沉默,她只是眼中泛著淚光,凝視著玲的臉。

  「…………」

  病房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正當所有人都摸不著頭緒的時候,布莉莎突然伸手拿起一旁裝行冷湯的容器,神色慌張地將其中的液體倒入口中。

  下一瞬間,布莉莎誇張地瞪大了雙眼,接著她雙手摀住嘴巴,雙腳痛苦地胡亂踢著床鋪,這種反應莫非是……!?

  「有毒嗎!?」堤歐代替拉拉道出心中的感想……

  「我才沒下毒!」玲激動地反駁。

  「那她怎麼會難過成這樣?如果沒有毒的話,妳自己吃吃看啊!」

  「……好吧。」

  玲一臉不悅地吃了自己做的蛋餅,然後她就這樣僵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

  「妳那是什麼反應?不是更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嗎?」

  堤歐說完一把從玲手中奪過餐盤,接著將盤中的蛋餅放入口中。

  「唔……」

  堤歐連忙伸手拿起冷湯往嘴裡灌,但是鮮紅的湯汁又立刻噴了出來。

  「這、這是什麼啊!?這個蛋餅跟湯都是腥味!玲,妳到底放了什麼東西?怎麼會弄成這種味道?」

  「腥味?」

  拉拉把鼻子湊近玲的料理嗅了一下,確實聞到了奇怪的腥味。

  伊斯卡也聞了一了那個味道,隨即皺起眉頭。

  「這個……不是西紅柿醬呢。」

  「不是西紅柿醬?」

  拉拉反問,伊斯卡接著用手指沾了一點醬汁,用舌頭稍微嘗丁一下。

  「果然。這個蛋餅的醬汁跟冷湯用的紅色調味料,我想應該都是用來做『血腸』的鴨血吧。」

  察覺數雙要求說明的視線射向自己,玲一臉困惑地反問:

  「血腸、是什麼?我只是用了儲藏庫裡的西紅柿汁。宮殿裡端出的料理中,也用了一樣紅紅的東西。」

  「我說妳啊……一樣的只有顏色吧!女巨人!」

  「不能怪我。我身邊沒人肯教我料理,他們說我不需要下廚,我是看著桌上的料理,記住顏色與形狀。」

  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麼在開始做料理前,玲要特別花時間回想的理由。

  在途中廚師們的驚呼,大概也不是因為玲利落的身手,而是因為她錯把做血腸用的鴨血淋在料理上的關係吧。這麼說起來,在玲所準備的食材當中,確實沒有看到西紅柿,畢竟要製造出這麼多的「紅色」,應該得用到大量的西紅柿才對。

  「玲,妳不要再下廚了。妳也不想鬧出入命吧?」

  「堤歐,你那樣很失禮。失敗誰都會。」

  「這種話是至少有成功過一次的人才有資格說吧!」

  於是兩人激動地吵了起來,一旁的拉拉不禁傻眼,伊斯卡此時在拉拉耳旁悄聲說道:

  「恭喜啊,這場較量是妳贏了。」

  「唔……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跟她較量。」

  伊斯卡沒有回答,臉上只是掛著微笑,看到伊斯卡那彷彿看穿一切的態度,拉拉不禁氣得將染血的蛋餅一把塞進伊斯卡嘴裡。

  「贏是贏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點贏的感覺都沒有。

  拉拉瞪了一眼還在吵嘴的堤歐跟玲,難以釋懷地抱起胳臂。

  而在這時候,拉拉才發現抬頭看著兩人的布莉莎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布莉莎的臉上,揚起了與她尚帶有稚氣的臉龐十分相稱的可愛笑容。

  「算了,也好。」

  一勝一敗,就當布莉莎的微笑是這場較量的戰利品吧。

  8

  在本宮殿內的辦公室裡,舒爾置身於巨大的辦公桌前,埋首在公事之中。

  由於前聖教皇裡歐魯克斯的惡政,讓萊比奴國內飽受摧殘。

  為了奪回遭鄰國卡嚴傑爾巴奪取的裡比特教聖地『索爾』,裡歐魯克斯向國民徵收重稅,並投注大量心力用來強化直屬於裡比特教的軍事組織。

  而在這當中,藉由親近裡歐魯克斯來從中獲利的人也不在少數,其中典型的前聖教皇派代表,便是艾馬利洛溪谷的多雷斯樞機主教。

  多雷斯樞機主教正在招兵買馬的消息已經傳入舒爾耳中,當中也有傳言指出八個月前失去蹤影的裡歐魯克斯,正藏匿在樞機主教的勢力範圍內。

  此外,在傳出這些消息的同時,又爆發了三叉羽幽靈事件。代代宣示效忠萊比奴王家的名門貴族陸續遭到綁架的這起事件,很可能是樞機主教企圖打擊王家派貴族所做的行動。

  因為這個緣故,舒爾在艾馬利洛溪谷周邊配置了為數可觀的國軍騎鳥兵團,之所以要國定競鳥中止,也是為了動用國定競鳥騎手來探查多雷斯樞機主教身邊的動靜。

  「真是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來。」

  舒爾將原本就穿得十分邋遢的禮服外衣丟到一旁,並讓襯衫的胸口敞開。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大門在一陣敲門聲之後開啟

  「舒爾陛下,您貴為一國之君,那樣的穿著是否得體呢?」

  和其指責般的內容相反,這如同潺潺溪水般、讓聽者心靈得到慰藉的聲音,是來自於舒爾熟識的王家侍女。她擁有如珍珠般的雙眼、帶有波浪的長髮,舉止就與她的面貌一樣輕柔,讓人聯想到在田野中悄悄綻放的花朵。

  卡洛塔——她是王家侍女當中,唯一一名專屬於國王的侍女。

  卡洛塔接替身為王家侍女的母親所留下的職責,從小就一直負責照顧舒爾,她的年紀小舒爾兩歲。雖然兩人之間是主從關係,但是對舒爾來說,她也是唯一可以讓自己敞開心胸交談、可稱為兒時玩伴的存在。

  「我這個大名鼎鼎的愚王,現在還需要裝模作樣嗎?」

  「那只是民眾不瞭解真實的舒爾陛下罷了。」

  從卡洛塔放在桌上的茶杯當中,飄出了誘人的花草香氣。

  舒爾輕啜了一口杯中的花草茶,接著發出一聲粗鄙的哼笑。

  「那麼,妳這次是來做什麼?」

  「我想您應該累了,所以端茶來給您喝。」

  「那只是借口。應該還有其它原因吧?」

  卡洛塔露出了如同林蔭間陽光的微笑,說了聲「真不愧是舒爾陛下」,接著低下了頭。

  「客套話就免了。到底有什麼事?」

  「是關於莉朵妮公主的事。最近這四天,公主似乎都蹺掉了下午的課程,跑到本宮殿外面。您不知道這件事嗎?」

  「天都近衛兵團是有跟我提過。我記得她最近常跑去宮廷醫院是吧?」

  聽舒爾這麼說,卡洛塔輕歎了一口氣。舒爾無視於卡洛塔的視線,事不關己般地將腳蹺到桌上,他知道這時候的卡洛塔非常棘手,田野間的花朵乍看之下雖然柔弱,但卻不會輕易折斷。舒爾開始暗自繃緊神經。

  「陛下果然知情嗎?那麼,您也知道公主她在做此。什麼嗎?」

  「一定是去調查三叉羽幽靈的真實身份吧?而且是跟堤歐他們在一起。聽說幽靈展現過類似垂直俯衝的飛行技術,所以為了讓堤歐擺脫嫌疑,莉朵妮公主會採取行動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既然這些事陛下部清楚,為什麼不阻止她呢?」

  「我有什麼理由非得那麼做?」

  「因為她是陛下的未婚妻。要是公主發生什麼意外,可能會演變成亞克與萊比奴之間的國際問題。」

  被卡洛塔如此斬釘截鐵地指出核心,讓舒爾感覺相當不是滋味,自己缺失和莉朵妮公主有婚約在身,而且對方無論是身為亞克國第一公主的頭街或是容貌,做為自己的王妃都是無可挑剔。

  但是這種怎麼看都像政略婚姻的安排,對舒爾來說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絕對不是浪漫主義者,但是這樣將自己國家與小國亞克之間的友誼擺在眼前,總讓人覺得莉朵妮公主就像是一個被交到自己手中的人質,讓人提不起興致。

  況且,自己也已經有……

  想到這裡,舒爾硬是中斷了自己的思緒。

  「反正既然是在宮廷內,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吧?人家偶爾也需要放鬆一下,況且若是公主他們真的能抓到三叉羽幽靈,那不是再好不過了嗎?現在無論是軍隊或國定競鳥騎手,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可是很缺人手的呢。」

  默默注視著舒爾的卡洛塔在此刻打開窗戶,讓風吹進房內。最近這一陣子因為埋首於政務的關係,舒爾這才發現季節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產生變化,空氣中瀰漫著春天的氣息。

  「籠中鳥一旦嘗過飛行的滋味,可是不會輕易回籠的,因為靠自己的翅膀在空中邀翔的喜悅,更勝過安穩的居所及享用不盡的食物。」卡洛塔接著轉過身。「要是到那時才發現那隻鳥的美麗,可就太遲了喔。」她說教般地如此說道。

  雖然舒爾也自覺一國之王被侍女說教實在難堪,但是自己在卡洛塔面前抬不起頭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舒爾沉重地將身體靠上椅背,對眼前的兒時玩伴露出苦笑。

  「我有注意到那隻鳥的美麗,也注意到了她的珍貴與器量。」

  舒爾看見卡洛塔臉上出現意外的表情,於是露出壞心眼的笑容繼續說道:

  「她的樣貌、翅膀、羽毛的色澤、聲音,全都是天下逸品,如此珍貴的鳥不但是我前所未見的,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到第二隻吧。我的心已經被緊緊虜獲,可能的話,我真想立刻親於抱住她。」

  舒爾誇張地層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動作,就在這個時候,熱水突然朝舒爾蹺在桌上的雙腳淋下,讓舒爾連忙將腳收了回去。

  「好燙!」

  站在桌子對面的卡洛塔滿不在乎地說道:

  「啊、真不好意思,我還以為陛下想多喝一些花草茶呢。」

  卡洛塔的態度跟她說的話完全相反,根本沒有絲毫歉意,更何況茶杯裡的花草茶舒爾也只喝了一口,明明還剩很多。

  「……」

  「邀有什麼吩咐嗎?」

  「不……我只是覺得很燙。」

  「喔,說得也是,我立刻就去拿替換的褲子過來。」

  卡洛塔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這是什麼反應?難道是嫉妒嗎?

  舒爾皺著眉頭,對卡洛塔的背影問了一個問題。

  「對了,卡洛塔,妳知道那隻鳥是怎麼從籠中逃出去的嗎?就算有翅膀,應該也無法在不被近衛兵團發現的情況下出入本宮殿吧。」

  「如果空中不行,那就一定是從地下吧。」

  「地下?妳是指王室專用的地下通道嗎?」

  卡洛塔微微頷首,但是有關地下通道的事,那位公主應該還不知道才對。

  「莉朵妮公主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公主是個聰明人。」

  卡洛塔神態自若地說道。畢竟她是躲過衛歐魯克斯前聖教皇的魔掌,一路來到萊比奴宮殿的公主,這點事情或許真的沒什麼好奇怪。

  然而問題是,為什麼連負責宮殿警備的近衛兵團都不知道的情報,身為侍女的卡洛塔卻一清二楚。

  有時候,卡洛塔會像這樣展現出銳利的觀察本領,有時甚至會讓舒爾認為在宮殿內發生的大小事,不會有人比卡洛塔更清楚了。

  「所以,妳是想要我在莉朵妮公主的脖子上拴上繩子嗎?」

  「您或許也可以選擇將這件事交由我全權處理。」

  「喔……」

  看樣子,卡洛塔打從一開始就是這麼盤算的吧。仔細一想,在最近這八個月以來,卡洛塔似乎行事沒事就會提到莉朵妮公主,彷彿比起舒爾,莉朵妮公主更加吸引卡洛塔的注意。

  「也好,這件事就交給妳去辦吧。」

  「感激不盡。那麼,我現在立刻去拿替換用的褲子。

  「比起這個……卡洛塔啊。」

  「運行什麼吩咐嗎?」

  「我有時候會覺得妳突然變得很可怕。如果方便的話,妳能用妳的千里眼幫我一窺萊比奴的未來嗎?」

  卡洛塔帶著些許諷刺的態度挑了一下眉毛,這朵在田野間悄悄綻放的花朵,露出了柔機的微笑。

  「只要舒爾陛下跟莉朵妮公主健在的一天,萊比奴的未來部將一帆風順。」

  卡洛塔說完深深低下頭,並轉身離開房間。

  9

  這是一條會讓人聯想到鐘乳洞的通道,周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僅有玲手中的油燈光芒,照亮著在高處佈滿苔蘚、帶有陰森氣息的洞頂。

  「這條路真的能通到鳥捨吧?」

  堤歐對走在前面的玲說道。

  「收心,包在我身上。」

  「這句話妳已經說過十遍啦。對吧?布莉莎。」

  布莉莎抓著玲身後的衣角、戰戰兢兢地緊跟在玲的後頭,用手指分別比出「十」跟「一」的數字,她應該是想說這是第十一次吧,這個女孩的記憶力真好。布莉莎看到堤歐身後的拉拉及伊斯卡異口同聲地說「正確答案」並拍起手來,也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自從四天前吃過玲與拉拉製作的料理之後,布莉莎逐漸對他們敞開心房,而她之所以會和玲特別親近,大概也是因為玲比其它人都疼愛布莉莎。對把妹妹留在亞克的玲而言,或許她也把布莉莎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了。

  此時的布莉莎已經拆掉頭上的繃帶,也已經能夠自由行走,加果她接下來還能回想起一些有關三叉羽幽靈的線索,那就皆大歡喜了。

  布莉莎突然提到想要外出,那是時間剛過中午時發生的事。身為一般人的布莉莎無法獲准從屬於宮廷區域內的醫院外出,就在這個時候,玲提議使用位於醫院地下的秘密通道,帶布莉莎去逛國定競鳥騎手的鳥捨。

  這座挖掘凝灰巖建成的地下通道,似乎可以通往宮廷內的所有建築,這大概是為了在受到外敵侵略時,能讓王室成員逃出宮殿而準備的避難通道吧。這座通道擁有足以讓五人並排行走的寬度,從途中設有數處岔道的設計來看,簡直宛如一座迷宮。

  玲先前曾在布莉莎聽不到的狀態下,悄聲告訴堤歐等人自己是在本宮殿中閒晃時,無意中發現這條秘密地下通道。

  原來如此。雖然玲沒有明著說,仉她肯定就是利用這條地下通道,才得以每次都順利溜出宮殿吧。既然是這樣,若是他們被近衛兵逮到,恐怕會惹上不小的麻煩。

  「大概是這裡。」

  玲站在一處十字路口前,手指指著左邊說道。

  「『大概』址什麼意思?妳該不會迷路了吧?」

  「我沒迷路。只是第一次從醫院通往鳥捨,不知道方向。」

  「這不就是迷路嗎!」

  「還沒迷路。我現在正在找。堤歐,你稍微安靜點。」

  「這、這傢伙……」

  她根本沒有絲毫反省的意思,相信玲的自己實在太蠢了,經過這八個月的時間,讓堤歐完全忘了玲原本就是個欠缺常識的驕傲公主。

  「放心吧,堤歐。我一直都有在我們走過的路上留下記號。」

  「是啊、是啊,我們早就料到一定會變成這樣了。」

  堤歐看見伊斯卡和拉拉用小石頭在牆壁上刻下痕跡,初次打從心底認為身邊有這兩個人在真是值得慶幸。

  但玲無視於堤歐的心情,打算帶著大夥兒轉向左邊的通道,卻在這時被布莉莎莫名地拉住手臂。布莉莎似乎看到了什麼東西,激動地用手指指著右側通道。

  「怎麼啦?布莉莎。那邊有什麼嗎?」

  走在前面的玲突然停下腳步,堤歐因此一頭撞上玲的背。

  「妳幹嘛突然停下來啊!女巨……」

  堤歐沒將已經出口的抱怨講完,因為在轉過通道後的彼方,沒有看見原本應該要有的地下通道。

  油燈的光亮被吸入一片黑暗當中,左右的牆壁和洞頂都是一片漆黑,僅有腳下反射燈光的地板仍舊主張著自己的存在。前方似乎是一處和先前的通道無法相提並論的寬闊空間小僅僅只靠一盞油燈的亮度,似乎無法讓光線照到牆壁或洞頂。

  「這到底是……」

  他們感到一陣微風拂過,油燈的火焰隨風搖晃,接著周圍就陷入一片黑暗。

  「油燈滅了……喂、玲,快點再把燈點亮啦。」

  「這件事、不太可能。因為沒燃料了。」

  「什麼!?」

  「拜託!玲,怎麼會這樣?這下不是連我們留下的記號都看不見了嗎?這要我們怎麼出去啊?」

  「嗯~~」

  「現在不是『嗯~~』的時候了!」

  這下慘了,而且還不只是慘而已。他們已經別想要抓到三叉羽幽靈了,因為所有人可能都得變成地下通道的幽靈,這也太不妙了吧。

  要不是拉拉聽到伊斯卡冷靜的聲音,或許會當場發攝。

  「前面有光,我們過去看看吧。」

  仔細一看,在一片漆黑的盡頭——確實從地面下隱約散發出淡綠色的亮光。

   ☆★☆★☆★☆★☆★☆★

  那道光芒是從一道通往地下的階梯深處散發出來的,階梯的盡頭是一扇不小的門屝,他們別無選擇地推開那扇門後,全都為眼前的景象而呆站在原地。

  「這是什麼……」

  堤歐的話被玲與拉拉的感歎聲重疊。

  「好漂亮……」

  在他們腳下是一座深度令人感到目眩的巨大坑洞,它不但是個垂直挖出的鐘乳洞,也像是一條巨大的隧道。

  坑洞的面積甚至足以容納整座萊比奴宮廷……不、說不定更大。從那座坑洞底部不時吹出強風,並響起如龍吟般震耳欲聾的風聲。

  最令他們驚訝的是,圍繞坑洞的壁面本身竟然散發著淡綠色的磷光,那些光亮並不刺眼,其亮度甚至微弱得讓人懷疑是否該稱為光亮。即使如此,層層的磷光仍佈滿這座寬廣的洞穴,直到深不見底的洞底都還持續相連,令人感受到強烈的莊嚴氣氛,構成一幅如夢似幻的景色。

  「為什麼在天都內部會有這種坑洞?」

  沒有人能回答拉拉的疑問,就連天才伊斯卡都沉默不語。

  「你們看!這裡有一道階梯,大家快過來。」

  玲完全不在乎這個謎題,她拉著布莉莎的手大膽前進,他們前進的方向確實有一道沿著牆壁的螺旋狀階梯一路延伸至洞底。

  「這道樓梯,會一直通到天都底下嗎?」

  「連妳都不知道了,我哪會知道啊。」

  「嗯……也是喔。」

  玲用手抵著下巴,而在她身邊的布莉莎則難掩興奮地睜大眼睛,不斷張望這座巨大坑洞的洞底。

  「喂!小丫頭,妳把身子探得太出去了,小心別掉下去囉。」

  布莉莎雖然對堤歐的警告點了點頭,身體卻也同時不穩地搖晃起來,要不是堤歐實時抓住她的衣領,她可能就會摔下去了。

  「妳看吧!笨手笨腳的。」

  布莉莎被堤歐瞪了一下,氣得用指甲朝堤歐的手上一抓,然後躲到玲的身後,接著又對堤歐扮了一個鬼臉、吐了一下舌頭。

  「這、這個臭小鬼……我總有一天要妳好看。」

  見堤歐將拳頭高舉到臉旁,拉拉立刻責備地說:「不要嚇小孩!」

  「對了,這個牆壁,為什麼會發光?這個、真不可思議。」

  玲略顯興奮地問道,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是伊斯卡。

  「那是光苔。在帶有濕氣的溪谷洞穴中偶爾會生長同樣的東西,不過規模如此壯觀的光苔,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玲「哦……」地發出了感歎。或許是因為她鮮少有機會離開宮殿,所以在這方面的反應跟小孩沒兩樣,她的精神年齡肯定跟布莉莎差不多。

  玲站上那道勉強可容納一人通行的階梯,仔細確認立足點的狀況。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從這裡摔下去肯定沒救,由於階梯表面也佈滿了光苔,因此腳步容易打滑,就在堤歐心中浮現不祥的預感時……

  「我們沿著樓梯下去看看。既然這裡特地建造了階梯,一定有路可以出去。」

  「呃、果然是這樣……」

  沒想到先前在地下通道走得筋疲力盡的雙腳,現在還得再受折騰,而且這次要走的還是不知會通到哪裡的螺旋階梯。

  「我們真的能活著出去嗎?」

  堤歐脫口而出的牢騷,似乎沒有傳進玲的耳中。

  「你們看、你們看!那個、是什麼?」

  玲完全不受腳下光滑的階梯所困擾,她緩緩地步下階梯,前方有座足以將人關人其中的巨大鳥籠被吊掛在牆壁上。那是一個奇持的鳥籠,底鄗還行個人頭大小的吊鐘,既不會隨風晃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仔細確認籠中後,會發現裡面關若約二十隻左右、在溪谷內隨處可見的鸚哥,牠們各自停在棲木上歇息。

  「為什麼會有人把鳥養在這種地方?」

  「天曉得。不過飼料盒內確實裝了食物,而且還有水。也就是說,有人在負責照顧這些傢伙。」

  「看來鳥籠的底網設有機關,應該是只要有鳥掉在底網上,籠底的吊鐘就會響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被拉拉這麼一問,伊斯卡也只是簡潔地回了句「不知道」。

  「那麼,只要讓這個吊鐘響起,自然就會知道了。」

  「啊、傻瓜!」

  根本沒人來得及制止,玲一把抓住吊鐘之後,就胡亂地將它搖響。

  喀啷、喀啷。意外的巨大聲響,在坑洞的壁面間迴盪。

  「天啊……」

  這裡是王家的秘密通道,要是他們擅自闖入這裡的事被人發現,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就在堤歐想到這裡忍不住歎氣的時候,看見了一個從坑洞底部浮現的影子。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是堤歐所熟悉的巨鳥叫聲,就在他暗自感到不妙時,巨鳥的身影已經掠過堤歐等人的身旁,接著踩住螺旋階梯的台階,緊靠在帶有光苔的壁畫上。

  是闇夜鷹。這是一種能在黑暗中靠自己的嗚叫來進行回聲定位,並藉此住黑暗中飛行的罕見巨鳥,而且也是天都警察或近衛兵團用來執行夜間警備的巨鳥。

  「慘了,快跑呀!玲!」

  「等一下,堤歐。那是……」

  玲制止了打算折返的堤歐,堤歐順著玲的視線確認眼前的景象,隨即明白了玲的意思。那只闇夜鷹的騎鳥士看起來是一名老人,在他肥胖的身軀上,穿著一件破舊的飛行夾克,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警官或近衛兵。

  老人讓闇夜鷹停住階梯上之後,解開騎座的安全帶,在愛鳥的協助下悠哉地踩上螺旋階梯。他到底是什麼人?

  「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亂晃到這裡的?」

  那名老人眨了眨眼,像是還沒睡醒般地揉揉眼睛。他應該已經年近七十了吧,在他那帶有工藝家氣息的粗糙面孔中,隱約可看出一些淘氣之心。

  「我們、從上面來的。老伯,你是什麼人?」

  玲好奇地問道。

  「我嗎?我叫胡格,是負責看守這座巨坑的洞穴警衛。」

  「洞穴警衛?」

  「沒錯。大概有五十年以上,我都獨自在這裡警備著洞穴。」

  「只有你一個人嗎?」

  「是啊。」胡格這麼回應後,隨即又說道:「啊,不是閒聊的時候了,你們讓一讓。」

  胡格將玲和布莉莎推到一旁,開始熟練地檢視鳥籠。只見他細心地用手指數著籠中的小鳥,然後誇張地像鬆了一口氣般,用手輕撫自己的胸口。

  「既然小鳥們都平安無事,那麼應該就是你們把吊鐘搖響的吧。真是的,讓我窮緊張了一下。」

  「為什麼你要緊張?」

  「當然是因為……」

  胡格說到一半便含糊其詞,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堤歐看到他的模樣,反而變得更加在意。

  「比起這個,小妹妹。妳剛才說你們是從上面來的吧?說謊可不是好事喔。能從上面到這裡來的只有王室的人,一般人是不可能進到這裡的一一難道你們是從下面走來的嗎?不對。那應該也仃問題……」

  見胡格開始支支吾吾地自言山語,伊斯卡在一旁插話。

  「我們是國定競鳥騎手的見習生。我們在打掃鳥捨的時候發現通往地下的通道,想說進來探險才會跑來這裡。」

  這是個巧妙的謊言,這樣玲是莉朵妮公主的事也不會被布莉莎知道。雖然原先只是為了放鬆布莉莎的戒心才決定隱瞞,但是可能的話,他們也希望這件事能一直對布莉莎保密。

  「國定競鳥騎手的見習生?」

  胡格看著躲在玲身後的布莉莎,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那女孩叫布莉莎,是她的妹妹。」

  雙方出現了一陣沉默,接著胡格帶著像是青蛙吃到腐臭獵物時的表情、沉思了一陣子之後……

  「大約在二十年前迷路到這裡的粗心鬼,現在可還關在牢裡……」

  胡格在說出這件讓人不寒而慄的事實之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不過既然部是像你們這樣的小孩,我也不好向國王報告吧。」

  「老伯,你人真好。」

  玲拉起對方的手,和胡格握了個手。

  這個把大家帶到這種危險場所來的始作俑者,似乎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

  「對了,這道階梯會通到哪裡?我們想出去,該怎麼做?」

  「這還不簡單,只要走到底部的『尾巴』……」

  話才說到一半,胡格連忙閉門。

  「您剛才是說『尾巴』嗎?」

  胡格裝作沒聽到伊斯卡說的話,用手摸了摸自己早已禿光的後腦。

  「那種事情不重要啦。比起這個,你們還是快點回鳥捨吧。還有,你們到過這裡的事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們會倒大霉的。」

  「可是……我們、油燈的油用完了,所以回不去了。你看。」

  玲從自己的門袋裡掏出火柴試著點火,但走在油料已經耗盡的油燈中,只有一小團火苗微弱地晃動著。

  「笨蛋!」

  胡格突然展現出讓人難以相信他是老人的反應,一把抓起油燈將其摔在階梯上。這讓堤歐等人完全摸不著頭緒,胡格接著用力拉扯玲的手臂,並用激動的語氣對被嚇傻的玲大吼:

  「只有蠢蛋才會在這裡用火!好了,你們快點離開!快點沿著你們來這裡的路回去!」

  胡格蠻橫地推著玲的背部,催促所有人沿著接替往上走。

  「你別那麼急嘛!老們。」

  「少囉唆!矮冬瓜給我安靜點!」

  「唔……」

  他現在似乎什麼都聽不進去,就算是伊斯卡,此刻也只能攤開雙手,想個出任何辦法。但是話說回來,因為沒有燈光,所以他們還是無法回去。

  正當堤歐考慮在逼不得已時,乾脆把老伯的闇夜鷹搶過來的時候,卻見到胡格正開始收集牆壁上的光苔,並將全部裝入自己手中的網子裡。

  「只要有這此一份量,就夠撐上一整天了。如果只是要照照路應該不成問題吧。等你們上去之後,就直直走到牆壁,沿著那裡的階梯往上走就是大聖堂,不走那裡的樓梯往右轉再直走的話,就能從鳥捨出去了。」

  「他說大聖堂?這條路哪裡是通往鳥捨啊?」

  堤歐瞪著玲說道,但是他的腳卻被玲用腳跟狠狠地踩了一下。

  「這、這個傢伙……」

  不管怎麼說,看來不需要死在這種地方了。

  「老伯,謝謝你。」

  聽見玲用天真的語氣道謝,胡格並沒有轉過頭,只是背對著他們揮了揮粗糙的手。

  「可別再跑來這裡喔。」

  當一行人沿著伊斯卡所留下的記號返回醫院時,太陽早已下山了。

  10

  數道沖天烈焰染紅了天都的街道,同時有五個地點發生了火災。由於發生處皆在貴族的住所附近,因此雖然時間已是深夜,仍讓整座都市陷入一片混亂。

  「不會吧?」

  位在天都宮廷醫院中庭的堤歐目瞪口呆地低喃著,就連堤歐現在所處的位置,仍不時可看見天都警察與天都近衛兵團們騎著闇夜鷹、穿過深藍色夜空朝火災現場趕去,即使是在沒有門光的陰天夜晚,也不難看出動員數量至少超過百人。

  「這應該是三叉羽幽靈干的吧,他肯定是想闖進來。」

  「伊斯卡,你怎麼知道?」

  「因為會做出這麼引人注意的行動,除了聲東擊西外,我也想不到其它可能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堤歐心裡雖然這麼想,嘴角卻自然地浮現笑意。

  在最近這一個星期中,堤歐都過著上午打掃鳥捨、中午陪布莉莎、晚上睡僕人都市廷嘴院中隨的十在天都宮廷醫院中庭的生活,這都是為了等待三叉羽幽靈自投羅網,因為玲認為那傢伙不可能放過可能看見自己長相的布莉莎。

  雖然堤歐對玲的看法半信半疑,然而如果這是事實,對堤歐來說反倒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主。因為只要能逮到三叉羽幽靈,除了能讓國定競鳥重新進行、讓自己從打掃鳥捨的生活中得到解脫,還能洗刷自己所受到的嫌疑。

  況且對方可是連天帝艾巴隆及暴君奧塔維歐連手都無法逮到的對手,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去掉國定競鳥騎手之下的『見習生』三個字來當成獎賞呢。堤歐為自己心裡打的如意算盤露出笑容,同時跨坐上一直躲在一旁銀杏樹後的繆維爾背上。

  「都準備好囉,伊斯卡。」

  拉拉回到他們眼前,她的手中握著一條繩子,繩子的另一端綁在一旁的銀杏樹梢上,並且還繼續延伸到隔壁的銀杏樹梢,而這條環繞整棟醫院的繩索,則在事前浸飽了油。

  三叉羽幽靈所騎乘的巨鳥,肯定是類似闇夜鷹之類能適應夜間飛行的鳥類,只要能夠看見對手的身影,飛行技術優異的繆維爾肯定能逮到他。總而言之,這是一種用來充當照明的的陷阱。

  「看你的囉,繆維爾。」

  「瞅嚕!」

  在堤歐的雙腿了充滿躍動感、像是在說明自己隨時都能起飛的肌肉,正傳來陣陣興奮的波動。繆維爾大概也透過夜空中那些闇夜鷹的身影,察覺到事態非比尋常吧,加上最近這陣子都沒能進行訓練,繆維爾也累積了許多不滿的情緒。此刻,繆維爾似乎已經難以壓抑自己想好好發洩一頓的衝動,頭頂上的冠羽末端正不斷抽動。

  「我話先說清楚,我們的目的只是要把三叉羽幽靈抓住,你到時候可別太激動喔。」

  不知繆維爾是否有聽懂堤歐的話,只見牠轉過頭看了堤歐一眼,簡潔地「啾」了一聲。

  繆維爾信心滿滿的眼神,反倒讓堤歐感到有些不安。

  「似乎來了,堤歐。」

  伊斯卡的聲音中帶行罕見的緊張感,在這同時,將窖氣撕裂的風聲也從頭上傳來。

   ☆★☆★☆★☆★☆★☆★

  「開始了……」

  玲正從病房的窗簾縫隙中看著窗外。中庭的樹梢上亮起了一道火光,只見那道火光竄過半空中,隨即延燒到一旁的樹梢上。

  那是伊斯卡安排的陷阱,他們計劃讓三叉羽幽靈走到亮處,然後堤歐他們再三個人合力將對方制伏。在這段期間內,玲為了預防萬一,要做好帶著布莉莎躲到醫院地下的準備。

  不久前察覺到外面有異的布莉莎也從病床上起身,臉上寫滿了不安,就斷玲告訴她「沒問題」,布莉莎不安的神情也沒有絲毫減退

  「布莉莎,妳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妳。三叉羽幽靈,很快能抓到。」

  沒錯,無論如何都得抓到他,而且要搶先在天都警察或天都近衛兵團之前。

  如果三叉羽幽靈的身份。如自己所料,就必須讓一切消失在黑暗中。

  在陰暗的房間內,布莉莎將一張紙片交到了玲的於中,上畫寫著:

  『玲,別管我了,妳快逃。也請告訴堤歐他們,快點離開這裡。』

  這應該是布莉莎在慌亂之下寫的宇,字跡顯得相當潦草。

  「不用擔心,我們、其實很厲害。加果對方只有一人,絕對不會輸。」

  假設事情加玲所料,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儘管如此,他們仍有十足的勝算。只要在這這宮廷之內,就算是傳聞中的三叉羽幽靈也很難以寡擊眾,在行動上肯定會大大受限。

  布莉莎伸手抓住玲的手臂,她就像個耍賴的小孩一樣,激動地對玲搖頭。

  「妳不用害怕。」

  玲伸手抱住了布莉莎,她可以感受到布莉莎嬌小纖細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於是玲像是要消除布莉莎的恐懼一般,溫柔撫摸著布莉莎的頭,直到她平靜下來為止。

  布莉莎的顫抖逐漸平息,她輕輕地閉上眼睛,然後抬頭用那一對大眼睛注視著玲,在那對眼眸當中,潛藏著這名少女過去未曾展露過的溫柔。

  布莉莎的手指在玲的胸口移動,玲很快就察覺她正在寫字。

  『玲,謝謝妳。』

  無法出聲的少女傳達了這樣的訊息。接著布莉莎緩緩離開玲的懷中,並露出哀傷的微笑,然後突然衝出病房。

  「布莉莎!妳要去哪裡!?」

  玲追著布莉莎的背影,跟著跑出病房。

   ☆★☆★☆★☆★☆★☆★

  呼——呼——。堤歐聽見他不熟悉的鳥叫聲,大概是角鴞吧。這種在天都少有的叫聲從四面八方傳過來,話雖如此,現在的堤歐可沒閒情去傾聽這些聲音。

  「怎麼會這樣!?」

  堤歐小聲地說道。

  雖然繆維爾正發出「啾嚕嚕嚕」的威嚇聲,卻欠缺以往的魄力,從繆維爾慌亂的振翅方式,可以看出牠正因畏懼與屈辱而不知所措。

  咻!咻!

  從左側傳來了銳利的破空聲。

  在暗夜當中,深藍色的巨鳥在篝火的照耀下短暫地露出身影。下一瞬間,巨鳥的身影突然消失,而燃燒的銀杏樹梢也掉落地面而熄滅。

  「這下照明就全沒了。」

  聽堤歐有些自嘲的聲音,伊斯卡也回了句「看來真的是這樣」,在他的聲音中,帶著罕見的焦慮。

  「快想想辦法啊!這樣不是什麼部看不到了嗎!?」

  堤歐他們已經體會到,正讓帕鳥在空中停下的拉拉為何會如此激動。

  事情完全出乎他們意料,三叉羽幽靈所駕馭的巨鳥簡直有如一道閃電,對方的飛行速度明顯超越了繆維爾。不,不只是繆維爾,對手甚至比國定競鳥騎手所駕馭的任何競技鳥都要迅速。

  就堤歐所知,能有這種本事的,只有世界最快的巨鳥——鳳凰島的裡貝爾達拉,或是靠垂直俯衝才能辦到,這下堤歐總算明白艾巴隆他們為什麼會懷疑自己了。

  但是那個深藍色的對手並沒有鳳凰鳥那麼龐大,牠在篝火中瞬間現身的樣貌,最多也只比繆維爾稍微大了一圈,在巨鳥中大概屬於中型鳥。

  此處是低空的事實,還有那能任意朝前後左右各個方向飛行的方式,也說明了對手的動作並非垂直俯衝,而且最令人驚訝的是,那傢伙在如此高速之下,似乎還能在空中完成銳角的轉向。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肉眼才能法掌握。對方在自己以為看見的瞬間,又將飛行軌道轉到其它方向,就像一陣煙霧般消失在黑暗中。

  先前堤歐雖然閃過了對方兩次的攻擊,不過在失去照明的現在,堤歐並沒有還能避開下次攻擊的自信。

  「那只巨鳥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牠能那樣飛?」

  「我也不知道,不過能確定絕對不是普通的闇夜鷹,因為那隻鳥古相當長的尾羽。」

  聽兌伊所卡模糊的答案,反倒讓堤歐心裡更加不安。

  「擁有驚人的飛行技術,而且在黑暗中也能靈活飛行的巨鳥嗎……」

  堤歐實在想不到訂哪種巨鳥能有這般能耐,如果能夠知道答案,或許還行機會想到手段與其對抗。

  「你們兩個快想點辦法呀!這樣根本不可能抓到他嘛!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們會落得和艾巴隆他們一樣的下場!」

  聽到拉拉不講理的抱怨,堤歐也回了一句:「要不然妳來當肉盾啊!」再下一秒,堤歐幾乎能確定自己的後腦感受到的輕微衝擊。八成是那個野丫頭丟出的護目鏡造成的。

  現在不是自己人起內哄的時候。姬笠□繆維爾、白隼佩加索、舞妓燕雀帕烏,三隻巨鳥背對著彼此,保持能夠提防四周的滯空飛行……

  在沒有上升氣流的低空不可能一直持續這種狀態、因為將身體固定在空中的滯半飛行,會對肌肉造成很大的負擔。

  「沒有什麼辦法嗎?」

  混雜角鴞嗚叫的破空聲爪逐漸逼近。

  原本以為位於右側的聲音,下一刻又出現在左側,簡直就像是特技飛行或魔術表演。

  「上面!」

  伊斯卡突然放聲大喊。

  就在同一時刻,堤歐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力,正間不容髮地從頭上落下,簡直就是垂直俯衝!

  他們沒辦法躲開,因為持續過長時間的滯空飛行,減慢了繆維爾對韁繩的反應,拉拉也眼自己一樣。

  「可惡!」

  堤歐在瞬間下定決心,既然無法躲開,那也只剩下一個選擇,而繆維爾似乎也明白了堤歐的想法。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發出威嚇,並於同時反轉身軀,將自己的鉤爪對準上空。

  反正都要死,至少要報一箭之仇。堤歐透過手中的韁繩,能感受到繆維爾的決心。

  堤歐看見了那道從頭上落下的巨影,就在堤歐為那駭人的速度感到驚恐的時候——在他眼前,出現另一道身影佔據了他的視野。

  當堤歐明白那是伊斯卡的巨鳥佩加索時,已經是在兩隻巨鳥劇烈衝撞之後。

  「唧!」

  佩加索發出哀叫在空中不斷翻轉,最後墜落地面。

  堤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伊斯卡!」

  堤歐和拉拉同時發出了吶喊。

  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此時,角鴞的叫聲聽起來又彷彿來自遙遠的彼方。

   ☆★☆★☆★☆★☆★☆★

  玲追著布莉莎來到醫院屋頂時,是在聽到外面傳出巨響之後。

  有巨鳥墜地了。

  在混亂的醫院內,玲就算沒有聽到近衛乓這麼說,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看來自己祈求這件事別發生在堤歐他們身上的願望,並未傳達到神的耳中,當玲看見屋頂邊緣有兩個緊鄰的人影時,全身的汗毛不禁倒豎起來:

  較小的人影是布莉莎,而另一個人影——那格外細瘦的輪廓,明顯不是堤歐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三叉羽幽靈。遠離那個女孩,否則我會真的生氣。」

  那個人影對玲的威脅沒有絲毫懼色,不知是否閃為察覺對方是女性,他用譏笑般的態度匆視了玲的警告。

  「過來。」

  隨著這聲讓人聯想到風沙的聲響,幽靈拉住了布莉莎的手臂,布莉莎激動地搖著頭,企鬧將對方的手甩開,然而兩者的力量卻有懸殊的差距。

  絕對不能把布莉莎交給他,我不想看到那麼柔弱的少女、那個失去聲音的女孩,還得遭遇更多的不幸。

  ——玲,謝謝妳。

  不久的布莉莎在自己胸前寫下的文字,已深深刻入玲的心中。

  「把你的髒手拿開!」

  玲的腳往地上一蹬,瞬間扯近了自己與三叉羽幽靈之間的距離,就在自己看似要順勢撲向對方時,她將上身突然往下沉、雙腳前後劈開,下顎幾乎擦過地面。

  在對手的眼中,玲看起來多半像是突然消失一般。利用死角、以無法預測的動作發出必殺一擊的暗殺拳——是亞克王家的宮廷武術:

  玲彷彿是一隻滑過湖面的水鳥,以那樣的姿勢將自己身後的腿朝上空踢出。

  升隼腳。

  玲的踢腿看起來就要命中三叉羽幽靈的下顎,但是沒想到這毫下保留的一擊,卻只是穿過了虛空。

  玲的背上滲出了冷汗,因為前一刻還在自己眼前的對手突然從視線中消失,簡直就像一陣怦霧。

  「唔!?」

  在瞬間的停滯後,玲察覺到來自下方的殺氣,立刻朝身後一躍。

  一記銳利的踢腿掠過自己的顎尖,要是再慢一眨眼的時間,玲的下巴肯定會被踢碎。

  這是……升隼腳……!?

  令人驚訝的是,剛才那招踢腿分毫不差地重現了玲先前的動作。

  而且對方踢腿的功力比玲銳利數倍,動作也正確無比。

  雙方再次拉開了距離,和之前不同的是,現在布莉莎已經在玲的身邊,這代表玲兼具攻擊與解救人質的行動順利發揮了效果。

  「妳竟敢……」

  三叉羽幽靈不悅地說著。在一片黑暗中,玲看兒了對方異樣的外表。

  對方擁有足以俯視玲的長身,身上則穿著一件覆蓋整個身軀的黑色斗蓬,就算隔著斗蓬,也能看出那名男子的肢體相當細瘦,簡直就像枯木一樣,可是卻感覺不到絲毫脆弱的印象,尤其在灰色頭中之下,那銳利且炯炯有神的三角眼,反倒讓人聯想到緊盯獵物的毒蛇。

  玲向前站出一步,讓布莉莎處在自己身後。

  但是失去聲音的少女卻拉住玲的手臂,彷彿要阻止玲繼續涉險。

  「別擔心,這裡交給我。」

  玲輕輕摸了一下布莉莎的頭,接著重新和正面的人影對峙。

  「你是什麼人?綁架貴族,究竟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讓三叉羽幽靈的嘴角微微抽動,接著他以咒罵般的語氣說道:

  「我叫做喬邦。我所期待的是戰亂,為了取回吾等族人的未來,要以萊比奴作為基石。」

  「族人的未來是什麼?要以萊比奴為其基石又是什麼意思?」

  這名自稱為喬邦的男子沒有回答,所以玲接著舉出一個答案。

  「那些、和亞克有關,是嗎?」

  玲看得出眼前的毒蛇正產生動搖。這瘦長的人影周圍有某種熱氣般的東西在黑暗中搖晃,玲感覺得出來,這是從男子身上所湧出的殺氣。

  果然……

  「妳該不會是……」

  原本打算向前踏出腳步的喬邦,突然向一旁躍開。

  「玲!」

  上空傳來熱悉的聲音,同時從空中俯衝而下的橙色巨鳥也踢出了鉤爪。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只見那只巨鳥隨即對著以毫釐之差躲過攻擊的男子,展開自己帶有十字圖樣的翅膀。

  「堤歐!繆維爾!」

  太好了,堤歐和繆維爾似乎都平安無事,所以之前在中庭墜落的巨鳥,可能是拉拉或伊斯卡。

  「沒事吧!玲、布莉莎|。」

  「我們沒事。我想先問,剛才是誰摔下去了?」

  「伊斯卡墜落了,都是這個混帳幽靈害的。」

  堤歐沉痛地說道,雙手也緊緊握住韁繩。

  「我饒不了你,我絕對要你好看!」

  不知喬邦對堤歐的威脅有什麼感想,他以猙獰的眼神注視著玲,並以平靜的語氣簡短地說道:

  「我們下次再見吧。」

  隨著一陣撕裂空氣的風聲,如暴風般的風壓突然朝玲與堤歐撲來。

  定神一看,玲與堤歐的視線已被一道突然出現的深藍色巨影佔據,當暴風停歇時,那道巨影及喬邦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簡直就像幽靈一樣。

  但是留在他們腳邊的東西,說明了對方並非幽靈。

  三叉的銀色羽毛。

  另外,還有一個閃著紅色光輝、像念珠般的裝飾品……

  「慢、慢著!」

  對方無視於堤歐的吶喊,破空的巨鳥振翅聲在夜空中逐漸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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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1:09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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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5-3 11:12 PM 編輯

  第二翔 《Expedition  Far》朝彼方出發
  1

  玲離開本宮殿『平議之間』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與三叉羽幽靈交手已經是昨晚的事了,為什麼玲會在深夜出現在天都宮廷醫院呢?她又是怎樣溜出本宮殿的?以舒爾王為首的各個王室評議會成員,以及各種的教師們皆列席其中,花費足足半天的時間要玲做出答覆。

  只不過舒爾始終對玲抱持著同情的態度,他穿著和以往一樣邋遢的服裝,並且一直表現出嫌麻煩似的敷衍應和。

  最後眾人也是看在舒爾的份上,僅僅只是下了『今後若無許可,禁止擅自離開本宮殿』這種和以往一樣的決定,就讓玲從評議會中得到解放。

  玲走在大理石長廊上,並且確認了自己身邊的狀況。

  她雖然沒有受到處罰,但是從今天開始,將在她身邊安排兩名近衛兵負責監視她的行動。不過就目前看來,人選似乎尚未決定,換句話說,玲現在還是自由之身。

  玲走下樓梯,跟路上的王家侍女打過招呼後,便先回到自己的房間,接著迅速換上方便行動的黑色皮製騎鳥服,躡手躡腳地下樓。

  玲的目的是地下通道。如果趁現在行動,應該還能有一次溜出去的機會,玲已經抱著事後會挨罵的心理準備,但無論是留在天都宮廷醫院的布莉莎,還是伊斯卡的傷勢——最重要的是,那個從自己手中溜掉的三叉羽幽靈,這些都讓玲放不下心。

  宮廷地下並不如地面建築那般富麗堂皇,而是以無數條構造簡單的凝灰巖通道組成,現在也僅剩這裡還保留著一千一百年前,初代萊比奴王建設天都時的殘影。

  玲毫不猶豫地穿過眼前那條終年點著煤氣燈的陰暗通道,最後在道路盡頭一座石室的地板上找到了她要找的暗門,那就是與分佈於宮廷地了的地下通道柵連的入口。

  就在玲打算要打開那扇暗門時,聽見頭上傳來一陣振翅聲。

  抬頭一看,一隻毛色黃黑相間的可愛鸚哥,正從通道彼端飛來。

  也許是因為環境舒適的關係,玲在宮殿內也經常看到類似的鸚哥,說不走在宮殿的某處還能發現鸚哥築的巢呢。

  就在玲察覺自己看著小鳥的視線前方,出現了一個不知何時冒出的人影時,不由得全身僵硬。

  「是誰?」

  人影發出腳步聲緩緩朝玲走近。對方穿著紫色的連身服,並且穿戴著純白的圍裙與頭飾,這名女性身上穿著玲所熟悉的侍女服裝,而且擁有如田野花朵般的輕柔儀態。

  「卡洛塔……」

  她是舒爾王的專屬侍女。由於她自小就一直服侍舒爾,因此也是個比任何人都瞭解舒爾的人。換句話說,她和舒爾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兩人之間的信賴關係,有時就連身為舒爾未婚妻的玲都會感到嫉妒。

  不過平常總是待在舒爾身旁的卡洛塔,現在又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公主,您打算上哪兒去呢?」

  卡洛塔發出如潺潺溪水般的悅耳嗓音,但玲察覺到在那潺潺溪流之下,潛藏著在川面下的強勁暗流。

  「只是去醫院一趟。」

  「王室評議會不是才剛禁止您那麼做嗎?」

  「妳真清楚。卡洛塔、順風耳。」

  現在即使玲試圖裝傻,大概也無法騙過這朵田野中的花朵吧。只見卡洛塔用她那明亮的大眼睛直直注視著玲,並無視於玲的調侃開口說道:

  「公主您現在對萊比奴來說……不、就算對萊比奴周邊諸國來說,也是重要的支柱。要是您有什麼萬一,這座大陸建立在微妙平衡上的和平局勢,將有可能從根本開始傾斜,這點請您務必牢記在心,所以現在,請您跟我回去吧。」

  卡洛塔以如同樹葉隨風飄動般的動作伸出手,示意玲該走的方向。

  玲明白正如卡洛塔所說,自己是為了成為萊比奴與亞克的友好橋樑而來到這裡。如果兩國的關係出現裂痕,難保他國不會趁機發難,尤其是和萊比奴關係不合睦的卡嚴傑爾巴,肯定不樂於見到亞克與萊比奴互相友好。

  但是現在,玲自己也面臨一件無法置之不理的問題。

  玲幾乎可以確定三叉羽幽靈——那名自稱喬邦的細瘦男子的身份,而且就在昨晚,他也親口這麼說道:

  ——我所期待的是戰亂,為了取回吾等族人的未來,要以萊比奴作為基石。

  玲很清楚對方話中的意思。現在將喬邦置之不理才會引來災厄,而擁有王家血脈的自己,必須視手剷除眼前的災厄之芽。

  「我必須去探望我的朋友。之後就會得到許可,所以沒問題。」

  「您不會得到許可的。」

  「妳怎麼知道?」

  「因為與公主有關的一切事宜,已由舒爾陛下交由我全權處理。也就是說,我不打算許可您這麼做。」

  「舒爾他……」

  玲從未聽說過這件事,況且就算卡洛塔擁有國王專屬侍女的頭銜,身為準王妃的自己竟然要由一介上家侍女來全權負責一切事宜,這對玲來說更是前所未聞,

  不過玲也明白,如果就舒爾的個性來看,他確實有可能這麼做……

  「我總覺得舒爾和卡洛塔,你們怪怪的。你們總是在一塊兒。簡直像夫妻一樣。」

  雖然這只是玲鬧彆扭而隨口發出的抱怨,但卡洛塔的神情卻莫各地透露出狼狽,那清新脫俗的面容,也增添了一抹朱紅。

  「公主!您、您別胡說!要和舒爾陛下成為夫妻的是公主您,而不是我。開玩笑也該有所節制!」

  平常總是神態自若的卡洛塔罕見地手足無措,並緊張地將緊握成拳頭的手放在胸前。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喔~~」

  玲露出作弄人的微笑。卡洛塔也許是察覺了玲的笑容所象徵的意義,所以只能閉上嘴、在心中大歎不妙。形勢已經遭到逆轉,玲臉上帶著得知有趣情報的喜悅,興致船然盎然地上下打量著卡洛塔。

  然後……

  「我明白了,公主……」

  卡洛塔歎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

  「如果您只是要去探望朋友,這次我就當做沒看見吧。不過條件是,我也要隨行。」

  田野的花朵露出了羞澀的微笑。

 ☆★☆★☆★☆★☆★☆★

  2

  「對不起,伊斯卡。為了保護我們,害你變成這樣……」

  堤歐小聲地對坐在床上的伊斯卡表達歉意。

  為了保護堤歐和拉拉免於三叉羽幽靈的奇襲,伊斯卡受到了大臂骨折、額頭需縫上數針的重傷,這也讓平日的美男子變得十分淒慘。爭於伊斯卡的愛鳥佩加索,也一樣受到了右翼骨折的重傷。

  「這是三叉羽幽靈的錯,所以你不需要在意。幸好佩加索的骨折並不複雜,聽說經過接骨之後,休養兩個月就能飛了。」

  「在傷好之前,無論是伊斯卡或佩加索,我都會負責照顧的。」

  拉拉也收斂起平常蠻橫的態度,文靜地這麼說道。

  頭上還纏著繃帶的伊斯卡看見布莉莎在紙上寫下『要快點好起來喔』的文字,也露出了輕鬆的微笑。

  不可饒恕……!

  堤歐緊握著拳頭心想。三叉羽幽靈綁架了貴族、讓國定競鳥被迫中止、企圖帶走布莉莎,並且讓好友身負重傷。

  昨天的事件雖然讓堤歐得以洗刷嫌疑,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卻糟到谷底。最讓堤歐無法原諒自己的,就是當時雖然是在一片黑暗當中,自己卻在最擅長的飛行領域上敗給對方這件事,而且還是在三對一的狀況下。

  那撕裂空氣的破空聲仍在耳際揮之不去,光是回想起對手神出鬼沒的飛行動作,就讓堤歐冷汗直流。現在就算能再次和對手一較高下,老實說,自己也沒有能勝過對方的自信。

  儘管到了現在,這種混合屈辱與恐懼的感情,也一直讓堤歐倍感煎熬。

  即使是這樣,堤歐還是認為除非自己能報一箭之仇,否則怎麼都無法釋懷。

  「堤歐,三叉羽幽靈的事就交給天都警察和近衛兵團吧。這間醫院的警備已經比昨天更加嚴密,只要待在這裡,就算是那傢伙也無法隨便出手的。」

  「你的意思是,憑我贏不了三叉羽幽靈嗎?」

  伊斯卡默默地點了點頭。伊斯卡如此乾脆的反應雖然讓堤歐感到惱火,但一想到無法做出任何否定的自己,也一樣讓堤歐感到難以忍受。

  「你那是什麼表情,看來你似乎很難接受呢。」

  「那還用說。若我是這樣就認輸的人,才不可能立志要當國定競鳥騎手咧。」

  「既然這樣,我就用能讓你接受的方式來說明吧。」

  伊斯卡神情嚴肅地說道,接著拿起了擺在床頭櫃上的厚重圖鑒。

  「昨天我被三叉羽幽靈擊落的時候,佩加索扯下了對方的一截尾羽。那是一根相當特殊的長尾羽,我從早上開始便針對尾羽進行調查,最後找到的是這只巨鳥。」

  伊斯卡在圖鑒中所指出的圖片,是一隻擁有流線型身軀的深藍色鳥類,其中最具特色的部分,是長度幾乎與身體相同的雙叉尾羽,還有收起後長度仍與尾羽無異的長翼。堤歐在看見那只巨鳥的名字後,倒抽了一口氣。

  「是大刀燕……」

  聽堤歐這麼一說,拉拉也驚訝地瞪大眼睛,反覆確認圖鑒中的內容。

  「那是不可能的,我從沒聽說過大燕科的巨鳥能被馴服成騎鳥。」

  「是啊,我也沒聽過。據說大燕能飛出接鳳凰鳥的速度,而且還能巧妙利用兩條長尾羽在空中進行銳角的轉向。大燕之所以無法被馴服,上是因為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那種劇烈的飛行方式,而且牠們除了築巢之外,一生幾乎都在空中度過,無論是捕食、洗澡、睡眠全都在空中進行,由於牠們的生活圈與人類截然不同,所以能看見牠們的機會也不多。」

  「意思是說,三叉羽幽靈能夠任意駕馭大刀燕嗎?」

  「沒錯。我不清楚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況且我也沒聽說過大刀燕有夜視力。但如果這是事實,那我們絕對部不是三叉羽幽靈的對手。」

  伊斯卡最後的強調,似乎是特別針對堤歐所說。

  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如果對手是大刀燕,那昨天的惡夢也就全部說得通了……

  就在堤歐緊咬牙關在內心掙扎時,有人敲響了病房的門。

  是玲。她的手上捧著一人幾乎無法環抱的花束,由於隱約還可看見門外站著一名穿著侍女服裝的美麗女性,因此不難想像一定是昨晚的騷動,讓王室對玲多加了一重枷鎖。

  「伊斯卡,你還好嗎?」

  「還好。雖然還會痛,但不是什麼會死人的傷。」

  玲勉強自己露出微笑,並摸了摸一旁布莉莎的頭

  布莉莎也只是回望著玲,並沒有特別抵抗。

  就這樣,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或許是因為面對三叉羽幽靈一敗塗地,使大家灰心喪志的關係,房內的氣氛彷彿是在舉辦葬禮,而往生的事物,是他們各自身為競鳥騎手的尊嚴。

  「三叉羽幽靈,一定要抓到。」

  聽見玲開口說話,堤歐才回過神。

  「今天,國軍騎鳥兵團朝艾馬利洛溪谷出發了。大家都說多雷斯樞機主教很可疑,再這樣下去,萊比奴說不定會爆發內亂。」

  玲似乎是想說,他們必須阻止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任何手段能逮到三叉羽幽靈了,畢竟布莉莎的記憶還沒恢復,那傢伙大概也不會再冒險來抓她了。」

  布莉莎雖然一臉愧疚地低下頭,但當她重新拾起頭時,卻對堤歐吐了舌頭。

  「唔!這小鬼頭……」

  先前保持沉默的伊斯卡則在這時歎了一口氣,當所行人都不解地看著他時,伊斯卡這麼說道:

  「還有一個勉強算辦法的辦法,能夠找到三叉羽幽靈的線索。」

  「什麼!?你這個優等生幹嘛不早說?」

  「我有告訴天都警察,只不過他們根本不當一回事。」

  伊斯卡苦笑著說道,接著用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撥了一下頭髮。

  「況且要是讓堤歐知道,他可能會失控地自己衝出去,所以我才不想說。可是,如果事情真像玲所說的,那就不能對三叉羽幽靈放著不管了。」

  「別把我說得像山豬一樣。不提這個了,你說的線索到底是什麼?」

  「三叉羽幽靈除了尾羽之外,還留下了另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用小水晶球串成的手環,堤歐,你們沒看見嗎?」

  聽伊斯卡這麼一說,堤歐想起三叉羽幽靈逃跑後,好像是有遺落類似的東西,不過堤歐倒是一點都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那又怎樣?那玩意兒上總不可能會寫對方的名字跟住址吧?」

  「當然不會。不過我將手環拿給天都警察看的時候,知道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個像念珠一樣的手環,其中的水晶珠是使用一種被稱做火炎水晶的水晶製成,因為此種水晶中含有的紅色礦物看起來就像火焰,所以才有這樣的名稱。」

  堤歐還是完全摸不著頭緒,在無可奈何下保持沉默,卻聽到拉拉接著說道:

  「我知道!是幻之水晶,我聽說那是一種沒有人知道原產地的結晶。」

  「沒錯,火炎水晶就是幻之水品。到目前為止,僅有經過加工的成品,曾數次在市面上出現過,可是據說每次追蹤其來源,都一定會追到某座山谷,也就是位於艾爾-哈達爾溪谷深處的暴風谷。傳說在那座終年刮著暴風的山谷內,有一座地圖上沒有標示的村落,不過終究也只是傳說罷了。」

  優等生說到這裡轉頭看向玲。

  「玲,妳能用妳的力量找出那座村落嗎?因為那裡說不定會有三叉羽幽靈的線索。」

  伊斯卡的意思,應該是要玲動用萊比奴王家的力量吧。的確,如果只是傳說,警察是不會行動的,因此才要使用權力從上頭進行動員。

  聽了伊斯卡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玲面有難色地考慮丁很久。

  僅有不知道玲真正身份的布莉莎,一臉不知所以然地仰望著她。

 ☆★☆★☆★☆★☆★☆★

  3

  「莉慈,來一下。」

  玲叫住了路過走廊的馬尾侍女,拜託她拿來大量的茶水與茶點。

  在走廊上另外站著兩名天都近衛兵團的士兵,兩人都擁有讓玲難以應付的高大體魄,他們就是日後為了每天監視玲的舉動而派來的監視人員。

  「辛苦了。」玲露出笑容問候兩名衛兵。

  夜幕早已低垂。玲在本宮殿的私室中將頭髮綁成馬尾,並等待侍女送來茶水。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自己幾乎沒有什麼旅行時非帶不可的東西,只要有騎鳥服和自由就已經足夠。目的只有一個,就算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也一定要阻止三叉羽幽靈得逞。

  「呃……我送茶水跟茶點來了。」

  感覺十分膽小的侍女推著手推車進入房間。

  「謝謝。」玲一邊道謝,一邊等待莉慈將門關上。

  莉慈是之前讓自己得以看到那份報導的侍女之一,玲之所以叫住她,是因為她看起來比較膽小伯事,還有與自己相似的髮色跟體型。

  「對了,莉慈。」

  「請問公主有何吩咐?」

  「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妳。妳能答應我嗎?」

  「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

  看莉慈戰戰兢兢地看著自己,玲便走近說道:

  「妳的衣服,和我的交換。然後妳一直在這裡睡到天亮就好。」

  「咦!?」

  沒想到莉慈差點大聲嚷嚷,玲立刻摀住莉慈的嘴巴,並在對方耳邊小聲地說:

  「在亞克拒絕未來王妃的請求,是終生刑,莉慈,妳知道嗎?」

  見莉慈激動地搖著腦袋,玲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

  4

  堤歐為繆維爾的背部裝上騎座,並且仔細地固定,使其不致於鬆動。

  繆維爾背上的騎座並非競鳥用的單座樣式,而是過去堤歐在『快遞帕哈羅』時所使用的運貨用騎座,現在騎座上的貨架已經被卸下,並改裝成復座式,調整成可載運兩人及所需行李的樣式。

  而繆維爾也因為許久未能工作,高興地發出「啾嚕、啾嚕」的叫聲。

  這傢伙似乎只要能飛,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畢竟以牠的體質來說,只有徹底勞動牠那身蠢好欲動的肌肉,才能讓牠得到發洩。

  『這隻鳥的眼睛好可怕。』

  堤歐眼前的素描簿上突然出現這句話,布莉莎似乎為了用筆談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寫在紙上的文字也顯得扭扭曲曲,她好像認為這樣還是無法表現她的心情,因此為了不讓自己和繆維爾的視線相對,還刻意用素描簿遮住自己的眼睛。

  「要是為了這點小事就害怕,可是無法跟繆維爾相處喔,畢竟要是讓這傢伙生氣,牠可是會吃人的呢。」

  聽到堤歐這麼說,布莉莎的表情為之扭曲,趕忙躲到堤歐身後。看到布莉莎怕成這樣,堤歐說了聲「膽小鬼」,接著放聲大笑。

  現在堤歐要載著這個丫頭一路飛往艾爾-哈達爾溪谷。那個位在天都北方、距離約六天行程的溪谷就算在萊比奴當中,也算是地形格外險峻的邊境。飛到那座溪谷深處的暴風谷將玲找回來,就是這次旅途的目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昨天,堤歐在探訪過伊斯卡後,在病房門門撞見了一個似曾相似的女性。

  那名穿著紫色侍女服、態度低調的清純女性,正是前一天和玲一起來到醫院的人。這麼說來,代表玲應該也來了,但就在堤歐打算詢問玲在哪裡時,反而被對方拉住手,近身這麼說道:

  「堤歐先生,請您幫忙尋找莉朵妮公主。」

  堤歐聽見自稱是卡洛塔的侍女一臉擔憂地說明事情的經過,才知道玲在那天早上溜出了宮殿。她似乎是在前一天夜裡嚇唬侍女並搶走了侍女服,裝扮成侍女的模樣瞞過衛兵離開的。而玲所愛用的騎鳥服也與成堆的茶點掉包了,到處都找不到,玲還帶走了裡貝爾達拉,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

  「您知道公主上哪兒去了嗎?」

  堤歐雖然不知道,但是並不是沒有頭緒,因為前一天玲才從伊斯卡門中得知尋找三叉羽幽靈的線索。

  堤歐猜想,玲多半是前往位於艾爾-哈達爾溪谷深處的暴風谷了。

  畢竟堤歐也看得出那傢伙對三叉羽幽靈有股莫名的執著。堤歐之所以為了保護布莉莎而每晚夜宿醫院,也全都是玲的主意。

  如果玲是依自己的意志前往艾爾-哈達爾的話,其中肯定有什麼不能向他人說明的複雜理由,因為那傢伙每次沉默行動的時候,總是背負著某些麻煩。

  「真拿她沒辦法。好吧,我會到處去找找看。相對的,請妳幫我跟舒爾王求個情,讓這次打掃鳥捨的事情一筆勾淌。」

  堤歐這麼對卡洛塔說完後,便接下了這件尋找玲的工作。

  問題是布莉莎。她似乎躲在走廊聽見了堤歐和卡洛塔的對話,因此……

  『是誰不見了了?』

  『剛才的人是王家的侍女吧?』

  「莉朵妮公主不見了嗎?』

  『可是,剛才堤歐是說玲。』

  『玲就是莉朵妮公主嗎?』

  布莉莎在卡洛塔回去之後,就用筆談不斷追問。布莉莎見堤歐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接著寫下孩子氣的文字,並高舉著素描簿逼近堤歐。

  『帶我一起去,我也想幫忙找玲。她救了我,我想向她道謝。』

  布莉莎是認真的,她在知道自己被三叉羽幽靈當成目標的情況下,仍舊想挺身幫助玲。

  堤歐之所以對布莉莎的誠意讓步,是基於自己終究都要為了尋找玲而出發,既然這樣,藉著布莉莎一起走,其實比讓她待在這裡更難讓三叉羽幽靈發現。

  當然,這件事堤歐沒行對任何人透露,他把布莉莎藏進他在地下室發現的一隻麻布袋內,順利將她帶出醫院,並在昨天就先將她帶往鳥捨。

  布莉莎現在之所以穿著不合身的堤歐衣服、做成男裝打扮,主要是為了掩飾身份。而這名扮成少年的少女,現在卻拿若一截折斷的地板刷,不知基於什麼理由,一直想繞到繆維爾的背後。

  布莉莎還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做出『坐上騎座並不會被吃掉』的結論,但最後她還是因為謬維爾發出「啾嚕、啾嚕」的威嚇,而嚇得跌坐在地上。

  「看來帶著這個小丫頭一起走,可能是個誤的決定……」

  堤歐雖然心中很後悔,卻還是握緊了繆維爾的韁繩。

  「好啦,要走囉!你們兩個!玲所騎乘的是世界最快的鳳凰鳥,我們一開始就要全力衝刺,要有所覺悟喔!」

  聽堤歐這麼說,繆維爾也張開了帶有十字圖案的翅膀,開心地發出「啾、啾」聲。

 ☆★☆★☆★☆★☆★☆★

  5

  「這是怎麼回事?在布莉莎不見之後,怎麼連堤歐也跟著不見丁?還有,我在布莉莎病房的垃圾俑裡找到了這個!」

  拉拉語氣激動地邊說邊把被揉成紙團的紙片遞給伊斯卡。

  上面寫著『莉朵妮公主不見了嗎?』、『可是,剛才堤歐是說玲。』等等像是布莉莎與堤歐對話的無數文字。

  「所以說,這代表堤歐為了找回失蹤的玲,也把布莉莎一起帶走了嗎?再加上鳥捨裡的繆維爾也不見了……伊斯卡!你快說話啊!。」

  拉拉不斷罵堤歐是個有女童嗜好的綁架犯、自作主張的競鳥白癡,並激動地將紙片撕碎。她還是老樣子,一旦碰上跟堤歐有關的事就會立刻失去理性,如果堤歐還是為了尋找玲而行動,那就更不用說了。

  「真是的,那個笨蛋!三叉羽幽靈都還沒逮到,就把布莉莎也拖下水!他根本就不曉得現在擅自行動有多麼危險!要是被幽靈逮到,他又打算怎麼辦?你說話呀!伊斯卡。你不要一臉窮不關己的樣子,好歹也說句話嘛!堤歐和玲都已經不見了耶!」

  伊斯卡看見拉拉在病房裡不斷來回踱步,還激動地瞪著自己。

  這讓伊斯卡只能無奈地順了順頭髮,接著試圖安撫拉拉似地說道:

  「妳其實也用不著這麼生氣,堤歐和玲他們部不是小孩了。」

  「就是因為不是小孩,所以我才擔心啊!」

  拉拉高舉拳頭大叫之後,才察覺自己說了失禮的話,趕緊用手摀住嘴巴。

  看來無論是堤歐或拉拉,在對該如何坦承自己感情的這件事上,還真是半斤八兩。

  「拉拉,我跟妳說,他們兩人去的地方是艾爾-哈達爾的暴風谷。」

  「暴風谷……」

  「沒錯。玲應該是想循著三叉羽幽靈留下的手環,拆穿對方的真面目吧。」

  「為什麼玲要自己一個人去做那種事?既然她是將來的王妃,動員軍隊還是什麼的去處理不就成了嗎?」

  「妳跟我抱怨這些也沒用呀……」

  伊斯卡之所以讓玲知道尋找三叉羽幽靈的線索,原因也跟拉拉說的一樣,是希望她能以王室的權限動員組織的力量,畢竟玲會一個人採取行動,也是伊斯卡始料未及的結果。

  玲這次的行動存在著讓人難以理解的部分,不過伊斯卡也不清楚實際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一顆紙團砸在伊斯卡的腦袋上,讓伊斯卡傻眼。

  「等一下!這麼說,一切都是你大嘴巴害的囉?要是你沒有提到什麼火炎水晶的話,不管是玲還是堤歐,都不會跑去那個叫艾爾-哈達爾的地方嘛!」

  「這種說法應該算是遷怒了吧?況且……拉拉,我剛才也說過,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因為他們只是去調查火炎水晶的來源,三叉羽幽靈並不一定在那兒。相反的,那傢伙還留在天都附近的可能性高上許多,因此他們離開天都反倒比待在這裡安全多了,不是嗎?」

  當然,這一切都必須以堤歐他們沒有闖入暴風谷為前提。伊斯卡曾有一次機會親眼目睹那座山谷,那裡正如其名,是座始終刮著強烈暴風的山谷,據說有不計其數的巨鳥與騎手在進入那座山谷後丟掉性命,光是遠觀就令人不寒而慄。

  就算是堤歐他們也不可能會想闖進去,即使伊斯卡察覺自己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不過他還是這麼認為……

  拉拉或許也在反覆思索伊斯卡的話,她抱著胳臂、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會兒之後,拉拉準備轉身離去。

  「妳要去哪裡?」

  「艾爾-哈達爾,我也要去找玲。仔細想想,問題其實很簡單嘛,兩人勝過一人,三人勝過兩人,既然只是單純去找線索,那人手當然是越多越好。」

  見拉拉麵不收色,伊斯卡不由得發出歎息,接著他一時想不出該如何接口,只好用右手摸了摸腦袋。

  伊斯卡並不想讓拉拉跟去,他確實認為那裡不會行什麼危險,但是這樣的思緒之外,伊斯卡察覺自己內心某處正敲響警鐘。

  這就是直覺嗎?對於總是以邏輯去思考事物的自己來說,直覺並不是一種讓人想去相信的東西,那麼,這種感覺究竟是……?

  「對了,拉拉。我記得前幾天妳應該說過,在我和佩加索的傷勢治好以前,妳都要負責照顧我們吧?」

  「這是兩回事。」

  拉拉臉上毫無歉意地說道,現在拉拉的心,大概早就已經追著堤歐飛到艾爾-哈達爾去了。在這個時候,伊斯卡才注意到自己那顆不願讓拉拉離開的心。

  伊斯卡認為自己一定是因為受傷的關係,導致心靈也變弱了,因此才會讓平常能夠輕易壓抑的感情開始抬頭。這是嫉妒,這是自己對能讓拉拉如此著迷的堤歐所產生的強烈嫉妒,同時也是到目前為止,自己絕對不會顯露出的、真正的自我。

  原來如此。

  一旦明白原因,就沒什麼難解決的。

  我只需要像往常一樣露出微笑、壓抑感情就夠了,只需要守在兩名重要的兒時玩伴身邊,繼續扮演身為優等生的自己。可是……

  「那我就先走囉,伊斯卡。」

  看見拉拉準備轉身離開,伊斯卡極為自然地伸手拉住拉拉的手臂。

  因為除此之外,伊斯卡想不到其它讓拉拉改變心意的方法。

  「拉拉,妳能不能不要去?」

  拉拉回過頭,伊斯卡繼續說道:

  「不要走。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我。」

  「咦……」

  拉拉露出驚訝的表情,伊斯卡才總算意識到自己這番行動所代表的意義。



  6

  在陰暗的山谷深處。

  吾等一族度過了長達一百八十年的漫長光陰。

  在這段歲月裡,我們避人耳目地斷絕與外人交流,在暗地裡磨利刀刃。

  但這把刀卻沒有揮動的機會,也無緣收入鞘內,它在出鞘的狀態下被棄置於荒野、被人遺忘。

  之後便從未改變,就這樣日復一日。

  吾等忍受沉默、等待著不會到來的訊息,直到今日。

  然而……

  轟!

  營火在洞窟深處熊熊燃燒,將視線染成一片赤紅。

  喬邦雙眼注視著放置於火炎上的大鍋,牙齒緊咬著自己的嘴唇。

  昨晚,自從前往宮廷醫院之後,喬邦的心就一直飽受煎熬。

  喬邦想到那三名似乎也是國定競鳥騎手,並再次阻撓自己的一夥人。其中一名駕馭白隼的騎手再一次扯斷了艾洛的尾羽,雖然算不上什麼重傷,但這下大概又有三天無法飛行了。

  自己重要的手環也因為姬笠□的鉤爪而遺失,那是受族人的規定束縛、在毫不抵抗下結束一生的父母留給自己的遺物,因此讓喬邦感到強烈的遺憾。

  但是,這份讓內心感到煎熬的憎恨,正個是對那些騎手發出的。

  那名在爵院屋頂上見到的高挑少女,以及少女所使出的銳利踢腿,直到現在還深深烙印在喬邦眼中。

  那招踢腿……不會錯,是不折不扣的亞克王家宮廷武術——升隼腳。

  這麼一來,少女的身份就是亞克國第二公主,莉朵妮-馮-克裡尼斯塔!

  這是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珍貴的獵物,亦是剝奪族人未來的仇敵之一。

  下次如果再有機會碰面,我勢必要取她性命。

  並且要用那些人深值在這肉體當中的污穢刀刃。

  不過,在一切都隨自己之意發展的現今,這也只能算是餘興。

  呼——呼——

  呼——呼——。

  豆角鴞在巖棚上鳴叫著。

  帶著胭脂色羽毛的豆角鴞,是大小足以放在掌中的罕見角鴞。共計八隻的豆角鴞頻繁地轉動腦袋,展開翅膀發出獨特的叫聲、牠們似乎正在討食。喬邦看見他們的牠們的反應,便把作為飼料的野鼠丟進了如同小小飾品的角鴞群小:中。

  「就快了,解放的時刻近了。你們很快就會和我們一樣,也能……」

  喬邦輕輕撫摸角鴞的背部,角鴞們發出了心情愉悅的聲音。

  喬邦不希望再見到任何族人受到傷害。喬邦不願見到任何同伴和未能實現夢想便離開人世的父母一樣,這些人包括了自己唯一的親人、愛鳥艾洛,還有這群角鴞。

  自己也正是為此而讓自己成為野獸,這都是為了親於扯斷那條綁住族人未來的鎖煉。

  喬邦提著熱騰騰的大鍋走向洞穴深處。在洞穴深處有一座深坑,五名貴族都被監禁在那兒,現在也到了給他們飼料的時間。

  「吃吧。今晚值得慶祝,但在目的實現的那天到來之前,我都不能享受像樣的食物,因此你們就代替我享受吧。」

  喬邦看見貴族們各個坐在岩石上,用畏懼的眼神仰望自己。

  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喬邦明白他們之後的死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瑞鳥的氣脈果真是實際存在的東西,不過我之前倒是做夢都想不到竟然是那樣的玩意兒。」

  喬邦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平息怒火,嘴角也浮現出笑意。他現在心中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愉悅,感受著前所未有的興奮,得到復仇手段的喜悅,甚至讓他湧現想大聲吶喊的衝動。

  瑞鳥的氣脈——對天都而言,是絕對不能失去的生命恩惠,同時也是會帶來災厄之火的諸刃之劍。

  一旦點燃火焰,那些人也將無從選擇地任其吞沒。

  而吾等族人也將從黑暗中得到解放。

  這一切都將以那美麗、壯闊的天都瓦解為序曲。

  要實現這個心願,還必須先找到通往瑞鳥氣脈的入口,反正這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呵呵呵……」

  喬邦最後終於無法克制自己的笑意,在不知不覺間,逐漸演變成喬邦獨自一人的狂笑,迴盪在這個和喬邦成長的溪谷一樣陰暗的洞穴中。

 ☆★☆★☆★☆★☆★☆★

  7

  堤歐在下著豪雨的溪谷中緊握著韁繩。

  打在身上的雨粒與霧氣妨礙了視線,讓堤歐邊冒著冷汗,邊在狹窄的巖壁縫隙間穿梭。堤歐選擇了一條只要稍不留神,就會裝上聳立巖壁的危險路線。

  灰沉沉的天空瞬間閃過了一道閃光,緊接著是一陣轟隆巨響,堤歐之所以會飛在溪谷內,也是為了避免遭到雷擊。

  「可惡!在上空飛明明很輕鬆,但現在這種天氣根本無法飛到雲層上!」

  一聽見堤歐抱怨,繆維爾隨即發出「啾、啾」的同意聲。

  這是一段危險的飛行,或許暫時先找地方躲雨,讓繆維爾整理羽毛才是聰明的做法,但是讓他們無法這麼做的理由,正緊貼在堤歐的背上。

  堤歐只要稍微放鬆韁繩,背部就會立刻被槌一下。回頭一看,一個扮成男裝的女孩明顯舉著一隻手,緊接著在堤歐穿著飛行夾克的背上傳來『再快一點』的文字觸感。

  「要是再飛得更快,妳這個小不點可會被風吹走喔。」

  堤歐發出不輸給強風的聲音說完後,背部又被槌了一下。

  『不要緊,別在意。』

  「唔!這小鬼,讓人超火大的……」

  堤歐真的不明白要在什麼環境下長大,才會變得像她一樣,因為布莉莎在全速飛行的繆維爾背上簡直沒有絲毫懼怕。莫非她的恐懼感跟記憶一起喪失了嗎?如果是不習慣速度的人,處在現在這樣的劇烈飛行中,就算早已昏迷也不奇怪。

  為了前往位於艾爾-哈達爾內部的暴風谷,這已經是堤歐他們從天都出發後的第四天了。在這段期間,他們一直以這個步調在飛行,行程也因此十分順利,原本計劃要花六天的路程,似乎在明天上午就能抵達目的地了。

  但是話說回來——堤歐心想,玲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前往暴風谷呢?而且還是在沒有告知王室、隻身一人的狀態下。

  自己完全不明白那傢伙對三叉羽如此執著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她就連在八個月前和她一同賭命的自己也什麼都沒說,這實在讓人不是滋味。

  對玲來說,自己究竟算什麼呢?

  只是帶她前往天都的導遊嗎?

  之前她會跑來鳥捨,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嗎?

  這樣的懷疑折騰著堤歐的心,堤歐發覺彷彿心裡出現裂痕的感覺比以前更嚴重了。

  「玲……」

  在堤歐自言自語的時候,背部突然被人猛力敲打,將堤歐拉回了現實。

  堤歐回神後,才發現在前面的霧氣後方,有棵生長在絕壁上的巨大樹幹。

  那是一棵巨大的巖松,令人聯想到巨人手臂的粗大樹幹,斜伸在前方阻擋住去路。

  慘了!看樣子是避不開了!

  「嘖!。」

  「啾嚕嚕嚕!」

  在堤歐拉扯韁繩的瞬間,繆維爾也同時做出反應。繆維爾展開翅膀來降低速度,同時將雙腳朝巖松的方向伸出,這是在無法躲開的情況下,選擇至少減緩衝擊的做法。

  「小丫頭!抓緊了!」

  聽堤歐這麼一喊,布莉莎也立刻照做,她用雙臂環抱住堤歐的身體,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固定,但是她的動作並未就此結束。

  布莉莎在緊抱住堤歐的狀態下,突然讓身體躍離騎座。堤歐因為身為競鳥騎手的自尊,平常都未使用安全帶之類的工具,理所當然地,堤歐就這樣連同布莉莎的身體一起從騎座旁滑落。

  「笨、笨蛋!」

  兩人的身體最後以吊掛於騎座旁的方式停止,堤歐之所以沒有摔下鳥背,全是因為綁著安全帶的布莉莎將他牢牢抱住的關係。

  兩個人的身體吊掛在空中,讓躍起身體以減速的繆維爾失去了平衡,牠原本朝正前方突進的身體,就這樣傾斜地滑過右下方的空中。

  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因為這個緣故,繆維爾原本即將與樹幹相撞的龐大身軀,改而從樹幹的下方穿過。

  真是太走運了!

  堤歐看見被大雨淋濕的樹幹,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通過自己的頭上。

  繆維爾則立刻恢復平衡,一邊振翅一邊讓險些從騎座上摔落的堤歐跟布莉莎回到背上。

  「啾嚕嚕!」

  「抱歉啦!繆維爾。」

  堤歐撫摸著繆維爾寬大的鳥背答謝夥伴的辛勞,接著朝身後瞪了一眼,並伸手扯住布莉莎的耳朵。

  「臭丫頭!妳剛才那樣很危險耶!我們差點就落鳥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布莉莎用手靈巧地進行筆談,她繼續在堤歐背部寫下:

  『因為,人家以為會撞到嘛!』

  『明明是堤歐東張西望害的!』

  『是你技術不好!』

  『欺負人!』

  『笨蛋!』

  「這小鬼……競然一點部下懂得節制。」

  雖然不能說話,不過她真是個口無遮攔的小鬼。

  不過,布莉莎說得也沒錯,況且也是因為她,才能避免撞上樹幹。

  『不可以再東張西望了。懂了嗎?喂!懂了嗎?』

  「懂、懂了……」

  既然知道錯了,那我就原諒你吧。

  布莉莎用這樣的態度露出燦爛的笑容,接著完全不把擺臭臉的堤歐放在眼裡,開始用手拍打繆維爾的背部。

  『既然懂了,就快點飛吧。眼神兇惡的鳥先生。』

  「牠叫繆維爾!而且妳寫在我身上有意義嗎?」

  『別在意、別在意。』

  繆維爾從傻眼到說不出話的堤歐腿下,發出了「瞅嚕嚕」嗚叫聲。

  似乎是臀部被布莉莎這麼一拍,讓牠燃起了幹勁,眼神裡明顯燃起火焰。

  「算了,隨便你們吧。」

  堤歐在開始加速的繆維爾背上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

  8

  「老婆婆,妳知道火炎水晶嗎?」

  在雨過天晴的天空下,面容慈祥的老婆婆聽到玲的問題,不禁瞪大眼睛。

  「火炎水晶?。」

  「對。在小玉塊中,有紅色礦石的東西。聽說就在這座村子後面的暴風谷內。」

  老婆婆好像聽懂了玲的來意,卻一臉困擾地摸了摸自己的白髮。

  坐在她附近的五名老人也或多或少露出同樣的態度,僅有一名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興致盎然地注視著玲。

  「在現在這個時期,這可真稀奇呢。在幾十年前,倒是有很多像小姐一樣來尋找火炎水品的好事者,他們都是以這座村莊為據點、要前往暴風谷的人。火炎水晶是幻之水晶,所以那些人想靠它來一夕致富。」

  「那麼,有人找到了嗎?」

  「沒有,通通沒有。什麼火炎水晶的,最後也只不過是傳說,雖然我好歹也活了超過七十午,可是就連我的曾祖母都跟我說她從沒看過呢。」

  老太婆說完開心地笑了起來,玲不禁垂下肩膀。

  玲離開天都已經過了六天,她在今天早上才抵達艾爾-哈達爾,雖然以裡貝爾達拉的速度應該能再早一天抵達,但因為半路搞錯方向而損失了寶貴的時間,雖說玲來到萊比奴已過了八個月,但幾乎無法離開宮殿的境遇讓她吃了大虧。

  玲靠著裡貝爾達拉在暴風谷上空繞了約半天的時間,她的心中抱著淡淡的期待,希望能在眼下發現某些和三叉羽幽靈有關的線索。

  但暴風谷正加其名,是座刮著激烈強風的巨大溪谷,超過西座以上扭曲的斷崖絕壁,構成複雜的圖樣聳立於眼前,看起來既像吞沒大地的無數巨浪,又像自然打造的龐入迷宮。

  在這座溪谷中,還有強風奔騰其中並拒絕所有人侵入,雖然玲好幾次想騎著裡貝爾達拉靠近,然而強勁的風勢總讓玲無法飛人谷中。

  所以玲才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前往艾爾-哈達爾的村莊,試圖找尋有用的線索。

  艾爾-哈達爾的村莊正如玲所聽聞的一樣,位於邊境之地,依靠斷崖的洞穴住居數量不達兩百,和堤歐他們的故鄉畢納鎮相比,人門大概連三十分之一都不到。取而代之的是許多的田地,利用斷崖的巖棚開墾而成的細長田地,在層層相疊了,為滿是岩石的溪谷增添了美麗的綠意。

  最後玲在村莊最高處、一座蓋在斷崖上的風車小屋附近看到人影,但是玲降落到地上之後打聽到的結果,卻像剛才一樣一無所獲,於是她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繼續向眼前的老婆婆問道:

  「老婆婆,知道有誰熟悉暴風谷嗎?。」

  「嗯,我倒也不是不知道,不過……」

  老婆婆轉過頭去,她所面朝的方向坐著一位帶著草帽的老爺爺,老婆婆指著那位老爺爺兌道:

  「那個人也是以前來這座村莊尋找火炎水晶的好事者之一,他也早在五十年前放棄了那個夢想,現在過著耕田的生活。不過,實際上他是因為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才會留在這個村莊的吧。」

  老婆婆說到最後的部分時,將嘴湊近玲的耳邊,小聲且愉快地這麼說道。

  「老太婆,妳少胡說八道。對了,這位小姐,妳是來找火炎水晶的嗎?」

  看起來有些古怪的老爺爺,用手提起帽沿瞧了玲一眼,玲向對方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我叫玲。老爺爺,你找過火炎水晶,是真的嗎?你有火炎水晶可能在哪兒的線索嗎?」

  「哼!要是我有那種東西就不會放棄了。那玩意兒只是傳說,要是太過貪心,人生可會一無所獲喔。」

  爺爺的話讓老婆婆的額上浮現皺紋。

  「你指的應該不包括娶了我這件事吧?」

  聽了老婆婆的話,老爺爺只是哼了一聲不加理睬:

  「我不是來找火炎水晶。我要找的,是有火炎水晶的地方。」

  「那不是一樣嗎?」

  「旁的老人忍不住發出笑聲,玲不知該如何說明,於是這樣問道:

  「呃……各位老爺爺,你們知道三叉羽幽靈嗎?」

  大家聽玲這麼一問,暫時安靜了一下。就在玲不知所以然的時候,老人們彼此交互看了看,接著像是終於按捺不住地放聲大笑。

  「她竟然說幽靈!現在還是大白天呢!」

  「先是火炎水晶,接著又是幽靈嗎?真是太有趣了!」

  老人們邊笑邊說道。看來報紙並沒有送到這個村莊,在天都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事件,在邊境之地卻被當成普通的鬼故事。

  這下麻煩了,結果沒有任何收穫。現在只能先在這座村莊住下來,等明天再前往暴風谷了嗎?

  就在玲打算放棄的時候,一個聲音在玲的旁邊說道:

  「妳是從哪裡來的?該不會是走路來的吧?」

  說話的走在這裡唯一一名年紀十五、六歲的少年,他親切的笑臉與容貌十分相稱,聲音也很悅耳。

  「我是來自關國的留學生。我從畢納鎮的朋友那裡聽說火炎水晶的事,很感興趣。我怕我騎來的巨鳥會造成困擾,所以停在其它地方。」

  玲微笑著說出準備好的謊言。她不能表明自己是莉朵妮公主,之所以將身為鳳凰鳥的裡貝爾達拉留在其它地方,也是為了避免身份被人察覺。

  「哦?妳是鄰國的留學生嗎?。那麼為了促進友好,我們應該要多少幫個忙囉。」

  少年說完後,看著其中一名老爺爺說:

  「柯爾卡爺爺,你就把以前畫的那張地圖給她好了。只要有那份地圖,不就可以知道暴風谷的風向了嗎?而且我記得在那上面,也有爺爺你標示的可能地點。」

  天無絕人之路。玲雙手合在胸前,嘴角露出笑容。

  「請您務必伸出援手。」

 ☆★☆★☆★☆★☆★☆★

  9

  在雷雨停歇的隔天早上,堤歐騎著繆維爾在深谷上空滑翔。

  堤歐腳下到處都是扭曲的絕壁,構成了蛇形的路線,並在大地上描繪出彷彿迷宮般的複雜模樣。

  在斷崖絕壁當中,帶著濃霧的氣流正快速流動。那是風的濁流,就連畢納溪行的針巖谷也相形失色,要是被那道濁流吞沒,就算是繆維爾也應該無法全身而退吧。這裡是座名符其實的暴風谷。

  「玲那傢伙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堤歐在上空找不到裡貝爾達拉的蹤影,若是她已經跑進這座山谷內,事情可就麻煩了。

  鳳凰鳥是種像鷲與鶴混合的巨鳥,但說是就,牠的腳太長;說是鶴,脖子又太短。在牠金黃色的身體上,還長有覆蓋住頸部的琉璃色耀眼鬃羽,此外,在巨鳥當中也算格外龐大的身軀上,還有一對與身體相稱的寬廣雙翼。

  那種翅膀肯定會受到氣流的強烈影響,要是進入這座山谷,就算牠是世界最快的巨鳥,也會變成毫無用武之地的廢鳥。最重要的是,一旦其龐大的身軀無法動彈,恐怕也不會有任何能將牠從暴風谷中救出的手段,最後等待牠的唯有死亡。

  「畢竟玲對這一帶的地理環境不熟,就算還沒抵達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這是堤歐的希望,但是看樣子,他似乎想得太美了。

  堤歐的背部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很痛耶!臭丫頭!就在堤歐打算這麼大叫的時後,才察覺到布莉莎的手指著下方。

  『那裡有一隻大鳥,為了不被風吹走正抓著石頭。』

  「什麼!?」

  堤歐望向布莉莎所指的方向。在婉蜒曲折的山谷中,帶著濃霧的氣流正以驚人的速度流動,透過在激流中偶爾現身的濃霧縫隙,堤歐才隱約看見有東西在底下晃動。

  那是一座在深谷之間的巖棚,有一對金黃色的翅膀在強風的吹拂下緊貼著岩塊。

  不會錯,那是裡貝爾達拉!

  「玲那傢伙,做事也不考慮後果!」

  『快想辦法快想辦法快想辦法。』

  堤歐感受到布莉莎正用她擅長的筆談,在自己的背上激動地訴說。

  用不著她說,堤歐也已經看出風的動向,只要在進入蛇行的絕壁之前,從上風處衝入激流,應該就能抵達那座巖棚,之後的事就到時候再想吧。

  「布莉莎,妳先下去。我過去救她,妳在山谷上等我。」

  堤歐的背部又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布莉莎對他搖頭表示拒絕。

  『我也要去,我一定要去,我要救玲。』

  堅定的眼神與筆談的強硬語氣,反映出布莉莎的意志。

  「說不定會死喔。」

  『沒問題,有堤歐和眼神兇惡的鳥先生,一定能救到她。』

  「就跟妳說牠叫繆維爾了。」

  『對,我就是說那個鳥先生。』

  算了,也罷……

  「聽好囉,布莉莎,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手從我腰上放開喔。」

  布莉莎用手指比出一個圓圈表示明白,並點了點頭,接著堤歐在搭檔的背上拍了兩下。

  「啾!」

  繆維爾自然是幹勁十足,牠就像是隨時都能出發似地凝視著谷底。

  「拜託你了,因為這次也只能依賴你了。」

  繆維爾配合堤歐拉緊韁繩的動作收起了翅膀,接著他們就以這種狀態衝入暴風谷中。

 ☆★☆★☆★☆★☆★☆★

  谷內充斥著令人難以想像的強烈氣流,不只是氣流很劇烈,就連空氣的量也非比尋常。

  這已經不是氣體的流動,而是波浪,是擁有液體般壓力的強風濁流。

  而且因為濃霧的關係,視力也難以發揮作用,僅能偶爾從宛如白色窗簾的濃霧裂縫中確認自己的位置。

  「撐住!謬維爾!」

  「啾、啾!」

  在白色濁流的翻弄下,繆維爾拚命地拍動翅膀,他們正逆流而上,朝上風處飛行。但是繆維爾的身體卻在暴風的擺佈下,逐漸被推向後方。

  目的地就在身後。換句話說,到目前為止都符合堤歐的計算,但是和計算不同的是,超乎想像的暴風,讓繆維爾連保持平衡部做不到。

  現在他們處於只要稍不留神,就會立刻撞上絕壁的狀態。

  在震耳欲聾的狂風呼嘯中,堤歐緊抓著騎座的框架回頭望著後方。

  在身後的巖棚上,堤歐隱約可以看見金色巨鳥的身影,是裡貝爾達拉。牠用長腳緊抓住岩石的模樣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堤歐也看到了在牠的背上、身穿黑色騎鳥服的玲。

  「再左邊一點!繆維爾。一旦被吹到下風處,可就再也到不了巖棚了。」

  堤歐雖然這麼說,但就算是繆維爾,也沒有餘力能回頭確認位置。現在繆維爾光是要而朝前方保持平衡就費盡了全力,雖然牠透過堤歐韁繩的引導嘗試水平移動,然而現在仍處於尾羽稍微偏斜就有可能失去平衡的狀態。

  「這樣子不行,只能先飛出暴風谷再重新試一次……」

  就在堤歐咬牙的時候,突然察覺繆維爾的身體正向左移動。

  是風嗎?堤歐雖然這麼想,但是隨即便察覺原因。

  是因為堤歐背後的布莉莎,將自己嬌小的身軀橫向懸在騎座外,她的手腳仍維持在騎座上的姿勢,僅讓上半身跟腰部移向騎座左側。

  似乎是因為這樣,繆維爾才得以在保持平衡的狀態下,水平朝左側移動。

  這簡直像是特技,堤歐從沒見過這樣的騎鳥技術。

  「妳這樣會被吹走喔!」

  布莉莎看著堤歐點了一下頭,似乎是『放心交給我』的意思。

  「哼!小丫頭還想學大人啊!」

  「那就看妳的了!」堤歐大喊,接著拉緊韁繩。

  現在除了正面的暴風之外,上下左右都有強烈的氣流襲來,繆維爾努力承受著強風的壓力,同時逐漸朝裡貝爾達拉接近。

  「很好,繆維爾,抓住岩石!」

  「瞅嚕!」

  察覺到堤歐韁繩的指示,繆維爾用鉤抓緊緊抓住岩石。在巖棚正面,也就是堤歐正後方的位置,有著黃金色巨鳥的身影,現在的裡貝爾達扯已經不是堤歐在八個月前看見的那只幼鳥,儘管還不算是成鳥,但光就大小來說,也已經比繆維爾大上一圈,琉璃色的鬃羽也比以前更加華麗。

  「啡——!」

  不知是否因為裡貝爾達拉還記得堤歐的關係,牠對堤歐叫了一聲。相較於那露大的身軀,牠的膽量卻似乎不怎麼樣,裡貝爾達拉的叫聲反映了牠的個性,堤歐能從其中感受到牠的膽怯。

  緊抓住牠背部的玲似乎這時才注意到堤歐,她驚訝地瞪大眼睛。

  雖然強烈的風聲打散了玲的聲音,但堤歐還是能從玲嘴唇的動作明白她說了什麼。

  ——堤歐!

  玲剛才是這麼說的。她想必很驚訝吧,畢竟玲是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溜出宮殿的,她肯定連做夢都想不到,有人會在這時候跑來救她。

  「嘿嘿!」

  知道厲害了吧!堤歐心想,本大爺可不會被妳輕易騙過去,我要趁現在讓玲徹底明白這件事。

  「聽好了!小丫頭,妳要乖乖待在這裡喔!」

  堤歐向布莉莎丟下這句話,便以華麗的動作躍下騎座——他原本是這麼想的。但是因為暴風的關係,堤歐摔在巖地上連滾了好幾圈,要不是在裡貝爾達拉身上的玲伸手拉住堤歐,堤歐恐怕會直接滾落山谷。

  「堤歐,你在幹什麼?那樣、非常危險。」

  「妳沒資格說我!」

  「你連布莉莎都帶出來,要是被三叉羽幽靈發現怎麼辦?」

  「就說妳沒資格說我是聽不懂喔!」

  她還是一樣,是個不知道什麼叫常識的傢伙,人家難得想用帥一點的方式登場,被這麼一搞總有一種劃不來的感覺。

  堤歐臭著一張臉,抓著騎座的框架站起身子,就在這個時候,玲將嘴湊到堤歐耳邊。

  「謝謝你,堤歐。你來救我了,我現在好感動。」

  見玲突然表現出淑女的一面,讓堤歐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雖然堤歐很想讓玲知道自己有多麼為她擔心,卻沒有勇氣把心裡的想法確實地用言語表達。

  「我、我並不是自己想來的,只是因為卡洛塔拜託我這麼做喔。」

  「卡洛塔她……」

  玲的表情浮現出些微的不滿。早知道會變成這樣,還是應該要多賣一點人情才對,現在真後侮。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裡貝爾達拉開始發出痛苦的聲音,無論如何,都得先想辦法離開這座暴風谷。

  「總而言之,再這樣下去堆貝爾達拉會受不了的,我們要離開這裡。」

  「好。那麼,要怎麼離開?裡貝爾達拉,好像不能在這座山谷飛。」

  堤歐被玲用那對翠綠色的雙眼盯著,抱著胳臂陷入沉思。他雖然在上空一見到玲就不假思索地衝入暴風谷,不過並沒有事先想好離開的方法。

  話說回來,真的有方法能讓裡貝爾達拉龐大的身軀離開這裡嗎……?

  「難道……堤歐,你什麼辦法都沒想?」

  「唔!呃、怎麼會呢……」

  「真的嗎?」

  「那、那還用說!」雖然堤歐這麼回答,卻還是沒行想到對策。

  裡貝爾達拉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堤歐實在不認為牠還能抵抗風勢飛到上空,但是如果任憑氣流擺佈,也是死路一條。

  就在堤歐傷腦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小腿不知道被誰拍了一下,低頭一看,才發現為了不被強風吹走而低著身子緊抓岩石的布莉莎,正抬頭看著自己。

  「妳這傢伙,我不是才跟妳說很危險,叫妳不要過來嗎?。」

  堤歐一邊抱起布莉莎,一邊激動地說著,但是布莉莎卻一臉沒有聽見的樣子,伸手攀住玲的手臂。

  「布莉莎,妳是因為擔心我才跟來的嗎?」

  布莉莎點了點頭,玲也伸手輕柔地撫摸她的腦袋。因為兩人那是黑髮的關係,看起來就像一對真正的姊妹。

  布莉莎在這時露出嚴肅的表情轉過頭,伸手在堤歐的手背上寫下文字。

  『在下一個轉角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洞穴,如果能飛到那裡一定能得救。』

  「妳怎麼會知道有洞穴?」

  『剛剛在上面看到的。』

  真的有那種東西嗎?堤歐雖然對自己的視力也頗有自信,但是在濃霧的干擾下,根本看不到什麼洞穴。

  「妳確定沒看錯?」

  『不會錯的。』

  布莉莎的一雙大眼睛直視著堤歐,看來她有十足的信心。

  堤歐向布莉莎說了聲「好吧」,接著做出決定。反正也沒有其它方法,也只能試試這個提案了,現在的問題是,裡貝爾達拉能否撐到抵達洞穴。

  就在想到這裡的時候,堤歐察覺風勢突然趨緩,轉頭察看上風處,發現繆維爾莫名其妙地張開了翅傍。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發出威嚇的叫聲,看來那個傢伙似乎在向這陣暴風挑釁。

  有本事殺了我,就儘管來吧——繆維爾用這樣的姿態、高高豎起頭上的冠羽。

  「別為了那種事浪費體力啊……」

  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傢伙,但是也多虧了繆維爾,讓堤歐想到了一不好點子。

  「玲。再過去有個洞穴,我們到那裡去。我先飛在上風處,妳則讓裡貝爾達拉飛在繆維爾的正後方,用我們來減低風阻。」

  「我明白了。」

  見玲充滿信任地應聲同意,堤歐暗自在心中發誓一定要帶大家脫離險境。

 ☆★☆★☆★☆★☆★☆★

  在全身承受著激流的狀態下,繆維爾努力拍打翅膀。

  然而,無論繆維爾如何賣力地揮動雙翼,仍然緩緩被推向下風處。

  堤歐實在不敢相信如此努力飛行的繆維爾,竟然會輸給風壓。

  在身後不遠處,可以隔著薄霧看見裡貝爾達拉的身影,就算有繆維爾在前方阻擋強風,還是無法完全避免暴風打在牠龐大的身軀上。從裡貝爾達拉飛行的模樣可看出牠已經不剩絲毫餘力,現在誰也不知道牠究竟還能再撐多久。

  「繆維爾,再稍微靠右一點。」

  「啾嚕嚕嚕嚕!」

  也許是因為動作無法隨心所欲的影響,繆維爾的反應開始浮現焦躁。

  面對這樣的暴風,看來就算是繆維爾,最多也只能做到維持平衡。

  就算試圖偏向右側,在強風的攻勢之下,最後也會被趕回山谷中央。

  『看見了,在右後方!』

  是布莉莎的筆談。堤歐透過霧氣的縫隙仔細觀看,看見了在絕壁上的裂縫。

  那是一個巨大的洞穴,就尺寸來看,就算是巨鳥也能輕易通過,從洞穴的寬度來判斷,就算要讓裡貝爾達拉張開翅膀通過也不成問題。

  「玲,就快到了!」

  玲看見堤歐用手比了幾下,轉過頭確認了洞穴的位置,接著點點頭。

  看見獲救的希望,玲也能透過韁繩,感受到裡貝爾達拉的翅膀重新湧現出力量。

  接下來就只要想著如何飛到那裡了。不過,這也是最大的問題……

  此時布莉莎又再次將身體朝右傾斜,雖然不知道布莉莎是從哪裡學到這種技巧,但是繆維爾的身體也確實地開始朝右側水平移動。

  這種騎鳥技術雖然讓堤歐感到不可思議,但仔細一想,也覺得這種方式不無道理。繆維爾現在保持著水平狀態朝正前方飛行,也就是說,這樣能讓牠在左右翅膀的力量均等、全力飛行的狀態下,僅靠著騎鳥上移動體重來政變方向,這也代表著將完全不會浪費繆維爾振翅的力量。

  這招很管用,只要將這個招數練熟,相信在國定競鳥上也能縮短時間。

  說不定也能讓自己更接近追求的飛行路線。

  「繆維爾,你就這樣保持直飛喔。」

  「啾!」

  在繆維爾保持水中的狀態下,堤歐將自己的身體懸在騎座之外。

  突然襲來的強烈風壓讓堤歐差點被吹走,要不是他連忙恢復姿勢,險些就會摔下鳥背。

  繆維爾受到堤歐的動作影響,也差點失去平衡,之所以能設法撐住,主要還是由於平日的鍛煉發揮了成效。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

  「抱、抱歉,繆維爾,我稍微失誤了。」

  看見繆維爾豎起冠羽抗議,堤歐也透過韁繩表示歉意。

  『不可以讓整個身體都伸出去,手和腳要維持不變,只能移動上半身跟腰部。』

  「上半身跟腰部?」

  布莉莎筆談的內容讓堤歐皺起了眉頭,感覺還挺有難度,必須在自己跟謬維爾都維持平衡的狀態下,只讓體重移動才行,況且又是在這樣的強風下,這對騎鳥士的體力也有相當大的考驗。

  堤歐聽從布莉莎的建議,試著將腰部移到騎座外,這次堤歐的動作特別緩慢,深怕再次失去平衡,就在堤歐自己也覺得這種姿勢很難看的時候……

  『堤歐是在扭屁股,你忘記上半身要動了。』

  被布莉莎在背上寫下了屈辱的字句。

  「唔!這丫頭真讓人火大。」

  這次堤歐讓腰部的動作稍微大膽了一點,而上半身也跟著移動到騎座之外。

  轟!

  堤歐壓低身軀,努力承受著非比尋常的風壓。

  雖然十分緩慢,不過繆維爾的身體也確實地朝右側移動。

  『對,大致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

  心理的鬆懈造成了災難,突然從左側襲來的強風吹翻了繆維爾的身體。

  「唔!」

  眼前出現一片絕壁,堤歐連忙拉扯韁繩,繆維爾則在同時翻轉身體,靠腳跳離巖壁。

  那是繆維爾在『龍頭』也施展過的斷崖踢。多虧了這一個絕活才免於撞上絕壁的危機,但是在暴風的侵襲之下,繆維爾的身體也迅速被吹向下風處。

  「啾嚕嚕嚕!」

  繆維爾高聲嗚叫,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平衡,然而真是的問題是原本在後方的玲。裡貝爾達拉的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換到了繆維爾的前方,在突然少掉繆維爾擋風的情況下,裡貝爾達拉雖然拚命振翅,卻明顯地不敵風勢,礙於寬大的翅膀,裡貝爾達拉眼看就要被強風吞沒。

  『堤歐!右邊!』

  堤歐定神一看,發現目標的洞穴就在自己的身邊,要是繼續被刮向下風處,裡貝爾達拉和玲就沒希望了,機會只有一次。

  「撞上去!繆維爾!」

  「啾嚕!」

  裡貝爾達拉開始隨風擺佈,堤歐對準了牠的側腹,拉扯韁繩對繆維爾下達指令。

  堤歐在拉扯韁繩的同時,也一口氣將自己的腰部跟上半身懸在騎座外。

  「上吧!」

  從未感受過的強大重力侵襲了堤歐傘身,繆維爾轉成直角,一頭朝裡貝爾達拉撞去。

  巨鳥與巨鳥的碰撞產生強烈的衝擊。

  在暴風當中,三個人與兩隻巨鳥全部在半空中彈起。

  11

  這是個彷彿絕壁裂縫般的巨大洞穴。

  洞穴內部有勝過入口的寬敞空間,洞頂遠在頭上的彼端,洞內擁有足以讓十隻巨鳥並列飛行的寬度,而洞穴的深處被一片黑暗籠罩,更難看出還有多大的空間。

  在洞穴外面,暴風雖然仍舊持續不斷,但是洞內卻意外地安靜。

  「為什麼妳要一個人跑出天都?」

  面對堤歐彷彿逼問般的話語,玲低聲說道:

  「再這樣下去,萊比奴會爆發內亂。在那之前,我想找出火炎水晶在哪,查出三叉羽幽靈的真面目。」

  「這不是妳該做的事吧。更何況我要問的是,妳為什麼連一句話都沒和我們說,就自己一個人跑出去。」

  玲無法回答,她很明白堤歐是在為自己擔心,如果將事情告訴堤歐,他一定會出手相勸,但就是因為這樣,才讓玲說不出口。

  玲不希望繼續將堤歐拖下水,而且自己早就明白了三叉羽幽靈的身份。如果在這座山谷內真的有和那個人有關的線索,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將它找出來,因為這是流有亞克王家之血的人所背負的宿命。

  「妳說話呀?玲!」

  「對不起,堤歐。」

  聽到玲的道歉,堤歐不悅地哼了一聲、將臉別到一旁。

  「又開始裝啞巴了。」堤歐小聲抱怨。

  在洞穴的一角,裡貝爾達拉正在安靜地休息,牠似乎相當疲憊,長長的脖子繞到身後,就像睡死了一樣。要不是有繆維爾把牠撞進這座洞穴,恐怕會演變成無可挽間的狀況。

  一想到這裡,堤歐便覺得多少感謝都不足夠。

  玲走近在休息的裡貝爾達拉,伸手輕柔地撫摸牠的鬃羽。

  「對不起,裡貝爾達拉,讓你碰到這種危險。」

  在沉睡中仍對玲的話語發出「啡」聲回應的愛鳥,讓玲心裡湧出無限的憐愛。

  裡貝爾達拉剛從蛋裡孵化的模樣,玲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這只喜愛撒嬌的巨鳥因為認親本能而誤認為玲是母親,對玲來說,牠也是如同自己孩子般的存在。

  在洞穴的入口,繆維爾仍持續對洞外的暴風發出威嚇。

  繆維爾激動地揮動著翅膀,「啾嚕嚕」地對著洞外嗚叫。

  布莉莎則在繆維爾身後使勁拉扯牠的尾羽,似乎是想警告繆維爾現在的行為十分危險,可是在憤怒的繆維爾一瞪之下,布莉莎也只能慌張地逃到玲的身邊:

  『那隻眼神兇惡的鳥先生腦袋不好嗎?』

  得知布莉莎筆談的內容後,玲笑著回答。

  「嗯……因為繆維爾是一隻怪鳥」

 ☆★☆★☆★☆★☆★☆★

  即使太陽已經開始西沉,暴風谷的強風仍沒有絲毫停息的跡象。

  此刻玲讓身體靠著裡貝爾達拉的翅膀,不發一語地坐在地上。至於繆維爾,仍持續在洞穴入口對風威嚇,堤歐與布莉莎則在繆維爾身後休息。

  玲明白他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這裡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而且自己還必須找尋和三叉羽幽靈有關的線索。

  玲打算等裡貝爾達拉恢復體力之後就離開這裡。可能的話,最好能在不被堤歐他們察覺的情況下獨自離開。

  就在玲拿出暴風谷的地圖確認地形的時候,堤歐也察覺到地圖,於是走到玲的身邊。

  「妳是從哪裡拿到這份地圖的?」

  「艾爾-哈達爾的村莊,以前尋找過火炎水晶的人給我的。」

  堤歐看了地圖一眼,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

  「現在我們應該是在這個位置吧,這個箭頭應該是代表風向,這麼看來,標在旁邊的數字應該是風的強度。這裡簡直就跟迷宮一樣,一旦進來,除非一直去到遠在南方的風勢會合地點,否則都出不去的樣子。」

  堤歐只看一眼,就準確地掌握了地圖的內容。雖然堤歐只是見習生,但畢竟也是國定競鳥騎手,就算頭腦簡單,判斷風向的能力也比常人優秀。

  「這條紅線是什麼?沿著這座洞穴附近的這一條。」

  「那個、是擁有地圖的老爺爺跟我說過的地方。聽說過去有許多人失蹤了,被風吹到這裡後。」

  「咦?既然這樣就別跑到這裡來啊,女巨人!不是差點連妳都要失蹤了嗎!」

  「我不是女巨人,只是堤歐太矮了。」

  「這傢伙……每次都讓人火大……」

  玲調侃過氣憤的堤歐之後繼續前道:

  「傳說,還有其它的,很久以前,在億那個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時代,據說有一個男人曾在暴風谷失蹤,可是經過三十年後,有人在山谷的下風處發現他的遺體。」

  「三十年後?。那都已經變成骨骸了吧?還能認出身份真是不簡單。那個遺骨身上該不會有寫了自己名字的物品吧?」

  「那樣、不對。那個人才剛死不久。雖然也老了三十年,但聽說是那個人的朋友,看到臉就立刻認出來的樣子。」

  「失蹤了三十年,卻保有完整的屍體?」

  「對,很不可思議。而且那個人,似乎帶著一小顆火炎水晶,他很小心地將水晶放在口袋。那個人失蹤的地點就在這裡,畫著紅線的山谷。」

  玲就是在聽過那個傳說之後,才決定跑來這裡尋找線索的,她相信火炎水晶——也就是和三叉羽幽靈有關的某些線索,可能就在這個地方。

  「蠢斃了,只不過是傳說嘛。妳是因為這種傳說才闖進這座山谷的嗎?而且妳自己看看地圖上的數字,這座山谷可是暴風谷中風勢最強的地方,妳好歹也該想清楚再行動吧!」

  玲覺得堤歐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自己感到有些惱火卻也是事實。

  「堤歐還不是什麼都沒想就跑來救我。所以彼此彼此,半斤八兩。」

  「這不是被救的人該說的話吧!」

  「還沒被救。裡貝爾達拉,你要怎麼帶牠出去?」

  「唔……」

  堤歐說不出話,抱著胳臂想了一下。

  「我看順著這張地圖的箭頭飛,應該是最可行的吧。」

  「裡貝爾達拉,撐得住嗎?」

  「以這種風勢大概很難吧。也只能等到晚上再出發了,因為溪谷的風通常都會因為太陽的關係,隨著熱度使上升氣流增強,等晚上氣溫下降後,風勢應該會稍微減弱一點,不過我也是第一次來到暴風谷,所以也不能肯定啦。」

  「裡貝爾達拉,不能在晚上飛。繆維爾也……」

  「即使是這樣,也只能試著飛飛看了。」

  「堤歐你果然什麼都沒想。」

  「哼……妳還要提這件事嗎?」

  不知在什麼時候,布莉莎也來到了玲的身邊,她不知為何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交取石了看玲與堤歐。

  「怎麼了嗎?布莉莎。」

  被這麼一問,布莉莎撿起石頭,開始在腳邊寫字。

  『玲是莉朵妮公主吧?。』

  看到筆談的內容,玲瞪了堤歐一眼。

  「你為什麼要說出來?那個、說好要保密的。」

  「才不是我說的,是卡洛塔小姐到醫院拜託我來找妳的時候,被這丫頭偷聽到的。說起來這那是妳自己不對,追根究底,還不都是妳偷偷跑出來才會變這樣。」

  布莉莎沒有理會像是在宣示自己勝利的堤歐,繼續寫道:

  『你們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公主與家臣?』

  玲和堤歐對望了一眼。玲過去從未以那種方式去看待自己跟堤歐的關係。在萊比奴有嚴格的身份制度,從這方面來想,玲的身份確實在堤歐之上,加果玲成為下一任王妃,身為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的堤歐,確實也有可能被列入家臣之列。但是……

  堤歐也一樣陷入沉默,而在這安靜的空檔問,布莉莎又繼續問道:

  『還是說,你們是情侶?』

  「別、別別、別說傻話!我和玲怎麼會是情侶嘛。對吧?」

  就算堤歐一句「對吧」就把話丟給玲,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其實也沒什麼好困擾的,只要說「堤歐說得對」肯定就行了……可是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因為玲總覺得自己要是那麼做,就會斬斷某種東西。

  玲明白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經接受了要成為舒爾王王妃的命運,但是在內心的某個角落,卻仍存有想以自己的翅膀胰翅高飛的想法。

  而此刻,玲感覺自己再次確認了這個事實。

  玲緊握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她所緊握的是藏在衣服底下、自己與堤歐的羈絆。

  布莉莎打量了一下慌張的堤歐和不發一語的玲,接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在腳邊這麼寫到:

  『我大概明白了。』

  「妳明白個頭啦!早熟的小鬼。」

  『我明白堤歐對玲是怎麼想的,還有玲對堤歐是怎麼想的。』

  「喔?我對玲怎麼想?這種事我根本懶得去思考。」

  布莉莎像是要打斷堤歐說話似地搖了搖頭,然後露出微笑。

  不知為何,那是一種讓人感到悲傷的微笑,是一種不應該為女孩所擁行、帶有深沉憂鬱的笑容。

  『可是堤歐,有件事你千萬不能忘記,國王是種會背叛家臣的生物,這是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就算是公主,一定也……』

  布莉莎只寫到這裡便轉身離開

  「那小鬼是什麼意思啊?真怪。」

  然而玲的雙眼卻始終緊盯著腳邊的文字。

  ——國王是種會背叛家臣的生物。

  這句話深深刺傷了玲的內心。

 ☆★☆★☆★☆★☆★☆★

  11

  「妳打算去哪裡?」

  在一片濃厚的黑暗中,堤歐起身如此問道。

  玲大概是以為堤歐已經睡著了,難掩內心的動搖。

  「堤歐……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我從剛才就一直醒著,因為我在等風勢變小。」

  時間大概已經接近午夜,在洞穴外,暴風造成的風聲已經稍微平靜了些。正如堤歐所預料的,夜晚少了因太陽熱景而產生的上升氣流,風勢似乎也因而減弱,就在堤歐打算再稍微觀察一下、而躺在繆維爾翅膀下的時候,剛好察覺了玲的動靜。

  「妳該不會打算丟下我,自己先走吧?」

  「那個、不對。我只是打算確認風勢。」

  「既然這樣,那妳幹嘛抓著裡貝爾達拉的韁繩?」

  玲說不出話來,堤歐盤起腿歎了一口氣。

  「我看妳從傍晚就突然安靜下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妳每次保持沉默的時候,多半都是在想些餿主意,和八個月前相比真是一點進步部沒有。」

  這傢伙到底隱瞞了什麼?為什麼她想要獨白行動?

  就在堤歐站起身、打算問個清楚的時候,玲四處張望了一下,隨即出聲說道:

  「堤歐,布莉莎在哪裡?」

  「妳少裝迷糊了,玲。布莉莎下就躺在裡貝爾達拉的旁邊……」

  不見了!堤歐記得在天黑之前,布莉莎確實還躺在裡貝爾達拉的翅膀下,但現在就算靠著洞外射入的些微月光仔細察看,也看不見布莉莎的蹤影。

  「啡?」

  堤歐抬起裡貝爾達拉的翅膀也沒看到布莉莎,然後不抱什麼希望地確認了繆維爾下方,但是同樣找不到,只有在半夜被吵醒而心情不悅的繆維爾,氣憤地啄著自己的腦袋。

  「那丫頭跑哪兒去啦?」

  「要是在這種地方迷路就糟了。堤歐,快去找布莉莎。」

  「是妳要負責的吧。她原本可是躺在裡貝爾達拉的旁邊,所以沒發現她走丟是妳的不對。」

  「那樣、不對。帶布莉莎來的是堤歐,所以堤歐是監護人。」

  「誰要當那種丫頭的監護人啊!」

  「堤歐,不負責!」

  「搞不清自己立場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就在他們說到這裡的時候,聽見洞穴深處傳來鳥鳴聲,兩人立刻安靜下來。

  呼——呼——

  呼——呼呼——

  「這個叫聲,是什麼……?」

  「似乎是角鴞,不過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而且不只一隻的樣子。有六隻……不對,可能還要更多。在洞穴內無論是前後左右,都能聽見角鴞的叫聲從高聳的洞頂傳來,彷彿刻意要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啾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突然大叫,只見牠展開翅膀擺出威嚇的姿勢。

  繆維爾雖然不善於夜視,不過本能上對外敵十分敏感,附近肯定有什麼東西,而且,還是在如此黑暗的洞穴之內……

  「玲,妳坐到裡貝爾達拉的背上。」

  「可是,布莉莎還……」

  堤歐一躍到繆維爾的背上,巨大的影子便襲擊過來,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繆維爾躲過了這次攻擊。

  洞內響起了強烈的破空聲,定神一看,一個巨大的鳥影降落在堤歐前方。因為光線昏暗的關係,堤歐無法確認其樣貌,但是從影子來判斷,體格應該跟繆維爾差不多。

  「嘰喀、嘰喀、嘰喀喀喀喀!」

  神秘的巨鳥發出咆哮,是散發著敵意的激烈威嚇聲。

  「啾嚕嚕嚕嚕!啾嚕嚕嚕!」

  繆維爾也呼應著對方的威嚇,並朝對方衝撞,而那只神秘的巨鳥則在同時起飛,躲過繆維爾的攻擊。

  巨鳥的身影就這樣融入黑幕當中。堤歐一邊搜尋對手的身影,一邊吶喊著:

  「快逃!玲!近傢伙不是普通貨色!」

 ☆★☆★☆★☆★☆★☆★

  在一片漆黑中,玲聽見了繆維爾起飛的振翅聲,緊接著……

  「啡!」

  裡貝爾達拉的整個身體就在玲的眼前被撞飛。

  那只神秘巨鳥的身影,壓在裡貝爾達拉摔倒在洞穴巖地的龐大身軀上。

  下一剎那,裡貝爾達拉再度被擊飛。

  「裡貝爾達拉!」

  「啡!啡!」

  原本打算去幫助裡貝爾達拉的玲,卻在此時停下腳步。

  因為不知在什麼時候,玲的前方多了一道人影。

  「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不過玲還是能明白對手非比尋常。明明彼此的距離這麼近,對方卻能讓玲察覺不到絲毫氣息,彷彿是黑暗本身正無聲無息地站在自己眼前,像極了亞克王家宮廷武術的隱形術——影舞。

  「你是……」

  喬邦?。玲雖然想這麼說,卻沒有餘力將話說完。

  眼前的人影突然消失。不,並非消失,而是整個身子朝地面壓低。

  當玲察覺這件事時,人影已經貼近到玲的身前!滑入玲的腳邊,玲甚至來不及擺出架勢,殺氣便從下方傳來,玲也在瞬間察覺了那股殺氣的真面目。

  升隼腳!

  亞克王家宮廷武術的足技朝玲的下顎襲來,玲瞬間後仰上半身、朝後方翻滾,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了攻擊,並順勢在巖地上翻滾,與人影拉開距離。

  「等等!我、不是敵人。」

  玲起身說道,卻又在這時感受到身後出現其它氣息,她因戰慄感而睜大雙眼。在玲的眼中又出現了其它身影,對方不只一人,有三人、不,可能有五人。

  真正讓玲驚訝的是,那些人都與先前的人影一樣,修得了隱形術。

  「你、你們是……」

  一陣劇烈的衝擊竄過玲的頸部。

  玲就這樣在瞬間失去了意識。

   ☆★☆★☆★☆★☆★☆★

  「這傢伙是三叉羽幽靈嗎……?」

  堤歐騎著繆維爾在洞穴內飛行,同時難掩內心的焦躁。

  那只神秘的巨鳥在一片漆黑的洞穴內,和三叉羽幽靈一樣縱橫無阻地來回穿梭,彷彿在這樣的黑暗中,一樣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堤歐完全弄不清狀況,他唯一能明白的,是對手明確地掌握了自己的位置,並試圖在空中衝撞自己的事實。

  堤歐聽見巨鳥的振翅聲從側身逼近,繆維爾才剛做出反應,就立刻被對手的巨鳥踢飛、在空中失去平衡,接著又被對手擊落地面。

  「啾!」

  要不是繆維爾有經過千錘百煉的腰和腿,恐怕免不了一番重傷,幸好牠的雙腿穩穩地踩住地面,才得以緩和強烈的衝擊。

  「啊、好險喔,真是的……」

  雖然空間很寬敞,但是在洞穴內無法自由飛行,再加上光線昏暗,堤歐判斷胡亂起飛會招來危險,所以要繆維爾後退。

  「啾嚕嚕嚕!啾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不斷拍打著翅膀發出威嚇聲,在空戰吃虧似乎讓牠無法釋懷,堤歐光是要壓制謬維爾的亢奮就花了不少力氣。

  然而堤歐察覺到一件事,就是敵方在自己頭上發出的振翅聲!翅膀拍動的聲音與破空聲,與大刀燕發出的聲音明顯不同。堤歐沒有聽過那種彷彿將空氣撕裂般的聲音,對手的速度也並非特別驚人,但是堤歐明白對方也施展著和大刀燕類似的動作左來右往,能夠任意地改變方向。

  「這傢伙不是三叉羽幽靈嗎……?」

  那麼,他們又會是什麼人?那傢伙還有同夥嗎?。光一個三叉羽幽靈就已經應付不來了,要是對手還以多擊寡,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勝算。

  「玲!妳還好吧!」

  堤歐伸手擦去額頭上滑落的汗水,並拉開嗓門喊道,卻聽不見任何回應,他只能在離自己有一段距離的洞穴入口附近,聽見裡貝爾達拉的聲音。

  「啡……啡——!」

  是求助的哀叫。牠應該是受到神秘巨鳥的襲擊,被趕到入口附近了。

  看來對方企圖將裡貝爾達拉趕入暴風谷。

  「快跑!繆維爾!」

  「啾!啾!」

  繆維爾反映著韁繩的動作,在地上奔跑起來。

  堤歐藉著暴風谷的門光,看見兩隻巨鳥交疊的身影。

  「逮到牠了,就在那裡!繆維爾,就這樣將那傢伙撞進暴風谷!」

  「啾!」

  繆維爾對準其中一個影子,使盡全身的力量朝對方撲去,那是繆維爾最擅長的衝撞,要是紮實地吃上這麼一擊,就連大鷲都很難全身而退。

  堤歐做好了提防衝擊姿勢,但是……

  原本應該在前方的巨鳥身影,不知何時飛到了頭上,對手靠著和三叉羽幽靈不相上下的利落飛行,將繆維爾玩弄在鼓掌間。

  慘了!

  「啾!」

  強烈的衝擊襲向繆維爾,來自背後的意外攻擊讓堤歐從騎座上摔落。

  原本打算衝撞對手的繆維爾龐大身軀,就這樣順勢被撞出洞外。

  緊接著,繆維爾就被暴風吹得不見蹤影。

  裡貝爾達拉也和被巨鳥襲擊的繆維爾一樣,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繆、繆維爾!裡貝爾達拉!」

  呼——呼——

  呼——呼呼——

  洞穴中到處都是角鴞的叫聲。

  巨鳥也在此刻從無計可施的堤歐上方降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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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1:17 PM|只看該作者
  第三翔《Friction Cool》寂靜的接觸

  1

  胡格始終期待著每月一次能回到有兒孫等待的家中。

  除此之外,胡格整年都住在天都深處,那一座黑暗的巨坑之中。

  他過著沒有晝夜之分的生活,不過在黑暗當中,時間之類的東西原本就沒有多大意義。

  胡格日復一日地在巨坑內巡邏,在光苔的光線中感受四季的流轉,這就是洞穴警衛的宿命。雖然是個不起眼的職務,但是這份因祖先得到初代萊比奴王的信任、而代代相傳至今的工作,讓胡格感到十分驕傲。

  天都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大約五十年前,兩代前的萊比奴國王陛下親自宣佈這份工作從此中自己繼承的那份喜悅之情,至今仍留在胡格的心中。

  『尊貴的天都守護者』。

  儘管這個被王家如此稱呼的家族做的是不起眼的工作,倒也受封了王爵的地位。

  在夜幕低垂的時間,胡格騎著闇夜鷹返回位於天都頂部的家中。胡格住的地方雖然外觀樸素,但是不同於位在天都側壁的洞穴住居,而是石造的獨棟建築。胡格站在種滿花單的庭院,對眼前暌違許久的自家風景觀望了好一陣子。

  在夜色中返家,也是洞穴警衛的工作需求之一。

  他們的身形不得暴露於人前,工作內容不得為人所知;而巨坑的秘密,也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部是洞穴警衛被賦予的使命。

  「主人難得回家,竟然沒行任何人出來迎接嗎。真是的……」

  胡格一邊抱怨,一邊打開家門,出現在眼前的是沒有任何照明的安靜門前空間。如果按照往例,妻子與兒子、兒媳婦,還有三名孫子,應該都會在外頭迎接才對,可是今天胡格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人在家的跡象。

  「可怪,我弄錯返家的口子了嗎……?」

  正當胡格這麼自言自語的時候,脖子突然被東西勾住。

  「別動。」

  沉穩卻讓人感覺不容反抗的沙啞聲音,在胡格耳邊響起

  胡格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異常高挑的人影,此人將手臂繞過自己的頸部、限制住自己的行動。他的手臂細得猶如枯木,但隱藏在其中的超常臂力,讓胡格感到戰慄。

  「你是什麼人……?」

  「我叫做喬邦。」

  「喬邦?。」

  「如果換成三叉羽幽靈,不知你是否明白。胡格。哈維爾,守護瑞鳥氣脈之尊貴的洞穴警衛。」

  「唔!?」

  胡格驚訝的理由有兩個。

  其中一個理由,是因為背後的人影自稱是三叉羽幽靈。胡格記得自己在大約一個月前的報紙上看過那個名字,他是綁架天都貴族的無恥奸賊,雖然胡格已經和世俗有好一段時間沒有接觸,但實在沒想到這個人到現在都沒被抓到……

  而另一個理由是——這個自稱是三叉羽幽靈的人知道『瑞鳥的氣脈』,而且他還清楚地指出胡格就是洞穴警衛。

  胡格十分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你叫做喬邦是嗎?你是從哪裡得知瑞鳥氣脈這件事的?」

  「當然是納米普初法典。上面寫著瑞鳥的氣脈是天都的心臟,並且還寫著如果沒有瑞鳥的氣脈,天都就不可能建成。」

  「那種東西只不過是傳說。」

  「裝傻是沒用的。我要你現在立刻帶我去瑞鳥的氣脈,不,也許該說去瑞鳥的尾巴才對。」

  這傢伙,竟然連瑞鳥的尾巴都知道……

  胡格緊緊皺起眉頭。

  「要是我拒絕呢?」

  「那你的家人將全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聽到這句話,胡格總算明白了家裡感受不到人跡的理由。

  「太卑鄙了……」

  「口等是注定生於黑暗、死於黑暗的一族,而我也早已讓自己化為禽獸。」

  那帶有憎恨的聲音,像劇毒般侵蝕著胡格的身體。

 ☆★☆★☆★☆★☆★☆★

  2

  頭頂滿是陰暗的岩石,堤歐一邊仰望著那些岩塊,一邊思考著自己現在置身於何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堤歐茫然地想了一陣子之後,鮮明的記憶才重新浮現。

  從洞穴被趕出暴風谷的繆維爾與裡貝爾達拉,以及從頭上襲來的神秘巨鳥。在那些記憶之中,堤歐覺得自己遺忘了某個重要的東西,那是個光是回想就讓自己感到心痛、且無可取代的東西……

  「……玲!」

  堤歐喊著玲的名字站起來,在他的身後有一道悅耳的聲音響應:

  「怎麼了?堤歐。」

  「啊……咦?。妳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我一直都在這裡,因為堤歐,你一直都沒醒來。」

  玲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腿,看來堤歐先前一直都躺在玲的腿上,也就是所謂的膝枕。

  堤歐光想像那樣的光景,雙頰不禁熱了起來。

  「我、我為什麼會躺在妳的膝蓋上?」

  「這裡、都是岩石,會讓人很難過。比起這個,堤歐,你有受傷嗎?」

  被玲這麼一問,堤歐先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先前雖然在洞穴中和那只神秘的巨鳥展開激鬥,幸好只有手肘有些微的擦傷,也就是說,對方的巨鳥可能有刻意手下留情。

  「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這裡是哪裡?布莉莎又怎樣了?」

  「不知道。我也在洞穴裡被襲擊,一醒來就在這裡了。」

  玲低下頭繼續說道:

  「不過我大概知道。這裡、應該是那座洞穴的深處。我們被人襲擊,然後被帶到這個村子來。」

  「村子?」

  見堤歐露出不解的表情,玲指了指牆壁。在玲所指的那面巖壁上,有扇用鐵欄組成的鐵門,似乎是這個房間唯一的出入口。也就是說,這裡是監獄?堤歐靠近鐵門,朝門外觀望了一下。

  眼下確實能望見一座村莊,這座村莊四面部被高聳到令人眼花的絕壁所圍繞。在溪谷底部建設的村落——堤歐產生這樣的聯想。而上方令人聯想到巨蛇的細長天空,僅能在突出的巖盤與群樹的枝葉之間露出些微的蹤跡。

  這座村莊很陰暗,光論大小應該比艾爾-哈達爾村還大,若與畢納溪谷相比的話,也僅僅略小一點,但是擁有如此規模的村子,卻讓人籠罩在充滿壓迫的閉塞感中。

  堤歐他們所在的這座監獄,位於能夠俯瞰村落的絕壁中間位置。在下方細長田地的田間道路中,能隱約看見如豆粒般大小的人影。

  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不知為何都是充滿異國風情的陌生服裝。

  「我從來沒聽說在暴風谷裡有這種村子,地圖上也沒有標示。這該不會是與世隔絕的村莊吧?而且村民穿的衣服也不像萊比奴的打扮,簡直就像是叫做『沙裡』的亞克民族服裝……」

  堤歐轉過頭,看見玲坐在原地,一臉愧疚地點了點頭。

  正當堤歐對玲的態度感到不解時,玲又重新拾起頭,用那對翠綠色的雙眼直視著堤歐的眼睛。

  「堤歐,接下來的話,請安靜聽我說完。另外我也拜託你,不要隨便抵抗他們。」

  「要我安靜聽妳說是沒問題,但是要不要抵抗,就要看本大爺高興啦。」

  見堤歐理所當然地如此說道,玲走到堤歐身前,接著輕輕伸手握住堤歐的手臂,並露出溫柔的微笑。

  「嗯?」

  堤歐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不過這樣的想法也僅止於瞬間,只見玲的手突然迅速移動,接著自己的身體便難以置信地被摔到半空中。

  「妳、妳搞什麼鬼啊!暴力女巨人!」

  堤歐摔倒在地上之後,猛然起身抓著玲抱怨。但是堤歐伸出的手臂再次被玲用反手抓住,這次換成關節被玲扭得動彈不得。

  「這、這傢伙……」

  「如何?堤歐。我的動作,堤歐是掌握不住的。」

  「開玩笑!我只不過是稍微大意了……」

  堤歐話才出口,一陣劇痛便竄過手肘,強烈的疼痛甚至讓堤歐跪倒在地上。

  「我求你,堤歐,不要抵抗他們。否則這個村子的人,會對你做相同的事。不、肯定會用更嚴酷的手段……」

  「這種事妳哪會知道啊!」

  「我知道。因為這個村子,不是萊比奴的村子,是亞克的村子。」

  「亞克的村子……?」

  「嗯。而且住在這裡的人,一定都是流有亞克血統的人,就和三叉羽幽靈一樣……」

  堤歐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玲又從他身後說出更令人震驚的話。

  「他是亞克王任命行動的密探集團成員,為萊比奴帶來災厄之人。」

   ☆★☆★☆★☆★☆★☆★

  「距今一百八十年前,五代前的亞克王是個受到爭議的人物,當時的國王為了強化亞克國的國力,做了很多檯面下的工作。他為了讓這塊大陸的諸國互相爭鬥,在其它國家策動內亂、破壞作物、散播疾病。」

  「畢竟亞克是有名的謀略國家嘛,這點程度的事情到現在不也有進行嗎?畢竟亞克是會為了婚姻,將妳送來萊比奴的國家。」

  堤歐一邊揉著剛剛才獲得自由的手肘,一邊語帶諷刺地說道。玲對堤歐的說法並未肯定,也沒否定,她只是在岩石地面上抱著膝蓋露出微笑。

  「那個國王,在那些行動中,還送了萊比奴一個禮物。」

  「禮物?」

  「嗯。他送入的是如果有一天、萊比奴想對亞克發動戰爭時,可以從內部阻止對方的組織。」

  「妳指的是,從事暗殺或恐怖活動之類的人嗎?」

  玲曖昧地點了頭,堤歐對玲的反應「喔」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他們是彼稱做『食火雞』的密探集團。根據留下的記錄,成員總共約有兩百人。」

  「食火雞?是住在亞克與萊比奴國境附近的森林中、像鴕鳥一樣不會飛的鳥嗎?我聽說牠們的大小跟人類惹不多,而且生性凶暴。因為那些鳥隱居在森林深處,所以人們也不怎麼瞭解牠們的生態,但我倒是聽過那種鳥襲擊人類、把人活活踢死的傳聞。」

  「嗯,就是那種鳥。密探集團的全部成員,都是接受過武術等特殊訓練的人,無論男女。他們學習萊比奴的語言及文化,以萊比奴人的身份混入國內,等到有天亞克王下命令,就立刻採取行動。」

  換句話說,所謂的密探集團,是一群和身為亞克王家之女的玲,背負著相同使命的人,只是有個人與集團、潛伏於王室與民眾的差別而已。

  「可是到最後,任何活動他們都沒有進行過。因為九代前的那個國王,在一年後就生病去世了。密探集團的存在,也被去世的國王一直保密。這和在那之後亞克王室內,發生了長達六年的權力鬥爭也有很大的關係。也就是說,密探集團被亞克王家遺忘了。」

  但是在三十年後,因為一名密探集團成員送給亞克王家的秘密信函,讓事態有了變化。該名成員以家臣的身份混入了萊比奴王宮,報告自己監視王家的動向,所以直到收到那封書信後,密探集團的存在才首次曝光。

  據說當時的亞克王家對這封書信大感困惑,畢竟五代之前的亞克王,並沒有在任何地方留下與密探集團的聯絡方式。

  根據唯一一名潛入王宮的密探所帶來的報告,也可以得知密探集團內部正爆發抗爭、組織分裂,已經無法和同伴取得聯絡。換句話說,這也代表著亞克王家與密探集團的連結已完全中斷。

  因此,即使亞克王家好不容易才得知其存在,仍然無法掌握密探集團的蹤跡,他們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被遺忘在萊比奴的深暗溪谷之中。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百五十年,原本應該有兩百名左右的密探們,理應也早已遠離人世。

  玲認為密探集團的存在會在亞克王家內逐漸風化消失,也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他們卻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也許該說,是他們的組織仍持續在運作。他們多半是歷經了數個世代,並靠後代子孫延續著他們的使命。

  所謂的密探集團,是連同暗殺重要人物也視為份內工作的危險組織。在玲與舒爾王定下婚約、兩國正建立友好邦交的現在,他們對萊比奴和亞克而言,都成為了危險的存在。

  玲將這些事情扼要地對堤歐做了說明。

  堤歐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段時間之後,提出了一個當然的疑問。

  「妳剛才說這個村子的居民,是那個什麼密探集團的子孫吧?為什麼妳能這麼肯定呢?而已妳剛才還說三叉羽幽靈也是密探集團的成員,又是什麼理由讓妳這麼想的?」

  「理由很簡單。根據留下的紀錄,五代前的亞克王,曾賜與密探集團一個模仿食火雞腳趾形狀的徽章。食火雞的腳趾,是三根。」

  玲說到這裡豎起了三根手指,呈現三叉的形狀。

  「據說那個徽章直接將這樣的外觀換成鳥的羽毛,變成了銀色的三叉羽徽章。也就是說,銀色的三叉羽就是密探集團的徽章、他們的象徵。」

  「唔……」

  堤歐抱著胳臂低吟著。

  玲一開始聽到三叉羽幽靈的消息時也不敢相信,而這份懷疑之所以轉變為確信,是因為她得知了三叉羽幽靈是會使用亞克王家宮廷武術的高手。

  但是玲並未告知堤歐這個害實。因為玲無論如何都不希望堤歐知道,她和三叉羽幽靈一樣,以暗殺者的身份接受過訓練的實情。

  不管怎麼說,密探集團仍存在的事實,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如此一來,在暴風谷洞穴內襲擊玲的複數身影都會隱形術的理由也能得到解釋。只是玲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何密探集團成員之一的三叉羽幽靈要綁架身在天都的貴族。

  玲認為既然自己身為流有亞克上家之血的成員,就有義務要確認他們的意志,而且自己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們繼續做出恐怖行動。

  這也是為了有許多自己珍愛的人所居住的亞克,以及萊比奴。

  玲會隻身一人來到暴風谷,全部是出於這個理由。

  「這個、是亞克王家與他們的問題。對他們來說,我們亞克王家是拋棄他們的仇人,三叉羽幽靈是為了報復我們,才在天都現身。」

  這全是亞克王家與密探集團的問題,所以和堤歐一點關係都沒有。玲是這麼想的。

  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讓堤歐脫身,就算要犧牲自己。

  「這個、和堤歐沒釘關係。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冷靜,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衝動。」

  「別鬧了!」

  看到堤歐突然發怒,玲驚訝地睜大眼睛。

  「什麼沒有關係!女巨人!我都被牽扯到這種地步,沒有關係個頭啦!」

  「對不起。把你牽扯進來,我也覺得很抱歉。我會偷偷離開天都,其實也是不希望把你們牽扯進來。可是……」

  「所以說,我會生氣就是為了這件事!」

  「……?」

  玲弄不懂堤歐發怒的理由,只好閉上嘴巴,聽堤歐繼續說下去。

  「什麼密探集團還是亞克王家什麼的,那些根本就不重要!那種東西我才懶得管。讓我生氣的不是我被牽扯進來這件事,而是妳一直不把這件事告訴我。不想把我扯進來?告訴妳,從八個月前我認識妳開始,我就已經被妳拖了水了,妳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把我的人生弄得亂糟糟。這跟妳喜不喜歡沒有關係,就算妳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也沒有用,我的人生早就緊緊以妳的人生繫在一起了,這件事妳最好給我牢牢記住,暴力女!」

  堤歐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接著又好像連自己說了什麼都搞不清楚般,不耐煩地大叫了一聲,然後胡亂搔著自己的頭髮。

  又過了一段時間,堤歐背對著玲補充了一句:

  「所以說,妳別再說什麼和我沒有關係之類的話了,聽了讓人超火大……」

  「堤歐……」

  玲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話,她只感受到胸口異常發熱。

  玲用手按住胸口,才重新發現在自己衣服底下的東西。

  鳥笛。那是八個門前,堤歐在畢納市集買給自己、用來和鳥兒做朋友的道具。對玲來說,鳥笛是兩人捨命前往天都的回憶,同時也是自己和堤歐的羈絆。

  這與兩人彼此的身份無關。未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這都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絕對不會被切斷的羈絆,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會像這樣將它戴在身上。

  玲取出了那個鳥笛,它就像一個在葡萄酒拴的木片上裝上螺栓,並已附有握柄的玩具,這個繪有紅色與藍色小鳥圖案的玩具對玲來說,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寶物。

  「對不起,堤歐。還有……謝謝你……」

  聽玲這麼一說,堤歐回過頭,臉上帶著些微的羞澀。

  他試圖掩飾羞澀而四處遊走的視線,停在那個鳥笛上。

  「那種東西妳還留著啊?」

  「嗯,因為是我的寶物。」

  「哼,妳是小孩嗎?」

  看見堤歐苦笑著說道,玲也跟著露出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牢門突然開啟。

  兩人轉頭一看,玲發現那是一張她見過的面孔。是她在艾爾-哈達爾村裡遇見的親切少年,就是他拜託尋找火炎水晶的老爺爺,將暴風谷的地圖交給自己的。

  「你怎麼會來這裡……」

  「這件事以後再告訴你。總而言之,你們已經沒有嫌疑了,過一陣子就會讓你們出去,相對的,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不過即使你們想逃跑也不可能辦到。」

  少年一改先前的親切,以瞧不起人的態度睥睨著他們。

  「臭小子!你囂張什麼啊!」

  堤歐激動地站起來,玲則連忙制止。

  「沒有嫌疑是什麼意思?還有,布莉莎在哪兒?」

  「你們應該感謝她。要不是有她為你們作證,你們可得一直待在監牢裡了。」

  玲對少年的話露出不解的表情,少年這時朝門旁伸出於,在他的動作示意下現身的人韌,讓玲跟堤歐都感到愕然。

  「布莉莎!」

  門口那名容貌還留有稚氣的黑髮少女,正是布莉莎。

 ☆★☆★☆★☆★☆★☆★

  3

  繆維爾正在暴風谷中飛行。

  激流仍和先前一樣逆著風向,使飛行變得不聽使喚,無論牠如何死命振翅,也會逐漸被吹向後方。

  繆維爾能在上空確認自己的目的地,但是一旦飛入山谷,在大量的濃霧包圍之下,根本連飛行的方向部分不清,而且因為稍微扭轉尾羽就會失去平衡的關係,就連想轉頭確認方向都受到限制。

  繆維爾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被吹到下風處,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先飛往風勢較弱的暴風谷下游,然後再重新飛往上游位置。同樣的事,繆維爾從早上開始已經重複了數十遍。

  繆維爾也知道自己從幼鳥時期鍛煉至今的肌肉早已發出抗議,有時在意料之外突然刮起的側風,幾乎要將繆維爾的翅膀折斷。

  「啡!啡——!」

  裡貝爾達拉在山谷上空大聲鳴叫著,謬維爾完全聽不到牠在說什麼,但是透過牠的聲音,謬維爾能夠明白目標還在稍微偏右一點的地方。

  那個無法在暴風中飛行的傢伙,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目標正上方盤旋,換句話說,只要飛到那傢伙聲音的正下方,就能抵達目的地。

  「啾嚕嚕!」

  我知道啦!你給我安靜一點!繆維雨對上空的裡貝爾達拉發出抱怨。不知是否是這樣的行為遭到了報應,繆維爾頓時失去平衡,被強風一口氣吹落到絕壁深處。雖然在拚命振翅後有驚無險地飛了回來,卻也看見谷底就近在眼前,實在讓繆維爾捏了一把冷汗。

  昨天晚上……

  自己在暴風谷中的洞穴內和神秘的巨鳥交戰,雖然說自己在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但是敗給對手仍是事實。

  繆維爾原本應該靠著堤歐的韁繩引導,朝月光中的鳥影衝撞,卻被對手利落地閃過,並且被撞出洞外。

  當時自己身陷在一片黑暗的暴風谷中,之所以能平安無事,全都是因為風勢沒有白天那般強烈,再加上幸運才得以脫險。

  繆維爾雖然拚命振翅逃到了山谷上空,但背上已經少了堤歐的身影。

  裡貝爾達拉大概也是一樣吧。當繆維爾早上和牠會合的時候,並沒有在牠的背上看見玲,而牠當時也一邊嗚叫,一邊尋找玲的蹤跡。

  堤歐……

  他肯定是在敵人踢飛自己的時候摔落鳥背的。

  這麼說來,現在他應該還在那座洞穴內,正等待著我去迎接他。

  最近雖然已經連續吃下兩回敗仗,但我這次一定要靠這對翅膀讓對手知道厲害。

  所以,請住那裡再等我一下。

  在我到達那裡之前,千萬不要出事。

  就算得犧牲這對翅膀,我也一定會上救你的!

  繆維爾猛然拍動翅膀,總算重新取回高度,轉頭一看,絕壁上的裂縫就近在眼前。

  只差一點,只要再稍微靠→一點。

  「啡——!」

  繆維爾聽見一陣的高亢的叫聲突然從頭上傳來,同時一團濃厚的霧塊像巨浪般,朝自己的正面襲來。

  霧塊的速度讓繆維爾根本無從閃避。

  「啾!」

  強烈的風壓彷彿要將謬維爾的翅膀扯去。

  繆維爾的視線被染成一片雪白。牠逐漸被濃霧的濁流吞沒,被風壓蹂躪的身體甚至剝奪了牠的平衡感。


 ☆★☆★☆★☆★☆★☆★

  4

  科古——這座位於暴風谷深處的避世之村所擁有的名字。

  這是一座建立在絕壁夾縫之間,形狀像蛇般細長的村子。

  面積稀少的地面全部被開墾為田地,而在斷崖開墾梯田的做法雖然和萊比奴的其它村莊相同,但住居點大多不是洞穴,而是在巖棚上搭蓋木造建築,這一點和萊比奴截然不同。

  這裡頭上可以見到的天空極端狹窄,而且因為斷崖上方突起的巖棚,還有在巖棚上生長的樹木,讓這裡幾乎照不到日光,雖然現在時間已經是大白天,但村內的風景卻彷彿還停留在日出之前。

  陰暗、潮濕的村落——這是堤歐對科古所抱持的第一印象。

  「這裡、和亞克的鄉村很像。感覺就像萊比奴和亞克的村子,加起來除以二。」

  玲為眼前的景象睜大眼睛,並小聲地說道。而堤歐則是默默聽著玲那隱約帶有思鄉之情的聲音。

  他們在不久前從監牢中獲得解放,接著就被帶往位於村子中央的廣場。

  許多村人們郡跑來圍繞住堤歐與玲的身邊。男女老幼合計約有百人,每個村民手上都拿著農具,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眼光,儘管從他們身上感覺個到敵意,不過那種像是看到稀有動物般的視線,實在讓堤歐心裡不是滋味。因為這樣,堤歐語氣激動地對著站在自己身旁的嬌小背影發洩怒氣。

  「布莉莎,妳和三叉羽幽靈是同夥吧?妳是故意裝作失去記憶,把我們帶到這裡的嗎?妳到底有什麼目的?」

  玲看得出市莉莎在聽見堤歐這些話時身體變得很僵硬,但是也僅止於此、布莉莎沒有回頭,只是始終保持沉默。

  「妳這個臭小鬼!」

  堤歐打算抓住布莉莎的肩膀而伸出手,手卻立刻被站在一旁的男子撥開。是那名將堤歐他們從監牢中放出來的少年。他自稱大衛,年紀跟堤歐相當,中等身材,雖然柔和的眼角及嘴角都給人淘氣的印象,但他自以為是的態度也讓堤歐感到十分火大。

  「你在幹什麼!」

  「我勸你最好節制一點,畢竟她可是喬邦先生!我們青年幫領袖的妹妹。」

  青年幫的領袖?

  「對你們來說,三叉羽幽靈這個名字應該比較熟悉吧。」

  「布莉莎是三叉羽幽靈的妹妹!?」

  堤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實在讓人一下子難以柵信。

  堤歐打算向布莉莎本人問個清楚,但卻被玲阻止了。

  玲對堤歐搖了搖頭,並以眼神示意要他忍耐。

  「多虧了布莉莎,你們才能像現在這樣獲得釋放。你們應該心懷感激,沒有抱怨的道理吧?」

  「我們憑什麼非得心懷感激不可!」

  「你們是靠著喬邦先生遺失的火炎水晶才找到這兒來的吧?我原本以為你們是政府的鷹犬,想說讓你們死在暴風谷才將地圖交給那個女孩的。老實說,我根本就不認為你們能夠平安抵達村莊的入口,如果不是布莉莎作證,說你們是來自關國的好奇留學生和普通的業餘競鳥騎手,原本可是得一輩子被關在那個牢房裡。」

  來自關國的留學生跟業餘競鳥騎手?。

  看樣子布莉莎並沒有老實說出自己的身份,堤歐和玲對布莉莎的意圖感到不解,因而對望了一眼。

  如果科古的村人是密探集團的倖存者,那麼玲就是拋棄他們的亞克王家成員之一,換句話說,是他們的仇敵。要是身份被他們知道,後果將不堪設想。

  如果布莉莎願意一直保密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但弄不清布莉莎這麼做的理由,也讓堤歐難以甩開疑惑。

  「喔,頭目來了。你們最好注意一下態度,否則我也只好……」

  大衛將手放任頸邊,做出橫劃的動作,接著強制堤歐他們跪在地上。

  一個年紀約過六十的年老男性出現在堤歐他們的面前。他有著已經開始泛白的頭髮,跟讓人聯想到猛禽的銳利目光,他的動作不同於他強健的體格,而是散發出如貓科動物般的野獸氣息。

  簡直就是一名不受歲月影響、威風凜凜的男人。這人不愧是統率密探集團的首領,他光是走近自己,就讓堤歐的背上冒出冷汗。

  「我叫文森,是這個村子的村長。雖然大家都稱呼我為頭目,但我其實並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

  文森這麼說完後,發出了豪爽的笑聲。這種如野獸般似曾相識的風格,倒讓人覺得他跟堤歐在畢納經營貨運生意的老爹迪亞哥或許屬於同類,實際上看在堤歐眼裡,老爹跟這個人大既也只是猩猩跟獅子的差別。

  「你們就是堤歐跟玲對吧?虧你們能活活著傳過暴風谷來到科古。我對你們的勇氣、行動力、還有年輕感到佩服。從今天開始,你們將可獲得自由。你們就成為這個村子的一員,隨興地在這裡生活吧。不過……」

  文森的雙眼稍微收窄,交互看了堤歐和玲一眼。

  「你們這輩子都不得離開這座村莊,這一點你們最好牢牢記住。」

  「你說什麼!?臭老頭!」

  堤歐正想起身的時候,背部被大衛踹了一腳,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我不會讓你對頭目無禮的。」

  堤歐因大衛這句話而惱怒,雖然打算伸手抓住他,卻又被大衛用腳利落地掃倒在地。

  簡直就跟玲的踢腿一樣。大衛的腿上功夫快到堤歐根本看不清他的動作,看樣子這並不是發飆就能解決的狀況。

  文森的話似乎已經說完並準備離去,就在這個時候,玲出聲將文森叫住。

  「慢著。文森先生,我有事想問你。」

  「叫頭目。」

  大衛在出聲時擊出的踢腿被玲輕巧地閃過。

  這讓周圍的村人稍微產生一陣騷動,而文森也停下腳步。

  「叫文森先生也無所謂。怎麼樣?玲,妳想問什麼?」

  「三叉羽幽靈……不、那個叫喬邦的人,想在天都做什麼?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們的目的……」

  文森抬起頭,目光看向遠方,然後以平靜的語氣說:

  「吾等等並非留鳥,只是耐心等待應有的季節到來。」

  「並非留鳥……?」

  文森對於玲重複的話語並沒有多加理會,他再次轉身離去。文森的態度告訴別人自己已不願多說,布莉莎則沉默地跟隨他離去。

  不管對方想怎樣,堤歐明自己還有一籮筐的話想說出口,於是他站起身,語氣激動地喊道:

  「什麼這輩子不得離開村莊!臭老頭!我才不要任這種陰森的村莊待一輩子!我們會從這裡出去的!一定會!」

  堤歐擺好架勢以防大衛接下來的踢腿,但對方始終沒有行動,取而代之的,是圍在周圍的村人們發出的陣陣嘲笑。

  「這、這什麼意思?你們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

  村人們只顧著發出讓堤歐感到詭異的笑聲,大衛的臉上也浮現出無情的笑容。

  「哼!你說你要離開村莊?你要怎麼離開?這個村子一共住了兩百四十三人,我告訴你,包括小孩在內,這裡的所有人都有能徒手殺死你的本事。」

  這實在是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堤歐從村人銳利的視線中感受到殺氣,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啊、經你這麼一說……」大衛像是臨時想到什麼似地槌了一下手掌。「聽說大概近百年之前,曾經有個外人想逃離這裡,那個人在這座村子裡住了三十年,卻想瞞著村人偷走只有在這裡才能開採到的火炎水晶,只不過聽說那個人立刻就被發現,並且在暴風谷被處理掉了。」

  大衛邊笑邊陳述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看來那個傳說是真的,雖然現在得知了這個事實,不過堤歐卻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可惡……如果繆維爾在的話……

  如果繆維爾還在,無論對方擁有多厲害的體術都沒有差別,自己應該能立刻離開這座村莊吧。

  回想起昨晚愛鳥和裡貝爾達拉一起跌入暴風谷中的模樣,便讓堤歐緊咬牙根。堤歐心中一直縈繞著繆維爾在暴風中是否能平安脫困的不安,但在此同時,堤歐也不認為繆維爾會被區區的暴風奪去性命。

  堤歐認為繆維爾一定能平安脫險,而已現在這個時候,牠一定也還在暴風谷四處尋找自己的下落。

  這樣的想法,是堤歐現在僅剩的微小希望。

  「堤歐,你現在該不會在想,如果能夠騎上巨鳥,自然會有辦法逃走吧?」

  大衛像是看透堤歐的想法一樣,哼地嘲笑了一聲。真是個令人火大的傢伙。

  「憑區區的競鳥騎手,是不可能在我們的騎鳥技術下逃走的,就算是國定競鳥騎手也不例外。」

  「你說『區區的競鳥騎手』……」

  「這沒什麼好生氣的吧?你昨晚不是才在洞穴中吃過若頭嗎?競鳥終究只是遊戲,和我們捨命的飛行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臭小子!昨天襲擊繆維爾他們的人就是你嗎!」

  堤歐不顧玲的制止,想上前揪住大衛的衣襟,但也只是再次嘗到對方的踢腿,被迫當場跪倒,看來要比蠻力,自己似乎沒有絲毫勝算。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不甘心嘛。那這樣好了,我們借你一隻大鴿吧,如果你能靠著大鴿逃出這座村子,我就讓你們兩人都活著出去,怎麼樣啊?」

  大衛邊說邊嘲笑著。堤歐伸手指著大衛的鼻子說道:

  「這句話你最好別忘記!我一定會讓你知道厲害的!」

   ☆★☆★☆★☆★☆★☆★

  這些人真是脫離常軌。

  堤歐握著大鴿的韁繩,不斷冒出冷汗。

  他身在能夠俯瞰科古村的上空。在這座被斷崖絕壁圍繞的狹窄溪谷中,大衛及另外五名騎鳥士都能輕易操控巨鳥。

  他們的動作縱橫無阻,施展著不需減速的轉向技巧左來右往,讓堤歐操控的大鴿無法自由飛行。

  「他們和布莉莎一樣,靠著騎鳥士在騎座上移動重心來控制飛行方向,因為這個技巧,讓他們能夠做出超越巨鳥極限的靈活轉向。」

  但就算察覺這個道理,堤歐也沒有能戰勝的手段。堤歐所騎乘的大鴿雖然就競技鳥來說無可挑剔,但是巨鳥與騎鳥士的默契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建立,但即使現在繆維爾也在這裡,堤歐也沒有自信能夠模仿那樣的騎鳥方式……

  「這叫鐘擺騎法,是我們族人代代相傳的騎鳥法。」

  「鐘擺騎法……」

  「沒錯。這了你總該明白區區的競鳥騎手,為何不是我們的對手了吧。」

  堤歐看見大衛朝自己滑翔飛來,臉上還帶著令人火大的悠哉笑容。他騎乘的巨鳥是矢車伯勞,無論是大小還是圓潤的體型都與繆維爾相近,白色的身體上有著黑色條紋之像箭一般的細長尾羽是矢車伯勞的特徵。雖然牠並非猛禽,但是在飢餓時會襲擊巨鳥的雛鳥,屬於性格凶暴的中型巨鳥。

  「嘰——嘰——!嘰喀嘰喀嘰喀!」

  就在這個時候,矢車伯勞突然發出金屬音色的威嚇聲,接著牠翻轉身軀,朝堤歐騎乘的大鴿撞來。

  強烈的衝擊讓大鴿失去平衡,堤歐立刻用大腿夾緊騎座,才幸運逃過落鳥的危機。

  「差不多該認輸了吧?不管你試多少次,都不可能從我們手中逃走。」

  「開什麼玩笑!」

  堤歐拉扯韁繩,讓大鴿進行螺旋上升,逃脫路線僅有先前那座通往暴風谷的洞穴,還有頭上隱約可見的細長天空,只要能夠從空中逃到外面就算贏了。如果大衛沒有說謊,那他就會允許玲和自己一起離開這裡。

  堤歐一邊閃避著溪谷間突出的巖棚,一邊讓大鴿提升高度。先前雖然在底下沒能察覺,但隨著高度上升,堤歐發現氣流也逐漸變得激烈,到了溪谷的頂部附近,就連要正常飛行都有困難。

  「這風是怎麼回事……」

  大衛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堤歐身後,他回答了堤歐的疑問。

  「這是暴風谷的急流。科古上空是數個溪谷的交會處,也就是暴風的巢窟,這裡激烈的氣流漩渦,和你飛過的暴風谷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想要在當中飛行是不可能的,那種事也只有喬邦先生能夠做到。這座科古村,可是被暴風谷保護的自然堡壘。」

  「你說喬邦那傢伙可以……」

  堤歐注視著狂風吹襲的上空,那裡存在著非比尋常的強風,堤歐看到飄在低空的雲朵被氣流捲入,接著被吹得四分五裂。看來光是空氣的摩擦,就足以將巨鳥等物體撕成碎片。

  「看來你似乎認識喬邦先生嘛。所以說,你應該已經吃過苦頭了吧?畢竟那個人可是特別的。」

  「特別?你是指他用大刀燕當坐騎嗎?」

  「喔?沒想到你竟然會知道這件事。喬邦先生在天都應該只會在深夜飛行,我還以為不會被人發現。」

  不同於說話的內容,大衛的臉上仍帶著笑容。在這樣的強風中,矢車伯勞仍悠哉地保持穩定,和堤歐腿下的大鴿拚命振翅的模樣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一般來說是不可能讓大燕科的巨鳥成為坐騎。除了大燕激烈的飛行速度外,大刀燕還會利用分叉的尾羽在空中突然轉變方向,人類的肉體根本就無法承受那樣的速度變化。」

  「那麼,那傢伙又為什麼能夠駕馭大刀燕?」

  「因為喬邦先生將自己的體重減到了極限,只要讓身體變輕,施加在身上的負擔也會變小。那個人為了以大刀燕做為坐騎,已經好幾年沒正常進食過了。」

  這讓堤歐回想起在天都宮廷醫院時,自己所見到的三叉羽幽靈身影,對方又瘦又高,就算是在一片黑暗中,堤歐也能明白他瘦得並不尋常。

  「沒有人能阻止喬邦先生。那個人是我們的希望,他可是獨自背負著吾等一族被絕望籠罩的未來,而在天空遨翔的人。」

  姑且不論細節,堤歐也很清楚三叉羽幽靈的飛行技術非比尋常。如果那傢伙是密探集團的子孫,會對亞克懷抱怨恨也不奇怪。

  但那些事對堤歐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喬邦又是多麼高明的騎鳥士,這些都和我無關。我只想要把玲從這裡帶出去,只有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讓步!」

  堤歐拉扯韁繩讓大鴿急速下降。上面下行就走下面,只要能穿過洞穴,飛往原本的暴風谷就行了。

  堤歐從急速下降轉變成滑翔,選擇飛向洞穴的最短距離。不管對手的動作有多麼靈巧,終究是矢車伯勞,只要對手不是大川燕,完成加速的大鴿可不是能隊輕易追過的巨鳥。

  但是……

  「真遺憾呀。」

  在堤歐頭上出現了矢車伯勞的身影。

  「什麼!?」

  當堤歐發現時已經太遲了,堤歐被伯勞的粗大鉤爪抓住,硬生生在半空被拖離騎座。

  「這是第五次了,要是我有那個打算,你早就死啦。」

  大衛嘲笑的話語徹底粉碎了堤歐的自尊心。

 ☆★☆★☆★☆★☆★☆★

  5

  「看來就是這裡了。」

  拉拉也在突然止住腳步的伊斯卡背後停下,兩人之間僅隔著一步半的距離,拉拉察覺伊斯卡回過頭看著自己,連忙移開視線。

  「你、你說這裡怎麼了?是誰的房子?」

  「這裡是哈維爾子爵的宅邸。」

  哈維爾子爵?拉拉反覆打量著眼前這棟建在天都小巷裡的凝灰巖建築,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既然能在天都頂部蓋一棟有庭院的獨棟建築,這個人一定是中產階級,然而就子爵的頭銜來看,這棟房子又未免樸素了點。

  況且原本是說要來找三叉羽幽靈才來這裡的,真不知伊斯卡在打什麼主意。

  為了尋找從宮殿失蹤的玲,堤歐和布莉莎出發前往艾爾-哈達爾已經超過兩星期,可是現在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拉拉擔心堤歐他們可能發生什麼意外而放不下心,這段時間一直都焦躁不安。

  其實拉拉很想立刻趕去艾爾-哈達爾,儘管她明白自己只要飛上那裡,就不需再忍受這樣的不安,但她就是無法這麼做。

  她也知道自己無法離開的理由。在知道堤歐為了玲離開的那天,拉拉也打算跟過上,卻被伊斯卡阻止了。

  伊斯卡對自己說「不要走」,而臣在那之後還說:

  ——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我。

  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那是愛的告白?不、怎麼可能……

  拉拉實在無法要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再加上伊斯卡之後也沒再提過那件事,更讓拉拉感到一頭霧水。

  雖然拉拉好幾次想直接向伊斯卡問個清楚,卻不知該從何開口,結果只好一直將這件事情悶在心裡,也因此讓自己無法離開天都,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他們是兒時玩伴。對方是從自己懂事開始就玩在一塊兒的朋友,對拉拉而言,聰明冷靜的伊斯卡總是拉住莽撞、不顧危險的堤歐,是個彷彿可靠哥哥般的存在。

  也正因為這樣,自己從未將他視為異性,也許是因為彼此太過接近,自己才沒有注意到像他這樣美型、頭腦聰明,性格和家世都無可挑剔的男性,其實是相當可貴的,簡直可說是完美。仔細想想,他之所以會受到同年女孩們的歡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樣的伊斯卡,真的會將自己視為一名異性看待嗎?拉拉整晚沒睡去思考這件事,只覺得好像是行這麼一回事,卻又好像沒有……

  從以前開始,自己和伊斯卡就是無論到哪兒都如影隨形的關係,就這點來看,他和滿腦子只有競鳥的堤歐相比,確實跟自己親近許多。

  而且在自己的記憶中,也不曾見過伊斯卡對其他女孩表示過興趣。雖然伊斯卡被女孩告白是常有的事情,但他總是不假思索地回絕,也正是因為這種司空見慣的光景人過理所當然,才讓自己擅自認為伊斯卡對一般女孩不抱持任何興趣。

  可是,如果伊斯卡的心思其實是放在自己身上,那他全部的行為都能獲得解釋。

  包括他為什麼總是在自己身邊。

  以及為什麼他那麼有異性緣,卻從未和其它女孩交往。

  不,可是、可是……

  拉拉覺得自己想得太美好了,加果真的是那樣,那他應該也多少會有些反應才對,因為到目前為上,他有很多可以那麼做的機會。

  ——不要走。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我。

  那句話難道不是他單純因為受傷,而希望自己留下來照顧他的意思嗎?如果這樣解釋的話,事情自然會簡單許多,但是就伊斯卡的個性來說,他並不會說出那樣任性的話。

  在病房被伊斯卡拉住手臂的那一刻——伊斯卡認真的眼神烙印在自己眼中,自己至今怎麼樣部無法將那一幕從腦中揮去。

  嗯……

  「妳怎麼啦?拉拉,從剛才就一直好安靜。」

  聽到伊斯卡這麼說,拉拉才趕緊回過神來。

  「啊、呃……也沒什麼啦……該怎麼說呢……我在想你的傷是不是已經好了,就只是這樣。」

  好尷尬,心中有股莫名的芥蒂。拉拉因此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並趕緊想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伊斯卡現在額頭上還綁著繃帶,左手臂則包著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雖然現在已經出院,不過仍舊渾身是傷。

  「我已經沒事了,接著只需要等傷自然癒合而已。這些話我今天早上說過了吧?」

  「行、有嗎?話說回來,這棟子爵的房子,跟三叉羽幽靈有什麼關係嗎?」

  三叉羽幽靈在襲擊天都醫院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度現身,雖然遭到綁架的貴族們也一直沒被尋獲,但街上已經開始流傳事件應該已趨於沉靜的說法。

  伊斯卡在堤歐他們離開後,也靜待了一段時間,可是從數天前開始,狀況有了變化。

  拉拉記得那是四天前發生的事。因為前一天才發生過天都側壁居所的煤氣燈突然熄滅又立刻恢復的事件,因此她記得非常清楚。

  天都是一個天然氣含量豐富的上地,但那終究是自然的產物,因此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一次天然氣供給不穩定的狀況。

  伊斯卡在事件的隔天便擅自溜出醫院,並從一早就一直待在地方的區公所內,隔天則是跑到街上四處打聽,似乎是在調查什麼。拉拉很在意這件事,所以今天早上向伊斯卡詢問,而伊斯卡給了她『自己正在尋找和三叉羽幽靈的相關線索』這個答案。

  自從受傷之後,伊斯卡明明就是說出要將驅趕幽靈的工作交給天都警察的人,現在真不知道是吹起了什麼風。

  關於這件事,伊斯卡怎麼也不願意回答,因此拉拉最後就像現在這樣,和伊斯卡來到了這裡。

  「妳還記得胡格先生嗎?」

  「你說的胡格,是我們在宮殿地下巨坑遇見的、說自己是什麼洞穴警衛的人嗎?」

  「對,我就是要找他,我調查的就是胡格這個名字。我看過資料後發現,在天都共有十五個叫做胡格的人,可是現在找過的所有人都不是那名老人,最後就只剩下這裡了。」

  伊斯卡邊說邊伸手指向眼前的子爵宅邸。

  「我之前一直都在調查一般階級的資料,之後才重新試著調查了貴族階級,然後在當中找到了胡格-哈維爾子爵,也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那個老伯是子爵?不會吧!?怎樣看部不像呀。」

  伊斯卡苦笑了一下,擅自翻過大門進入庭院。

  「等一下!你這樣擅自闖進去,會被天都警察抓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

  伊斯卡說了一句讓人費解的話,接著毫不客氣地進入這座建築內。

  「真是的!搞什麼嘛!平常明明都一副優等生的樣子。」

  拉拉在無可奈何之下跟了上去,卻在穿過門口時停下腳步,因為她在比想像中寬廣的大廳裡,看見牆上掛著巨坑中那名老人的肖像畫。

  洞穴警衛胡格真的是子爵嗎……?

  就在拉拉為這件事發愣的時候,未經許可在他人屋內闊步的伊斯卡走了回來。

  「果然沒有半個人在,看來狀況恐怕嚴重了……」

  伊斯卡露出平常罕見的嚴肅表情,他那招牌的微笑,此刻已不見蹤影。

  「『果然』是什麼意思?到底是什麼事情嚴重了?」

  拉拉雖然反覆追問,最後伊斯卡還是沒有給拉拉任何答案。

  相對的,伊斯卡只說了這麼一句:

  「拉拉,妳最好暫時先回畢納,至少等三叉羽幽靈被捕後再回來。」

  拉拉被弄得一頭霧水,她根本不知道伊斯卡在說什麼。

  無論是擅自離開的堤歐,還是在這裡的伊斯卡,自己的兩名兒時玩伴似乎都已經離自己遠去,這種想法讓拉拉產生胸口彷彿空了一個大洞的空虛感。

 ☆★☆★☆★☆★☆★☆★

  6

  如果白天不行,那就挑晚上吧。

  堤歐坐上大鴿背上的騎座、握緊韁繩。

  他在這裡已經待了兩星期以上,每天都過著和大衛在空中飛行的日子。他要和玲一起離開這座避世村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因此堤歐只要是在體力允許的情況下,就會不斷地挑戰,每次也都被大衛的矢車伯勞擊敗。

  到昨天為止的戰績是一百三十九戰全敗,真沒想到自己可以輸到這種地步,連堤歐自己都不敢相信。

  堤歐在模仿大衛等密探集團的飛行技術『鐘擺騎法』的過程中,雖然沒有明顯的進步,卻仍一點一滴地掌握訣竅,就算是這樣,仍舊敵不過大衛與他的矢車伯勞。堤歐甚至想到,如果其它村人也全都熟練這種飛法,那逃亡的機會幾乎等於絕望。

  因此堤歐才會選在深夜,像現在這樣將大鴿牽出來。

  堤歐決定要利用夜色逃出這裡,儘管這種做法讓堤歐覺得有些卑鄙,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雖然大鴿在夜色中視線不佳,不過今天是半月,堤歐打算利用頭上些微的月光試著逃出溪谷,雖然上空有激烈的暴風谷急流,但氣流會在夜晚稍微減弱,這是已經確認過的情報。

  堤歐讓大鴿升空,在溪谷內部進行螺旋上升。

  沒問題,沒有被人發現的跡象。

  堤歐瞭本定打算帶玲一起離開。但是玲卻搖頭拒絕了堤歐的從議

  她似乎打算以亞克王家成員的身份探查山密探集團的目的,並想試圖阻止,因此玲決定在自己的目的實現之前,都要留在這座村莊。她每天都在村中四處行走,明明萬一布莉莎改變心意,洩漏玲就是亞克王家第二公主莉朵妮的事實,玲連性命安全都很難說。

  既然如此,現在也只能自己先逃出這裡了。大衛承諾過州果自己能逃出去,就答應讓門己和玲一起離開村莊,所以只要能先逃出這裡,之後再拎著玲的脖子拖她回去就好。

  堤歐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了深夜的逃亡。

  「就這樣繼續升上去,照我韁繩的指示去做。」

  堤歐對著腿下的大鴿說道,雙眼則注視著上空。

  就在這個時候,堤歐聽見溪谷中傳出角鴞的叫聲。

  隨著高度上升,那些聲音也更加激烈,最後無數的叫聲彼此交疊。

  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這樣的叫聲彷彿是在通知同伴堤歐的所在。

  這麼說來,自己和三叉羽幽靈交手時,還有在暴風谷的洞穴內被大衛襲擊時,也都確實聽見了角鴞的聲音,他們能夠莊黑暗中自山飛翔,會不會是因為角鴞的關係呢?

  角鴞是闇夜之鳥,牠能用雙眼掌握敵蹤,並開發出叫聲,如果圍繞在周圍的角鴞鳴叫能讓對手在黑暗中正確知道自己的位置,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正當堤歐想到這裡的時候,一道巨影從頭上落下,那道巨影的動作宛若射出的箭矢,感覺不到絲毫猶豫。

  堤歐聽見巨鳥的振翅聲,下一秒鐘,身體立即感受到強烈的衝擊。

  就在堤歐抬起頭發出呻吟時,看見了眼前巨鳥的雙腿。

  自己所騎乘的大鴿,此時早已飛得不知去向。

  「真是太遺憾了,堤歐。想要利用夜色逃跑,只能說你想得太淺了,黑暗是我們的朋友,黑暗正是我們閃耀的地方,因此,我們經過千錘百煉的利刃才能不受限制地揮舞。」

  大衛從騎座上俯視著堤歐,然後用嚴厲的語氣補充道:

  「不過呢……堤歐,要是你再做這種事,我就會將你殺掉。」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

  角鴞的聲音逐漸平靜下來。

  堤歐聽著角鴞的啼叫,感覺自己彷彿被絕望撕裂。

  可惡!別說逮住三叉羽幽靈,我連帶玲離開都做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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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1:18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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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這段時間,玲每天都會在科古村內四處散步。

  這個被聳立的斷崖絕壁所環繞的地形,反映著萊比奴的環境,但是以農耕為業的村人們的服裝及生活習慣,卻反映著濃厚的亞克文化。

  這是讓玲十分懷念的光景。雖然玲離開故鄉僅僅八個月的時間,卻不禁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失去幾十年的祖國。

  當然,玲沒有向村人透露自己的想法。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名來自關國的留學生,要是讓村人知道自己是亞克國的第二公主,不只是自己,肯定連堤歐都會受到牽連。

  玲希望能從這些密探集團的子孫中,打探出喬邦在天都有何企圖的情報,並且打算阻止他們的行動。

  可是,玲並不想用會傷害到他們的做法。玲希望能瞭解他們的想法,並在這樣的前提下,讓他們從長達一打八十年的咒縛中得到解放:

  玲抱持若這樣的考慮,盡可能機村人多相處,並告訴自己要努力化解村人的戒心。

  玲在村中遊走的過程中會幫忙農務也是基於這樣的想法,但是在每天持續不斷地工作下,她已經能從中感受到樂趣。

  布揮灑汗水耕耘後收穫的喜悅,更勝於品嚐豪華的宮廷料理,玲深深產生了這樣的感慨。同時,玲卻也不曾忘記自己是亞克國第二公主,而這些村人是連暗殺都會忠實執行的密探集團留下的後代。

  如果沒有國家之類的境界存在……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身份制度和主從關係的話,或許大家就能像這樣超越文化、沒有階級的隔閡,自然地過著和平的生活。

  「姊姊,這給妳。」

  一名手持農具、年紀約八歲左右的男孩,將剛收成的紅蘿蔔交給玲。玲在道謝後收下紅蘿蔔,並在表情有些羞澀的男孩面前咬了一口,令人難以想像是蔬菜的甘甜滋味,立刻在她的口中擴散開來。

  「真好吃。」

  聽到玲的稱讚,男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雖然並不明顯,不過玲知道村人當中,已經逐漸有人開始對自己放鬆戒心。

  玲甚至開始認為,若是自己留在科古能夠緩和亞克王家讓他們背負的痛苦,那麼就算要自己接受這樣的命運也無所謂。

  「姐姐認識的那個哥哥,今天還沒有飛呢。」

  男孩仰望著細長的天空說道。聽男孩這麼一提。玲才想到今天還沒看到堤歐騎著大鴿的身影,也許是他因為昨晚企圖趁夜色逃跑卻被大衛逮到而十分沮喪。

  堤歐是從小就夢想成為國定競鳥騎手的人,他所深信的飛行技術每天不斷遭慘敗,自尊心難免會受到傷害吧。

  堤歐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自身,也是為了玲而飛翔,這點玲十分清楚。

  所以愧疚的想法讓玲感到心痛。

  「那個哥哥好厲害呢。」

  「厲害?」

  「嗯。因為和認真飛行的大衛對決,從來沒有人能那麼久都不被抓到嘛。大衛哥哥是村裡第二厲害的騎鳥士,第一是喬邦先生,我也好希望能早點像他那樣飛喔。」

  「哦~~」

  聽到堤歐被稱讚,玲內心也雀躍起來,嘴角自然地浮現笑容。

  就在這時候,柯人拍了玲的肩膀,玲回頭一看,不禁出聲叫了對方的名字。

  「布莉莎……」

  這段時間裡一直都沒有現身的布莉莎來到了自己的眼前。玲一直都在找布莉莎,並不是為了責怪她欺騙自己,而是想以身為亞克王家成員的身份,向身為密探集糰子孫的布莉莎當而道歉。

  但是玲在道歉之前,布札莎就先將素描簿拿到自己眼前。

  『頭目找妳,跟我來。』

  布莉莎只傳達了這個訊息,便快步朝斷崖的方向走工。

   ☆★☆★☆★☆★☆★☆★

  這裡是位於斷崖下方的一座小數堂。在樸素的木造建築隔間裡側,擺放著亞克國教夏伊姆教之最高神——太陽神的木雕,加果沒有這尊木雕,這裡看起來就只像個做為集會場所的教堂而已。

  統率密探集團的年老男性——文森就靜靜端坐在木板房間的中央。玲看見布莉莎走到文森左側坐下,自己也曲身中在兩人前方。

  「我等妳很久了,玲。個、也許該稱呼妳為莉朵妮-馮-克裡尼斯塔公主吧。」

  啊……果然被發現了。

  玲並未感到驚訝,因為從布莉莎來通知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隱約猜到了。

  玲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以亞克王家成員的身份,為五代前亞克王的行為道歉,並請求他們停止密探集團在天都的活動。

  無論自己將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稱呼我玲就行了。文森先生……不、密探集團的頭目。」

  聽見玲這麼一說,文森瞬間睜大了眼睛。

  「妳果然察覺我們的身份了嗎……」

  文森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語氣嚴肅地說道:

  「也好,這樣比較省事。但首先我想先問妳一個問題,我想知道為什麼亞克要棄我密探集團於不顧的理由。」

  根據答案而定,妳可能會失去性命——文森那年老卻不失猛獸般精悍的眼神,向玲傳達了這樣的訊息。

  玲並不打算說謊,她決定告知事實、請求原諒,這是自己所能展現的唯一誠意。

  「亞克沒有拋下你們。五代前賦予你們密探集團使命的亞克王,在一年後就去世了,之後亞克王家便持續展開權力鬥爭,你們也因此被人遺忘,直到很久以後,才有人發現密探集團的存在。據說在那之後,有人進行了各種調查,但是由於五代前的亞克王沒有留下任何與你們的聯絡方式,結果王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再加上這又是一百八十年前的事,所以大家都認為你們的組織一定早就消失了,直到見到喬邦之前,就連我也這麼認為……」

  「對下起。」玲將這句話說出口之後,便深深地低下頭。

  「被遺忘?妳是說我們不是被拋棄,而是被忘記了?在這一百八十年來,連我們的存在本身走忘了?」

  玲感覺得出文森心中浮出殺意,同時也明白他拚命地壓抑、制止殺意爆發。

  「你們長達一百八十年被置於異國之地的怨恨,我並不認為用道歉就可以化解。可是,我也只能這麼做了……對不起。」

  玲始終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她除了道歉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四周籠董若寂靜。不知經過了多久,沉重的聲音才又從正面傳來。

  「妳是特地來這裡向我們低頭的嗎?」

  「嗯。因為我想為祖先所做的事道歉,但不只是這樣。我不知道喬邦想做什麼,可是他想做的,肯定對亞克來說、對萊比奴來說都不是好事,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收手,我也是為了這個請求而來。」

  「知道我們是密探集團後,妳難道不認為自己會被殺嗎?」

  「那樣也無所謂,只要能稍微平息你們的憤怒、能讓亞克和萊比奴維持和平的話……」

  「妳的意思是就算犧牲自己,也想守護國家?」

  「是的。」

  「為什麼?」

  「無論實在亞克或萊比奴,都有很多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我想保護堤歐、伊斯卡、拉拉,還行自己遇見的許多人所居住的國家。玲只是單純地這麼想。

  玲想起八個月前,自己為了政治婚姻而前往萊比奴時,明明只是一心怨恨著自己的命運,現在卻……人是會產生如此劇烈轉變的生物嗎?這件事連玲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讓我改變的人是堤歐,因為有堤歐,才有了現在的自己。

  我想保護堤歐,就像八個月前,堤歐捨命將自己送到天都時一樣,這次輪到自己將堤歐平安送回天都了。

  「原來如此……」

  突然間,玲察覺文森散發的殺氣已不見蹤影,彷彿他內心的浪濤突然轉為平靜,就在玲對文森的改變感到疑惑時,他平靜的聲音傳進耳中。

  「妳就和布莉莎說的一樣。」

  「布莉莎?」

  「嗯,布莉莎是這麼評論妳的。她說妳是為了他人不惜犧牲自己的亞克公主,以高位者來說相當罕見。」

  玲並未拾起頭,只是移動視線看了布莉莎一眼,布莉莎本人卻只是尷尬地低著頭,似乎不打算和玲對上眼。

  「但是,我無法和信布莉莎說的話,所以我才對族人隱瞞妳的身份,對妳觀察了一陣子,這都是為了親眼瞭解妳是什麼樣的人,是否是個會利用權力對我們造成危害的人。結果我見到妳沒有逃跑,並且和村人們一起從事農務的模樣,也讓我確信了布莉莎所說的話的確是真的。」

  ——妳可以把頭拾起來了。文森繼續說道:

  「我稍微告訴妳一些我們族人的事吧。一百八十年前,我們的祖先接受了五代前亞克王的密命潛入萊比奴的事,和信妳已經知道了吧?。」

  「是的。」

  「我們的祖先混在民眾之中,一心等待若來自亞克的命令,夢想著行一天能為了亞克、以密探集團的身份完成使命,們是命令卻始終沒有到來。於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族人常中開始出現了無法忍耐的人,那大約是祖先來到萊比奴之後,又經過了三十年後的事。

  族人為此分成了兩派,分別是:為了將密探集團的技術與使命留傳給後世,靠族人之力建立村莊、繼續等待亞克下達命令的人;以及早已拋棄使命,想以萊比奴人的身份度過餘生的人。據說兩者之間持續了一段時間的鬥爭,甚至還出現了犧牲者,最後雙方決定尊重彼此的意見分道揚鑣,於是決心繼承密探集團的人,便在這座暴風谷中建立了村莊。」

  聽文森說,在那之後又發生了數次分裂的危機,但即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密探集團的倖存者仍在科古磨練宮廷武術,持續等待著來自亞克的命令

  等著有人在亞克與榮比奴的國境,升起象徵三叉羽的三道狼煙。

  在文森平靜的敘述中,玲再一次感到心痛。只因為五代的亞克王的一道命令,就將密探集團一族的命運綁住長達一百八十年之久。

  玲認為那是一種罪,是亞克王家之人所必須背負的深重罪孽。

  「但是就任八個月前,狀況改變了。」

  「八個門前……」

  「沒錯,因為妳來到了萊比奴。」

  玲完全不明白文森話中的意思,只能等待接下來的內容。

  「當時,因為裡歐魯克斯的教皇的奸計,萊比奴處於即將對亞克展開侵略的狀態。那正好是展現密探集團存在意義的絕佳機會,族裡的所有人也部抱著這樣的想法而躍躍欲試,然而……」

  文森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怒氣,玲也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因為亞克王家在當時也沒有對他們下達任何命令,當然也不可能給予任何命令。畢竟無論是密探集團仍然存續的事實,抑或是在國境附近升起三道狼煙的聯絡方式,都沒有流傳到現在的王家手中。

  這件事也讓文森等人終於明白,自己早已是被亞克拋棄的存在,他們瞭解了這個決定性的事實。

  「很快的,族人之中出現了立誓要向亞克復仇的聲音,不過幾乎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那些年輕人的核心領袖就是喬邦,他是布莉莎的哥哥,也就是被你們稱為三叉羽幽靈的男人。」

  在文森身邊的布莉莎聽到這裡,全身為之僵硬,彷彿自己在惡作劇現場被文森發現。

  「那個喬邦是什麼樣的人?他打算在天都做什麼?」

  「那小子是繼承了父親血統的優秀男人。喬邦的父親就算在密探集團中,也擁有非凡的暗殺能力,他原本也應該是繼承我位置的男人,然而他卻在六年前因病去世,而他的母親也像是追隨丈夫一般,在半年後離開人世,布莉莎會失去聲音,也是她母親去世那天發生的事害的。」

  布莉莎難過地低著頭,文森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肩上。

  「喬邦其實是個十分善良的人,但他的善良反而逼他走向極端,若是再這樣下去,我們密探集團直到最後一個人死亡,都將無法離開科古。他抱持著這樣的想法,為了不讓同伴再出現犧牲,而決定斬斷一百八十年來持續綁住我們的枷鎖,而且還決定要自己一個人去背負這一切。」

  「斬斷什麼枷鎖?」

  「喬邦的目的是讓亞克滅亡,為此他要破壞被視為萊比奴象徵的天都,並讓萊比奴國民的怒火燒向亞克。」

  「破壞天都……他要怎麼做?」

  「瑞鳥的氣脈——他說過那裡有毀滅天都的關鍵,至於更詳細的情形連我也不清楚。」

  瑞鳥的氣脈?玲記得自己曾在宮殿中教授裡比特教的課程中學過這個名稱,記得那是寫在納米普初法典的傳承記述中,被形容為天都建設之鑰的東西。

  但是玲怎麼樣也無法將瑞鳥的氣脈,與破壞天都的事做聯想。

  「要怎麼樣才能阻止他破壞天都呢?。」

  「沒有人能阻止他,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那麼做了。」

  也就是說,文森其實並不贊同喬邦的做法嗎?

  因為肩負統率密探集團的地位,而淡化了他對亞克的復仇心嗎?

  玲想起了初次見到文森那天,文森所說的話。

  ——吾等並非留鳥,只是耐心等待應有的季節到來。

  文森當時確實是對玲這麼說的,儘管自己當時並不明白這些話的意義,但是到了現在,玲總算明白了。

  「我會向父親——向亞克王說明這件事,請他允許密探集團返回亞克。我明白這無法抹消亞克王家對你們犯下的罪,但是我無論加何部想要阻止戰爭,希望你能幫助我阻止喬邦。」

  並非留鳥——換句話說,這是任述說他們是『候鳥』。既然是候鳥,就一定會返回自己生長的地方,而密探集團一直等待著返回故鄉的季節到來,這就是文森想告訴自己的事。

  「允許我們返回亞克……」

  文森語帶顫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不,即使如此也無法阻止喬鄧吧,那小子的決心就是如此強烈,不過……」

  文森端正姿勢,向玲恭敬地低下頭。

  「莉朵妮公主,先前的種種無禮請您原諒,您願意體會吾等辛勞的心意,小人代表密探集團表示謝意。可能的話,真希望能早日與您相見,這樣的話,相信喬邦肯定也不會想向亞范復仇才是。」

  看到文森的舉動,布莉莎也連忙低下頭,拿出的素描簿上寫著『請公主原諒』的文字。

  「你們兩個部把頭抬起來,非道歉不可的人應該是我才對,請你們原諒。」

  「啊……」

  文森的雙肩顫抖,又將頭壓得更低。

  這時,玲察覺到有人站在教堂的門口。

  玲轉過頭,看兒大衛及村裡其它年輕人、共八人站在那兒,每個人的眼中部充滿恨意。

  「哦?原來妳就是莉朵妮-馮-克裡尼斯塔嗎?。」

  大衛抱著胳臂露出笑容,那是會讓人不寒而僳的殘酷微笑。

  「大衛,你……」

  大衛硬生生地打斷文森的話。

  「正好,剛才喬邦先生的聯絡剛到,他說一切部準備就緒了,所以我們也為了要幫忙喬邦先生,正打算前往天都。莉朵妮公主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因為妳將要和天都一起從這世上消失。」

  大衛做了一個指示,年輕人便立刻將玲圍在中央。

  文森正打算採取行動,但大衛卻擋在他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得請頭目在這邊先安靜一下,直到我們的復仇結束。」

  寡不敵眾,就算抵抗也沒有勝算。

  玲對害怕的布莉莎點頭說了聲放心,然後靜靜地站起身。

  「我跟你們走,所以你們不准傷害其它人。這是我們的約定。」

 ☆★☆★☆★☆★☆★☆★

  8

  繆維爾收起翅膀,等待從下方升起的霧塊通過。

  不出繆維爾所料,一陣強風隱藏在那團霧塊後方。

  雖然收起翅膀會讓高度暫時下降,不過翅膀也因此免於受到強風拉扯。由於高度會因為暴風產生的上升力立刻恢復,因此只需要進行順流而下所需的振翅就行了。

  自己來到暴風谷不知已經過了多少天。繆維爾每天除了進食與睡眠之外,幾乎一直都在飛行。

  也因為這個緣故,牠漸漸掌握到在暴風谷的飛行方式。

  重要的是維持平衡與確保正面飛行時的平衡感,還需要有不輸給風勢的強力振翅。這些只要欠缺一項,就無法在暴風谷中直線飛行,只會受制於巨浪般的狂風之下,在山谷間任憑強風擺佈。

  真正棘手的,是突然來自四面八方的強風。但那也頂多是稍加注意就能預測的東西,因為這座山谷中特有的霧氣流動,會告知自己強風的位置。

  雖然一旦被濃霧包圍,這個方法就不管用了,不過到時候再說吧,總之只要先飛到山谷上方,強風就只會來自左右與下方三個方向。儘管那麼做必須多拍幾次翅膀,卻可以省去來自頭頂的強風將自己吹向谷底的風險,在精神上倒是輕鬆很多。

  繆維爾剛開始在這裡飛行的前五天有肌肉酸痛的困擾,不過現在問題也已經消失了。

  最初在逆風中無法前進的自己,現在只要拿出幹勁,也能在短時間內於逆風中前進。

  原本全力飛行而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現在也因為懂得節省無謂的力量,而得到更長的耐性。

  「啡——!」

  繆維爾聽見裡貝爾達拉在暴風谷上方發出高亢的嗚叫,當牠發出這種聲音時,代表從正面會有強風吹來。

  「啾!」

  繆維爾輕快地揚起冠羽,提升高度等待風勢通過,在下一刻,一團霧塊隨即從牠的腳下以高速通過。

  在黑暗的洞穴中被神秘巨鳥襲擊的隔天,打算救出堤歐而在暴風谷中莽撞飛行的繆維爾,被突然襲來的氣浪吹走。當時,牠不僅失去了平衡感,也喪失了意識,是裡貝爾達拉救了自己。

  牠明明是只塊頭大卻膽子小的巨鳥,是只因翅膀太人而無法在暴風谷飛行的巨鳥……然而這樣的裡貝爾達拉卻不顧危險地衝入谷中,救了受風勢擺佈的自己。

  這實在讓繆維爾感激不盡,不過雖然說是救援,但繆維爾總覺得牠最後也只是和自己一起被刮到山谷下游而已……

  總而言之,自己對裡貝爾達拉刮目相看是事實沒錯。

  「啡、啡——!」

  裡貝爾達拉正在叫自己向右飛,自己也明白洞穴就在那裡。繆維爾讓暴風緩緩地將自己吹向後方,同時按照指示讓身體靠近洞穴旁。巨大的洞穴就像是將絕壁一分為二的裂縫,堤歐肯定就在那個洞穴內。

  繆維爾□力拙動翅膀,牠逆著風勢在洞穴的市前方滯空。

  根據到目前為止的經驗,繆維爾明白要靠自己飛入洞穴十分困難,因為只要稍微將體重右傾,不是失去平衡被吹往下游,就是會整個身體撞上絕壁。

  先前之所以能夠飛入洞穴,應該是坐在上面的堤歐使力移動體重的關係。多虧了那種特殊的騎乘方式,自己才能在保持千衡的狀態下全力朝正面飛行,並於同時完成轉向。換句話說,如果沒有堤歐在,自己要飛進洞穴是不可能的事,不管再怎麼努力,都無法飛到那個地方。

  但是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從側面來的強風,繆維爾還可以利用從左側吹來的風力進入洞穴。如果是用這個方法,自己就能像當時一樣,在保持平衡的狀態下全力朝前方飛行。

  繆維爾抱著這樣的想法,從三天前開始就盡可能在洞口前持續振翅,等待側風到來。

  繆維爾不知道側風何時會出現,自己能夠停留在洞口前的時間也相當短暫。

  這幾乎是在拼運氣。即使是這樣,只要能有一絲希望,繆維爾除了孤注一擲之外,也沒有其它手段了。

  「啾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抱著絕不能輸給氣浪的想法持續振翅,盡可能拖延自己留在洞口的時間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洞穴就在稍微展開翅膀似乎就能碰到的位置,然而這樣的距離,卻讓繆維爾感到絕望般地遙遠。

  繆維爾感覺到自己的肌肉開始發出哀號。差不多到極限了,現在必須先隨風移動到下游處,然後再重新自上游移動到這裡。就在繆維爾這麼想的時候,聽到了裡貝爾達拉來自頭頂的訊息。

  「啡——啡——啡——!」

  繆維爾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充滿興奮情緒的聲音。就在繆維爾懷疑正面是不是有氣浪襲來的時候,那個物體已躍入自己的視線,是一團自左方朝自己逼近的白色霧塊。

  來了!

  原本發出哀號的肌肉頓時注入了活力,繆維爾盯緊著前方,專心維持平衡。

  繆維爾的身體接著被來自側面的強風吹襲。

  轟——!!

  伴隨著強烈的風聲,繆維爾的身體朝右方飛馳。

  當繆維爾回過神時,已經摔住洞穴的地面上。

  先前的暴風如幻覺一樣,周圍只是一片寧靜。

  「啡——!啡、啡!啡——!」

  繆維爾聽見洞穴外的裡貝爾達拉送來充滿喜悅的聲音。

  「啾~~嚕嚕嚕~~~~!」

  繆維爾也像是在互相呼應般,展開翅膀高聲宣揚自己的勝利。

  現在前方已經沒有任何障礙了,堤歐應該就在這座洞穴的深處,他肯定一直都在等著自己去救他。

  我現在就過去。堤歐,再稍微忍耐一下。

  如果是在白天,什麼神秘的巨鳥來多少只都不成問題。

  我絕對會讓牠對惹火我這件事感到後悔!

  繆維爾抽動了幾下頭上的白色冠羽後,振翅飛向洞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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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位於本宮殿庭園內的一座花壇,長而耀眼的枝幹上開著粉紅色花朵。

  舒爾彷彿遊走於花叢縫隙間,來到了目標處。

  「這些花真漂亮。這種花到底叫什麼名字呢?卡洛塔。」

  被舒爾突然從背後出聲訊問,卡洛塔罕見地露出狼狽的表情。

  卡洛塔手中的白鴿也在同時飛上天際。

  「舒爾陛下……這是名為姬花罌粟的花。話說回來,陛下您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呢?」

  舒爾對花不感興趣,因此很少會走到庭園深處,卡洛塔很清楚這件事。

  「沒什麼,只是想說很久沒上陽台走走,結果就看到妳在這裡。我最近一直都待在辦公室裡,所以想稍微散步一下。」

  舒爾的視線一直盯著遠去的白鴿,他甚至想騎上巨鳥,去看看那只鴿子究竟飛向何方。

  正當舒爾這麼想的時候,一隻小鳥停上他的左肩,那是一隻黃色羽毛的綠繡眼。接著又有一隻藍色的藍尾鴝停上丫右肩,發出精神飽滿的叫聲。

  在去年的這個時候,舒爾經常餵飼料給小鳥吃,看來牠們還記得這件事。

  「你們這些小傢伙,我現在手邊可沒有飼料喔。」

  縱使舒爾這麼說,綠繡眼還是飛到了舒爾的頭上。

  「真不愧是舒爾陛下,您很受鳥兒們愛戴呢。」

  田野的花朵露出輕柔的微笑。這是舒爾自小就很熟悉的笑容,他總覺得最近這一陣子很久沒有看到卡洛塔的笑臉,因此才像現在這樣來到庭園。

  「被人說受鳥兒愛戴還真不是滋味呢。我好久沒看到妳的笑容了,妳那麼在意莉朵妮公主的事嗎?」

  莉朵妮公主溜出宮殿,至今已經過了快三個星期。

  雖然已經下令讓天都警察去搜尋她的行蹤,但是到現在都沒有傳來任何吉報。

  這段時間卡洛塔一直坐立不安,出現在辦公室的機會也減少了。

  「陛下,您不在意莉朵妮公主的事嗎……?」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畢竟三叉羽幽靈似乎想抓她,不過我一直對她很有信心。」

  「信心……是嗎?」

  「沒錯。我相信那個公主的本事,她是能逃過裡歐魯克斯前聖數皇的魔掌,一路抵達這裡的公主。而且那個堤歐也跟去了不是嗎?既然這樣,不管那個叫三叉羽幽靈什麼的,想擺平他們可沒那麼容易呢。」

  只不過三叉羽幽靈最近都沒現身這件事,確實讓舒爾頗為在意。

  「舒街陛下……」

  卡洛塔露出悲傷的微笑,舒爾瞭解卡洛塔笑中的意思,於是抱起胳臂。

  「您會不會太小看三叉羽幽靈了呢?」

  「妳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我有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在這片平靜的光景之下,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

  卡洛塔的話沒有任何可信度,但她並不是個沒有根據就會亂說話的人,這點舒爾比任何人都清楚。

  卡洛塔心中一定有某種程度的確信吧,即使她無法說明理由。

  「卡洛塔,妳好像忘記了一件事喔。」

  「我不明白,您是指什麼呢?」

  「就像我對莉朵妮公主一樣,我也同樣相信著妳。」

  卡洛塔驚訝地睜大眼睛。

  舒爾則毅然地以國王的身份,對眼前這名王家侍女下達了命令。

  「加強天都的防衛,要剩餘的國定競鳥騎手們集合。另外,也立刻增加搜索莉朵妮公主的搜索隊。」

  綠繡眼與藍尾鴝都在此時振翅起飛。

  同時,田野的花朵也像是被風吹動般,輕輕低下了頭。

  10

  「放我出去!畜牲!大衛!你到底死去哪啦!」

  堤歐踹著牢房的門大聲叫罵著,門外卻沒有任何反應,在緊閉的牢門對面,甚至沒有任何人的氣息。

  事情發生在昨天下午。村內突然出現了不尋常的氣氛,正當堤歐不解為何只見到年輕人聚集在一起時,自己就被人不由分說地關進監牢。

  堤歐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他還知道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傍晚時,堤歐透過窗戶鐵欄觀察眼下的村莊時,看見玲受村人控制、被帶到洞穴外的身影。

  說不定是玲的身份被發現了,真是這樣的話……玲是密探集團的仇人,村人肯定不會善罷干休。

  「可惡!都沒有人在嗎!」

  自己明明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將玲活著帶回天都,但像現在這樣,自己根本一點忙都幫不上,堤歐不禁為此感到羞愧:

  昨天,堤歐獨自在牢房中想了一整晚,最後明白了一切。

  什麼是自己該做的?自己是為了什麼而飛?他整晚都在思考這些事。

  這八個月以來,堤歐雖然得以用國定競鳥騎手兒習生的身份飛行,小心底總是有股莫名的不快,而在這一晚所得到的答案,徹底化解了所有的疑惑。為什麼自己一直沒行注意到這種事呢?那個答案甚至讓堤歐感到不可思議。

  自己是為了玲而飛翔的。無論飛行的方式是競鳥還是什麼,那些都不重要,無論玲是否有莊看若自己也無所謂,自己只需要一心為玲而飛。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如果是為了她,自己可以飛到任何地方。兩人朝天都完成垂直俯衝的那次飛行,至今仍深深烙印在堤歐心中,對自己來說,為玲而飛時心中那高漲的情緒,甚至遠遠凌駕了以國定競鳥騎手身份飛行的喜悅。

  一定要將玲救出去,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在,就要持續為玲而飛,所以我絕對不能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放我出去!否則我就把這扇門踢爛!」

  堤歐再度用力踢了一腳,由於牢門突然打開,害堤歐當場跌了一跤。

  「別突然開門啊!」

  堤歐邊揉著自己的腰邊起身,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各他所熟悉的少女。

  是布莉莎。這一陣子都不見蹤影的背叛者,正在門外對自己招手。

  「是妳……妳來幹嘛!是來嘲笑我的嗎!」

  堤歐揪住布莉莎的衣襟,將她嬌小的身子整個提起,不過布莉莎沒做出任何抵抗。

  「玲在哪裡?。你們把玲帶到哪兒去了!」

  『玲被帶到天都了。』

  布莉莎透過堤歐的手背寫下這句話,堤歐不禁驚訝地睜大眼睛。

  「天都……為什麼要去天都?」

  『這些晚點再說,再不快行動就來不及了。跟我來,我會讓堤歐離開這座村子,相對的,你也要帶我去天都。』

  「帶妳去天都?」

  布莉莎點了一下頭,接著她再度開始筆談。

  『我要去救玲,也要去阻止哥哥。』

  她所指的哥哥,應該就是三叉羽幽靈吧。布莉莎說要阻止他又是什麼意思呢?堤歐完全搞不清狀況,但現在必須要分秒必爭。

  「妳應該不會再次背叛我們吧。」

  布札莎搖了搖頭,她的眼神十分認真。

  「好吧。但要是玲有什麼萬一,我是不會原諒妳的,這點妳可別忘了。」

  布莉莎點了頭,堤歐也決定相信她並走出監牢。從位於斷崖半山腰位置的壁道,能夠一覽科古村的全貌,然而究竟要怎麼做才能逃出這座村莊呢?

  就在堤歐這麼想的時候,不知何時出現的大衛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們想去哪啊?布莉莎。妳放那傢伙出來打算做什麼?」

  相對於嘴角上的冷笑,他的語氣中帶著警告,堤歐轉頭一看,才發現壁道的另一頭也埋伏著其它男子。

  「布莉莎,妳……」

  不是的——布莉莎激動地搖著頭,彷彿在說『相信我』。布莉莎緊握若拳頭,傳達給堤歐這樣的訊息。

  布莉莎的態度是真是假,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過上的經驗告訴堤歐,自己徒手面對大衛根本沒有勝算。

  「布莉莎,妳打算背叛同伴是吧?我沒抽中籤去不成天都,現在心情正煩呢。我看我應該好好教訓教訓妳才對。」

  大衛稍微瞇起眼睛瞪著布莉莎,布莉莎害怕地緊握堤歐的手。

  這丫頭真會給人找麻煩,她是來救人還是來求救的啊,我都快要搞迷糊了。堤歐抓了抓頭髮,接著朝布莉莎的背拍了一下。

  布莉莎因為堤歐的舉動而睜圓眼睛,堤歐只是對她哼了一聲。

  「大衛,簽運不好是你平日壞事做太多的關係,而且你居然想要欺負小孩,這種嗜好也太糟糕了吧。」

  「哦?既然這樣,那我改來欺負你怎麼樣?」

  「有本事就試試看啊。到目前為止欠你的,我正想連本帶利地還給你。」

  就算虛張聲勢也沒有任何勝算,堤歐能做的,只有盡量注意別受到致命傷害。

  「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兌大衛放低姿勢,堤歐也擺出架勢,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叫聲從下方傳來。

  「有怪物!有怪物跑進襯裡了!」

  是下方村裡傳來的叫聲。仔細一看,從洞穴中出現了數只巨鳥。

  位於鳥群中心的一隻巨鳥,吸引了堤歐的目光。

  那是一隻橙色的巨鳥,在其展開的左翼上有道黑色的十字圖樣,而那只身材圓潤的巨鳥正展開翅膀大鬧村莊。

  不會錯的,是繆維爾!繆維爾穿越暴風谷來幫我了。

  強烈的喜悅讓堤歐全身顫抖,臉頰上也自然露出了笑容:

  繆維爾這時也停下動作,抬頭望著這裡,看來牠應該同樣注意到了。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發出激烈的嗚叫,不顧一切地朝自己飛來。

  那是沒有任何猶豫、呈一直線的飛行,簡直就像是離弦的箭矢。

  看到繆維爾粗暴的飛行和兇惡的眼神,就連大衛一時之間也慌了。

  「什麼?怎麼會有那種巨鳥……」

  只見繆維爾踢出鉤爪將驚慌的大衛趕開,同時降落在壁道上。

  「繆維爾,你果然來了!我一直相信你一定會來!」

  看見堤歐激動地抱著自己,繆維爾只是轉頭朝自己背部的方向叫了一聲。

  「啾嚕嚕!」

  廢話少說,快上去!牠似乎是這個意思。

  堤歐也正有此打算,這樣就能去救玲了,只要有繆維爾在,不管是密探集團還是暴風谷,根本就沒什麼好伯的。

  堤歐和布莉莎一起跨上了令人懷念的鳥背,接著堤歐看著從下方飛上來的成群巨鳥,並扯動韁繩。

  「上吧!繆維爾!好久沒大鬧一場了!」

  「啾!」

  繆維爾應和一聲,接著奮力地振翅高飛。

   ☆★☆★☆★☆★☆★☆★

  好輕,沒想到繆維爾的飛行是這麼輕快。

  科古上空中,堤歐在狹窄的溪谷夾縫間握著韁繩,同時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麼想著。

  共有七隻密探集團的巨鳥圍在自己身邊,企圖將自己擊墜。

  其中一隻是大衛的矢車伯勞,而其它人則和大衛一樣,都是鐘擺騎法的高手。

  所有人都在騎座上施展控制重心的技巧,縱橫無阻地變換飛行方向。

  堤歐一邊閃避對方的攻擊,一邊讓繆維爾持續以流暢的速度在空中飛行。

  如果是以前的繆維爾,就算只面對其中一隻都十分棘手,更不用說是七隻了……然而堤歐透過繆維爾的背部,能夠感受到牠的肌肉,並且相當驚訝。才一段時間不見,繆維爾整整壯了一圈。

  「你在這座村莊外,到底都在做什麼樣的訓練呀?」

  「啾?」

  我的愛鳥真是讓人難以置信的傢伙。

  突然間。布莉莎伸手拍了堤歐的右背,代表有敵人從右邊過來,這是他們之間的信號。

  「收到!」

  堤歐讓繆維爾翻轉身軀閃過對手的攻擊。接著一隻大鴿從側面撲空而過,看著大鴿騎座上的男子一臉不甘心的模樣,讓堤歐感覺十分愉快。

  「挺有一套的嘛,堤歐。」

  和繆維爾並飛的大衛露出了諷刺的笑容。

  「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今天我會認真地宰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真是個野蠻的臭小子。不過你剛才那句話,我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吧!」

  「喔?真讓人期待。」

  大衛話才說完,堤歐便讓繆維爾朝對方撞去。

  堤歐雖然想來個出其不意,但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大衛靠著鐘擺騎法閃過衝撞,轉眼間緊緊跟上堤歐的後方。

  「其它人都別出手!我沒能去成天都本來還很遺憾,現在出現這樣的樂子,我可要好好享受才行!」

  大衛游刃有餘的態度還是一樣令堤歐生氣。

  話雖如此,大衛的飛行技術確實有讓他說大話的本事,就算繆維爾全速飛行,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被大衛擋住去路,被迫變換方向。

  這是熟知狹窄溪谷地形的洗練飛行。堤歐再次體會到對手是靠著轉向靈巧的鐘擺騎法來掌握最短路線,並趁著繆維爾在完成加速之前先行發動攻擊。

  「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殺的。繆維爾,現在開始我要用有點不一樣的騎法,你只要配合我的韁繩,照以往的方式去飛就行了。」

  在堤歐腿下的繆維爾「啾」地應了一聲,不知是否聽懂了堤歐說的話。

  「還有,布莉莎,妳要抓緊我,別被甩下去囉。」

  布莉莎輕輕拍了一下堤歐的背表示明白。

  「很好,上吧!」

  隨著這聲吶喊,堤歐讓腰部及上身懸在騎座之外。

  而繆維爾也呼應堤歐的動作,將飛行軌道劇烈地向右彎。

  堤歐對準大意朝自己接近的矢車伯勞,再一次發動衝撞。

  以牙還牙,用鐘擺騎法對抗鐘擺騎法!

  自己每天從不間斷地和大衛交戰,因此學會鐘擺騎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雖然靠著借來的大鴿無法掌握實積,不過一旦和默契十足的繆維爾搭檔,一切似乎都變得很順利。

  「可、可惡!」

  側腹被狠狠撞了一下的矢車伯勞失去平衡,頓時降低高度。

  其它對手也都驚訝地連忙拉開距離。

  「嘿嘿!這招真管用。」

  『堤歐好厲害。你什麼時候變這麼高明了?』

  布莉莎在堤歐背上寫下的文字中,帶著稱讚的意味。

  「才這點小事就驚訝怎麼行呢!」

  堤歐左右擺動身軀,也讓自己順便練習。他的每個動作都將自己化為鐘擺,靈巧地改變繆維爾的飛行軌道。

  沒問題,這樣的話可以勝過大衛。

  「勸你別太小看我。」

  大衛的矢車伯勞開始在堤歐身邊盤旋,堤歐也讓繆維爾配合對方的軌道飛行。雙方在狹窄的空間中互相搶佔對於後方的空間,轉向越靈巧的一方越容易取得優勢。

  繆維爾隨時都維持在全速狀態,牠不減低速度,將轉向全交給堤歐。繆維爾眼前的景象連續翻轉,光是要維持平衡都很吃力。

  堤歐確信自己擁有和大衛不相上了的實力,不過只是不相上下的話,還是有同伴的大衛佔優勢,既然這樣,只能用計擺脫他們了。

  堤歐放鬆韁繩、讓繆維爾減速。對方想必會認為是繆維爾用盡了力氣,只見矢車伯勞殺氣騰騰地從後方襲來。

  堤歐確認了朝自己背部逼近的鉤爪,下令要繆維爾朝前方翻轉。

  下一瞬間,繆維爾揮動鉤爪,將矢車伯勞的鉤爪掃開。一如堤歐所料,順勢翻轉一圈的繆維爾前方,是矢車伯勞那狀似棍棒般的尾羽。

  「什麼!」

  在大衛轉頭回望的臉上,已經看不見平目的冷笑。

  「幹掉他!繆維爾!」

  「啾嚕嚕嚕!」

  繆維爾用嘴咬住對手的尾羽。

  「嘰——嘰——!嘰喀嘰喀嘰喀!」

  矢車伯勞雖然激動地出聲威嚇,但要論凶暴,當然是繆維爾略勝一籌。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發出了魄力滿分的怒吼,接著連根扯下伯勞的尾羽。

  「怎麼可能……我竟然輸了……」

  矢車伯勞載著一臉茫然的大衛逐漸降低高度。

  「你記著吧。這就是競鳥選手的實力!」

  堤歐在對方頭上放話,接著間不容髮地扯緊韁繩。他靠著鐘擺騎法變換方向,確認到其他巨鳥畏懼地拉開距離後,便穿過包圍網的空隙,讓繆維爾的頭部朝著洞穴,一路飛向與外界連結、可以離開科古的出口。

  目的只有一個——飛往天都,將玲救出來。

  「妳等著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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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1:21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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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翔《Ignition  Heart》在心中燃起燈火

  1

  在巖棚上,大小足以放在掌中的豆角鴞在嗚叫著。

  數百隻角鴞齊聚在洞穴的景象實在壯觀。

  喬邦身邊有十四名密談集團的青年成員。

  這些都是與自己的信念產生共鳴而趕來協助的夥伴,他們各個都是亞克王家宮廷武術的高手,同時也是天生的暗殺者,在即將執行賭上生死的行動之前,他們的存在令喬邦心中多了幾分依靠。

  在這群人之中,那名自己過去曾在宮廷醫院屋頂上遇見過的少女,構成了異樣的色彩。

  莉朵妮-馮-克裡尼斯塔,那拋棄密探集團、可恨的亞克王家之第二公主。

  喬鄧得知她憑借火炎水晶的線索前往暴風谷,甚至還抵達了通往科古的洞穴,不禁難掩驚訝。這些都是雙親留下的手環所造就的命運,而現在,天運明顯地站在自己這邊。

  「快停止這種行為。你們怨恨亞克的心情,我也很明白。但你們不能犧牲與這件事無關的天都百姓,絕對不能讓萊比奴與亞克發生戰爭。」

  即使雙手被綁在身後,莉朵妮公主仍正氣凜然地如此訴說,看來她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場。

  「妳說妳很明白我們的怨恨?我們密探集團長達一百八十年的痛苦,豈是妳這種亞克王家的人所能明白?」

  喬邦的聲音不由自主得嘶啞起來,可是莉朵妮公主還是不肯讓步。

  「算我求你們,快住手吧。我保證會讓密探集團返回亞克,文森先生已經同意了。」

  「頭目他上了年紀,心志已經薄弱了。允許我們返國?怎麼現在才知道要這麼做?妳以為找會相信你們王家說的話嗎!」

  「無論如何,你都要發洩怨氣嗎?」

  「這是吾等族人的希望,也是邁向解放的唯一道路。」

  「那麼,你就殺了我吧。我是將你們送入萊比奴的亞克王家子孫,你們的怨恨,衝著我來就夠了,相對的,不要牽連其它人。」

  「妳說妳自願犧牲?」

  「嗯。」

  那對翠綠色的雙眼注視著自己,並毅然地點了個頭,當中流露出有所覺悟的眼神。

  只要是接受過嚴格鍛煉的密探集團成員,相信都能看出她的覺悟。

  喬邦能感受到在場十四名夥伴的內心,都產生了些許動搖。

  這名少女太危險了。並不是因為她的覺悟,而是因為喬邦明白,雖然她說話的語調有些生澀,然而她的心中卻隱含若能動搖人心的力量,那是立於民眾之上的資質,既然她是密探集團的仇敵,這樣的存在必然會帶來災厄。

  「憑妳區區一人的性命,不足以平息吾等一族的屈辱。不過,我還是會將妳視為以防萬一的人質、帶妳一同參與明天的饗宴。到時候,那裡將成為妳的墓地。」

  「明天的饗宴是什麼?」

  「明天夜裡,我們將破壞天都、奪去舒爾王的性命,並揚言一切都是亞克王家的刺客所為。萊比奴內部原本就不算團結,只要失去唯一保有萊比奴王家血統的舒爾王,軍隊就會失去控制,到時大軍肯定就會攻入亞克,之後就再也沒人能夠阻止亞克滅亡了。」

  「不可以那麼做!」

  莉朵妮公主激動得站了起來,然而夥伴們裡刻壓下她的身子,並且用布堵住她的嘴:

  洞穴中迴盪著角鴞的啼叫,喬邦在洞中用手輕柔撫摸若愛鳥艾洛的翅膀。

  現在已經無法回頭了,而且自己也沒有回頭的打算。

  一百八十年來都活在黑暗中的密探集團,將於明天夜裡在世人面前揭曉。

  這都是為了讓吾等族人從命運中得到解放。

  2

  眼前的是沒有星光的陰暗夜空。

  建裡在巨大岩石圓柱上的天都,在黑暗中隱約可見。

  在它的側壁上,可看見無數源自洞穴住居的點點燈火。雖然每盞燈火的所在,都有號稱高達十五萬人的天都居民在過生活,但是像現在這樣自遠方眺望,卻會讓人把天都聯想成一顆點綴著星屑的巨大寶石,這彷彿是幻想中的景色。

  在這外黑夜的天牢中,拉拉背後載著伊斯卡,騎在舞妓燕雀帕鳥上。

  「喂、跟著那傢伙走真的能找到胡格先生嗎?」

  「如果那傢伙是只關心主人的巨鳥就應該可以吧。」

  聽見伊斯卡給了如此不可靠的答案,拉拉歎了一口氣,繼續讓帕烏跟著往高聳溪谷間降落的闇夜鷹。

  距離他們得知洞穴警衛胡格-哈維爾子爵家中的居民全數失蹤,已經又過了兩個星期。伊斯卡認為胡格一家的失蹤與三叉羽幽靈之間必定有所關連,但是又不願意詳細說明其代表的意義。

  可是拉拉從伊斯卡的態度中,看得出他所擔心的問題一定非同小可。伊斯卡既然會要自己暫時回到到畢納,肯定代表著天都將面臨讓他必須這麼做的危機。

  另一方而,堤歐和玲也還沒回來,他們離開天都都已經快一個月了。

  胡格的失蹤、三叉羽幽靈,還有行蹤不明的堤歐他們——如果這三者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那麼找到胡格說不定也是找到堤歐他們的快捷方式。

  拉拉之所以不顧伊斯卡反對,硬是要說這是騎鳥士的工作而行動,就是這個緣故。

  一想到堤歐他們,拉拉便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甚至開始認為,只要他們能平安歸來,其它什麼都不重要了。

  不對,等、等等!他們是一對充滿青春活力的年輕男女,所以說,就算他們犯了什麼錯誤也不奇怪。要是他們先讓人家這麼擔心,最後又卿卿我我地手牽手回來……

  到時候別說平安,我一定會親手將他們送進醫院拉拉在心裡這樣發誓。

  「拉拉,闇夜鷹停下來了。」

  拉拉聽到伊斯卡的話回神一看,黑色的闇夜鷹正降落在一處斷崖的洞穴內。

  這段時間,他們在追查胡格行蹤的過程中,得到了有一隻闇夜鷹在深夜飛回那棟屋子的情報。得知這項情報後,拉扯和伊斯卡才想到當時在天都巨坑中遇見胡格時,他騎的也是一隻闇夜鷹。

  伊斯卡假定胡格遭到三叉羽幽靈綁架,如果當時那只闇夜鷹就在現場,那牠可能會因為擔心主人而跟去對方的藏身地點,那樣一來,闇夜鷹就能帶他們找到胡格。他們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跟在闇夜鷹身後。

  「這裡很暗,妳要小心點。」

  伊斯卡將手放在拉拉的肩上說道。自從伊斯卡在醫院說出令拉拉在意的發言之後,他們之間便一直殘留著尷尬的氣氛,這也讓拉拉變得特別敏感,最近兩人幾乎沒有交談,現在光是伊斯卡把手放在肩上,都讓拉拉瞬間縮了一下。

  伊斯卡大概是感受到了拉拉的反應,也立刻將手收回。雖然拉拉也看得出伊斯卡的態度十分尷尬,卻在心中認為是對方應該先把話說清楚。

  拉拉讓帕烏降落在斷崖上一座陰暗洞穴邊緣,他們不顧受驚飛走的闇夜鷹,提著帶來的油燈驅散眼前的黑暗。

  他們住沒有人跡的黑暗洞穴中緩緩前進,走了一會兒,兩人在腳邊發現了營火的痕跡,痕跡選很新,不會錯,直到最近都還有人待在這座洞穴中。

  喀啷!一陣石頭碰撞聲從洞穴深處傳出。

  想到可能是三叉羽幽靈,兩人的緊張瞬間攀廾。

  「有人在裡面嗎?」伊斯卡問道。

  過了一陣子,回應的是他們曾經聽過的年老聲音。

  「剛才說話的是什麼人?」

  不會錯,是胡格的聲音,在他獨特約沙啞聲音中,還重疊著幼兒的哭聲。

   ☆★☆★☆★☆★☆★☆★

  裡面是被三叉羽幽靈綁架的五名貴族,此外還包含四歲孩童在內共七人的胡格一家。拉拉和伊斯卡將這共計十二名的受害者們,全數從洞穴內的樅穴中救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身為子爵的胡格開門問答:

  「現任沒時間詳細說明了,必須快點通知舒爾陛下。三叉羽幽靈那傢伙企圖趁今晚破壞天都。」

  「破壞天都!?」

  聽到這個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拉拉不禁反問。

  不過伊斯卡接下來說的話,更讓拉拉驚訝。

  「果然是天然氣嗎。」

  「……你為什麼會……」

  拉拉和年老的胡格一樣,都睜大眼睛看著伊斯卡。

  「我是在看到宮殿地下巨坑裡的大鳥籠後才想到的。我想那應該是天然氣外洩時的警報裝置,因此猜測在巨坑的某處,一定有供給整座天都天然氣的管線,如果那條管線產生破損、導致天然氣外洩,鳥籠中飼養的鸚哥就會中毒死亡。當鳥籠底部承受多數鳥屍的重量時,底下的吊鐘就會響起,而洞穴警衛胡格先生就要負責通報,應該是這種設計吧?我大約在二十天前注意到這件事,因為當時天都住居的天然氣暫時中斷的事件,才讓我聯想到了天然氣、鳥籠,還有那座巨坑的存在意義。」

  伊斯卡一邊撥著瀏海,一邊若無其事地說明,然而這些卻是拉拉根本連想都沒想到的事,伊斯卡真不愧是天才。

  「你連那座巨坑的存在意義都注意到了嗎?」

  「雖然只是推測,不過那個多半就是瑞鳥的氣脈吧?那是初代萊比奴工為了通往天都所行經的兩條聖道之一,也就是『王冠之道』跟『瑞鳥的氣脈』。在納米普初法典中,記述著如果沒有瑞鳥的氣脈,就不可能建成天都,並且還提到瑞鳥的氣脈是神賜與的寶物,所謂的寶物,應該就是指天然氣吧?」

  「唔……」

  胡格的低吟除了驚訝之外,還帶著讚賞的意味。

  「煤氣燈熄滅一事、瑞鳥的氣脈與天然氣,還有洞穴警衛胡格先生的失蹤。雖然我不知道三叉羽幽靈究竟是如何找到胡格先生的,但有了這些線索,就能夠推測出答案,三叉羽幽靈應該是想利用天然氣炸毀天都吧。」

  胡格面色凝重地點頭表示同意。

  「怎麼可以……」

  由於事態超乎想像,讓拉拉一時之間目瞪口呆。

  不過這麼一說,拉拉總算明白伊斯卡為何要自己先返回畢納了。

  伊斯卡因為擔心拉拉,所以才提議要拉拉離開天都,他自己卻為了阻止天都崩壞,冒險尋找三叉羽幽靈。

  拉拉茫然地看著伊斯卡的側臉。這名自己所熟悉的兒時玩伴,現在看起來跟平時簡直判若兩人。

  在不知不覺間,伊斯卡已經成長為一名傑出的男性了,這也讓拉拉覺得他此刻似乎格外地耀眼。

  「不能再拖了,三叉羽幽靈他們在日落時就已經出發,這件事得盡快讓舒爾陛不知道。」

  「三叉羽幽靈他們?他不只一個人嗎?」

  「沒錯。因為昨天晚上,那方又有十名以上的同伴來到這座洞穴。」

  伊斯卡聽到這裡,才初次皺起了眉頭。

  「我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種事。雖然有關天然氣的推測和三叉羽幽靈最近可能會現身的事情,我已經多少透露給國定競鳥騎手的成員知道,可是這麼一來……」

  伊斯卡顯露出焦躁,他打算採取行動,胡格在這時抓住了伊斯卡的手。

  「請把我一起帶去天都,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瞭解瑞鳥的氣脈。趁現在趕去,說不定還有機會阻止天都崩壞。」

  「我明白了。」

  伊斯卡同意了胡格的要求,並承諾剩下的人之後一定會再來救他們離開。

  事情嚴重了,不過拉拉卻還掛念著另一件事。

  為了知道那件事,拉拉將性急的胡格一把拉住。

  「老伯,堤歐他……你有見到那個在巨坑時和我們在一起、眼神兇惡又矮小的男生嗎?」

  「堤歐?不清楚。我是對那個小矮子有印象,但之後就沒再見過他了。」

  「是嗎……」

  雖然拉拉心中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但她的不安卻不斷膨脹。如此一來,和堤歐有關的線索可說是完全斷了。堤歐到底怎麼了?

  拉拉抬起頭,才發現伊斯卡正默默注視著自己。

  剛十分寂寞、悲傷的眼神。

  看見那雙眼睛,拉拉才總算明白伊斯卡的心意。

  拉拉記得自己看過伊斯卡露出數次這樣的眼神,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每次想要追隨堤歐離開時,他就會露出這種眼神。

  那是自己從小就看過無數次的眼眸。八個月前——不、已經是九個月前了——當時拉拉想追間為了幫助玲而離開的堤歐,說她也要前往天都時,伊斯卡確實露出了這樣的眼神。

  啊……

  為什麼自己過去一直都沒發現呢?真厭惡自己竟然這麼遲鈍。

  就算沒有注意到伊斯卡的心意,但一想到自己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就讓拉拉對自己的殘酷感到愕然。

  然而伊斯卡還是露出和往常一樣的溫柔微笑,持續鼓勵著拉拉。

  「放心吧,拉拉。以堤歐的本事一定會平安回來,所以我們現在要去保護堤歐即將回來的地兒,我們一起。」

  「嗯、嗯……」

  拉拉察覺到伊斯卡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卻無法讓自己對上伊斯卡的雙眼。

 ☆★☆★☆★☆★☆★☆★

  3

  在距離天都近一小時路程的溪谷中,艾巴隆與奧塔維歐正讓愛鳥在溪谷中滑翔。

  周圍是一片黑暗,上空則覆蓋著厚重的烏雲,看不到一絲星光。艾巴隆心想,這可說是讓幽靈現身的絕佳舞台。

  距離現在約一個月前,三叉羽幽靈讓愛鳥葛拉夏受傷,現在已經痊癒;奧塔維歐的艾斯帕達也一樣,被扯斷的飛羽已經換上了義羽。

  三叉羽幽靈可能會再度現身——在伊斯卡的建議下,他們在這段時間加強了天都宮殿的警備,沒想到措施才剛開始實行,三叉羽幽靈就在今晚現身了。

  他們追著對方來到這裡,結果演變成和一個月前如出一轍的狀況。

  在懸空停於暗夜中的兩人身邊,有許多看不見身影的巨鳥飛來飛去。

  縱使對方在前後左右穿梭,兩人卻只能聽見對手的振翅聲。

  夜色中不時會傳出破空聲,接著神秘的巨鳥便襲擊而來。

  相一個月前不同的是,兩人都能持續閃避對方的攻擊。

  「喂、差不多該膩了吧?」

  奧塔維歐用以男性來說偏中性的聲音向艾巴隆說道。

  「是啊。」

  艾巴隆對奧塔維歐的反應露出苦笑,他其實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在艾巴隆前方的葛拉夏後頸部位停著一隻木葉梟。牠是梟的同類,是大小足以放在掌上的夜行性猛禽,牠從剛才就一直讓自己的黃色眼睛四處遊走。

  牠面向的方向,以及來自黑暗中的振翅聲,讓兩人得以確認三叉羽幽靈的位置。

  在一個月前,他們記得自己曾聽見角鴞的叫聲。靠著這個提示,兩人嘗試性地採取利用木葉梟的手段,現在也確實發揮了效果。

  此刻,他們也能聽到周圍有角鴞的聲音,也許三叉羽幽靈就是利用類似的方法,讓夜行性猛禽在黑夜中飛行。

  「話說回來,就算靠著這孩子和振翅聲,也只能全力閃躲而已,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

  「很難說喔。」

  「嗯?你有什麼好主意嗎?天帝老兄。」

  「算是吧,不一定管用就足了。」

  自已是以國定競鳥騎手的身份、被授與天帝榮耀的人,這樣的自己和暴君共同受到的屈辱,艾巴隆當然不打算善罷干休。

  「每個人都有駕駛習慣,就算是三叉羽幽靈也不例外。」

  「嗯……原來如此。」

  奧塔維歐聽了這句話,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黑暗的彼端再次響起巨鳥的振翅聲,從右邊繞道正面,接著順勢下降,再穿過下方飛到背後。對手施展出靈巧的轉向,同時漸漸朝他們逼近。

  而木葉梟則轉動著脖子,緊緊跟著對方的飛行軌道。就先前的飛行模式來看,接下來是上升,對方從後方稍微上升之後,應該就會朝這裡衝來。

  在兩人所預料的方向,確實傳來了對方的振翅聲。

  「奧塔維歐!注意背面上方!」

  「知道啦。」

  葛扯夏反映著艾巴隆韁繩的動作施展後翻,以反常的動作拉高高度。

  艾斯帕達則於同時轉身,並順勢踢出鉤爪。

  「嘎——!」

  巨大的鳥影彼此交錯,劇烈的振翅聲讓鼓膜麻痺了好一陣子。

  定神一看,神秘的巨鳥已經被艾斯帕達以蠻力正面擋住。

  那是瞬間的停滯。對艾巴隆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

  達摩鷹在大鷹中也以美麗著稱,屬於達摩鷹的葛拉夏在空中畫出一道利落的弧線,並且落在神秘巨鳥的背上。

  剎那間,葛拉夏銳利的鉤爪將對手的騎鳥士硬生生從騎座上拖離。

  「幹得漂亮!艾巴隆!」

  奧塔維歐興奮地稱讚,緊接著……

  「嘎——!嘎、嘎!嘎——!」

  神秘的巨鳥羽毛在空中四散,牠的身影也清楚地暴露在艾巴隆等人面前。

  那是一隻柴刀隼,在猛禽中算是比較小型的巨鳥。

  只見那只柴刀隼發出一陣哀鳴,接著消失在黑夜當中。

  「奇怪?聽伊斯卡的說法,三叉羽幽靈騎的應該是大刀燕才對吧……」

  確實是這樣。仔細想想,這只巨鳥的振翅聲跟速度都和一個月前的對手不同,應該早點注意到的。

  就在這個時候,在葛拉夏下方被抓住的男子發出笑聲。

  「有什麼好笑的?」

  「這能讓我不笑嗎?我不是三叉羽幽靈,那個人現在應該早就抵達宮殿啦。真是太遺憾了,兩位國定競鳥騎手。」

  「中計了嗎……」

  艾巴隆眉頭深鎖,他在這時想起伊斯卡說過的話,同時背脊感受到一陣寒意。

  艾巴隆記得伊斯卡說過,三叉羽幽靈打算利用瑞鳥的氣脈炸毀天都。瑞鳥的氣脈是在納米普初法典的傳承中記載的聖道,雖然自己並不清楚狀況的全貌,但是……

  「回天都吧,奧塔維歐。舒爾陛下危險了。」

  「看來也是。」

  艾巴隆拉緊韁繩,同時在心中向天主乞求舒爾王能平安脫險。

 ☆★☆★☆★☆★☆★☆★

  4

  玲正沿著散發出綠色微光的巨坑一路上升。

  瑞鳥的氣脈——位於天都王宮正下方的這座巨坑與宮殿的地下通道相連,而在這個巨大的垂直洞穴壁面上,則佈滿了光苔。

  這裡是自己曾經來過的地方。不同的是,這次是從天都下方騎乘巨鳥,一路朝宮殿而去,而且還是在雙手被綁在身後的狀態下,身後更有喬邦隨行。

  「那些鳥怎麼了?」

  在微弱的光線照明下,玲看見了那個巨大的鳥籠,鳥籠內的小鳥們全都無力地落在鳥籠的底網上。

  「之前為了準備,我試了一次放出天然氣的方法,那些不過是當時的犧牲品。」

  玲憤怒地轉過頭,發現喬邦在灰色頭巾下的三角眼帶著笑意。

  「你太過分了。小鳥們根本是無辜的。」

  「妳敢說你們亞克王家從來沒有犧牲過無辜的人嗎?」

  喬邦以毒蛇般的眼神瞪著玲說道,接著露出冷酷的微笑。

  「我來告訴妳吧。這個瑞鳥的氣脈,雖然被視為初代萊比奴王通往天都的道路之一,但它還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供給天都所有居民天然氣的管線。在佈滿光苔的牆壁後面,有許多讓地下噴出的天然氣流通的細小縱穴,如果壁面坍塌,讓瓦斯流進瑞鳥的氣脈當中,相信妳也明白會有什麼後果吧。」

  「天然氣……」

  「沒錯。用來做為保險閥的坑道,已經全被我封住了。換句話說,瑞鳥的氣脈現在處於密封狀態,等我的同志將壁面破壞後,瑞鳥的氣脈在日出之前就會允滿瓦斯吧,到時只要放一把火……」

  喬邦發出了愉悅的笑聲繼續說:

  「想必天都就會化為火海,徹底崩壞。」

  「……」

  玲已經明白自己無法讓喬邦回心轉意了。

  密探集團長達一百八十年的怨念,已經控制了這個男人。亞克王家過去留下的負面遺產已於現代復甦,並企圖將萊比奴與亞克捲入戰亂。

  這一切都是亞克王家所播下的種子。玲心中對密探集團、還有喬邦都抱持著同情,但正因為這樣、因為自己身為王家的後裔,才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對方。

  就算必須以自己的生命作交換。

  玲開始調整呼吸,她想要在抵達宮殿之前打倒喬邦,阻止破壞天都的計劃,然而……

  「我勸妳別白費工夫,我和你雖然同樣是宮廷武術高手,但接受的鍛煉可是不同的。」

  就在喬邦說完的同時,玲的背部、背脊中心的位置,遭到彷彿利刃般的手刀刺擊。

  如脊髓被挖出般的劇痛,在瞬間傳遍全身。

  「——!」

  玲發不出聲音,就算想出聲,聲帶也像麻痺了一樣,只能吐出空氣。

  玲無論手腳、甚至就連每根指頭部完全癱瘓,全身絲毫無法動彈。

  「放心吧,妳是用來牽制舒爾王行動的人質,我不會在這裡殺妳的。」

  不行了……自己沒有能力阻止喬邦,就算我擁有亞克第二公主的頭銜,終究只是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女人。

  已經徹底敗北了,絕望讓玲流下眼淚。

  在飽受挫折且即將放棄的腦中,浮現了一張令她懷念的面孔。

  是那個以前曾捨命幫助自己、眼神兇惡的少年。

  堤歐。

  如果是堤歐的話,現在他會怎麼做呢?在絕望之中,他會選擇放棄嗎?

  可能的話,真想再見堤歐最後一面。

  真想再和堤歐一起騎著繆維爾在空中飛翔。

  可是……

  在玲被淚水沾濕的視線裡,出現了瑞鳥氣脈的終點——通往地下通道的大門。

  5

  「似乎來了。」

  女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裡是宮殿內的一間房間,在一片昏暗中,僅有一盞油燈的微弱燈火。

  原本設計的煤氣燈沒有點燃,在不久之前,宮殿內所有的煤氣燈全都因為不明的原因熄滅,雖然立刻動員了所有侍女在各處配置油燈,但相較於廣大的宮殿,油燈終究只是暗夜中的螢火,在所有走廊上都只有點點的火光照明。

  在這樣的暗夜之中,一身黃色與黑色羽毛的嬌小鸚哥在空中飛舞,最後停留在那名女子乎厚土。

  「歡迎歸來,羅莎。工作到這麼晚,辛苦妳了。」

  名為羅莎的鸚哥被女子輕柔地撫摸頸部,發出了「啾~~啾~~」的高興鳴唱。接著女子拿出向日葵的種子做為獎勵,羅莎享用一頓之後,便和往常一樣開始發出人語。

  「鸚哥嗎、鸚哥嗎。」

  「妳是人質、妳是人質。」

  「西宮殿的天空之間、西宮殿的天空之間。」

  雞哥。

  人質。

  天空之間。

  女子從數句內容當中,過濾出必要的詞句。

  答案讓女子的背上滲出冷汗。

  「看來動作得快一點了。」

  隨著連身服的裙襬飄動,女子展開行動,她的動作十分安靜、並且像風一般迅速。

  6

  西宮殿三樓陷入一片寂靜。

  用大理石鋪成的華麗走廊上感受不到任何人煙,除了失去意識、躺在腳邊的八名近衛兵之外。

  玲一邊拖著麻痺的身軀,一邊在心裡向這些士兵們道歉。

  那是在轉眼間發生的事。喬邦以低伏於地面的姿勢行動,強壯的近衛兵們陸續昏迷,他簡直是不折不捫的鬼神,在彷若枯木般的長身瘦軀中,竟然潛藏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就像喬邦所說的,雖然同樣都是宮廷武術,但雙方接受的卻是不同層次的訓練。

  「走吧,快到終點了。」

  玲的背部被喬邦推了一把,只得在無從反抗的狀態下,以虛弱的步伐前進。

  天空之間——喬邦安靜地推開標示如此字樣的房間大門。

  這個設有挑高屋頂的寬敞房間內一片漆黑,這也是居住在宮殿中的玲過去未曾造訪的地點——萊比奴國王舒爾-萊比奴的寢室。

  在這個鋪有華美地毯的房間中央,僅放有一張大床,彷彿只為睡眠而準備的單調內部裝潢,如實地反映出舒爾伯麻煩的性格。

  喬邦關上房門,帶著玲一起接近中央的大床。

  無論玲如何設法抵抗,身體都不聽使喚,自己明明必須阻止眼前發生的事,明明必須阻止舒爾遭到毒手,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自己的身體卻動彈不得嗎。

  「快、逃……舒爾。」

  玲勉強擠出聲音,卻如同蚊聲般難以發揮作用。

  喬邦已經站到床邊,接著,他的手伸向床上的棉被。

  不可以!

  就在玲想要發出哀叫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從窗戶內側的窗簾後傳出。

  「我久候多時了,三叉羽幽靈先生。」

  那是彷彿潺潺流水般的聲音。

  「唔!什麼人!?」

  一盞油燈燃起了燈火,火光中浮現出一張玲所熟悉的面孔。

  此人穿著紫色的連身服,另外還穿戴著純白的圍裙與頭冠,這名王家侍女裝扮的女性釘若如同田野花朵般的溫和儀態。

  「我叫卡洛塔,幸會。另外,公主殿下,歡迎您歸來。」

  卡洛塔臉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接著便像微風般趨步接近。

  為什麼卡洛塔會在這裡?舒爾又在哪裡呢?

  就連玲也沒有答案。至於這個疑問,則隨著喬邦掀開棉被的舉動得到了解答。

  「沒人……舒爾王在哪兒?為什麼妳知道我會來這裡?」

  玲能察覺在喬邦體內高漲的殺氣,然而卡洛塔卻絲毫不以為意,平靜地繼續走近對方接著將手中的油燈放在床邊。

  從油燈內燃燒的植物性油料中,飄出了一陣玲所熟悉的氣味。

  「是這只鸚哥告訴我你會來這裡的,因此,我已經先請舒爾陛下逃離此處。」

  「什麼……」

  不知是否受到喬邦的聲音刺激,停在卡洛塔肩上的鸚哥也發出叫聲。

  「鸚哥嗎、鸚哥嗎。」

  「妳是人質、妳是人質。」

  「西宮殿的天空之間、西宮殿的天空之間。」

  那是在宮殿地下時,喬邦所說過的部分內容。

  玲驚訝地望著卡洛塔,然後……

  「只是我實在沒想到所謂的人質,竟然會是莉朵妮公主,您能夠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

  卡洛塔以看到孩子平安歸來的慈母眼神望著玲,那是會讓人得到慰藉的溫暖視線。

  卡洛塔究竟是什麼人……

  「把舒爾王叫回來,否則莉朵妮公主將小命不保。」

  「恕難從命。不過,我之所以在這裡等你,倒是有些話想對你說。」

  「我不需要聽妳廢話。」

  「如果你知道我和你同樣部是密探集團的倖存者,還是會這麼想嗎?」

  「什麼!?」

  玲和喬邦一樣,都對此感到訝異。

   ☆★☆★☆★☆★☆★☆★

  玲難以相信卡洛塔所說的話,畢竟密探集團的存在,就連亞克王家都已經遺忘。在萊比奴之內,應該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才對。

  卡洛塔對啞口無言的喬邦微微點頭,接著像是回憶過去似地開始訴說:

  「一百八十年前,我的祖先和你同樣是密探集團的成員。密探集團的目的是掌握萊比奴國內的動向,當察覺有和亞克敵對的動向出現時,便從萊比奴國內將其阻止,為此,一名女性在二十六年的歲月間,都以萊比奴王家侍女的身份潛伏於宮廷內,這都是為了將萊比奴王室內的動向通報給亞克王家。那個人就是我的祖先,這份工作也代代山家族中的女性獨自繼承,一直到我這一代。」

  「我從沒聽過這種事。若妳說的是真的,為何從未與吾等族人聯絡?」

  「因為距今一百五十年前,你們密探集團內部爆發了紛爭。」

  「唔。」

  「在那次事件之中,你們的祖先與我的祖先似乎失去了聯繫。我們的存在就連在密探集團中部是極秘事項,因此可能定知曉此事的人在紛爭中喪生造成的。之後有一段時間,我的祖先都在萊比奴內處於孤立狀態,當時雖然有將告知狀況的書信透過傳信鴿送回亞克,但亞克決定相信該書信是由密探集團成員所發出時,已經是將近十年之後的事了。」

  這些敘述和自己知道的沒有矛盾,玲只能相信卡洛塔說的都是事實。

  說起來,身為玲父親的亞克王,也是在事前就得知裡歐魯克斯前聖教皇的不穩動向,因此才會決定不讓玲搭乘飛行艇,而僅騎乘。只大鴿前往天都。

  送出這些情報的人,就是卡洛塔嗎?

  當時卡洛塔想必是像剛才一樣,利用鸚哥偷聽到裡歐魯克斯的談話吧。如果宮殿內隨處可見的鸚哥全都是卡洛塔放出的間諜,要做到那種事也不成問題。

  想到這裡,玲對眼前這名舉上文靜的女性,甚至升起一絲畏懼。

  「那麼……」喬邦發出了難掩激動的語調。「妳就是我們的同志。和我一起攜手取回這一百八十年來,都必須生存在黑暗中的族人未來吧。」

  「我不是你們的同志。」

  「什麼?」

  「我的使命是將可能對祖國亞克造成災厄的徵兆通知王家,而現在,你就是災厄的元兇。」

  「……」

  「但是現在還來得及,因為關於三叉羽幽靈事件的消息,我已經通知亞克王。國王發出命令密探集團的行動全部中止、並在解散後返回亞克的密函,也已經在這裡了。」

  卡洛塔取出一張便條紙大小的紙片,玲在上面看見令自己懷念的父親筆跡與王家徽章。喬邦在看了那張密函之後,眼神卻變得比先前更加險惡。

  「開什麼玩笑!憑那一張紙片,就想要吾等持續守護一百八十年的密探集團解散嗎?返回亞克?為什麼現在才說?如果要讓吾等族人歸國,為何過去都不這麼做?他們知道我的雙親是多麼期待那個信號嗎!」

  他所謂的信號,指的想必是連結亞克王家和密探集團的聯絡手段吧。喬邦的雙親一直都等待著在亞克與萊比奴國境一帶升起的三道狼煙。

  玲心想,如果信號能夠在亞克王家內流傳下去,密探集團旨定能得到解脫,而且,也一定不會有現在的喬邦。

  一想到這裡,玲的內心就感受到強烈的痛楚。

  「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喬邦平靜地將手刀置於玲的頸旁。

  「我不管妳是不是密探集團的倖存者,企圖妨礙吾等目的者全是敵人。廢話少說,快把舒爾王帶來,否則我就殺了莉朵妮公主。」

  「我不准你那麼做,莉朵妮公主是亞克王家的公主,她是我的君主之一,而且舒爾陛下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人。我明明是這樣的人,他卻從小就把我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疼愛,我絕對不會讓你殺害這兩個人的,就算要用我的性命作交換,我也要保護他們。」

  「妳認為妳能阻止我?」

  「是的。」

  「靠這盞油燈當中的姬花罌粟毒嗎?」

  喬邦在這麼說的同時,也伸腳將油燈踢破。

  隨著燈火熄滅,這次輪到卡洛塔驚訝得全身僵硬。

  「你怎麼會有……」

  玲也察覺到了,察覺到那盞油燈中,摻入了姬花罌粟的毒。

  姬花罌粟是罌粟科的植物,從其果實中取出的乳汁含有毒性,只要聞一下,雖然不至於取人性命,卻擁有讓人意識模糊的麻藥效果。

  這些是在亞克王家宮廷武術的暗殺知識中教授的東西,因此玲才會對這種香氣有印象,關於這點喬邦肯定也和自己一樣。

  他一定從剛才就和屏住呼吸的玲相同,採取了對應的行動。

  「哼!真是太遺憾了。卡洛塔,也差不多該請妳做出抉擇了,妳是要把舒爾王帶來?還是要看我將莉朵妮公主殺死?如果是妳,應該能夠將舒爾王騙來這裡吧。」

  看來也到此為止了,玲下定決心,緩緩對卡洛塔露出微笑,她打算在這裡咬舌自盡。

  如果卡洛塔是誓言對亞克王家效忠之人,那她最後只能為了玲將舒爾帶來,即使舒爾是卡洛塔心儀的對象也一樣。

  玲絕對不能讓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

  而舒爾也有無論如何都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玲認為只要舒爾還活著,就算天都不幸遭到破壞,應該也不會放任萊比奴受憤怒擺佈朝亞克進軍,所以……

  「莉朵妮公主!不可以!」

  卡洛塔察覺玲的意圖而發出驚呼,不過驚呼後緊接著傳來另一名男性的聲音。

  「她說得對,莉朵妮公主,妳可不要在國王的寢室裡做傻事。」

  所有人部驚訝地轉頭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尋若眾人的視線望去,站在房門外的人,竟然就是房間的主人——舒爾王。

 ☆★☆★☆★☆★☆★☆★

  「我都聽到你們的話了。」

  舒爾王點燃了一盞油燈,並露出和以往一樣隨興的笑容。

  他穿著讓人難以相信是國王的邋遢打扮,說話時也伸手摸著自己臉上的鬍渣。

  「舒爾陛下,您為何要回來?」

  卡洛塔難得語氣激動地問道。

  「因為妳在深夜要我到東宮殿,讓我覺得不太對勁,結果回來一看竟然是這種場面。妳還真有一套,卡洛塔,我實在想不到妳竟會是亞克王家的間諜。」

  舒爾的話中並沒有怒意,只是語氣平淡地……

  「不過,我其實也隱約知道了。」

  接連說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內容。

  「您已經發現了……?」

  「妳以為我是從幾歲就和妳在一起啦?在我被裡歐魯克斯前聖軟皇當成傀儡的童年,妳對我來說是唯一的玩伴。和鳥兒們一樣,妳對我來說也是心靈的支柱,而我也有幾次機會,見到那樣的妳所做的奇怪舉動。」

  「您既然知道,為何還放任我待在這裡呢?」

  「我這麼做的理由,妳自己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

  卡洛塔似乎不明白舒爾的意思,露出不解的表情。

  「妳忘了嗎?妳剛才說我和莉朵妮公主,對妳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我很清楚妳所說的並非假話,也知道在前聖教皇那次事件,妳為了我做了多少努力。」

  「舒爾陛下……」

  「卡洛塔,就算妳是亞克的人我也不在乎,但是希望妳也別忘了,妳是專屬於我的王家侍女。」

  聽舒爾這麼一說,卡洛塔雙手捂著嘴巴發出哽咽,宛如從自己所背負的宿命中得到解放,原本緊繃的神經瞬間得到放鬆。

  田野的花朵就算被雨水打濕,仍然一樣嬌媚。

  舒爾與卡洛塔之間的羈絆,沒有容許玲介入的餘地,這個事實讓玲感到些微的嫉妒。

  「你真蠢,在這種狀況下,竟然還敢不知死活地跑回來。」

  喬邦瞇起頭巾下的三角眼,他的態度就像是看見逃走的獵物又回來自投羅網一樣,始終笑個不停。

  「我也不想回來,但既然事關未婚妻與童年玩伴的性命,那我也別無選擇。如果換成是你,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事吧。」

  「愚蠢。你只不過是個拋棄國王立場、選擇私心而忘記自身責任的人罷了。」

  「你的行動就不是出自於私念嗎?我記得密探集團什麼的,應該是為了亞克而存在的組織吧?」

  「住口!吾等一百八十年來的悲願,豈是你能夠瞭解的?」

  「悲願?哈哈!那不終究也只是怨恨嗎?那可是不折不扣的私心呢。」

  「不是!」

  「我甚至可以斷言,如果你換成我的立場,一定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絕對。」

  見喬邦無言以對以對,舒爾竟然主動朝對方走近。

  別說是近衛兵,舒爾手中就連自衛的武器都沒有。

  「不行,舒爾……你、一定要逃走,絕不能……」

  「抱歉,莉朵妮公主,還有卡洛塔。這是我選擇的道路,我已經不願再像以前一樣扮演虛假的自己,苟且偷生地活下去了。」

  舒爾帶著豪放的笑容說完後,用雙眼直視著喬邦。

  「我雖然是這副模樣,好歹也算是一國之王。既然要將性命交給你,希望你也能拿出相對的代價。」

  「你要什麼代價?」

  「我希望你能確保這兩人的性命安全。」

  見舒爾態度泰然地說道,喬邦輕笑了一聲。

  「你真是個有趣的男人,我實在很想看在你的份上同意你的要求。但遺憾的是,我不能放過莉朵妮公主,這個女人是我們密探集團的仇人,不過相對的,我就給天都所有居民一條生路吧。」

  「給天都所有居民一條生路……?」

  「聽清楚了,舒爾王,這座天都將會因為累積在瑞鳥氣脈中的天然氣,於天亮前被炸毀,儘管時間已經所剩不多,勸你還是早點讓天都居民避難得好。」

  「天都會被炸毀……」

  舒爾皺緊了眉頭。天都是萊比奴的象徵,得知天都即將被炸毀,就算是舒爾也不禁感到無言,但這樣的反應也只出現極短的瞬間。

  「哼!竟然想到要破壞天都,真是令人佩服。你既然想波及莉朵妮公主,最好也要有所覺悟,畢竟這個公主身邊,可是有個不怕死的傻瓜家臣呢,你事後肯定會很淒慘吧。」

  「不怕死的傻瓜家臣……?」

  雖然喬邦聽不懂舒爾指的是誰,但玲明白舒爾說的是堤歐。

  在玲麻痺的身體底部,心臟傳來激烈的跳動。

  沒錯,還有堤歐在。

  那個自己前往天都時,捨命保護自己的堤歐——那個自己應該要最信賴、卻沒能徹底信賴的他。我剛才竟然還想做出咬舌自盡的傻事,要是做了那種事,堤歐想必會很生氣吧。

  玲舉起顫抖的手臂,伸手握住胸口的鳥笛,光是想到堤歐的事,玲的身體便湧出力量。堤歐一定能平安逃出科古,趕來幫助自己才對,他一定會守護天都的。

  所以只要堤歐還沒放棄,自己就絕對不能放棄。

  玲在下定決心的同時,玻璃破碎的巨響也撼動了眾人的鼓膜。

  兩隻巨鳥撞破了房間的窗戶,衝進了天牛之間。

  是天帝艾巴隆的葛挖夏,和暴君奧塔維歐的艾斯帕達!

  這兩人都是被視為舒爾王匕首之國定競鳥騎手,他們趕回來了。

  「舒爾陛下,您沒事吧!」

  兩人在開口的同時,也驅使巨鳥企圖救人。

  然而,喬邦的動作比他們早了一步。

  喬邦用手刀擊向舒爾王的頸部,他扛起昏迷的舒爾之後,將動彈不得的玲扛在另一邊的肩上,旅立刻奪門奔向走廊。

  「舒爾陛下!莉朵妮公主!」

  卡洛塔沉痛的呼喊在喬邦身後迴盪。

 ☆★☆★☆★☆★☆★☆★

  7

  失去光亮的天都籠罩在一片喧鬧之中。

  天亮之前天都將會爆炸——在這項消息發佈的同時,也對全部居民下達了避難命令。

  因為這個緣故,雖然距離日出仍有一段時間,街上卻滿是匆忙逃竄的居民。

  只有少數民眾能騎乘巨鳥逃離天都,多達十五萬人的天都居民幾乎都沒有巨鳥,只能選擇用自己的雙腳、沿著天都側壁的壁道離開,或是束手無策地等待救援。

  儘管已經動員了天都警察及國軍騎鳥兵團的闇夜鷹,但要將所有住民運出天都,救援的數量卻缺乏到絕望的地步。

  擁有一千一百年歷史的萊比奴天都,正被前所未有的事態撼動。

  艾巴隆騎若巨鳥飛在宮殿上空,同時看著眼下城鎮的情況。

  在一旁穿著花俏騎鳥服的奧塔維歐,則用中性的聲音說道:

  「真是的,這樣子我們根本就無法出手嘛!」

  奧塔維歐的視線彼端是大聖堂。那是一座與本宮殿此鄰而建、豪華絢爛的巨大建築,在大聖堂蛋型的屋頂頂部綁著一個男子。

  他是萊比奴的國王——舒爾-萊比奴。

  國十在做為裝飾的尖塔上被繩索綁住的模樣,在大量油燈的照耀下,於黑夜中浮現。

  而在舒爾王身邊,則有兩名手持利刃的男子,毫不鬆懈地站在一旁。

  大聖堂周圍還有多數應該是三叉羽幽靈同夥的巨鳥,靠著夜色牽制菩天都警察及天都近衛兵團的巨鳥。

  碰到這種狀況,就算是艾巴隆也難以靠近。留在天都的所有國定競鳥騎手,也全都難掩焦躁地靜觀事態會如何演變。

  艾巴隆緊咬著嘴唇,咒罵自己的粗心。

  都怪自己輕率地被人誘出,和奧塔維歐一起離開天都。因為這樣的疏匆,才讓三叉羽幽靈得以侵入本宮殿,成功地綁架舒爾王。

  雖然兩人隨後找到三叉羽幽靈,最後還是讓他溜走了,並日還以舒爾王為人質固守在大聖堂。

  緊接著三叉羽幽靈發出了天都將遭破壞的聲明,使天都陷入空前的混亂。在演變成這樣的膠著狀態後,又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奧塔維歐,距離日出還有多久?」

  「最多再半小時吧。既然他們說天都在日出之前就會爆炸,那應該剩下了多少時間。要冒險採取行動嗎?」

  「不行,還個是時候。比起這個,瑞鳥的氣脈那邊進行得如何了?」

  「就日前來看,那裡也沒什麼希望。因為瑞鳥氣脈的存在本身一直是秘密,就算說要排出累積在那裡的天然氣,也沒有人知道方法。」

  連對我們這些國定競鳥騎手都必須保密的瑞鳥氣脈,三叉羽幽靈又是怎麼知道的?

  那些人聲稱自己是奉亞克國命令行動的單命軍事組織,揚言要殺害萊比奴王並破壞天都,可是卻沒有提到他們那麼做的目的。

  舒爾王一旦死亡,萊比奴王家的血脈就會斷絕。就現在萊比奴的國情,到時肯定為演變成內亂,軍隊很可能會因此失控,並舉兵攻入亞克吧。

  雖然他們自稱是受亞克國的命令而行動,但是對小國亞克來說,這麼做應該一點利益都沒有才對。

  「三叉羽幽靈也和失蹤的莉朵妮公主在一起。奧塔維歐,這點你怎麼看?」

  「怎麼看?那個高個子幽靈不是把公主扛在肩上嗎?那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對待自國公主的態度,更何況,我實在不認為那個莉朵妮公主,會和那些想爆破天都的傢伙是同夥。」

  「也就是說,三叉羽幽靈說他們是奉亞克國之命行動的革命組織,那種聲明是騙人的嗎?」

  「那還用說?」

  艾巴隆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三叉羽幽靈肯定不是奉亞克國的命令行動,而是對亞克國懷有怨念的人,也可能是在萊比奴與亞克國相爭時,能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無論事實為何,莉朵妮公主必定也在大聖堂內被對方當成人質。

  一定要阻止天都遭到破壞,並救出舒爾王與莉朵妮公主。

  艾巴隆明白這一點,現在卻束手無策。

  「對了,艾巴隆,那小子上哪兒去啦?」

  「你說哪個小子?」

  「就是那個眼神兇惡的矮冬瓜啊。要是他在的話,還可以不被三叉羽幽靈那邊的人發現並救出舒爾陛下。」

  「眼神兇惡的矮冬瓜啊……」

  對了,還留有這張王牌。

  雖然聽說在近一個月前,那傢伙為了尋找莉朵妮公主而一起行蹤不明,但既然莉朵妮公主出現在這裡,說不定他也……

  艾巴隆專心朝天空四處觀看。現在天色仍籠罩在一片黑暗中,不過在烏雲之間,已經可瞥見微弱的星光。

  在群星之中,說不定還存有渺小的希望。

  艾巴隆下定決心。

  決定將一切都賭在那個希望上。

  「奧塔維歐,集合所有國定競鳥騎手,要所有人做好隨時都能出動解救舒爾王的準備。」

  「沒問題。」

  8

  堤歐將布莉莎載在自己身後,和繆維爾一起在天都宮殿的止上方飛行。

  眼下的天都並沒有以往明亮,看起來宛如是一團漆黑的岩塊,輪廓融入溪谷當中。

  這是他們逃離科古後的第四天了。

  雖然去程花費了五天,但回程的時間卻縮短了一天,理由是在暴風谷上空與他們會合的裡貝爾達拉。

  他們讓裡貝爾達拉飛在前方減低風阻,這樣不僅能夠讓繆維爾保留體力,也縮短了回程的時間,世界最快巨鳥的稱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在長途跋涉後筋疲力盡的裡貝爾達拉,則在日落之前先飛到其它溪谷中休息。

  現在,堤歐等人才剛抵達天都上空。

  「雖然暗得看不清楚,但天都的居民似乎正急著逃跑,而且剛才路上見到的騎鳥士,也提到天都即將發生氣爆之類的災難。看來妳老哥這次把事情鬧大了。」

  堤歐察覺身後的布莉莎消沉了下去,她大概是因為自己身為三叉羽幽靈的妹妹,所以感到羞愧吧。

  「也罷,反正天都警察和近衛兵團都擺出了這麼大的排場,那邊就交給他們吧。現在的問題是玲。」

  在這片混亂當中,要找出玲的所在實在困難,不過堤歐就先前觀察的結果,已經大致掌握了狀況。

  在建於本宮殿旁的大聖堂上空,有看似密探集團的巨鳥群在飛行。

  大批天都警察及各個部隊的巨鳥,都圍繞在周圍。

  最重要的是,在人聖堂頂端的尖塔上,綁若一名堤歐熟悉的男子。

  堤歐不會認錯,那名男子就是萊比奴國的最高權力者——舒爾-萊比奴國王。由於舒爾王像是被刻意突顯般地置於油燈的照明中,因此視力良好的堤歐能清楚認出他的面孔。

  「看來妳老哥把國王當成人質,固守在大聖堂內了。大概是潛入宮殿時還好,但中途卻被發現而喪失了退路吧。沒想到他還挺粗心的,要是天都崩壞,他們自己也得升天啦。」

  『先別管那些了,動作快!要爆炸了、要爆炸了!』

  布莉莎在堤歐背上這麼寫道。儘管對堤歐而旨,對方是可恨的三叉羽幽靈,但對布莉莎來說,那人卻是自己唯一的哥哥,堤歐也能體會她焦急的心情。

  在返回天都的路上,堤歐和布莉莎聊了許多事。

  也因此消除了堤歐對布莉莎所抱持的種種疑慮。

  若是擷取對話小的重點,大致是這樣:

  「布莉莎,妳也怨恨背叛密探集團的亞克和玲嗎?」

  『如果說不恨,那是騙人的。因為爸爸跟媽媽一直夢想著有天能返回亞克,最後卻抱著那樣的期盼死在陰暗的科古中。可是哥哥想做的事是否定對的,卻讓我感到很迷惘,我不知道把萊比奴的人也捲進對亞克的復仇之中好不好。』

  「那麼,妳又為什麼要來天都?」

  『因為頭目要我這麼做。他要我和哥哥一起前往天都,並用自己的眼睛確認。頭目說如果到時我覺得哥哥錯了,就要阻止他,所以我才硬是跟了過來。哥哥在天都要綁架貴族時,都會讓艾洛載我飛到空中,要我等他回來。』

  「艾洛?」

  『就是哥哥那隻大刀燕的名字。哥哥帶艾洛去綁架第五名貴族時,有兩個騎著巨鳥的人從後面追了上來,是兩個飛得很快的人。後來哥哥決定不再逃跑,要停下來戰鬥,所以讓我從巨鳥上下來,那名貴族因為被綁在騎座上,所以才沒時間放他下來。』

  「原來如此。結果艾巴隆先生和奧塔維歐被他擊墜,而葛拉夏就這樣落在妳頭上嗎?」

  『是的。』

  「結果妳被人送到天都宮廷醫院、在那裡醒來,會說自己失去記憶,是臨時想到的嗎?」

  『嗯。因為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宮殿內,我以為自己被人抓住……』

  「那麼,為什麼妳不立刻逃跑?當時大家都以為妳是三叉羽幽靈的被害者,如果妳想逃走的話,應該有辦法逃走才對吧?」

  「這也許是不好機會,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因為哥哥說過他要找出藏在天都某處的瑞鳥氣脈,所以我想在宮殿裡可能就會找到。』

  「後來我和玲他們就出現了吧。」

  『對。只是我當時沒想到玲竟然會是亞克的公主,而凡玲還帶我去了我們在找的瑞鳥氣脈,還見到那個叫做胡格的人,所以當哥哥到醫院救我時,我就把記著這些事情的紙條交給了他。』

  「當時妳沒有想要逃走嗎?妳哥來了,瑞鳥的氣脈也找到了,應該不需要再留在宮廷醫院了吧?」

  『當時我希望能再多調查一點,而且我不知道什麼原因,就是希望能再待在那個地方一陣子。可是,當玲和哥哥交手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發現玲可能是莉朵妮公主,因為玲的踢腿和哥哥的一樣,那是只有我族的同伴,以及亞克王室的人才會的踢技。』

  「什麼!?怪不得玲踢人會那麼厲害……」

  『所以,我想多知道一些有關玲的事情。哥哥說莉朵妮公主是族人的仇人,可是,玲不但為我做料理,還不借捨棄性命也不讓我被哥哥帶走,這樣的人真的是我們的仇人嗎?。我無法們信那種說法,但是我也想過,那說不定只是表面功夫,玲說不定是個很可惡的人,她是拋棄我們的亞克王家中的公主,所以說不定都是騙人的,我只是想確認這一點。』

  「那麼,結果呢?」

  『玲是不好人,她是很好的人。所以到了科古村,我決定瞞著大家玲就是莉朵妮公主的事,並且在遠處一直觀察著玲,因為我想如果玲是壞人,。定會在某些地方露出馬腳。可是,玲每天都和大家一起務農,而且還很開心的樣子,務農明明很辛苦,而且也不是公主該做的工作。玲已經知道我們村子是密探集團的村子了吧?她應該明白要是身份被發現,可能會被付裡所有人殺死吧?可是她卻不打算逃跑,所以……』

  「所以怎樣?」

  『我認為……說亞克王家所有人都是仇人的哥哥錯了。我覺得既然行像玲這樣的人,一定可以把話說清楚。所以堤歐,我想要阻止哥哥,也想要救玲,帶我一起去他們兩人那裡。』

  堤歐明白布莉莎是認真的,這丫頭沒有說謊,光看她的眼睛就能明白。

  因此,堤歐決定帶她一起來天都。

  如果是現在的布莉莎,說不定真的能夠阻止喬邦、說不定能夠阻止天都遭到破壞,而她也可能成為救出玲的關鍵。

  ——玲。

  堤歐看著眼下的情況,確認了大聖堂的位置。

  玲肯走在那裡吧,她肯定在喬邦手中,正等待自己去救她。

  既然這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眼前的敵人根本不是問題。

  只需要像以前載著玲的時候一樣,全力朝目的地直線下降——用我擅長的垂直俯衝。

  「準備好了嗎?布莉莎。」

  『嗯。』

  「妳可別因為速度太快而嚇昏喔。」

  『才不會呢。』

  「還有,這次別擅自用鐘擺騎法喔。」

  『收到。』

  堤歐點了點頭,接著用手在繆維爾背上輕拍了兩下。

  「啾、啾!」

  聽繆維爾發出充滿幹勁的聲音,堤歐也跟著拉緊韁繩。

 ☆★☆★☆★☆★☆★☆★

  利用自由落體的極限速度,實行垂直下降的危險技巧——垂直俯衝。

  一旦完成加速,直到最後都沒人能夠追上,同時也是只要時機稍有差錯,自己就會撞上大地的賭命飛行。

  這原本就是十分危險的飛行方式,更不要提在黑暗中施展垂直俯衝,這根本是一項前所未聞的挑戰,即使如此,堤歐心中仍沒有絲毫猶豫。

  因為他在心中發誓,一定能把玲救出來。

  所以自己絕對不會失敗。

  我不會死在這種地方。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值得信賴的夥伴。

  那個夥伴——繆維爾,已經將翅膀收合在身旁。

  他們早已突破了飛行所能達到的極限速度。

  之後只需任憑重力擺佈,直線朝目的地下降。

  從正面吹來的強風彷彿是一道牆壁。

  不斷增加的壓力朝自己襲來。

  堤歐將身體貼在騎座上減輕壓力,一路劃破空氣朝目標落下。

  破空之聲已經接近爆破音。

  鼓膜也在刺痛中不斷震動。

  這是個充滿強烈風壓與巨響的世界。

  在這樣的世界中,堤歐眼中只有那座逼近的大聖堂。

  只有在蛋型屋頂上,所燃起的一盞微弱燈火。

  只有應該在那盞燈火之下,自己必須保護的對象。

  ——玲,我來了!

   ☆★☆★☆★☆★☆★☆★

  在大聖堂的屋頂上。

  舒爾被綁在需要兩人才能環抱的裝飾用尖塔上,他閉著雙眼,專注聆聽著周圍的聲音。在此同時,他也將籠罩天都的喧囂深深刻劃在心中。

  「你在做什麼?」

  一旁的男子用利刃對著舒爾說道。此人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彷彿在告訴舒爾,我隨時都能殺死你。

  因此,無論是天都警察、近衛兵團,還是被譽為舒爾匕首的國定競鳥騎手們,通通無法靠近。

  他們只能騎著巨鳥在大聖堂周圍盤旋,尋找救出國王的機會。

  敵方的鳥似乎潛藏在夜色之中,先前不知已經有多少名騎著闇夜鷹的近衛兵凰輕率接近,結果卻慘遭對方擊墜。

  這是徹底的膠著狀態,但是掌握主導權的,卻是人數僅有十幾人的對手。

  舒爾王看著手持利刃的男子,輕輕笑了一聲。

  「就快日出了,你們再不快走,不伯會和天都一起炸個粉碎嗎?」

  「你用不著擔心,在爆炸之前,我們就會重新潛入黑暗。」

  見男子充滿自信地說道,舒爾點頭說了聲「原來如此」。

  如果能利用喧鬧與黑暗確實辦得到,不過……

  「你們真的能辦到嗎?」

  「什麼意思?」

  「我們這裡還留有王牌喔。」

  「什麼王牌?」

  男子仍用刀抵著舒爾,同時確認了四周的狀況。

  接著男子的牙齒從嘴角露出,他冷笑著說道:

  「很遺憾,我們是不會中計的,憑萊比奴的騎鳥兵,根本不是我們密探集團的對手。」

  男子似乎因為確信自己的勝利,而放鬆了戒心。

  這大概也代表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不知不覺間,覆蓋天空的雲層已經轉薄,從雲縫間已能窺見閃爍的群星。

  察覺在群星中有其它東西的舒爾,瞇起了自己的眼睛。

  「來了嗎……」

  就在舒爾話剛出口的下一刻,視野便被一個巨大的鳥影佔據。

   ☆★☆★☆★☆★☆★☆★

  繆維爾的翅膀抓住風勢,瞬間抵銷落下的速度。

  其餘沒能抵銷的速度,則全靠牠粗壯的雙腿承受。

  在伴隨強烈的衝擊落在大聖堂屋頂之後,繆維爾在黑暗中發出激動的咆哮。

  「啾嚕嚕嚕嚕嚕嚕!」

  手持利刃的兩名男子根本來不及採取任何行動,就被繆維爾的翅膀撞開。

  如同字面一般,是在轉眼間發生的事。

  「你太慢囉,堤歐。你到底搞什麼鬼?」

  聽見舒爾說出不像被綁在尖塔上的人會說出的高調語句,堤歐不由得苦笑。

  「我只是被一點事絆住了。國王,您能平安是最好不過啦,但我還有急事,所以後面的事就交給其它人處理吧。玲……不對,莉朵妮公主在這下面嗎?」

  「哼!比起我,你還比較擔心莉朵妮公主嗎?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萊比奴的國王。

  「所以我不是先來救您了嗎?」

  「你還真敢說,根本只是順便的。」

  綁住舒爾的繩索被繆維爾用嘴巴解開,他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臂一邊笑著說道。

  接著他露出嚴肅的表情注視著堤歐。

  「拜託你了,堤歐,請你保護莉朵妮公主。」

  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這麼做。

  堤歐用力點了點頭,接著準備拉扯韁繩。

  大概就是在這時出現了空隙。

  「唔!」

  當堤歐察覺側面傳來振翅聲時,銳利的鉤爪已經逼近眼前。

  那是密探集團在周圍戒備的巨鳥。

  ——躲不開!

  堤歐縮起身子,但那只巨鳥的身體,卻突然被擊落到一片漆黑的下方。

  怎麼回事……?

  堤歐走神一看,才察覺頭上多了兩隻巨鳥的身影。

  是兩隻擁有強壯軀體的大型猛禽——葛拉夏與艾斯帕達。

  「艾巴隆先生!還有奧塔維歐……」

  「所以我就說嘛,你為什麼都不在我的名字後面加上『先生』呀!」

  奧塔維歐在豎著大拇指的艾巴隆旁邊,揮著拳頭抱怨。

  那也僅止於一時,奧塔維歐接著露出他帶有粗獷美感的笑容,還罕見地稱讚堤歐「幹得不錯嘛」。

  在不知不覺間,大聖堂周邊已經展開了一場巨鳥與巨鳥的激烈空戰。

  艾巴隆趁著激鬥的空檔,將一隻木葉梟交給堤歐。

  「這傢伙是?」

  「我們必須將舒爾陛下帶到安全的地方,這個就當作是我們曾經懷疑你的賠禮。大聖堂內部雖然一片黑暗,但木葉梟面朝的方向就是敵人的所在。」

  「喔?這還真好用,我就不客氣地收下啦。」

  堤歐接過那只木葉梟,重新下令繆維爾振翅起飛。

  目標是大聖堂內部——飛往玲的身邊。

 ☆★☆★☆★☆★☆★☆★

  9

  位於大聖堂內部的第一禮拜堂,是個擁有蛋型天花板的巨大聖域。

  在這個不僅是一般市民,就連貴族都不被允許自由進出的場所中,只有油燈的微弱燈光在其中搖曳。玲坐在玄武岩地板上,她的影子也隨著燈火而晃動。

  此刻,玲的身體已漸漸恢復行動,她逐一活動手指,確認了這個事實,不過手腳仍使不出力氣。

  在兩隻手腕都被綁在身後的狀態下,想逃出這裡十分困難。

  自己被人從本宮殿的天空之間運到這裡,已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

  這段時間玲所見到的敵人,包含喬邦在內共有四人,不過現在除了喬邦之外,僅有一人正看守著出入口的位置。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鳥和八隻大小可停放於掌上的角鴞在一旁安靜地休息。

  那只巨鳥是被喬邦稱為艾洛的大刀燕,牠擁有深藍色的纖細流線型身軀,並擁有兩道分叉的細長尾羽,其鳥喙及腳趾上配戴的金屬武器,讓牠散發著有別於一般巨鳥的肅殺氣息。

  「你們把舒爾帶去哪兒了?」

  玲小聲地向站在一旁的喬邦發問。

  聽玲這麼一問,喬邦藏在灰色頭巾下的雙眼,透露出些微的訝異。

  「妳已經能發出這種程度的聲音了?真不愧是亞克王家之女。或許該說,真不愧是修習過宮廷武術的人吧。不過妳用不著擔心,舒爾王就在這座大聖堂上方,我還讓他以人質的身份活著,不過他的命也活不了多久。」

  喬邦說到這裡,將視線落在腳邊的一隻大型沙漏上。

  「你從剛才就一直注意著那個沙漏。那個、是什麼?」

  「這是告知天都終焉的沙漏。常這裡面的沙全部落下時,也就是天都崩壞的時候。」

  沙漏裡的沙幾乎都已落下,這也意味表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喬邦,現在還不遲,停止這種行為。我認為亞克王家對你們犯下的罪確實不能原諒,你們會怨恨,也是理所當然的。但就算破壞天都,讓萊比奴與亞克爆發戰爭,也不能讓密探集團的人得到補償,只會讓你們和亞克王家背負同樣的罪,那並不好。」

  「和亞克王家同樣的罪……是嗎。也許真的是那樣吧,但對於那種結果,我們早已有所覺悟。最重要的是,現在就算是我們,也已經無法阻止天都崩壞了。」

  「……連你們都無法阻止?」

  「沒錯。妳應該還記得在瑞鳥的氣脈那裡看到的鳥籠吧?籠上也裝了同樣的沙漏,當沙粒隨著時間掉完後就會自動點火。現在瑞鳥的氣脈內早已允滿瓦斯,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到那裡了。」

  拯救天都的手段已經全部消失了嗎……

  但是,不可能這樣就結束的,直到自己嚥下最後一口氣為止都不能放棄。

  「那麼,至少放過舒爾,盡可能減輕罪孽。」

  「妳也差不多該放棄了。無論是天都還是舒爾王,都已經沒救了,就連妳的性命到時也會一起結束吧。」

  「我不放棄,我絕對不放棄。因為我重要的人,他直到最後都不會放棄。」

  「妳重要的人?」

  「沒錯。那個人一定會趕來這裡,阻止你們想犯下的罪。」

  「我記得舒爾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妳有個不怕死的家臣。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

  「你也見過他。在天都宮廷醫院,騎著姬笠□的騎鳥士。」

  喬邦瞇起眼睛搜尋自己的記憶,接著冷笑了一聲。

  「我記得他,他是當時和我交手的三人之一。愚蠢,我還以為你們在說多麼厲害的角色,沒想到居然是那個沒多大本事的小子。」

  「你只是不瞭解堤歐。等你見到他,一定會後悔。」

  「這種夢話已經夠了。」

  喬邦彷彿已經對此話題失去興致而撇過頭去。

  在這個時候,先前一名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走到喬邦身後說道:

  「喬邦先生,時間差不多了。」

  喬邦點了個頭,然後轉頭注視著玲,露出彷彿是猛禽玩弄獵物時露出的目光。

  「莉朵妮公主,原本我應該要在這裡送妳上路,但看在妳這麼不懂得放棄的份上,我就讓妳活久一點吧,我要妳親眼目睹天都崩壞的景象、瞭解亞克王家的罪孽有多麼深重之後,再送妳上路。」

  喬邦伸出那如枯枝般的手臂抓住玲的肩膀,就算到了這一刻,玲還是沒有放棄。

  玲懷抱著希望仰望上方,出現在視線中的——是畫在大聖堂的高聳壁面上、裡比特教的唯一神。裡比特圖樣。

  玲對著那個圖樣,在心中許下深沉而強烈的心願。

  ——堤歐,快點趕來,快呀……

  彩繪玻璃碎裂四散,巨鳥就在這時衝入聖堂。

  在第一禮拜堂之中,一隻巨鳥伸展著雙翼,在牠的左翼上有著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清楚看到的黑色十字圖樣。

  那是玲絕對不會忘記的巨鳥象徵,也是自己重要之人親愛的強力夥伴。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巨鳥落在玄武岩地板上的同時,發出了激烈的咆哮。

  「堤歐!繆維爾!」

  忍不住如此放聲大喊的玲耳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玲!讓妳久等了,我立刻去救妳,等著吧!」

  玲明白這些話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無論是任何時候,堤歐都會趕來幫助自己。

  因此玲堅定地點了頭。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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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1:23 PM|只看該作者
  10

  當伊斯卡與拉拉返回時,迎接他們的是胡格的諷刺。

  「你們這對美型情侶總算回來了嗎?你們該不會在這麼忙的時候還跑去親熱吧?」

  胡格用滿是塵土的面孔對著他們說道,並且露出他那排黃色的牙齒及壞心眼的笑容見拉拉對胡格吐著舌頭,伊斯卡也苦笑了一下,接著翻下帕烏的騎座。

  「不好意思,畢竟那個地方不入好找,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

  「那麼,你們有確實把通往地了通路的大門打開嗎?」

  「有的。」伊斯卡如此點頭響應後,胡格總算露出滿意的表情。

  兩人將胡格從洞穴中救出,已經是昨天晚上的喜。當他們為了阻止天都崩壞而返回城鎮的時候,天都早已因為四處逃竄的人群而陷入異常的混亂。

  他們在混亂中得到的情報,是天都將會在日出前崩壞,以及三叉羽幽靈抓了舒爾王做為人質、固守在大聖堂,另外他們還聽到失蹤的玲也在其中的傳言。

  為了救出舒爾王,天都警察、近衛兵團,還有國定競鳥騎手已經展開行動。

  因此他們決定將此事交給那些人去處理,伊斯卡等人則為了自己非做不可的工作在奔走。那個上作,就是防止天都遭到爆破。

  身為洞穴警衛的胡格將做法告訴他們:

  「現在,瑞鳥的氣脈無論是入口或出口都被堵塞,呈現密封狀態。那些人說過要讓裡頭充滿瓦斯,並透過沙漏上的點火裝置自動引發爆炸。」

  「也就是說,只要能設法解決那個裝置,就能阻止爆破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瑞鳥的氣脈已經充滿瓦斯了,要是進到裡面,肯定會中毒死亡。」

  「原來如此……」

  就在伊斯卡思考是否有其它辦法的時候,胡格這麼說道:

  「雖然得賭一賭運氣,但還有一個辦法,用那個方法,可以將瓦斯從瑞鳥的氣脈中排掉。」

  「可是,既然入口和出口都被堵住……」

  「打開就好啦。」

  胡格邊說邊帶他們來到的地方就是這裡——呈巨大圓柱狀的天部最下層,也就是天都的地基部分。在位於斷崖之下的壁面上,橫躺著一座令人聯想到大樹樹根的長形巖山,胡格指著那座巖山,稱其為『瑞鳥的尾巴』。

  「這條瑞鳥的尾巴,是從底部通往瑞鳥氣脈的入口。在這座看似尾巴的岩石中,有通往瑞鳥氣脈的洞穴,而且從外面看不太出來。一千一百年前的初代萊比奴王,就是利用這個洞穴才得以抵達瑞鳥的氣脈。三叉羽幽靈那些人一定也是從這裡侵入瑞鳥的氣脈、前往宮殿,證據就是瑞鳥尾巴的入口從內側被人破壞了。」

  正如胡格所說,樹根狀巖山的末端已經開始崩塌,照這個情況來看已經進不去了。

  「瑞鳥的尾巴平常就是封閉的,除了為了隱藏它的存在之外,也是為了阻擋空氣流通,因為受到天都內部的氣壓差影響,有時會一口氣有大量空氣灌進去,所以非得封起來不可。」

  「原來如此,胡格先生想說的事我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條瑞鳥尾巴的外壁上開洞,讓空氣流進瑞鳥的氣脈裡吧?」

  「沒錯。天都厚實的外壁雖然沒辦法挖開,不過如果是這條尾巴的外壁,厚度最多也只有中型巨鳥身長的程度,應該多少會有辦法。」

  這的確不是不可能,然而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也被拉拉緊接著提出。

  「可是,就算有空氣的入口,只要沒有出口的話,瓦斯不就排不出去了嗎?」

  「出口就在你們也知道的地方。」

  聽胡格這麼一說,伊斯卡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對了,您是指宮廷下的地下通道吧。那座通道是天都遭外敵攻擊時,讓王室成員逃出宮殿而準備的,因此打通了所有宮廷內的建築,只要將宮廷內通往地下通道的門打開,瓦斯就能從那裡排出來了。」

  「就是這樣。地下通道與瑞鳥的氣脈之間的門,一定已經被三叉羽幽靈打開了,因為那傢伙想要將宮廷爆破。你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要去宮廷內,將所有建築通往地下通道的門通通打開。」

  胡格說到這裡,將一張已經折迭起來且破爛不堪的紙交給他們,那是一張宮廷地下通道的詳細地圖。

  「我要待在這裡,在瑞鳥尾巴的巖盤上開出風洞。這容易得很,天都裡還留有一、兩隻大啄巖鳥呢。」

  大啄巖鳥是屬於大啄木鳥科的中型巨鳥,土要是為了挖掘洞穴而在萊比奴被普遍飼養。胡格真不愧是洞穴警衛,這確實是個不錯的點子。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就先去宮廷。」

  「交給你們了。拿這些光苔去當照明,還有,要小心三叉羽幽靈那些人。」

  伊斯卡點了個頭,便和拉拉一起朝宮廷內的建築飛去。

  天都宮廷內共計有二十一座建築物,其中除了被三叉羽幽靈等人佔據的大聖堂之外,他們走遍了其它所有建築,將地下通道的入口打通。

  兩人返回的時刻,夜晚也已經過去,到了接近日出的時刻。

  胡格帶著不知從哪裡找來的三隻大啄巖鳥,並騎在其中一隻大啄巖鳥的背上指揮著三隻巨鳥,在相當於瑞鳥尾巴根部的外壁開洞。

  隨著大啄巖鳥的鳥喙將疑灰巖陸續挖去……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黑暗中也響起劇烈的撞擊聲。

  即使是這樣,巖盤上還是沒有開出風洞,雖然現在已經挖出一個足以放入整只大啄巖鳥的大洞,仍舊沒能挖通瑞鳥的尾巴。

  「可惡!還沒嗎……還沒挖通嗎!」

  伊斯卡能看出胡格十分拚命,雖然家人被三叉羽幽靈當成人冒一,但他仍無法原諒自己忘記身為洞穴警衛的立場、將瑞鳥氣脈的事情告訴對方的事。

  因此胡格身為守護瑞鳥氣脈的洞穴警衛,無論如何都想要守住天都。

  伊斯卡這時也騎上了一隻背上無人的大啄巖鳥,拉拉對著伊斯卡的背影擔心地說道:

  「伊斯卡,你的左手不是還沒好嗎?」

  「已經沒問題了,況且現在也不是抱怨手痛的時候。」

  伊斯卡舉起被木板固定的手臂微笑著說道。

  雖然拉拉仍是一臉擔心,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回了句「說得也是」,接著跨坐上另一隻大啄巖鳥。

  三隻大啄巖鳥接連不斷地挖鑿岩石。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迴盪在天都中的破碎聲中,充斥著濃濃的絕望。

  11

  堤歐撞破彩繪玻璃衝入大聖堂,他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讓自己止下方的男子陷入沉默。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繆維爾高聲鳴叫,同時將那名男子踢飛。

  遺憾的是,對方似乎不是三叉羽幽靈。

  「堤歐!繆維爾!」

  傳來令堤歐懷念的聲音,堤歐循著聲音望去,看見了自己要保護的少女。

  「玲上讓妳久等了,我立刻去救妳,等著吧!」

  「嗯!」

  玲雖然癱坐在地板上,但從她響應的樣子來看,似乎平安無事。

  太好了。堤歐打從心裡感到高興。

  堤歐鬆了一口氣之後,瞪著站在玲身旁那名高瘦的男子。

  我絕對不會認錯,他就是自己在天都宮廷醫院屋頂上見過的那個男人。

  他是三叉羽幽靈、布莉莎的哥哥——喬邦。

  「喬邦!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在堤歐用力拉扯韁繩的同時,繆維爾也奮力拍動翅膀。

  堤歐趁著喬邦因強風而讓步的空檔,讓繆維爾朝對方衝去。

  繆維爾接著施展了擅長的踢腿。

  但那一腳卻被喬邦在千鈞一髮之際拉開距離、閃了過去。

  「可惡!這只巨鳥……」

  真不愧是密探集團,在體術方面也非比尋常。

  當繆維爾為這次突襲失敗感到惋惜時,玲也撐著虛弱的身子,在繆維爾身旁站了起來。

  「妳沒事吧?玲,那傢伙對妳做了什麼嗎?」

  「只是使不出力氣,很快就會好。比起這個……」

  玲注視著堤歐,臉上浮現柔和的微笑。

  「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救我。謝謝你,堤歐。」

  堤歐望著那對翠綠色的雙眼,覺得自己彷彿整個人都被吸了進去。

  堤歐感到心跳加速,臉頰也開始發燙。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堤歐連忙移開視線。

  「那、那種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怎麼可能丟下妳不管嘛!」

  「嗯。」

  見玲莫名地坦率,更讓堤歐慌了於腳,雙眼也越來越不敢和對方相對。

  但是,堤歐也因此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心,現在感到無比充實的這個事實。

  我果然是為了玲而飛翔的。

  這已經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突然間,玲突然像是虛脫般,搖晃得彷彿隨時都會倒在地上,儘管堤歐連忙伸出手,但是卻沒能趕上,最後還是布莉莎迅速跳下騎座、抱住了玲的身體。

  「謝謝妳,布莉莎。」

  布莉莎用笑容響應玲的道謝,接著她看著喬邦用力搖頭。

  布莉莎的態度似乎是在非難著喬邦的行為。

  直到這一刻,始終用恐怖的眼神瞪著他們的喬邦才首次出現動搖。

  「布莉莎……妳應該已經回到了科古才對,為什麼會和那小子在一起?。」

  難以置信——喬邦表示出這樣的態度。

  「布莉莎發現你的想法錯了,所以是來阻止你的。沒錯吧?布莉莎。」

  聽堤歐這麼一說,布莉莎用力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指著喬邦又搖了搖頭。

  「她是在說,哥哥,你做錯了喔。」

  喬邦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堤歐如追擊般地繼續說道:

  「投降吧,喬邦。舒爾王已經被我救了,相信你在外面的那些同伴也很快都會被抓,你已經孤立無援了,就算你是密探集團的人也不會有勝算。」

  「我的同伴們都……」

  「沒錯。所以勸你放了玲,停止爆破天都的行動吧。而且投降的話,你的罪也會減輕,不要再讓你的妹妹傷心了。」

  在喬邦回答之前,中間隔了一段沉默,堤歐原本以為喬邦已被說服,但似乎不是這樣。

  只見喬邦帶著殘酷的笑容說道:

  「已經連我都無法阻止天都的崩壞了,因為當沙漏的沙粒全部掉落時,天都就會自動爆炸。」

  「你說什麼……!?」

  這次輪到堤歐感到驚訝,因為一旁沙漏裡的沙已所剩無幾。

  要是現在發生爆炸,在場的所行人都難逃一死。

  「既然這樣,也只能盡快離開這裡了。我帶著玲和布莉莎離開,你也快點帶著被打昏的同外逃走吧。」

  然而……

  「我拒絕。」

  「為什麼?你想死嗎!?」

  「我們早有一死的覺悟,束手就擒只會讓密探集團蒙羞,乾脆地和天都同歸於盡倒也不錯,而且還能拖你們一起上路。」

  「你的意思是,你連妹妹都要犧牲嗎?」

  「那傢伙是背叛者,已經不算是我的妹妹了。」

  堤歐對喬邦這句話感到很震驚,也感受到布莉莎的身體正在顫抖,因為她被自己唯一的哥哥當成背叛者,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當然。

  「喬邦……你這個混蛋……」

  「你叫堤歐是吧?雖然我不知道理由,但無論是莉朵妮公主還是舒爾王,都把你說得像是特別的存在,他們都相信你一定會擋在我的面前。」

  「玲……還有舒爾王也……?」

  這件事讓堤歐頗為意外。

  「正如他們所言,你確實到這裡來了,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我實在不認為你是多傑出的騎鳥士。」

  「少囉唆!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只有一件事。如果你真如他們所說的那麼特別,就憑本事從這裡、從我和艾洛的手中逃出去吧。」

  喬邦在話說完後踢翻了腳邊的油燈,翻身躍上大刀燕。

   ☆★☆★☆★☆★☆★☆★

  大聖堂第一禮拜堂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在這個牆上滿是宗教繪畫的場所中,有充足的空間容許中型巨鳥在空中盤旋。

  堤歐能聽見撕裂空氣的聲音從上空傳來。

  咻!

  咻!

  是大刀燕的飛行聲。對手左來右往地改變方向,縱橫無阻地在空中來回穿梭。

  好快。速度比起自己在科古交手過的大衛明顯快上一截,而且從聲音來判斷,對手變換方向的角度也更銳利,想必是鐘擺騎法與大刀燕本身能力的相乘效果吧。

  對方不是能夠從正面取勝的對手,但是堤歐也沒有時間逃跑。

  如果不快點行動,天都就會崩壞。喬邦為了不讓玲逃走而牽制著自己的行動,因此想要逃離這裡,就必須先打倒喬邦。

  堤歐拉扯韁繩,讓繆維爾在黑暗中起飛,角鴞的叫聲也像環繞禮拜堂般在四處響起。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以喬邦為首的密探集團,果然是藉助角鴞的叫聲來利用黑暗。

  他大概能透過那些聲音得知空間的大小與敵人的位置,一旦堤歐靠近,牆壁邊的角鴞就會明顯改變叫聲,遺憾的是,堤歐無法理解那些細微變化所代表的意義。

  因此堤歐只能讓繆維爾緩緩沿著禮拜堂周邊飛行,這是為了用自己的身體去記住這座禮拜堂的寬度。

  艾巴隆所贈於的木葉梟停在騎座上,牠的腳上纏著腳環,堤歐之所以能夠閃過喬邦個時發動的攻擊,就是靠吾這隻小型貓頭鷹所面對的方向,得以掌握對手的位置。

  「哦?沒想到你竟然能一再閃過艾洛的攻擊。」

  黑暗中響起了喬邦嘶啞的聲音。

  「但光憑那點本事,無論撐多久都無法勝過我的。」

  他說得對。利用木葉梟的飛行最多只能用來閃避攻擊,堤歐沒有反擊的機會,而且天都崩壞的時間也正逐步逼近。

  「可惡!這樣下去只是挨打而已。繆維爾,我們差不多該主動出擊了。」

  「啾嚕!」

  繆維爾的叫聲充滿幹勁,牠還記得自己曾經被眼前的對手擊敗過。

  有借必有還!繆維爾全身散發出這樣的意念。

  「很好,我們上!。」

  繆維爾開始奮力振翅,衝向禮拜堂的中央。

  堤歐也迅速施展出鐘擺騎法,將上半身懸空,繆維爾的飛行方向也隨之轉變為銳角。

  堤歐已經掌握了禮拜堂的寬度,雖然周圍一片昏暗,但堤歐的飛行沒有任何保留。

  況且就算堤歐想要有所保留,繆維爾也不可能同意。

  「你是在哪裡學會鐘擺騎法的!?」

  面對喬邦難以辨認方向的聲音,堤歐操控著韁繩響應:

  「在科古。我和大衛每天都過招,托他的幅,我已經超越他了。」

  「你說你超越大衛……」

  喬邦話只說到一半,便低吟了一聲。

  「原來如此,我已經很清楚舒爾王和莉朵妮公主為何會那麼說了。既然這樣,我就全力以赴吧!」

  喬邦放完話後,氣息立刻消失在黑暗當中。

  禮拜堂內只迴響著咻咻的破空聲。

  此刻,聲音變得比先前更加激烈。

  彷彿雷電般的飛行,從右側或頭上朝堤歐襲來。

  在堤歐持續閃避的過程中,也被迫採取極端的鐘擺騎法。

  也就是說,堤歐必須讓上半身像是被東西彈開一般,在騎座上移動。

  大刀燕是靠著兩道分叉的尾羽,來實行銳角的轉向。

  沒有那種尾羽的繆維爾想要與其對抗,唯一的方法,就是騎鳥士的動作得更大。

  隨著堤歐身體劇烈的動作,繆維爾轉向的角度也變得更加銳利。

  每次的方向變化,都讓堤歐的肉體承受著數倍重力的負荷。

  「唔!這傢伙……」

  堤歐記得大衛說過,喬邦為了要騎乘大刀燕,決定將自己的體重減到極限。堤歐現在用自己的肉體,深切體會到了那些話的意義。

  體重越重的人,所要承受的負荷就會越強烈,人類的肉體肯定無法承受那樣的負荷。

  但幸運的是,自己的體重並不算重,這是堤歐有生以來對自己身材矮小感到慶幸。

  隨著速度的提升,繆維爾的翅膀數度和大刀燕的翅膀在空中擦過。

  這樣下去別說閃避,遲早會發生雙方碰撞的意外。

  而且因為劇烈的鐘擺騎法所造成的強烈負荷,堤歐開始感覺自己的身體越發沉重。

  「唔!」

  到了這個時候,堤歐才發現自己中計了。喬邦一定也是看準了這一點、知道自己的體力一定無法持續,才刻意不頻繁發動攻擊。

  「怎麼了?速度慢了不少嘛!」

  在這道聲音出現的同時,鉤爪也從堤歐頭上落下。

  要不是堤歐連忙壓低身子,腦袋可能已經被捏碎。

  「真險……」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殺掉,必須想想辦法。

  如果光比飛行技術,自己不是喬邦的對手,既然如此,就必須靠飛行之外的部分取勝。

  呼——呼呼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配合著堤歐的飛行,角鴞的聲音也變得激烈。

  喬邦就是靠著這些聲音,來判斷空間與敵人的位置。

  既然這樣,是不是能夠在這些角鴞的叫聲中動點手腳呢?

  堤歐很快就想到辦法了。別忘了那傢伙嚇跑小鳥的本事相當於天才的水平,而且用來實行的道具她也帶在身上。

  「玲!把鳥笛拿出來,用那個和角鴞交朋友!」

  「咦?堤歐,為什麼要這麼做?」

  「別管那麼多!算我求妳好了!妳再不快一點我就慘啦!」

  堤歐對眼底下的黑暗生氣地大叫。過不了多久,那個聲音就出現了。

  呼啾啾呼啾呼啾。

  噗——波波啾啾。

  呼波波波波、噗啾啾噗——

  個出堤歐所料,從『用來和鳥交朋友』的道具中,發出了莫名其妙的聲音。

  這已經不能叫鳥笛,而該叫驅鳥笛才對。

  「幹得好!玲!和我預期的一樣!」

  「那個、是什麼意思?聲音好怪,都是身體不聽使喚的關係。」

  是這樣嗎?但不管怎麼說,那些聲首確實讓角鴞的叫聲產生混亂。

  呼呼、噗呼、呼!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伴隨著驚訝,角鴞也發出了威嚇外敵的聲音。

  同一時間,在堤歐身邊穿梭響起的破空聲也失去了先前的銳利,木葉梟頭部的動作也比先前緩慢,最重要的是,喬邦的飛行變遲鈍了。

  成功了!

  堤歐一邊持續飛行,一邊等待木葉梟面朝上前方停下的機會,那代表喬邦正平行飛在自己的前方。

  儘管堤歐無法得知兩者是在靠近還是拉遠,但只要保持平行飛行,就有機會逮到對方。

  禮拜堂內持續響苦難以想像是鳥個發出的詭異音色。

  這時,木葉梟的腦袋突然面朝前方一動也不動。

  「來了!」

  枉這一瞬間,堤歐要繆維爾全力朝前方突進。

  繆維爾在全速飛行的同時,也將鉤爪朝前方伸出。

  啪!

  當明確的反應透過韁繩傳到堤歐手中時,也傳來了喬邦充滿焦躁的聲音。

  「怎麼可能!?」

  「嘰、嘰——!」

  巨鳥傳來哀號。堤歐隨後看見對手在眼下著地的模樣,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是我們贏了,繆維爾。」

  「啾~~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就連宣示勝利的繆維爾,也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

  12

  「挖開了!洞挖開了!」

  就在拉拉大聲喊叫之後,瑞鳥的尾巴隨即有一大片外壁向內側崩塌。

  那個位置同時也有大量空氣被迅速吸入。

  在可以讓巨鳥輕易通過的洞穴後方,還可以看見那座通往天都的巨大坑洞。

  這是如假包換的氣脈。發出巨響貪婪吸入空氣的洞穴,彷彿為狀似巨大圓柱的天都尋求氧氣般奮力呼吸。

  「喔!你們成功了嗎!」

  胡格說完,也開始高興地拍起手。

  「這樣天都就得救了吧?」

  「接下來就要跟時間賽跑了,要看在點火裝置啟動之前,能把累積在瑞鳥氣脈中的瓦斯排掉多少。」

  伊斯卡邊擦去身上的汗水,邊點頭同意胡格的說法。日出已經近了,希望來得及。

  就在這個時候,拉拉將手帕遞到伊斯卡面前,她紅著臉,眼神帶著緊張。

  「這、這個拿去用啦。伊斯卡,你流了好多汗。」

  自從伊斯卡在醫院說出真心話後,就覺得拉拉一直避著自己。

  直到現在,伊斯卡都在擔心自己是否被拉拉討厭了。

  可能的話,伊斯卡希望能讓時間倒轉,回去取消自己的發言。

  伊斯卡甚至開始認為,如果能夠那樣,就算要自己一直當一個優等生也無所謂。

  自己只需要在一旁守護著跟隨堤歐的拉拉,扮演一個小丑就行了,但是……

  「謝、謝謝,拉拉,那我就不客氣了。」

  伊斯卡用那條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才察覺自己的想法其實錯了。

  因為無論如何欺騙自己,自己都喜歡拉拉,比任何人都喜歡她。不會錯的,任何女孩都比不上拉拉。

  雖然因為兩人一起相處了太長的時間,讓拉拉只把彼此的關係當成兄妹,而且自己也已經習慣這種關係了,但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於自己害怕讓一直以來和拉拉構築而成的友情消失才造成的。

  然而現在,伊斬仁看到拉拉的態度才總算明白。

  就算將自己的心意傳達出去。拉拉應該也不會討厭自己,拉拉絕對不是那樣的女孩。雖然她是個野丫頭,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既然這樣,就算多少有些尷尬又有什麼關係呢?不是有句話叫『下雨會使大地更堅固』嗎?

  「拉拉,等這個事件平安解決、堤歐平安回來,而我又在國定競鳥中,比堤歐更早坐上年間王者的寶座時……」

  「嗯?」

  「妳可以和我結婚嗎?拉拉。」

  「你、你你、你莊說什麼啦!伊斯卡,在這種時候!?」

  「就是要在這種混亂的時候才能說得出口嘛。」

  看拉拉嘴巴像金魚一樣一開一合說不出話,伊斯卡將手帕還給拉拉並宣言:

  「我一定會贏過堤歐的。」

  伊斯卡這句話就像是在鼓勵自己,語氣中充滿了力量。

  「你們兩個別混了!不要在那裡親熱,快來把洞挖大一點!」

  胡格士氣地吼道。

  在這之後沒多久,伊斯卡他們所仰望的天都在地鳴聲中震動。

  高聳入雲的巨大圓柱,同時籠罩在一片黑煙當中。

  13

  大刀燕低伏在禮拜堂的地板上,牠的兩道尾羽似乎已經被連根折斷。

  雖然不致於有生命危險,但是大概有好一段時間無法飛行了。

  結束了,之後只需要帶著玲和布莉莎離開天都就行了。

  但是堤歐的想法似乎過於單純。

  「你竟然敢傷害我的艾洛!」

  喬邦將爆發著憎惡感情的視線射向堤歐,簡直像是一尾毒蛇。

  若不是繆維爾也於同時發出威嚇,喬邦似乎光靠他銳利的視線,就能夠讓堤歐的心臟停上跳動。

  「我想應該已經分出勝負了,所以我們沒時間跟你耗了。」

  透過破碎的彩繪玻璃所見到的天空,星星的數量已經減少,日出的時刻應該就快到了,仔細一看,黑暗中的沙漏沙粒也即將落盡。

  堤歐焦躁地拉扯繆維爾的韁繩。

  但堤歐的動作卻凍結了。

  因為喬邦逮刮瞬間的空隙快步上前,用手臂架住了玲的脖子。

  「玲!」

  「堤、堤歐!」

  喬邦在浮現出痛苦神情的玲身後,以詭異的嗓音大喊:

  「你們休想離開!我絕對不會讓這個女人活著離開這裡!為了取回吾等密探集團之未來我要在這裡和她同歸於盡!」

  喬邦手臂上的肌肉使勁地勒住玲的喉嚨。

  「你這混蛋!不准對玲出手!」

  堤歐雖然讓繆維爾狂奔,不過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他看見玲逐漸失去生氣的眼中,落下了一滴淚珠。

  「堤……歐……」

  玲只能虛弱地說出這句話。

  而將堤歐從絕望邊緣救回來的,是一個他們過去未曾聽過的少女聲音。

  「不可以!哥哥!」

  她的聲音讓喬邦停止了動作,堤歐也做出同樣的反應。

  應該已經無法言語的布莉莎,竟然靠自己的聲帶發出聲音,奏出超乎想像的美麗音色。

  「布莉莎……妳……是什麼時候恢復成能講話的……」

  聽到喬邦的疑問,連布莉莎自己也感到驚訝。

  但也只是片刻間的事。

  「那種事不重要。聽我說,哥哥,不可以殺害莉朵妮公主,因為莉朵妮公主是好人。在宮廷醫院、我要被哥哥帶走的時候,妳也有看見她拚命保護我的模樣吧!除了莉朵妮公主之外,還有哪國的公主會這麼做?我根本就沒聽說過有公主會像她一樣,為了剛認識不久的女孩不顧性命。」

  「那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才不是呢!莉朵妮公主是真是的公主,她是我們真止的公主。而且哥哥,你忘了爸爸和媽媽的夢想嗎?」

  「父親和母親的夢想……」

  「爸爸他們的夢想,不就是返回亞克嗎?他們從來沒有對亞克有過一句怨言,不是嗎?。」

  「可是……」

  喬邦放鬆了手臂的力量,他似乎打算將玲放開。

  然而……

  「就算是那樣,我也無法原諒亞克!」

  「哥哥!」

  就在玲的表情再度浮現痛苦的時候……

  轟!

  大地伴隨著地鳴劇烈搖晃,衝擊也在下一刻襲來。

  11

  當玲回過神時,眼前滿是塵土。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大聖堂的第一禮拜堂。

  但是,原本應該遠在上方的蛋型屋頂,現在卻在極低的位置。

  原本繪有宗教圖畫的牆壁,也已攔腰折斷、傾倒在一旁。

  似乎是因為那面牆壁成為支柱,屋頂才沒有壓到自己身上。

  大聖堂現在已經面目全非,這裡只剩下等待崩塌的成堆瓦礫。

  應該是累積在瑞鳥氣脈中的瓦斯讓天都爆炸了,不過傷害似乎遠比想像中來得輕微,自己還能活著就是最佳的證據。

  想到這裡,玲才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堤歐……布莉莎……繆維爾……?」

  玲想要讓自己還帶著麻痺的身體起身,這才發現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正是堤歐。

  更上面的則是繆維爾的翅膀。

  似乎是堤歐和繆維爾挺身保護了自己。

  「堤歐、繆維爾,你們沒事吧?」

  失去重要之人的恐懼讓玲全身感到一陣冰冷,就在她連忙確認他們是否平安的時候:

  「唔……好痛……」

  「啾……」

  看來他們都還有意識,乍看之下,似乎也沒受什麼重傷。

  玲鬆了一口氣。

  那布莉莎和喬邦呢?。

  「……哥、哥哥、哥哥!」

  玲感覺布莉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來自遠方,於是起身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禮拜堂的地板超過一半以上都已經崩落,在下陷的地板之下,是空無一物的黑暗。

  瑞鳥的氣脈!

  玲這才想到,進入地下通道暗門的上方就是大聖堂,原本在抵達瑞鳥的氣脈之前,中間應該還有一層地下通道的地板,但那些似乎已經因為爆炸的衝擊而消失了。

  深不見底的巨大縱穴在地下張著大嘴,持續冒出濃濃煙霧。

  在鄰近洞穴的位置——即將崩落的地板邊緣可以看到布莉莎的身影。布莉莎伏臥在地上,持續叫喚著掛在更下方瓦礫上的喬邦。

  「布莉莎,妳還好吧?」

  「啊、莉朵妮公主,哥哥他……哥哥快掉下去了!」

  在瑞鳥的氣脈洞口有根懸空而出的圓柱,喬邦就仰躺在那根圓柱上面,他似乎因為受傷的關係,雖然還有意識卻動彈不得。

  「哥哥他保護了我,卻因此掉到那裡了……」

  布莉莎的淚水和塵土佈滿了雙頰。

  喬邦雖然以復仇為名想將玲殺害,但玲還記得在爆炸的瞬間,看見他衝向布莉莎。

  到了最後的最後,喬邦還是取回了屬於人的心。

  所以我一定要救他。自己身為亞克王家的一員,有義務要拯救喬邦……不、要拯救密探集團的一切,這是自己唯一能對密探集團所做的補償。

  「布莉莎,我去救他,所以妳到上面去等我。」

  「莉朵妮公主……」

  玲鞭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緩緩沿著瓦礫而下。

   ☆★☆★☆★☆★☆★☆★

  喬邦在朦朧的意識中看見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從大聖堂踏著虛弱的步伐,一路朝自己走來的莉朵妮公主。

  她帶著專注的表情,走在這個立足之地逐漸崩塌的地方,一步一步緩慢朝自己接近。

  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她該不會想幫助身為敵人的我吧?亞克王家的女孩不可能做那種事,讓吾等密探集團一族這一百八十年來飽受痛苦的仇敵,怎麼可能會……

  喬邦忍受著肋骨斷裂及右腳的劇痛,確認了周圍的狀況。

  強風發出隆隆聲響,從瑞鳥的氣脈中吹出,搖晃著喬邦所置身的圓柱。現在自己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可能會頭下腳上地掉落洞穴中。

  喬邦看見了自己上方的大聖堂殘骸,雖然已經被破壞得面目全非,但是受害面積卻幾乎沒有抵達宮殿,爆炸會僅有這點程度的威力,肯定是萊比奴那裡有人實行了什麼對策。

  密探集團所抱持的怨念,輸給了想要保護萊比奴之人的執念——結果大概就是這樣吧。

  「我也該……」

  喬邦已經決心一死,他邊咳嗽邊調整呼吸,並撐起自己的身子。

  喬邦這才發現,莉朵妮公主已經來到圓柱亡。

  她拖著麻痺的身軀,仍舊一步一步確實地朝自己靠近。

  「喬邦,你還好嗎?我現在去救你,你再等一下。」

  「別過來……」

  聽見喬邦努力擠出這句話,讓莉朵妮公主的臉色瞬間消沉下去。

  但是,卻立刻又轉變成意志堅定的表情。

  「我要救你,一定要救你。」

  「妳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是亞克的子孫。亞克王家對你們犯下的罪,必須要償還。」

  「就算救了我,也抹不去你們亞克王家的罪孽。」

  「我知道。但是也只能這麼仿。因為我只知道用這個方法來補償你們,而且……」

  喬邦看兒那對翠綠色的雙眼直視著自己。

  「我還有亞克國第二公主的頭銜。也就是說,你們是我的家臣,所以君主幫助家臣,是理所當然的。」

  來——莉朵妮公主這麼說道,並對自己伸出手。

  那是一張滿是塵土、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一國公主的骯髒面孔,而且她還冒著生命危險來救自己。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公主呢。

  無論是舒爾王也好,這個莉朵妮公主也好,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看待自己肩負一國命運的立場。

  但是……

  如果自己能早一點遇見這個公主……

  如果自己能再多去理解這位公主的心意……

  自己還會產生想向亞克復仇的想法嗎……?

  「回去吧,喬邦。」

  「回去……?」

  「嗯。回我們的祖國,回亞克。」

  胸口……

  我的胸口為什麼會湧上一股熱意呢?

   ☆★☆★☆★☆★☆★☆★

  堤歐清醒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亮了起來。就算身處瓦解的大聖堂中,堤歐也能確認這個事實,四周到處都是成堆的瓦礫,還可以聽見從遠方傳來的人聲。

  「這裡要塌了!」

  「裡面有人在嗎!」

  堤歐起身時最先看到的,是趴在地板上的繆維爾。

  堤歐發現十字圖樣的翅膀覆蓋在自己身上,應該是牠救了自己吧。

  「喂!繆維爾!你還活著嗎!繆維爾!」

  堤歐擔心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心裡七上八下地搖晃著繆維爾的身體,然後……

  「啾?」

  繆維爾突然睜開眼睛,趄身朝四周觀望了一圈,接著吊起眼睛,就像對這個地方一點記憶都沒有似地展開翅膀,開始對成准的瓦礫發出威嚇。

  「啾嚕嚕嚕嚕嚕嚕!」

  看來牠沒什麼大礙。那玲呢?布莉莎又在哪裡?

  堤歐在附近看見那只平安無事的大刀燕,還有一名仍舊昏迷不醒的密探集團男子。

  布莉莎則在崩塌成一個大洞的地板邊緣,面色凝重地望著下方。

  「布莉莎,怎麼了?妳知道玲在哪裡嗎?」

  「堤歐,莉朵妮公主在那裡,她去救哥哥了。」

  竟然有這種事!瑞鳥的氣脈已經外露,堤歐發現玲走在看起來隨時都會崩落的不穩地面上,正朝著似乎負傷的喬邦定去。

  玲的步伐也很不穩定,彷彿隨時都會失足跌落。

  就算只是出聲叫她,都可能讓她失去平衡,況且就算想要阻止,那傢伙也不是個會聽勸的人,既然這樣,自己該做的事也已經確定了。

  「布莉莎,妳帶著那隻大刀燕把那個昏倒的傢伙送出去,大聖堂已經撐不了多久,妳得在崩塌之前先去避難。」

  「可是那樣的話,哥哥和莉朵妮公主他們……」

  「交給我吧,我二匯會把他們兩個都救出來,一定會的。」

  堤歐看見布莉莎還有所猶豫,又說了句「相信我」。

  「你一定會把兩個人都救出來嗎?」

  「嗯。」

  「你能跟我保證嗎?」

  「我保證。」

  布莉莎目不轉睛地仰望著堤歐,隨後用力點了頭。

  「好吧。我相信堤歐,也相信那位眼神兇惡的鳥先生。」

  堤歐豎起拇指,向布莉莎表示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於是布莉莎便從唯一一處勉強能夠容巨鳥通過的瓦礫縫隙離開了大聖堂。

  「有小孩和巨鳥出來了!」

  緊接在那個聲音之後,從布莉莎離開的方向傳來了瓦礫崩塌的聲音。

  「幫我救救他們!莉朵妮公主和堤歐跟哥哥都還在裡面!」

  堤歐聽到了布莉莎的求救。

  望向瑞鳥的氣脈上方,玲已經走到了喬邦身邊。

  她似乎打算撐著喬邦、將他搬到這裡。對方明明是想要殺害自己的人,那傢伙還真是愛多管閒事。

  不過,那也算是那傢伙的優點。

  「繆維爾,你還能飛嗎?」

  「啾啾!」

  恢復冷靜的繆維爾豎起了長長的冠羽,向堤歐表示自己隨時都沒問題。堤歐跨上繆維爾的騎座,讓繆維爾前進到崩塌的地板邊緣。

  腳下是煙霧瀰漫的無底坑洞,頭上是即將崩塌的大聖堂。

  真是給人找麻煩。

  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了,因為自己已經在心中確定,要為了玲而飛翔。

  「堤歐。」

  看來玲也注意到自己了,她用肩膀支撐著喬邦,仰頭望著自己這麼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上方的蛋型屋頂突然發出一陣巨響,接著應聲崩落。

  同時,玲所站的立定點也劇烈搖晃。

  玲和喬邦的身體部被拋向半空中。

  就這樣,兩人部落入了瑞鳥氣脈的坑洞中。

  「堤歐,。」

  「玲!」

  堤歐讓繆維爾朝瑞鳥的氣脈一躍而下。

  繆維爾也全力振翅。

  藉著喬邦一同摔落的玲,在半空中對堤歐伸出手。

  堤歐對準了玲伸出的手,讓繆維爾朝兩人直線飛去。

  玲的手就在眼前,那纖細、溫柔的、異國公主的手。

  同時也是對自己面百,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人,所伸出的手。

  對方的手指和自己的手指相互交握。

  就算死也不放開——堤歐抱著這樣的想法,將玲的身體拉向自己。

  「堤歐。」

  「玲。」

  當堤歐抱住玲的身體時,崩塌的大聖堂也化成無數瓦礫從上方落下。

  四周是無處可逃的巖壁。

  既然這樣,逃生的路就只有一條。

  垂直俯衝!

  「玲,妳和喬邦一起到騎座後面!我要順勢衝下去!」

  「嗯!」

   ☆★☆★☆★☆★☆★☆★

  在天都受劇烈的地震襲擊後,伊斯卡和拉拉朝宮廷飛去。

  他們在瑞鳥的尾巴挖出風穴,想藉此將瓦斯排出瑞鳥氣脈的作戰雖然未盡全功,但似乎發揮了效果,破壞的痕跡也僅止於大聖堂,與其相鄰的建築只有部分破損。

  但是,伊斯卡他們抵達宮廷時,卻從艾巴隆口中聽到了那個消息。

  堤歐他們應該在崩塌的大聖堂底下。

  堤歐似乎是為了救出被三叉羽幽靈抓住的玲,而衝進廣大聖堂內,在之後發生了爆炸,他們很可能被活埋了。

  拉拉聽到這個消息,自然不可能平靜得下來,她立刻跳亡帕烏飛回瑞鳥的尾巴。要從上方進入崩塌的大聖堂十分困難,既然這樣,就從下面進去吧。拉拉是這麼想的。

  但是胡格卻阻止了他們。

  「不可以進去。瓦礫正不斷落下,現在進去裡面根本是自殺行為。」

  「胡格先生,放開我!堤歐他還在上面,堤歐還在大聖堂裡,正等我去救他呀!」

  拉拉的手臂被胡格抓住,激動地想甩開對方的於。

  雖然這讓胡格滿臉困惑,但他棘不打算放手。

  就在這個時候,伊斯卡將手放在拉拉的肩上。

  然而拉拉卻立刻露出可怕的表情回瞪伊斯卡。

  憑著他們多年的交情,拉拉一定知道伊斯卡想對自己說什麼。

  「就算你阻止我也沒用。伊斯卡,我一定要去。」

  事實就是這樣吧?伊斯卡明白無論眼前有什麼障礙,都無法阻止拉拉去救堤歐。

  看見伊斯卡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拉拉移開了視線。

  「對不起,伊斯卡……我雖然很高興你對我的心意,可是我……」

  伊斯卡明白拉拉的心意,自己也知道這是一場不公平的韓爭。

  但是他也已經決定了,決定不再扮演小丑,要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

  正因為這樣——

  「堤歐他……才是我……」

  「走吧,拉拉,我們去救堤歐。」

  「咦?」

  拉拉驚訝地抬起頭。

  「如果妳要去,那我也要去。如果拉拉要跟隨堤歐,那我也會跟在妳的身邊。但是,我希望妳能記得,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拉拉,我不會放棄妳。」

  「伊斯卡……」

  拉拉羞紅了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於是伊斯卡開始向胡格低頭,懇求胡格讓他們進去。

  這樣就好,就算現在不行,慢慢花時間趕上就好了。

  和到目前為止經過的時間相比,那也算不了什麼。

  「好,我們走吧,拉拉。我也不能對我重要的情敵見死個救。」

   ☆★☆★☆★☆★☆★☆★

  黑暗。

  被火焰灼燒過的瑞鳥氣脈內部,是徹底的黑暗。

  堤歐劃破眼前的黑暗,騎著繆維爾在其中飛翔。

  垂直俯衝!

  在急劇加速的同時,來自正面的強風也逐漸增加壓力。

  破空聲化為爆炸聲,持續拍打著鼓膜。

  背後有玲跟喬邦。

  還有自上方崩落的大群瓦礫。

  逃生之路僅剩下方的巨坑。

  問題是,隨著瑞鳥的氣脈終點到來,自己也將失去退路。

  對此產生的焦慮,讓堤歐的頸部滲出冷汗。

  不過,還有一個勝算。

  堤歐記得洞穴警衛老伯說過的話,那似乎代表底下有出門。

  堤歐還記得『尾巴』這個字眼。

  那個尾巴一走在瑞鳥氣脈的某處。

  尾巴指的究竟是什麼?。

  如果真的存在,自己又該如何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它呢?。

  堤歐在尋找答案的同時,雙手也緊握著韁繩。

  這裡是充滿強烈風壓、亙響,以及黑暗的世界。

  就算是這樣,自己也絕對不會放棄。

  只要玲還坐在自己身後。

   ☆★☆★☆★☆★☆★☆★

  拉拉和伊斯卡兩人抵達了瑞鳥的氣脈,它位在沒有任何照明的黑色世界當中,這實在不是能讓帕烏飛行的狀態。

  從他們上方傳來地鳴般的巨響,就像有個巨大的物體,不斷碰撞著巖盤朝這裡落下。

  「大聖堂塌了!」

  在黑暗中,拉拉發出了悲痛的叫聲。

  從胡格那裡借來的油燈和其中的火光一樣,在拉拉手中微微顫動。

  「危險!拉拉!再等一下。等瓦礫落下之後,我們再想辦法。」

  伊斯卡抓住拉拉的手,將她拉回相當於瑞鳥尾巴的橫穴。

  「可是,如果大聖堂塌掉,在裡面的堤歐不就……」

  光是想像就讓兩人感到恐懼,而且瓦礫正不斷從頭上落下。

  瓦礫撞擊瑞鳥氣脈的底部,揚起了大量沙塵。

  堤歐還平安嗎?。

  他是否仍在崩塌的大聖堂某處,等待著他們的救援?

  不知從何時開始,伊斯卡讓自己的身體像是覆蓋在拉拉身上般保護著她。

  拉拉感受著伊斯卡的體溫,同時使盡全力地發出吶喊。

  「堤歐——!」

  拉拉的聲音迴盪在瑞鳥的氣脈中。

   ☆★☆★☆★☆★☆★☆★

  堤歐覺得自己聽見了拉拉的聲音。

  那明明在這樣的巨響中是不可能的事,然而自己確實聽見了。

  此時堤歐正以垂直俯衝撕裂空氣,並且在黑暗中凝神觀看。

  接著,他在視線彼端看見了一盞微小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

  不會錯!

  拉拉就在那裡,那裡一定就是胡格老伯所說的『尾巴』。

  在如暴雨般的瓦礫中,拉拉穿過尾巴來救自己了。

  既然如此,伊斯卡八成也跟她在一起。

  他們是從小結識到現在的孽緣,是關係想切也切不斷的童年玩伴。

  「他們還真是一群可靠的傢伙。」

  堤歐想起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面孔,臉上浮出微笑。

  透過手中的韁繩,堤歐感受到了繆維爾的幹勁。

  從環繞自己腰際的手,堤歐感受到了玲的信賴。

  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好伯的了。

  現在只需要相信自己的飛翔,全力衝刺。

  「去吧!繆維爾!」

  「啾!」

  在瓦礫崩落的巨坑當中……

  附有十字圖樣的翅膀猛然展開。

  繆維爾開始振翅。

  在抵銷劇烈速度的同時。

  繆維爾載著自己重要的人,像是滑過虛空一般,飛入那亮著微小燈火的橫穴。

  緊接在那之後,化為瓦礫的大聖堂屋頂,在巨坑底部伴隨著巨響而粉碎。

  「尾聲」Epilogue

  『表揚狀』

  為了肯定您在天都遭逢崩壞危機之時,拯救國王舒爾-萊比奴,並對防衛天都付出重大貢獻,故賜予本狀以表達無比的感謝。

  又,期待您今後能以自本日起新設之『國家特殊防衛機關』一員的身份,繼續一展您的所長。

  國王舒爾-萊比奴

  在天都本宮殿的『雷鳥之間』。

  「來,拿去吧。」

  看完舒爾王不帶任何禮節遞給自己的表揚狀,堤歐首先是這麼說的:

  「這是啥玩意兒?」

  堤歐話剛說完,就立刻被拉拉扯住耳朵。

  「你怎麼可以對國王用那種口氣說話!」拉拉生氣地教訓堤歐。

  伊斯卡也在一旁露出微笑,一臉「又開始了」的表情。

  「可是拉拉,誰聽過什麼『國家特殊防衛機關』啊?而且名字還那麼俗真。」

  「所以上面寫說是新設的吧,名字俗又有什麼辦法。」

  見堤歐皺起眉頭,舒爾王帶著豪爽的笑容說道:

  「簡單地說,那是守護萊比奴和平、讓國家更美好的極秘組織。而你們國定競鳥騎手及見習生,就是以這個組織實行部隊的身份來從事各項活動,這可是很光榮的喔。堤歐,你就當它是榮耀,高興地收下吧。」

  堤歐還是覺得這個說明真是莫名其妙,而且頗有強制施恩的味道。

  圍坐在圓桌旁、那個叫什麼『國家特殊防衛機關』的成員中,除了舒爾王與身旁的玲、堤歐、伊斯卡、拉拉外,還有代表國定競鳥騎手的艾巴隆與奧塔維歐,和王家侍女卡洛塔。

  為什麼卡洛塔小姐也會在這裡?。

  儘管堤歐抱持著疑問,卡洛塔本人卻只是站在舒爾王身邊,極為低調地在一旁微笑。

  「如此這般,今天集合各位,就是要以『國家特殊防衛機關』第一次會議的形式,希望大家討論一下這個組織的最終目標。」

  「最終目標?」

  堤歐這麼一問,舒爾王以略微得意的態度回了聲「沒錯」。

  「若是只有什麼『守護國家和平』之類曖昧的目標,不管是誰都很難拿出幹勁吧。所以如果個拿出一個更為具體、而且設下一定規模的日標,感覺也不夠帥氣。如果有人有什麼好點子,就不要客氣地提出來吧。」

  連具體的目標部沒有,就先成立組織啊……

  圍在圓桌旁的所有人都為此目瞪口呆、不發一語,讓『雷鳥之間』陷入寂靜。

  就堤歐來說,與其擁有『國家特殊防衛機關』成員之類的奇怪頭銜,可能的話,他還比較希望能先將國定競鳥騎手見習生中的『見習生』去掉。雖然這個希望暫時無法實現,但取而代之的是,堤歐被獲准臨時參戰的競鳥賽事也增加了,因此或許也算不錯的結果,反正之後再以實力贏得正式選於的頭銜就行了。

  提到這個,在之前天都國定競鳥的第二戰中——

  堤歐意外贏得了第九名。

  這是他首次贏得個位數的名次。正確來說,因為他過去幾乎一直處於墊底集團的位置,因此這可說定一大壯舉,這或許也多虧了『鐘擺騎法』的幫忙。

  靠吾繆維爾的飛行能力和能夠自在變換方向的騎鳥法,在高速進入彎道後以銳角轉向,接著再順勢重建速度。堤歐認為自己正在接近這個究極的飛行路線。

  艾巴隆和奧塔維歐看見這種飛行方式時,也都愣住了。

  「你又學會奇妙的飛法啦。」

  「你要是用那種飛法,在追上我們之前就會先死掉喔。」

  「少管我。」這是堤歐當時的反應。

  而在這中間,還有一件令堤歐感到不可思議的事,就是最近伊斯卡莫名地充滿幹勁。

  「堤歐,不好意思,以後我們就競爭學對手了,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伊斯卡曾經一邊撥著自己的半長髮,一邊帶著輕鬆的笑容對自己這麼說道。當時他騎著才剛傷癒復出的佩加案,就輕鬆取得了第七名的成績。天才還真不好對付。

  不過這筆帳我總有一天會討回來,你趁早覺悟吧。

  拉拉雖然還是一樣凶暴,但總覺得她最近的態度有些奇怪,她有時會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伊斯卡,卻又會突然用惡狠狠的眼神瞪向自己……

  「為什麼我會選擇這邊呢……」

  然後像這樣抱著胳臂不知在想什麼,接著會說……

  「啊~~真是的!我完全搞不懂了啦!堤歐,到底是為什麼嘛!」

  她還會像這樣拿東西朝自己丟來,真是莫名其妙。拉拉一定是被大聖堂的瓦礫打到頭了吧,這陣子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

  堤歐想到這裡,看見在圓桌對面的玲緩緩舉起手。

  「我有一個建議。」

  「喔?說說看吧,莉朵妮公主。」

  被舒爾王催促,玲點頭繼續說:

  「萊比奴有身份制度,沒有特定的身份,就無法在天都居住。這個、我認為不好。任何人都能在喜歡的時候住在喜歡的地方,可以沒有身份差異,大家住在一起。可能的話,我希望萊比奴能成為那樣的國家。」

  圓桌再度歸於寂靜。這也難怪,別說是萊比奴了,沒有身份制度的國家,就算找遍全大陸古今東西,也沒有人聽過。

  正當堤歐心想她在胡說什麼的時候……

  「這還挺有意思的。」

  舒爾王的一句話,讓堤歐不禁張大了嘴巴。其它成員似乎也做出一樣的反應,所有人的視線部集中到舒爾王身上。

  「沒有身份制度的國家嗎。也就是說,是個無論國王或平民都沒有隔閡,可以自由把酒言歡的國家囉。真不錯,那正是和平的象徵,這不是很適合當作我們創造新國家的目標嗎?」

  決定了——舒爾王這麼說完,接著朗聲說道:

  「我以舒爾-萊比奴之名在此宣言,『國家特殊防衛機關』的中心目標,就是廢除萊比奴的身份制度、創造自由的國家,這就是我們的最終目標。」

   ☆★☆★☆★☆★☆★☆★

  會議結束後,堤歐跟在玲的身後,來到了宮殿旁的舊大聖堂遺址。

  大聖堂崩塌的地點,現在已經什麼都不剩,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直通天都底部的瑞鳥氣脈完全暴露在外。

  天都爆炸時,造成嚴重傷害的地方似乎都集中在這裡,其它頂多只有地下通道和附近的設施遭到炸毀,雖然出現許多傷者,但是奇跡似地沒有任何死者出現。

  堤歐走到瑞鳥氣脈的邊緣停下腳步。

  繆維爾正在那裡不斷拍著翅膀,和從巨坑底下吹出的強風展開格鬥。玲站在一旁,她那頭黑髮正隨風飄揚。

  她或許是注意到了堤歐的存在,於是緩緩將那對翠綠色的雙眼轉向堤歐,臉上也綻放出明亮的花朵。

  「堤歐。」

  「真是的,妳總是讓人驚訝,沒想到妳竟然會想要廢止身份制度。不過,同意那個提案的舒爾王也和妳下相上下。」

  玲輕聲笑了一了,並用於壓住隨風飄動的頭髮。

  「因為成為『國家特殊防衛機關』的成員,堤歐現在也能自由進出宮殿了,真好。」

  「有什麼好的?」

  「這樣子,我們就能隨時自由見面啦。堤歐,你不高興嗎?」

  「為、為什麼我一定要為那種事高興!」

  「你不高興嗎?我很高興呢。」

  玲輕鬆地將讓人感到害臊的話說出口,接著將視線投向遠方。那是既澄澈、義帶著幾許鄉愁的眼神。

  就在堤歐不知該怎麼響應的時候,玲突然改變話題。

  「布莉莎和喬邦他們,不知道在亞克相處得怎麼樣。」

  「天曉得。不過他們的感情肯定不錯吧?畢竟布莉莎那丫頭在喬邦受傷的時候,一直都陪在他身邊呢。而且那個喬邦,也只有在看著布莉莎的時候,才會露出溫和的眼神。」

  「嗯。」

  堤歐突然回想起布莉莎不是用筆談,而是用自己的嘴在最後留下的話語,不禁浮出一絲若芙。

  「堤歐、莉朵妮公主,謝謝你們。」在布莉莎深深低頭表達感謝之後又說:「可是,你們兩人真的不是情侶嗎?」

  真是的,她從開始到最後,都是個早熟的小丫頭。

  對外界所發表的消息,是將這次的事件視為一個自稱為三叉羽幽靈的普通恐怖組織所為,雖然說已經事隔一百八十年,但若是被世人知道這一切是受命於亞克王的組織而造成的犯行,兩國間的關係勢必出現裂痕。抱著如此思慮的舒爾王,決定將一切隱藏起來。

  而且舒爾王還對包含喬邦及布莉莎在內的所有密探集團成員,做出驅逐出境的寬容裁示,亞克似乎也對密探集團發出了歸還命令。據說在萊比奴與亞克國境一帶升起了三道狼煙,布莉莎她們就這樣返回亞克了。

  也就是說,一切總算圓滿解決了。

  看來就算是愚王,偶爾也會做些通情達理的事。

  「堤歐,如果沒有身份制度,你覺得國王能和王家侍女結婚嗎?」

  「妳是在說舒爾王和卡洛塔小姐嗎?呃、再怎麼說應該都有點困難吧。」

  「為什麼?我覺得一點都不難呀。」

  「可是,如果真的變成那樣,那妳要怎麼辦?」

  「我……」

  她到底想說什麼?堤歐完全摸不著頭緒地盯著玲的臉,卻發現玲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她用那對翠綠色的差麗雙眼,毫不保留地……

  突然快速跳動的心臟,讓堤歐被迫移開視線以掩飾自己的窘態。

  「堤歐,我今天是不上課也沒關係的日子。所以,我想和繆維爾一起飛一下。」

  「妳胡說什麼?我接下來要去做飛行訓練耶,改天再說吧。」

  堤歐雖然這麼說,但是一看見玲臉上浮現難過的表情,內心立刻產生動搖。

  「真拿妳沒辦法。算了,也不差這一天……」

  沒錯。管它是競鳥還是什麼的,自己已經決定要為玲而飛了。

  只要玲說想飛,我隨時都可以飛。

  只要重要的夥伴繆維爾在身邊,就算要帶著玲飛到天涯海角都不成問題。

  「我們走吧,玲。」

  「嗯!」

  「準備好了嗎?繆維爾。」

  「啾魯!」

  繆維爾配合堤歐拉緊的韁繩奮力振翅。

  他們載著玲,飛向一望無際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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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5-3 11:29 PM|只看該作者
  後  記

  各位是否有在看月曆時大吃一驚的經驗呢?

  譬如……

  「不知不覺中,距離期末考只剩一個星期了!?」

  或是……

  「2007年?那我已經五十歲了嘛!」

  (看這本書的讀者,應該不會出現後者吧。大概啦……)

  但就常見的情況來說,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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