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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落雨秋寒 -【盛世安穩】《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29 AM     標題: 落雨秋寒 -【盛世安穩】《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3-4 09:58 AM 編輯

【書名】:盛世安穩

【作者】:落雨秋寒

【內容簡介】:

  前世,是她謝意馨瞎了眼。不顧勸阻嫁了侯府世子朱聰毓,本以為是個面冷心熱不擅表達的有情郎,卻不知人家早已心有所屬。任她為他們侯府生兒育女操持家務,辛勞十年,卻抵不過那人的一句笑言。更可笑的是那人的一句不喜,卻能讓朱聰毓恨屋及烏,從此對一雙兒女不聞不問,甚至撤回了保護兒女的護衛,讓他們死于死敵之手。當真冷血至斯。

  她恨朱聰毓,恨他為了他所謂的愛罔顧倫常,不顧兒女的死活。

  她也恨那個人,已經擁有那麼多了,為什麼不能對別人寬和一點?明知朱聰毓的性子,明知他對她情根深種,還要讓他知道她對他一雙兒女的不喜...

  這一世,她活得太糊塗,家族滅亡,兒女離世…林林總總,她有太多的恨與不甘——

  如今她重活一世,家族危機已現,她只求自己與家人能夠平安順遂,一世安然。

  某年某月,在周圍栽滿丁香花的菩提樹下,他看著她,誠摯地道,「無論多苦多難,我許你一個盛世安穩。」

  重生女VS穿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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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1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3-4 11:44 AM 編輯

1、解脫

  元微國

  清幽的佛堂裡,謝意馨跪在團蒲上,垂著眼誦著佛經,樣子誠心。

  突然,大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謝意馨並未回頭,仍舊保持原來的樣子。

  因為不管誰來了也不能改變什麼,只是手上的經文剛好告一段落,她輕緩地將手中的金剛經放下,手還沒碰到地藏本願經,便被來人的聲音打斷了。

  「謝意馨,想不到你也有今天,被拘在此地頌經念佛,哪裡還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說話人的聲音清麗悅耳,只是說出的話帶著不以為然的嘲諷以及輕微的得意。

  來人正是王雪芝,謝意馨的表妹,如今朱家後院的掌權人。

  謝意馨對她的諷刺沒有絲毫反應,顯然對於此種情況她已見慣不怪了,她來此和自己說這些話,無非就是想看自己失態的樣子罷了。不理她她覺得無趣了自會走開。

  可惜今天顯然不是謝意馨的好日子,那人也不管謝意馨是否有反應,自顧自地說著,似要發洩一直以來的抑鬱,「還記得當初你們謝家是如何待我的?可恨王家因懼怕你們謝家退了親,為此,我們王家更是遠走他鄉,我也因此而被耽誤了好幾年的花期。若不是得了貴人的憐惜,只怕我也有絞發做姑子的結局了。」

  「可是現在,你辛苦經營十幾年的一切都屬於我了,嘖嘖,偌大的侯府,你經營的那些日進斗金的鋪子,全都會是我孩子的,哈哈。」

  謝意馨手一頓,接著便是若無其事地拿起經書。

  王雪芝拍掉她拿著的佛經,謝意馨終於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縱然你念再多的經,也贖不完你的罪。」想到來意,王雪芝略帶激動和興奮地說道,「你罪孽太深,難怪你的女兒你的兒子一個接一個全死於非命。」

  謝意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王雪芝本以為謝意馨會崩潰的,卻沒料到她這麼能撐,當下冷哼了一聲,繼續往她的傷口上痛踩,「也是,有你這樣的母親,要是我我也寧願重新投胎。」

  聽到這裡,謝意馨只覺得血氣上湧,喉嚨發緊,儘管拚命忍著。她這樣的母親,她這樣的母親怎麼了?不就是因為不給朱聰毓納妾犯了七出之一的妒忌而被拘禁於佛堂嗎?可這侯府她嫁進來的時候根本就是個空殼子,她帶著大批的嫁妝嫁進來,從無到有,從貧困到富貴,這一針一線都是她經營出來的,她為什麼要讓別人來享受?

  這佛堂若她不願意呆,誰又能攔得住她?早在王雪芝進門的那刻,她就將休書甩到他朱聰毓臉上了。

  那時謝家的處境已經不好了,她要是再鬧出和離,無疑是雪上加霜。可她當時沒忍住,鬧了一場,後來宮裡那位還下了懿旨斥責她善爐。給王雪芝賜了平妻之位,這道懿旨生生打了她一巴掌。再者,她離開是容易,但她的孩子留在朱家就艱難了。後來,她沒有再鬧,只是退居佛堂。

  可是,她的委曲求全,換來的不過是謝家的家破人亡以及一雙兒女的死亡。

  是的,兒子的死亡她早已知道消息,只是朱聰毓想瞞著她,她也不想他們白死,這才隱忍不動,裝作不知情一般。只待她的計劃一一施行,如今過去了這麼久,他們應該得手了吧?

  「只是大郎真的死得太慘啦,那身體不知道被泡在水裡多少天了,撈上來的時候肚子大得出奇,已經面目全非了,真是可憐哪。」

  王雪芝還在那囉嗦,既然他們都以為她不知道,為了那計劃,這戲,她得演下去。

  「是誰,是誰害死晨兒的?」謝意馨慢慢扭過身,抬起頭說道,許是太久沒說話的關係,聲音低低啞啞。

  王雪芝得意地看向謝意馨,觸到她充滿寒意與死氣的雙眼冷不防打了個寒戰,不覺地說道,「查,查到的,線索隱,隱約是指向安家。」

  安家,朱家的政敵之一。

  「安家?!」謝意馨盯著王雪芝,目露凶光,咬牙切齒地說道,似乎對安家恨之入骨。只有謝意馨知道,她的恨意針對的不是安家,不完全是。安家是直接願意,但根子不在那。

  「是,是,正是他們。」王雪芝打著寒戰,結巴地說道。

  謝意馨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呵,這借口糊弄外人還可以。對現在的她來說,她一個字也不信。安家的實力遠不如朱家,若是朱聰毓重視晨兒,就算是十個安家也奈何不了晨兒一根汗毛。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哪個閥門世家對嫡系子孫不是護得緊緊的?為何到了朱家便出了意外?還讓唯一的嫡子出了意外?若其中沒有貓膩,誰信呢。

  她一開始也沒起疑,誰會相信一個作為父親的男人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只是在這佛堂呆久了,過了最初的惱怒傷心,心神慢慢恢復了,才尋到這些疑點。她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那個女人對她孩子的不喜,間接導致了他們的死亡。

  就在此時,朱家的家主朱聰毓臉色陰沉地往這裡走來。

  他逆光走來的樣子讓謝意馨有一瞬間的恍惚,十年了,他一如繼往地清秀雋逸,如果硬要說有什麼改變的話,就是他的眉眼間多了抹成熟,更為他增添了風采。可惜,這張曾經讓她迷戀非常的面皮如今卻讓她厭惡不已。

  朱聰毓見到王雪芝在此,略有意外。再見兩人一副對峙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不喜,他看向謝意馨,不贊同地道,「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有半分侯府主母的雍容儀態?」

  王雪芝見朱聰毓走進來,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但發現謝意馨與之對上後暗鬆了口氣,然後默默地退到一旁,垂下眼眸掩飾眼中的得意。

  謝意馨冷笑,兒子都死了,她還要什麼雍容?只有他這種無心的人,才會死了兒子都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吧?

  「朱聰毓,你這個無能的傢伙,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護不住。」

  朱聰毓看向王雪芝,見她不低著頭不敢看自己就知道消息是從她這裡洩露的。謝意馨的質問讓他愧疚了一下,僅僅只是一瞬,接著整個人變得無動於衷。那雙眼睛不帶感情地審視著她,薄唇緊抿。

  不對,應該是她說錯了,姓朱的是有那個能力的!若他要保這兩孩子,他們就不會出事。如今他們卻一個個出事了,卻是朱聰毓默認了的。

  想到此處,謝意馨冷冷地對上他沉靜如昔近似冷漠的眸子,「不,應該說,你愧為人父!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當他們的父親!」

  她一直都知道朱聰毓冷血,她只是沒想到,宮裡那位只是輕輕地表達了對她一雙子女的不喜,朱聰毓竟然如此不顧骨肉親情!

  若當初還抱有幻想,這些年來也足夠她看明白了。一開始自己嫁他時就知道他心有所屬的,但這麼些年來,她替他們朱家主持中匱,生兒育女,侍奉公婆,待他更是溫柔小意。若是一顆石頭,揣在心窩裡這麼些年也有溫度了,但他卻一直未能忘卻舊情。這也就罷了,只是可憐她的一雙兒女,打小就沒得到過他們父親的關愛,得到的只有冷淡與漠視。自從那次進宮與那人見過一兩次之後,情況越發不堪。朱聰毓見到這個兒子再沒了好臉色,小則皺眉,大則呵斥。朱聰毓這個做父親的雖不會動手打人,但對一個十二歲正是崇拜父親的少年來說,這樣的厭惡是個不小的打擊,足以摧毀他的自信。如今更因為他們父親的放棄而丟了性命。

  朱聰毓沉默,此事,確是他錯在先。

  「侯爺,趕緊吧,灑家還趕著回宮呢。」一直跟在朱聰毓身後的太監頭子上前催促。

  「這個……」朱聰毓遲疑。

  看到這些太監,特別是那端著三尺白陵以及一樽毒酒的托盤。謝意馨驀地笑了,她何其聰明的一個女子,她當然知道這些人出現在這意味著什麼。說明了她的計劃成功了,那個女人的孩子下去給她的一雙兒女陪葬去了。而朱聰毓的遲疑,大約是收尾可能做得不夠漂亮,讓人發現了蛛絲馬跡。而那女人素來是個心狠手辣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看來今天自己是難逃一劫了,不過,走到這步,對她來說,生又何歡,死又何懼?

  太監頭子抬眼瞧了瞧朱聰毓,見他不語,顯是默許了他們的行動。當下轉身對謝意馨說,「謝氏,你毒害皇嗣,攝政王妃賜你死罪一條,毒酒一杯、白陵一條、剪刀一把,你挑一樣吧。」

  「呵呵,朱聰毓,你就任由他們在朱家胡來?你身為人父,保不住一雙兒女,身為人夫,保不住自己的妻子,你還是男人嗎?」謝意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朱聰毓定定地看著瘋狂的謝意馨,淡淡地說道,「你不用激我,也不必狡辯,林同(奶嬤的兒子)已經把一切都坦白了,結果一定會讓你大失所望的。」

  朱聰毓拍了拍手,從大門處走進一個人,那人正是她奶嬤的兒子林同。此刻林同並不敢看向謝意馨,只是躬著腰,朝著朱聰毓卑微而又討好地笑著。

  功虧一潰,謝意馨的笑聲驀然止住,不可置信地看著朱聰毓,那女人的兒子沒死?那麼,她讓人給他下的絕育散,也沒成功咯?

  「哈哈哈……」突然,謝意馨發出更大的笑聲。她什麼都算到了,天時地利,獨獨漏算了人心。

  眾人如同看瘋子一樣地看著她,好一會,謝意馨才止住了笑,有些意興闌珊地道,「不用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我知道就算此事與我無關,你也不會違逆那個人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可憐可悲,愛一個人愛到沒有了道德倫常,你還剩下什麼?」

  「閉嘴!」朱聰毓臉色陰沉,他恨極了她此時還胡亂攀咬他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除了當事人外,那些太監聽到這些秘辛,俱是惴惴不安。而王雪芝亦是一臉驚訝。

  「說到你的痛處,惱羞成怒了?」到了這裡,她也不怕說什麼了。看到他的痛苦他的緊張,謝意馨有一瞬間的快感。

  「你給我閉嘴!」

  「哈,那個女人就這麼好?我連提一下都不行?你不讓說,我偏要說!」

  「王雪芝你沒聽錯,朱聰毓一直對那殷慈墨有非份之想……」這話是對愣神的王雪芝說的。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朱聰毓打斷了,「你發什麼瘋,這個時候還亂攀咬別人。」朱聰毓轉過頭對那些太監喝道,「你們都傻了,還不趕緊送她上路?!」

  謝意馨嘴唇微勾,輕蔑地看著一臉緊張的朱聰毓。她只是嚇嚇他罷了,那個女人,她還不屑說。

  「呵呵,朱聰毓我瞧不起你。如果你真愛她,當初就不該迫於壓力娶我,娶了後就算你不愛你也有責任,而且你是有兒女的人,你總得為兒女想想,為這個家想想吧?但你並沒有。還有殷慈墨,成天一副高高在上救世主的模樣來插手別人的家庭?她憑什……」

  「唔唔……」幾個太監圍了上來,其中一個將她的嘴摀住,另一個拿著白陵往她脖子一勒。

  謝意馨也不反抗,含笑地看著朱聰毓,眼含輕蔑,緩緩閉上眼,結束了她短暫而又錯誤的一生。

  「侯爺,謝氏既已伏誅,灑家也該回去覆命了。」太監頭子看著緩緩倒下的謝意馨,輕聲說道。

  「嗯,你們回吧,什麼該說與不該說的,你們都知道吧?」

  「這是自然。」

  那些太監走後,朱聰毓瞟了王雪芝一眼,道,「謝氏的後事就交給你辦理了,記得要風光大葬,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了。」

  「是。」王雪芝連忙應聲。

  朱聰毓最後看了謝意馨一眼,走了。

  當朱聰毓走遠後,王雪芝看著謝意馨的屍身,想到朱聰毓的絕情,沒由來的心裡升起濃濃的恐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2 AM

2、再遇

  朱門大戶,九曲迴廊,景色依次展開。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繁花似錦,鳥語花香。

  謝意馨斜靠在臨窗大炕上,出神地看著窗外的一株小桃樹。

  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厭伏邪氣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門,制百鬼,故今作桃人梗著門,以厭邪氣。

  在孩子初生之時,由他的父親親手栽種一株寓意美好的植物,已經是謝家歷來的傳統,寄寓了長者對下一輩的期望。

  這株桃樹正是她出生之時,她爺爺讓她爹親手種上的,寓意美好。以那桃樹如今的高度來猜,她尚未及笄。

  猶記得謝家家破人亡的時候,她曾悄悄回來過,當時這株桃樹已經衰老得不成樣子了,而且樹身還佈滿了蛀蟲,哪有如今生氣蓬勃的樣子?

  往事如煙,浮生一夢,如果不是過往的記憶太過深刻,恐怕她都以為她上一輩子的經歷只是夢境一場罷了。

  他們謝家,是大昌國的十大家族之一,而且是排名靠前的前四大家族之一。

  她的祖父謝持禮與太祖君無威有袍澤之情,更是當今聖上的師傅。因而他們謝家顯赫一時,無人敢欺。

  只可惜祖父走後,謝家失去了保護散,再因為她父親對下一任皇帝的過早下注,以及謝家的叔伯子弟在仕途上頻頻犯錯,被當今以及下一任皇帝所不喜。

  謝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下滑坡,後來她父親以及其他的一些謝家子弟也一度閒置在家不得任用。

  到了她在夫家出事的那幾年,謝家更是被打壓得人丁凋零,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如今的三皇子未來的聖上君景頤,或者說,罪魁禍首是殷家庶女殷慈墨才對。

  她得出這一結論,並非只是因為她死於殷慈墨之手。而是在新皇登基後的幾年裡,殷家是謝家倒台後的最大獲益者,雖然他們對付謝家的手段一向比較隱秘而不激烈。而且許多算計都讓一向與謝家不對付的政敵管家背了黑鍋,但重生回來的幾天裡,謝意馨痛定思痛,想了許多,不難發現,謝家倒霉的那些事裡,或多或少都有殷家的影子。

  對謝意馨來說,殷家對付謝家,雖然讓人芒刺在背,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畢竟朝庭上的資源就那麼多,有人想上位,必定有人就得下,不管是主動下還是被動下,都是很正常的。她雖然只是女流之輩,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君景頤的態度,甫一登基,便任由新勢力對謝家進行攻擊。而他卻只是一味沉默,這樣的袖手旁觀,讓觀望的人明瞭新皇默許的態度,那些在旁邊虎視眈眈的家族瞬間加入了打壓謝家的行列,瓜分謝家的政治資源。

  謝家一直在他身後支持他上位,雖不是居功至偉,卻也是有從龍之功的。不管謝家因何得罪了他這個新皇,都不應該是卸磨殺驢的借口。這樣的吃相實在是難看!而謝家因過早被人暴露牽涉到奪嫡事件中,以致不得不全力以赴,不能像其他的家族一般隱藏實力,而新皇登基後,更沒有恢復元氣的機會。一切的一切,皆因他而起。

  如今想起,她仍然意難平。

  想想那些年,多少謝家的子弟親族連受挫折,多少謝氏子弟漸漸淡出了朝堂,抑鬱不得志,更有絕大部分的有才之士遭受牢獄之災。而謝意馨不知道的是,在她死後的幾年裡,她爹和一些叔叔伯伯們也相繼離世,謝家嫡支全部死亡,無一人倖免,死因千奇百怪。剩下一些謝家的旁支及偏遠的族人都是庸碌無為之輩,再加上他們謝家三代不得入朝為官這條申令,謝家恐怕是永遠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謝意馨再想到自己的兩個孩子會遭遇不測,何嘗不是失了家族依靠後的結果?自己身為謝家嫡出小姐的身份讓人忌憚了,他們想斬草除根啊。

  上輩子,他們的確做到了。

  但是,既然她重生了,為了自己,也為了這些親人,她就不能讓謝家倒下。

  她相信,他們謝家的叔伯兄弟並非無能之輩,他們上輩子輸就輸在有心算無心,以及局勢的錯誤估計,才會讓人打了個錯手不及。

  這一次,有了她對今後十幾年的先知先覺,全族一起努力,一定能改寫家族悲慘的命運!

  今日起,她將盡她所能,為自己,為謝家謀算一個盛世安穩。就算最後不能改變結局,她也要從他們身上咬一塊肉下來!堅定了心中的信念後,謝意馨的眼神明亮起來,不復之前的迷茫及憤然。她撫摸著眼前的小桃葉,輕輕吐出呼出一口濁氣。

  殷家,一個連京城十大閥門都進不了的家族,卻妄想圖謀謝家,胃口也夠大的,也不怕稱死?

  記得上一世,殷家針對謝家的佈局隨著殷慈墨的崛起已悄然開始,而謝家的叔伯們一開始是輕敵,但朝堂上接二連三的挫折及損失最終也讓他們意識到對手的難纏。

  朝堂相爭,政治博弈,有失有得,都算正常,那些損失對謝家來說雖痛,但不至於傷到筋骨。

  可是殷家手段夠狠夠毒,趁著新舊皇帝交替的混亂時刻,來了招釜底抽薪,弄殘了謝家嫡出的少爺她的弟弟謝覓瀚,惹得當時身體有恙的謝老爺子驚怒交加,病情惡化,驟然去世。一時之間,謝家門庭大亂,更因此被趁虛而入,抓住了不少把柄。

  可以說,謝老爺子就如同謝家的保護傘,他在,就算新君對謝家再怎麼不滿,也得有所顧忌。可是謝老爺子去了,那一切的保護便不存在了。

  所以,整件事的關鍵還在她爺爺那,只要她爺爺在的一天,他們就有時間一一化解這些針對謝家的陰謀詭計。至於其他的,再徐徐圖之。

  幸虧她現在才十四歲,剛認識朱聰毓殷慈墨他們不久,一切尚來得及改變的時候。

  理清了這些,謝意馨頓覺一陣輕鬆,至少不像之前整個壓著她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春雪,咱們走吧,爺爺和奶奶他們也應該快到家了。」謝意馨揚起明媚的小臉,笑咪咪地說道。她爺爺奶奶前幾日去伽藍寺了,今天回來。

  春雪見她終於笑了,心中偷偷鬆了口氣。前幾日三小姐一覺醒來後整個人就不對勁了,無緣無故發作了奶娘,之後就一直是肅著一張小臉,夜裡更被惡夢驚醒了數回,今兒可算是笑了,這算是好了吧?

  「小姐,外面風大,把披風披上吧。」

  謝意馨搓搓手臂,發現確實有些春寒,便依言繫上了披風。

  當謝意馨領著貼身丫環來到門外的時候,她二嬸及繼母已經領著兩房的孩子等在那了。

  二嬸管氏見到她,狀似關心地問,「馨丫頭,外頭的日頭太毒了,你病剛好,快回屋裡息著。」她不樂意地暗忖,馨丫頭一出現,又要把兩老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若只是看她二嬸緊皺的眉頭以及不贊同的表情,誰都以為她是真心關心人的,可謝意馨十四歲的身體裡裝的是二十幾歲的靈魂,自然不會錯過她眼中的不喜。於是謝意馨微微一笑,「二嬸,我好多了,再說我也好久沒見爺爺奶奶了,想得很呢。」

  一看謝意馨的表情,管氏就知道勸她不住,便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呵呵,馨丫頭真孝順,我們蓉丫頭就不行了,成天只知道玩兒。」管氏說的蓉丫頭正是二房的嫡女謝蓉婧,此刻正不高興地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由得她瞪著,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自尊心強,容不得在人前比人差,她是過來人,她明白。

  隨即管氏話峰一轉,「只是兩老剛離府幾日,你就病了,瞧瞧,才幾日功夫,你就瘦了一圈,臉都尖了。一會你爺爺奶奶見了,還不知道怎麼心疼呢。」

  這話的言外之意便是文氏這當人繼母的待長房留下的嫡女照顧不周,兩老一個錯眼不在,謝意馨就病了。

  文氏拽緊了兒子謝覓瀚的手,抿緊了嘴,也不辯解,畢竟兩老不在的幾天,謝意馨生病了是事實,雖然只是夜裡著了涼。

  謝覓瀚吃疼,仰著頭叫了聲文氏一聲娘。

  見此,謝意馨暗自歎了口氣。也難怪管氏如此這般,她娘家不比文氏的差,可兩人嫁入謝家,境況卻大不相同。文氏作為謝家繼氏,手上抓著管理內宅的權力,管氏屈居在文氏之下,仰人鼻息,加上她又是個好強的,自然是不服氣的。

  而上輩子,謝意馨就是在二嬸文氏若有似無的撩撥下,對文氏的防心很重,總懷疑她做什麼都是帶有目的的。

  說起來,文氏與謝意馨的外家還有著表親的關係。

  猶記得文氏初嫁進來之時,待她是極好的,只是當初自己不懂事又任性,才一點點地消磨掉繼母的關心。而繼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只是面上的情誼的呢好像是那年,繼母不知從哪得知了養櫻桃的法子,她當時有問過自己要不要種上,如果要的話,她就讓人弄來樹苗,可自己當時並不在意也不想承她的情便拒絕了。

  而自己當時並不知道這櫻桃樹苗是文氏的娘家從東瀛弄回來的,極是難得,就是文氏自己,也只有一個莊子種上了而已。而文氏說要給自己的莊子種上,真真是一片好心,而且還是從自己所得的份例裡勻出來的。而來年,櫻桃樹果然掛了果,而且還被做為御用之物進獻皇宮。一時之間,櫻桃價格飛漲,而且因為稀有,還有價無市。當時君景頤與朱聰毓得知她家有櫻桃莊子,就問她能不能上那去玩兒幾日。而那時她已經與朱聰毓感情極佳了,為討其歡心,她向文氏討要那個莊子,當時文氏沒有立即答應,還一副為難的樣子。那時自己慢怎麼反應來著,好像是去求了老夫人,以勢相押,把莊子要了過來。後來她隱約知道這個莊子已經被文氏作為添妝禮送給了程家,因為程家大小姐對謝微瀾有救命之恩,這是添汝禮也是答謝禮。而自己的做法,與強取豪奪差不多。似乎那事就發生在今年吧

  謝意馨苦澀一笑,原來自己上輩子個性真說不上好啊,任性又肆意,真讓人喜歡不起來。難怪她當初執意要嫁給朱聰毓的時候,文氏好幾次與她單獨相處的時候總是欲言又止。怕是當時她就覺得這婚事不妥了吧?只是她也明白自己一定聽不進去,所以才會這樣。

  現在想來,自己也不是個全然無辜的人,辜負過人,也被人辜負過。

  這邊謝意馨還沉浸在回憶裡,那邊二嬸又絮叨開了。「馨丫頭,和二嬸說說是不是你這病是不是屋裡缺了啥,還是你屋裡伺候的人不精心」管氏的聲音裡充滿了難言的興奮,說吧說吧,最好是鬧到老太太跟前去,這樣兩人都討不到好。

  二嬸這一出接一出的,打著關心她的名行挑撥之實,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二嬸,我屋裡啥也不缺,母親待春暖閣很好,春暖閣幾乎不曾缺什麼。春雪他們也伺候得好,您就別費心了。」

  想不到謝意馨會為文氏說話,所有的人都訝異地看著她。

  文氏心中一暖,覺得她這做人繼母的並不是沒有回報的。

  謝意馨也懶得解釋,重活一世,她的眼光已不在局限於內宅,再者,客觀來說,內宅由文氏管著也沒出什麼紕漏,這就夠了。她也不必一見文氏,就像一隻鬥氣的母雞似的處處給她找不自在,這樣大家都累。

  她只是笑著朝謝覓瀚招招手。從她一出現,小傢伙就一直好奇地看著她。

  謝覓瀚是文氏生的,才四歲,不知道怎麼的,特別喜歡親近她,上輩子也是如此。還小的時候,只要謝意馨一出現,他的眼中就看不到旁人,待大一點,就愛往她住的春暖閣跑。可惜,上輩子她嫁人之前真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加上對這個異母弟弟也不怎麼待見,對他常常是不搭理的,煩悶的時候還會罵他,常常把他給惹紅眼,再大些,謝覓瀚也曉得他大姐姐不喜歡他了,也就漸漸地不再出現了。

  這些或許都不算什麼,但讓謝意馨感動和愧疚的是,當時她被逼著退居佛堂,是他親自趕到謝家替她出頭,明明那個時候她祖父剛去世不久,正是最艱難的時候,甚至連她的父親也不敢前往看她一眼,可是謝覓瀚去了,儘管他的境況也並不好,剛被退了親,仕途也擱至了,還出了意外傷了腳。

  他不知道,當她趕出門來,看到他被朱府的家丁推倒在地艱難爬起來的時候,她有多震驚多難過。因為謝家已經倒台,他替她出頭,自然是未果,當他蹣跚著腳步被叫器的家丁趕走時,謝意馨掩面而泣,她後悔了,後悔當初未嫁時,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他是她弟弟啊,唯一的弟弟(文氏因在生產時傷了身子,未能再有生育)。

  想起這些往事,謝意馨心中再次感謝老天爺,讓她能重新來過。

  謝意馨心思百轉之時,才四歲的小傢伙仰頭看了文氏一眼。

  文氏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點頭,得到母親點頭後,小傢伙嫩紅的小嘴一咧,露出小巧潔白的乳牙,顛顛地朝謝意馨飛撲過去,「大姐姐——」

  謝意馨有些吃力地接住這個小炮彈,掐掐他的小臉,笑道,「沉了,大姐姐快抱不動了。」

  小傢伙在謝意馨懷裡笑得眉眼彎彎,小腦袋用力地點頭,「嗯嗯,瀚兒又長高了,有這麼高,這麼高哦。」說著,掙扎著滑下地,伸出小胖手猛地往上比劃著。

  謝意馨忍俊不禁,其他人也是一個勁地憋著笑,小傢伙不懂大家在笑什麼,轉著小身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的迷惑。

  看他這副迷糊的樣子,大家更樂了。

  「瀚哥兒,你呢,現在就只有這麼高。」謝意馨微笑著把他的手放在他的頭頂上,告之他目前正確的高度,「想長高點,每天都要吃飯飯哦。」

  小傢伙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小臉糾結,「可是,飯飯不好吃,菜菜才好吃。」

  「光吃菜菜是不會長高的哦。」

  這是大姐姐說的,小傢伙很高興地答應了,「瀚兒知道了,瀚兒會記得吃飯飯的。」

  此時文氏趁機說,「瀚哥兒,你不是常說男子漢大豆腐嗎?哪,現在你答應了你大姐姐要好好吃飯,就要做到哦,要不然我就告訴你大姐姐去。」

  「娘,瀚兒一定努力吃飯,你不要告訴大姐姐——」生怕大姐姐會對他印象不好,謝覓瀚急急保證。

  「好好,咱們不告訴——」

  管氏揪著帕子,看著眼前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心情不是很好。

  笑鬧間,車輪咕嚕嚕的聲音漸近,幾輛莊重大氣的華蓋馬車映入眼簾,後面還墜著幾輛普通的馬車。

  「大姐姐,大姐姐,爺爺奶奶他們回來了。」謝覓瀚顯得很興奮。

  謝意馨疑惑,怎麼這麼多馬車?答案不久後揭曉,沒多少功夫,馬車裡的人陸續下了車,她爺爺她奶奶,還有幾個少年。謝意馨地瞳也微微張大,君景頤?朱聰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3 AM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3-4 10:03 AM 編輯

3、第三章

  他們怎麼會在這?

  是了,上一世她爺爺奶奶也是這時候回來的,當時她受了二嬸的挑拔回屋裝病了,自然不曉得君景頤朱聰毓他們有跟著回來。

  兩人下了馬車,過來與他們見禮,其中管氏笑得最是熱情,特別是那雙鳳眼,看著眼前氣宇軒昂的兩男子,更是透露著十分滿意。

  謝意馨掃了一眼在佇立在一旁嬌羞不已的謝蓉青,明白在世人眼中,這兩人實乃佳夫良婿。君景頤示之以外的形象一向都是爽郎穩重睿智的,而且宅心仁厚。與他相較,溫文爾雅的朱聰毓同樣風度翩翩。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兩人以後必心繫一女,或者說不是以後,現在恐怕都是了吧?

  只不過君景頤如今是皇子,以後更是皇帝,擁有更多的機會罷了。而朱聰毓雖然求而不得,卻一直是癡心不改。看到一臉淡然的朱聰毓,謝意馨諷刺一笑,手下更是緊緊握拳,尖銳的指甲刺得她深疼。只是這疼到底比不上心底的喪子之痛,若非多年的歷練讓她控制力不錯,在看到他那副溫文爾雅的面孔,她恐怕早已上前狠狠甩他兩巴掌。這兩個偽君子!

  謝意馨愣神了好一會,景頤滿眉頭微皺眼含訝異地掃了她一眼,復又看了朱陪毓一眼。

  不經意間,謝意馨對上君景頤滿是笑意的眼,面無表情。這樣的自己,算是極反常了吧?若是之前,見著自己喜歡的人,她一定會立即上前,和祖父撒嬌一番,以博取君景頤的好感。可是重生後,她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會見上面,她才剛剛整理好思緒,尚未想好該如何面對他們,如往常一樣的熱情?她目前做不到,只能僵著一張臉了。

  上一世,她最先喜歡的是君景頤,可他不喜歡他,卻也知道她一向任性,而持節公素來疼她,也不敢攤開與她說。最後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誰想出了這麼個曲線救國的方法,讓朱聰毓親近自己,最後娶了自己。

  或許朱聰毓也捨不得殷慈墨為此傷心傷神,他或主動或被動地開始接近自己了。而自己也日漸沉浸在他編織的溫柔網裡不能自拔,什麼人的都勸都聽不進去,一心一意想要嫁他。而她的父親,本來就極看好兩個皇子,這兩個皇子分別是三皇子與四皇子,並且不知如何取捨。而她的執意而為,給三皇子這邊增加了砝碼,讓她爹不得不做出選擇,一心一意輔助君景頤上位,到關鍵時刻,真可謂是傾盡全族之力。

  「聽聞謝大小姐前兩日病了?可曾看過大夫?」寒暄完長輩,朱聰毓含笑地說道。

  謝意馨福了福身,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托福,只是小風寒,並無大礙。」

  見她不復前些日子的熱情,朱聰毓嘴角的笑意微凝,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微勾,笑得真誠,「那便好。」

  謝意馨低垂著頭,看著腳尖,並不像往常那般熱情地尋找話題與他聊天。其實卻是豎著耳朵留意不遠處她爺爺與君景頤的談話,只隱約聽到她爺爺婉拒了君景頤邀請她三叔當伴讀的提議。

  反倒是朱聰毓似是不介意她的冷淡般,挑了些伽藍寺的趣聞說了,朱聰毓時不時地補充兩句,而她只是嗯嗯啊啊地應著。

  那廂,君景頤被拒絕了,神情上倒看不出有多失望。可謝意馨注意到他拿著折扇的左手不住地撫摸著扇柄,顯然心中並不像表面那麼平靜無波。這個小動作是十幾年後帝威日盛時的小動作,這個小動作一出現,說明有事惹他不快,他也把這事記在心底,有機會絕對會有作為的。

  謝意馨知道他一直都想搭上他們謝家這條線,因為謝家的支持不管對哪位皇子來說,都是一個加分,一份助力。

  上一世,她自以為與君景頤交好,於謝家來說,百益而無一害,在不少事情上推波助瀾,讓兩者關係親密些。最後落得家族只得出力,卻被別人摘了桃子的下場。

  可令她不解的是,爺爺似乎也不怎麼阻止,有時候是會勸她,卻也不是那種極力反對的樣子。現在想來,多半還是因為自己吧,朱聰毓偽裝得很好,而當時自己自以為過得很幸福。再加上君景頤較之其他的皇子,確實有不少優勢,祖父才默許了她的一切行為。如今看來,祖父真是一個謹慎之人啊。

  這廂,謝意馨在胡思亂想。那廂,僕人已將外出的行李馬車歸置妥當,原本一直與君景頤寒暄著的謝老爺子見到孫女那樣子,眼底透著幾絲讚許與笑意。想不到他們出去一趟,小丫頭倒長了點心眼。

  哼,不是他謝持禮勢利,看不起這姓朱的,若他朱聰毓是個品性好的,哪怕是個乞丐,他謝持禮一樣以禮相待。

  謝持禮一雙歷經世事的老眼,早已看出他心思不純。男兒志存高遠不是壞事,可他接近馨丫頭分明是不安好心。他一向以君景頤馬首是瞻,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分明對馨丫頭無意,分明是想把謝家綁在三皇子的陣線上,以此增加他的政治資本,對馨丫頭並無一絲歡愉之情。

  再加上他看得出來,馨丫頭對三皇子有好感,可三皇子對馨丫頭無意。才過了一小段時間,就由這姓朱的圍著馨丫頭轉了。這兩人什麼算盤,持禮公也猜到幾分,正因為猜到了,才會生氣。這等蠅營狗苟之輩!前些日子見這丫頭高興,他也懶得多說,想等過陣子看看再說。若這丫頭不能醒悟,他冒著得罪皇子的可能也要掐斷他們。而且經歷此事,謝持禮對三皇子也有所考慮,此人太過貪心,連這麼簡單的捨得都不明白,日後——想想,他暗自搖了搖頭。

  只是謝持禮沒想到,才從伽藍寺回來,孫女就給了他一個驚喜,果然不愧是他謝詩禮最疼愛的孫女。

  謝意馨有點不耐煩了,這兩人究竟還要呆到什麼時候?不知道人家一家子剛見面有很多話要說嗎?

  放是她的不耐煩讓君朱兩人感受到了,兩人告辭了,並未多留。

  「不愧是皇子世子,果然風度斐然。」管氏一臉讚歎。

  謝意馨撇撇嘴,沒有搭話,而是領著謝覓瀚迎上前,挽住她祖母的手,而謝覓瀚則抱住謝家奶奶的大腿,兩人親切地喚了聲爺爺奶奶。

  持節公捋著花白的鬍子,呵呵一笑,紅潤的臉龐皺紋舒展。而謝奶奶看著手拉手的姐弟倆,早就欣慰地笑瞇了眼。

  門外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眾人擁著兩老往家門走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4 AM

4、第四章

  體諒兩老周車勞頓,眾人並未多呆,說了幾句閒話便紛紛提出告辭了。謝老夫人也沒多留她們,只說過兩日緩過勁來後再聚聚,順便把堂二奶奶請過來。文氏管氏兩人自然不會反對,又奉承了幾句好話,她們才各自回房。

  而謝意馨則被她謝老爺子留了下來,如此一來,管氏走時臉色不是很好,公公婆婆就是偏心眼,同樣是孫女,她家蓉青分到的寵愛尚不及馨丫頭的一半。

  從兩老崇德園出來,謝意馨抱著小傢伙溫和地與文氏說了幾句話,又與小傢伙約好了明天到崇德園的時間。小傢伙才牽著他母親的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文氏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讓謝意馨哂然一笑,她變化那麼大,恐怕文氏也有疑惑和擔心吧。文氏不反對瀚哥兒與她親近,但是也不放心讓兒子去她的春暖閣,到崇德園,她便無礙了。畢竟姐姐不是親的,祖父祖母可是親的。

  如此,謝意馨又在崇德園呆了兩刻鐘才回房。

  春暖閣

  謝意馨洗了頭,拿了一本書隨意斜倚在炕上,春雪拿了張干帕子擦拭著,半濕不幹的時候,她停手拿了一個精緻的小罐子出來。

  「不用擦頭油了,你把頭髮擦乾就行。」她粟色的頭髮,不夠黑亮,但髮質不錯。上一世她對此很在意,經常高價弄回一些稀奇古怪的頭油,就為了能讓頭髮更黑亮一點,以討朱聰毓的歡心。

  一想到朱聰毓,難免想到現下的狀況,如果不是她突然重生,恐怕現在她對他已暗生好感了吧?

  「三小姐,奶娘做了你最愛吃的馬蹄糕。」春雪輕聲打斷了她飄渺的思路。

  謝意馨回首,只見奶嬤捧著一小碗馬蹄糕討好地笑著。

  春雪擦乾了頭髮,將油燈的燈心挑了挑,然後默默退到一旁。

  謝意馨放下書,看了一眼奶娘小心翼翼的神色,暗自歎了口氣,這幾天奶嬤做小伏低她不是沒看見。春雪說她還偷偷抹了淚,她聽著心裡也難受,可一想到死前她兒子的背叛,她心裡有芥蒂,再加上剛回來那會心緒不穩,也不管奶嬤對林同的事是不是知曉的,便發作了她。甚至還一度想將她換下來。

  經過了幾天,她也冷靜下來了。她想起以前她爺爺說過的一句話,當你得勢的時候,所有人都會成為你的助力,正所謂花花轎子眾人抬,而當你失勢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會成為你的阻力。愈是失勢,考慮就愈要周全,必須把所有可能成為不利因素的事物都考慮進去。

  以前她總是不輕意懷疑別人,當時她讓林同去辦那些事的時候,已經為他們想好了後路,可她並沒有說出來。而對林同他們來說,再大的恩情也比不上性命重要。

  可以說,林同的失敗,她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她沒想到人心難測,只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孤注一擲,不知道她已為他們謀劃了一條生路,以為她這是拉著他們一起死,難免有人生出二心來。

  哀兵必勝,那是在士兵沒有退路的情況下,如果有退路不用死,那結果便截然不同。

  想明白這點,她的思緒便回到了奶娘的處理上。誠然,別人並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待奶娘。只覺得她無緣無故重懲了奶嬤,威風是豎立起來了,但卻無法服眾,而且會讓人覺得自己喜怒無常,寒了身邊奴僕的心。

  自然,她也不能為了還尚未發生的事遷怒於奶娘,但難免心中會有芥蒂。

  她只需記得,奶嬤的兒子不可深信,不能作為心腹,只能當作一般的奴僕來使喚,核心的機密事件她是不會交給他了。

  若是以前,她也不必考慮這麼多,想做便做。

  可是,她在這個家中,大事上是沒有發言權的,她爹她爺爺不會聽她一個小姑娘的,就算她是謝家的嫡女。她的身份,能讓她得到家族很好的照顧,再多的,很難。當然,如果她有那個能力,她爺爺也不是那種古板的人,也會聽取她的意見。

  在大昌國,對女人有約束,但只要有能力,也不會被埋沒。京城十大閥門家族之一的溫家,上一代的家主就是女的。

  所以,她想改變謝氏家族,那她就得在外事上能說得上話,那她就得給家人一個識大體明事理不任性胡鬧的形象。而且那她在很多小事上就不能再憑喜好行事了,畢竟於小事見其脾性。一個刁蠻任性肆意妄為的嬌嬌小姐,有何資格在大事上指手劃腳?

  再想起今天眾人都走後她在崇德園的情景——

  「馨丫頭今天怎麼啦?」謝老夫人慈愛地問,「你之前不是與三皇子及安國侯世子玩得挺好的嗎?怎麼今兒見你,似乎待他們很冷淡啊。」

  謝老爺子坐在一旁悠閒地喝著茶,並不插話。

  但因為多年的社交歷練,讓她對旁人的目光極敏感,她能感覺到她爺爺其實是關注自己的,難道祖父很在意她的答案?

  以她本來的性子,定是任性地回答不喜歡了,自然就冷淡了。聽到這樣的答案,估計兩老只會一笑置之。可是十幾年的當家主母的經歷讓她習慣把事情往深處思索。

  祖父的關注不僅僅是對她的關心,更深一層,他是不是通過這些日常的小事瞭解他們的脾性,進而在謝家嫡系中篩選有潛力能擔當大任的子孫呢?這個模糊而大膽的推測,謝意馨越想越有可能,上輩子她傻得只知道圍著男人轉,根本也不知道她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有了這個猜測,謝意馨回答得就謹慎了。

  「奶奶,孫女已經長大了,也知道男女大防了。再說,三皇子喜歡的是殷家二小姐,安國侯世子也有了意中人,非吾之良配。」

  果然,聽聞她的答案,謝老爺子眼睛一瞇,嘴角的笑意淡了下來,「哦,原來三皇子心悅殷家二小姐啊?」說著,他眉頭微皺,手不自覺地敲著桌子,一會過去,似是考慮妥當了,便又端起茶復喝了起來。

  連一向慈祥有加的奶奶都有點生氣,這兩人搞什麼,都有了心怡之人,還來招惹馨丫頭,平白讓人誤會,這安的是什麼心?

  見自己的話已經引起她爺爺的思考,或許他爺爺更多的是考慮殷家態度的改變在局中可能產生的影響,而非殷慈墨此人。

  沒經歷上一世,謝意馨也不會想到這麼個女人,竟然是殷家的核心主事者,殷家也在她的帶領下,逐步成向繁榮,甚至擠掉了他們家成為京城十大閥門世家之一。她重視此人,完全是因為知道此女的厲害。不過她這話引起了祖父對殷家的注意,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其餘的,再徐徐圖之罷。

  想罷,謝意馨接著說道,「再者,我們謝家女子豈容他人挑挑揀揀與算計?」神色中帶著身為世家女的驕傲。

  兩人聞言俱欣慰笑笑,不錯,有他們謝家嫡女的風範。

  心思幾番轉動,謝意馨面上並未顯露分毫,回過神,她接過那碗馬蹄糕,默默吃了起來。

  奶嬤見此,偷偷鬆了口氣。這幾日姐兒不知怎地就和她疏遠了,王林氏心中難受。這幾天一直在尋思自己是哪做不好惹著姐兒了,卻是一直沒想明白。如今姐兒接了她做的吃食,說明姐兒算是揭過這茬了。

  而且隨著姐兒年紀漸長,越發地有威儀了。她日後做事還是仔細些,對姐兒的事還是少說兩句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5 AM

5、第五章

  謝持禮,她的祖父,當今帝師,燕子湖謝家第五代嫡次子,上頭還有一個哥哥謝宗華。

  燕子湖謝家起於微末,據說她的曾曾曾祖父曾只是個挑貨郎,腦子靈活,為人踏實肯拼。後來幸運地娶了個落迫秀才的女兒為妻,也就是她的曾曾曾祖母,謝家子弟自此擺脫了睜眼瞎的行列,略識了幾個字。後來經過幾代的發展,自此有不少謝家子孫考過科舉當過賬房當過教書匠等等。再往後,謝持禮出生了,當時燕子湖謝家經過幾代的經營,因家風嚴謹,在當地已有了不小的名氣。

  終於前朝亂了,太祖君無威揭桿而起,謝持禮帶著謝家幾個出色的子弟一路輔助太祖,中途替太祖擋過刀箭,一度命在旦夕。太祖黃袍加身後,待他不薄,給他封了持禮公。

  此時京城世家的格局已經幾翻變化,舊的世家凋零淡出,新的閥門形成,而謝家也擠身成為其中之一。

  與某些躍躍欲試欲在朝堂上大展拳腳的人不同,她家祖父與其他兩位交好的世伯爺卻以休養身體為由,漸漸淡出了朝堂。這些太祖皇帝都看在眼裡,投桃報李,雖然她祖父幾個榮養了,可是他們兒子都得到了重用。

  說起燕子湖謝家,她祖父這一枝是嫡系,她太祖母一共生了兩男一女,她祖父是嫡次子,她還有一個親伯公和一個親姑奶奶。太祖母還有一些庶子庶女,都留在了燕子湖老家,未曾到京城居住。

  她祖父一生未曾納妾,祖母生了三男一女,姑姑遠嫁淮南。她父親謝昌延乃長子,二叔謝淵保,三叔謝忻峰,除了三叔外,父親二叔都是身居要職。

  柳老爺子回來的第二日,便請了伯公一家子過來吃飯。

  午後,崇德園內,謝老夫人尚未起身。謝意馨正抱著小傢伙在一處玩耍,文氏的心腹婆子臉色不好地走進來,在文氏耳際耳語幾句,她只聽到什麼廚房採買管事什麼的,

  她歪頭思索了一下,想起當年那事,好像是廚房的管事和採購與商販勾結昧了府裡不少銀子被人揭發了的事。

  猶記得當年她得知這事時,高興得不行,還使了計讓他們鬧到了她祖母那,當時文氏被斥,還被分了一半的管家權利給管氏。當然,謝意馨本人也沒討著好,被罰禁足整整一個月。但當時她還是很高興,因為她讓文氏不快活了。

  現在想想,自己那時還真是傻得可以,並且沒有一點大局觀,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計較一時一寸的得失。

  文氏是謝家的當家主母,她打了文氏的臉,就等於甩了謝家一耳光,更何況當時還有她伯公一家,雖說他們不算外人,但也算是丟臉丟到外面去了。

  想了想,謝意馨牽著小傢伙跟了出去。

  當他們來到青雲園的時候,文氏正一臉鐵青地坐在主位上,離她約一丈遠的地方跪著兩位中年男子,只見他們不住地磕頭,滿頭大汗。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求主子看在奴才這麼多年盡心侍奉上,饒了奴才一回吧。」

  砰,文氏手上的茶碗砸到了一人頭上,「盡心侍奉,嗯?」

  「看看你們在廚房的這些年,都貪墨了多少銀子?」要知道她家老爺一年的俸銀及碌米折算起來也才一千二百兩,而他們兩個小小的廚房管事貪墨的銀子竟然都差不多等於她家老爺俸碌了,真是不可饒恕!

  她真是生氣又失望,張管事與方採買是她較為信任之人,她知道他們貪,卻不知道他們貪得這般厲害,如今更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真是給她丟臉!

  罪證確鑿,可是接下來如何處置卻叫她犯了難。罰輕了,不足以服眾,罰重了,不是甩自己耳光麼?

  「夫人,大小姐求見。」

  文氏聞言心一緊,這個關頭,她來做什麼?

  她知道這個丫頭一向很樂意找自己麻煩的,雖然這兩天看著好了,誰知道——

  文氏一邊想著,一邊讓人把大小姐請進來。

  文氏讓人上了茶並讓人給兒子拿了點心,才問道,「此時過來,可有什麼要緊事?」

  謝意馨喝著茶,瞄了一眼跪著的兩個管事,「母親有事可以先處理,女兒的事晚些沒關係。」

  謝意馨這一表態倒讓文氏鬆了一口氣,她不插手此事最好。要不然此事恐怕會節外生枝,自己多半落不了好。

  責令兩人上交賬面上貪墨的銀子,並將他驅逐出府,此事便算了了。

  兩人偷偷鬆了口氣,抹著頭上的汗,暗忖總算還留了一小部分體己,以後日子還不算太難過,他們也沒被打殺,這已算是體面的處罰了,當下叩頭謝恩。

  謝意馨不發一語地看著,暗自搖頭,文氏還是太過心慈手軟了。對待這等背主的奴才,她決不會如此寬宥。猶記得她初嫁到安國侯府當家的時候,亦有一個賬房管事利用手段貪了不少銀子,當時她令人抄了他家,只給他留了一些大件而又顯貴重的物品及少量的金銀。然後安排了馬車送他一家子回鄉,當時誰不說她寬厚仁慈?半個月後,傳來了賬房管事在半道上遇山賊全家喪命的消息,聞者也只歎他們一家子時運不濟。

  待下人把他們帶下去後,整個大廳復又靜了下來。

  「馨丫頭何事找母親?」文氏微笑著問道。

  「母親,新管事你可有人選?」謝意馨問。

  剛才不插手,原來是在這等著?文氏勉強笑笑,「還沒有,馨丫頭這麼問,莫非有了好人選?」

  「沒有。」謝意馨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我只是有個想法想與母親說說。」

  文氏一愣,笑笑,「什麼想法?你說。」

  「張管事這樣的事,廚房每隔幾年總要鬧一回,禁也禁不住,再忠誠的下人去了那也禁不住要變,母親就不頭疼?」

  「怎麼不頭疼當初我讓兩人做了管事與採買,就是看中他們兩人有嫌隙,互不順眼,誰知這兩年他們竟然能勾結到一塊兒去?」

  此事說明了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管事和採買分開,讓一人去牽另一人,是他們慣用的法子,上至皇家下至百姓,都用這樣的方法。可是,像今天這種事卻時有發生,屢禁不止。採買的縱容商販漫天起價,從中間謀取大筆差價,君不見,有時皇宮的雞蛋價高至二兩銀子一隻?就算點收不被收買坑壑一氣,每日物價都有浮動,他亦監管不來。

  「母親,此事屢禁不絕,倒不如咱們換個法子,把監管與採買全部交由一人負責。」

  「這樣怎行?無人牽制,豈不是更方便他貪墨了?」

  「母親,水至清則無魚。咱們把監管與採買都由一人負責,再每月給他定額的銀兩,採購剩下的銀子咱也不收回來了,全當是給他的賞錢。這樣一來,為了能得到更多的賞錢,還怕他不盡心盡力麼?」為了不丟掉這個肥差,恐怕那人一定會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吧。

  文氏聽完,已經呆了,再想想,便覺得這個方法很不錯。之前總是廚房買多少東西,便去賬房支取多少銀子,大筆銀錢過手卻一分也流不進腰包,這些人自然是挖空了心思想做怪。如今有了這正當的法子,只要自己多精心一點,貨比三家,總能得些賞錢,他們一定會盡心的。

  「馨丫頭是怎麼想到這個法子的?真新奇,母親是聞所未聞。」文氏誇道,這個方法要是真如她所思般可行,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廚房都不會出現這些糟心事了,屆時,誰能不誇她這家當得好?

  謝意馨笑笑,其實她並不是這法子的創造者,它的創造者是殷慈墨。而她不過是見這法子好用,便拿來用罷了。當初殷慈墨小小年紀便把家治理得妥妥當當,無人不誇。想到這裡,謝意馨也不得不承認,殷慈墨確實有幾分本事。

  「想來母親還有事要忙,女兒便不打擾了,瀚兒,與我一道去奶奶那可好?」謝意馨看向一旁一直乖乖沒有出聲的小傢伙。

  「好!」小傢伙奶聲奶氣地應了,然後吱溜一聲,從椅了上滑了下來,就朝謝意馨撲了過來,「姐姐抱——」

  待他們姐弟倆走遠了,文氏才低聲問道,「奶娘,你怎麼看?」

  「我看大小姐這是長大了懂事了。」

  「但願吧。」文氏笑笑。

  謝家人丁單薄,特別是他們這一支,籠共也才四個孩子,他們大房兩個,二房兩個,三房小叔謝忻峰尚未娶親。

  謝意馨這個繼女,其實也不會礙著她什麼,她也不是那種容不下人的,而且因為生瀚兒的時候傷了身子,怕是再難有孩子了。他們姐弟若真能相親相愛,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待謝意馨領著謝覓瀚來到崇德園,才進垂花門,便聽到一陣笑鬧聲,她料想是伯婆帶著幾個嬸娘堂妹過來了。伯公家人丁興旺,光是他們這一孫兒輩的就有七人,三個男孫,四個女娃。比他們這一枝多多了。

  屋內,一個小姑娘吃著點心好奇地問,「叔婆,你和叔公這回去伽藍侍可曾見了慧融大師?」

  「見到了。」謝老夫人笑瞇瞇地道,惹得小姑娘滿眼羨慕。

  「那大師是不是一副白鬍子吊得老長老長的樣子?」小姑娘不住地追問。

  謝意馨聽到慧融大師時,腳步一頓。她記得上一世,不知因由,大師對殷慈墨總是另眼相看,前後兩次為她說了好話。才讓她化險為夷,並且順利登上那九層之台。

  沒等她往深處想,丫環見了他們姐弟,笑意融融地給他們挑開了簾子,把他們請了進去。

  剛見了禮,她與弟弟便被慈眉善目的伯婆摟進了懷裡,心啊肝地叫了一會。

  「馨丫頭來了?聽說這兩天病了?現在看著好多了。」

  「伯婆,我沒事,只是天氣悶熱,鬧得人煩悶胃口又不好。」天氣熱,雖說屋子角落裡放了冰盆,但謝意馨不耐煩與人肉貼肉,稍微移開了些。

  她以為做得不著痕跡,不料兩位老太太對視一眼,樂呵呵地相視而笑,都覺得生了場病後她長大了,懂得委婉了。要擱以前,她早嚷嚷開了。

  「馨丫頭懂事了。」伯婆笑誇。

  謝意馨只是淡淡地笑著,上輩子身為謝家嫡女的她高傲,目中無人,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率性而為,從不顧及他人感受。用一句話說就是不懂做人,正因為如此,或明或暗豎立了不少敵人。而王雪芝就是其中之一。可當時的她不明白,她的任性她的肆意妄為,所產生的一切不良後果,都是由謝家兜著。

  「也該懂事了,都快及笄嫁人了。」謝老夫人亦點頭。

  「伯婆,奶奶,人家才不嫁人呢,我陪著爺爺奶奶一輩子。」謝意馨佯裝不依地叫著。

  「哦,嫁人咯,嫁人咯。」幾個小的咋呼開了。

  「你們幾個,再咋呼,一會的綠豆馬蹄羹就沒你們的份!」謝意馨瞪著幾個,磨著牙威脅道。

  幾個調皮的小的一見她瞪眼,朝她扮著鬼臉,然後一轟而散。

  兩位老人看著繞膝的兒孫,相視而笑。

  「這日子過得快啊,前兒還過年呢,眨眼間就入夏了。」

  「那可不,咱們當小姑娘嫁人那些情景還歷歷在目,一晃眼,咱們都成了老太婆了。」

  兩位老太太在一旁感歎時光流逝,此時謝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暄草領著人端了綠豆馬蹄羹進來,謝意馨招呼幾個堂弟堂妹往花廳走去。

  晚上,謝老夫人與謝老爺子說了今天廚房管事的事,謝老爺子沉吟片刻,眼帶笑意地說了一句,「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老爺子,你真的打算——」謝老夫人看著自己陪伴了一輩子的老伴,欲言又止。

  謝老爺子沉聲說道,「非我打算,而是情勢果若慧融大師所言,那麼能救咱們謝家的唯一一絲希望就在這些子孫身上,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想放棄。」謝老爺子沒有告訴老伴,一年前,慧融大師就告訴他,他們謝家有大難。

  原本西方鳳星已轉移,新生鳳星日漸閃亮,而昔日的鳳星也逐漸凋零。本來鳳星轉移,與他們謝家好像也沒什麼相干的。可是慧融大師說,新生鳳星與他們謝家衝撞,隨著新生鳳星得勢,謝家便會逐漸失勢,新生鳳星勢成之日,便是謝家滅亡之時。

  本來他是半信半疑的,可是上月,他得到消息,有人在伽藍寺內抽籤,抽到了百年難遇的帝王燕。那女著是誰,他不知道,慧融大師口風很緊,也未透露天機。

  當時慧融大師告訴他此事,亦是感念他對大昌的貢獻,想讓他早做打算,為謝家留點血脈。

  可是前些日子,慧融大師給他捎信,讓他去一趟伽藍寺。與之煮茶夜談,被告知,昔日鳳星有異,並未黯然落去,而是逐漸明亮,與新生鳳星生成分庭抗禮之勢。至此,未來的格局撲塑迷離,不可演算。

  當時他問謝家未來如何,慧融大師亦只是搖頭不語,只給了一句,一切希望皆在謝家子孫身上,若他想保謝家,須不拘一格培養後代子孫。

  他當時心中一動,似乎有什麼想法一閃而逝,近日來,他也一直在琢磨慧融大師那話。他一向都重視子孫的培養,可慧融大師仍要強調這點,特別是不拘一格這幾個字,難道能給謝家帶來希望的子孫並不是他猜測的幾個孫子?莫非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6 AM

6、第六章

  「小姐,你練了一上午的字了,歇歇吧,別把眼睛熬壞了。」春雪心疼地勸著。

  謝意馨放下筆,動動有些酸的手腕,眼睛卻不離桌案上未干的字。

  書法是她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練字,能讓人沉靜,彷彿一切的浮躁繁華都已遠逝,只剩下平和安祥。

  受她祖父影響,在這麼多書法中,她猶喜歡顏體。較之高逸清婉,流暢瘦潔得時下女子喜歡的簪花小楷。顏體結體謹嚴,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氣勢莊嚴雄渾,清麗俊秀,自有一股大氣之風。

  而朱聰毓卻不喜歡她的字,常說太過鋒芒畢露,沒有一絲溫婉之氣。為此,她在婚後沒多久放棄了頗得了幾分真髓的顏體,謝老爺子知道後,暗自可惜了好久。

  想到姓朱的,謝意馨撇撇嘴,決定不再想他自虐。讓下人把書案收拾好,謝意馨淨了手,接過春雪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小姐,奴婢見西園的海棠開得好,小姐可要去看看?」大方爽利的聲音,不是她熟悉的春雪。

  謝意馨扭頭一看,原來是她院子裡一個叫夏桃的二等丫環。

  春雪讚賞地看了這丫頭一眼,那丫頭像是受不得誇,臉紅地低下頭。

  西園的景致一向不錯,謝意馨想著便點了點頭。

  他們一行人剛到西園的亭子不久,一個小廝便匆匆而來。

  「小姐,是門房的小丁。」春雪提醒。

  待那小丁行了禮,謝意馨才問,「你找到這有何要緊之事?」

  「是前些日子大小姐給安國侯世子遞的邀請帖退回來了,還讓人遞了話,說那天他有要事,怕是不能陪小姐去伽藍寺看桃花了。」

  「拿給我看看。」是她重生前遞的帖子,離現在也有些日子了。

  謝意馨拿著帖子,冷笑不已,朱聰毓這招欲摛故縱使得真好,上一世這個時候,自己對他早已芳心暗許。他來這麼一招,自己暗自生氣之餘,胃口也被吊了起來。本來可有可無的人,卻覺得非要不可了。加上後面幾場溫柔體貼一心為她的好戲,讓她感動之餘陷得更深了。

  夏桃覷著她的神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謝意馨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就直說吧。」說出這話,通常要說的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可她卻想知道。

  「昨天我哥去城外十里津辦事,在那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安國侯世子與一名貌美女子在遊湖,狀似親密。」夏桃一邊說一邊覷著謝意馨的神色,「據說那女子是世子的表妹——」

  「哦。」沒有意料中的惱怒,謝意馨僅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夏桃愣了。

  就在這時,謝意馨無意中看到什麼,接著眼一凝,神色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春雪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大管家神色不好地領著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往南面走去,看方向似是朝崇德園那邊。

  「小姐,那人是?」

  「看大總管眉頭緊鎖的樣子,看來是有麻煩事了。不過老夫人這兩天身體不好,他怎麼還能去打擾老夫人養病呢。」夏桃微嘟著嘴,低聲抱怨著。

  謝意馨無意識地搖搖頭,整個人卻沉浸在回憶之中。剛才那人是安文白,她要是沒看錯的話。

  上一世,好像也是這個時候,她祖父外出訪友期間,安文白曾來向祖母提過辭呈,當時她祖母好言相勸,沒答應放人。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兩人僵持著。

  當時自己心情並不好,又見到祖母如此挽留那人還一臉為難,當下心火上竄,一發不可收拾。當下冷哼一聲,說了幾句難聽的話,「不就是一個小小地管事嗎?能在我們謝家做事是你們三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拿什麼喬,別給臉不要臉。」什麼話她已記得不太清了,大意上不離這幾句。

  可就是這幾句話把安文白氣得臉色脹紅,只留下一句,「謝家的廟堂太大,我高攀不起。」便甩袖而去。

  說起這個安文白,他父親也算是謝家家臣般的老人了。當初太祖征伐時期,謝老爺子曾救過安父一命,安父便一心跟著謝老爺子。歷經幾番艱難,謝老爺子見他心性難得,便讓他做了個管事,管理著謝家名下的香料鋪。

  安父本人資質平庸,勝在忠心。可他生的兒子安文白卻天資聰穎,一手算學出神入畫,在大昌王朝來說,也算得上是頂尖的了,是謝家大總管預備提拔重用的人才。可謝意馨不知道這些事,後來她祖父回來後得知此事,把她斥責了一頓。這也是她一次受到祖父如此嚴厲的斥責。

  謝意馨會記得那麼清楚,主要原因還是安文白不僅是自己走了,還帶走了謝家產業裡許多中小管事。安文白自然沒有那麼大的能量,主要還是她那天斥責安文白的話也不知是誰傳了出去,還傳得沸沸揚揚的,搞得許多為謝家做事的人都心生不滿。

  隨後,謝家也做了一些相應的補救措施,甚至她爹為了挽回安文白還親自上過門。可惜沒用,再加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謝家子弟接連出事,謝家內部一團亂,根本就騰不出手來理順這些人事。

  後來謝意馨眼睜睜地看著安文白在算學及記賬管理這方面大放異彩,更在幾年後成為了新皇一手創建的永寧商行的副主席。雖然安文白沒有怨恨謝家,也沒有發達之後轉過頭來打擊謝家。可是他的存在,便是對謝家的一種打擊,它時刻提醒著世人謝家是如何不屑如何錯待有識之士的。

  謝老爺子去世後,謝家的商舖因為像安文白這樣的中層管事的斷層,許多商舖行當都運轉不開,再加上旁邊那些人虎視眈眈的競爭,謝家的大部分生意都不好。政商是相互的,生意買賣需要政權的維護,政治又如何不需要銀錢的支持?謝家兩方面都受到打擊,情勢不容樂觀。

  說實話,謝意馨曾一度追悔莫及,儘管她嘴硬的從未承認。那時她只恨自己過於驕縱,可是今天看來,裡面卻是蹊蹺重重。也是啊,雖然上一世,自己脾氣的確是任性驕縱,卻極少插手家族裡的事。唯一多嘴的一回,就讓謝家栽了那麼大的一個觔斗,再也起不來,只能在這個坑裡越陷越深。

  言多必失,夏桃今天的話這麼多。而且她臨時起意來的西園,就遇上了安文白經過,怎麼就那麼恰巧呢?

  謝意馨眼睛微瞇,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前的婢子一眼,然後垂下眼眸。她可沒忘記,無意中把自己引來西園的人就是她啊。而且她的話多番撩撥,不就是讓自己生氣嗎?

  謝意馨歎了口氣,設計這個陷阱的人真的很瞭解她,應該說深諳她的心理。如果她現在還對朱聰毓心存愛慕的話,此刻一定怒火中燒,再加上擔心祖母,一定會跟上去,屆時,上一世的情景還得重演。

  「走,我們上去看看。」此話一出,果然見到夏桃眼中劃過一抹喜色。

  謝意馨站了起來,慢悠悠朝崇德園走去。心中卻在暗自思量,那些敵人的手伸得真長,連她的二等丫環都被收買了。不過無妨,這丫環和她的家人她暫時留著,總有用上的時候。用不上也沒關係,明面上的奸細總比未知的好多了。

  走在前面,趁著夏桃留在後面收拾沒跟上來之時,把剛才的小丁招來,低聲吩咐了幾句。只見小丁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她一聲是,便咚咚地跑開了。

  看著小丁走遠的背影,謝意馨笑了笑。她並未抱什麼希望,只是覺得總要去試試,反正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也許幕後之人真的那麼膽大的就在他們謝家斜對面的唯一一個茶館等消息呢?要知道除了這個茶館,周圍可都是住宅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7 AM

7、第七章

  「安管事,此事我一個內宅婦人做不了主,還請安管事等幾日,待老爺子回來再作決定。」謝老夫人緩緩說道,這副商量的口吻足夠禮賢下士了。

  安文白跪下,頭重重一磕,「請老夫人寬宥,安某自知吾對謝家來說可有可無,可是此事,安某確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老夫人給個准話。」

  安文白如此表現,顯然去意已決。

  安文白的逼迫讓謝老夫人很是不喜,遂磕上眼睛不說話,氣勢全開。

  老夫人歷經兩朝,絕非一般的內宅老婦,低沉的氣氛壓抑在眾人的心頭上。

  安文白也不好過,唯有咬著牙硬挺。

  「奶奶,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乃人之常情,既安管事有了更好的去處,咱們也不能攔著不是。」

  謝老夫人淡淡地掃了安文白一眼,才道,「小孩子家家,不要亂說話。」

  「求老夫人成全!」安文白再次磕頭。

  「罷了,你且起來罷。」謝老夫人揉揉額角,神情不愉。

  說了那話後,謝意馨便退到了一旁,低著頭不說話,劉海遮住了她的眸光,也遮住了那一閃而逝的冷意。如果沒見到安文白之前,她還存著挽留他的想法,那麼當聽到他一心求去的話語時,這種想法已經煙銷雲散了。

  可是這一世,他走,可以,卻不會像前一世一般站在道德制高點,帶著世人對他的同情離去。這一世,主動背主的陰影將永遠伴隨著他。

  誠如她所說,安文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管事而已,他們謝家還損失得起。上一輩子是她蠢,她祖父斥責她,不是因為她氣走了安文白,而是她讓謝家陷入了太過被動。

  就在謝意馨愣神的時候,謝老夫人已經准許了安文白的辭呈。

  一刻鐘後,當安文白蹋出謝家大門時,他忍不住鬆了口氣。謝家不是不好,憑良心說,謝家待他們這些人還是很好的。可是,持禮公的知遇之恩,他父親已用一生去報答,足矣。他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他對算學癡迷,亦想在這一領域登峰造極名留青史!

  那樣的算學方法他生平僅見,真恨不得一窺究竟,可那人卻說那是不能外傳的,除非——再加上那人治好了他兒子的病,這兩樣加起來,才讓他下了另登高枝的決心。

  他也是一個愛惜羽毛之人,可那人說不必他擔心,一切他自會安排好,必不讓他擔上背主另投的名聲。如今看來,那人的安排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那背主的名聲自己得擔著了。想到這,他自嘲一笑。不經意地抬頭,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疼。

  就在他抬腳欲走之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安管事,且慢。」

  安文白頓住腳步,轉過身,心中升起一股大禍臨頭的感覺。見到來人是謝意馨,他笑笑,「謝小姐叫住安某有何事?」

  此時,一群舞獅的人經過。見到持禮公府門口明顯有狀況,特別是謝意馨出眾的容貌更是吸引人,遂他們都好奇地停了下來,也不吹吹打打了。

  安文白心中的不安更強烈了,恨不得立即拔腿走人。

  「安管事,你真的決定了?需知,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想走容易,可是想回來就難了。」謝意馨說出這樣的話,彷彿是來做最後確認的。

  「安某去意已決,且謝老夫已同意,還請小姐不必再勸。」安文白沉著臉。

  「既如此,我就不必多做挽留了。安管事,雖然你有了更好的去處,但你在我們謝家工作了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主僕一場,這些是我們謝家的一點點小心意,收下吧。」

  謝意馨的話並不顯刻薄與過分。可越是這樣,越顯得謝家人敦厚。

  安文白頓時冷汗直冒,他本身自求離去,已是背主,再收下這些,便是他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安文白看著她的目光驚疑不定,謝大小姐此舉不知是誰教的,甚是狠毒啊。

  群中有人唏噓,「這人得有多好的去處啊,連謝家都不樂意呆了。」

  「別胡說,搞不好人家是老家有事不得不回去呢。」

  更有人眼尖,瞄到遞給安文白的是面額兩百兩的銀票。議論聲頓時更大了,不少人覺得謝家真是大方厚道。

  「謝謝大小姐的好意,可是在下不能收。」他此刻無比後悔,怎麼就沒早點出了這謝府呢。

  「還是收下吧,畢竟主僕一場。」謝意馨輕笑。

  「大小姐,我真不能收。」說著,安文白罷罷手,推開人群,踉蹌而出。

  「來人,把這銀票給安管事送家裡去,他不仁,我們謝家卻不能不義。」

  「是——」一個小廝接了銀票,麻利地朝安文白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謝家不愧是持禮公府,真是仁義厚道啊。」

  「那是,你們也不想想持禮公是帝師,家人能差了?」

  「你們不覺得持禮公府太軟弱了嗎?被人一腳踹開後還給人銀子,太傻了。」

  看了一齣戲,舞獅隊的人簇擁著走了,嘴上卻不停,說著最新的談資。

  這廂,走在回春暖閣的路上,春雪終於還是忍不住發了一句牢騷,「小姐,那姓安的這樣,你為何還要給他銀子啊?」

  「他做錯是他的事,可我們謝家卻不能辱沒了家風。」謝意馨不會告訴她,這是捧殺,經過今天的事,安文白這樣的人除了某些人,又有何人敢用?

  持禮公府斜對面的茶館的某個包間裡,一個蒙著面紗的少女低歎,「真沒想到,謝老爺子和第三代皆不在的情況下,謝家裡頭還有明白人。」

  幾個跟著她的隨從都垂頭不語,目不斜視,可見其調教人的手段之高。

  「主子,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找,繼續給我找人,算學上獨道天賦的人,用心找,總能找到。」

  「那安文白?」

  少女搖頭,「被這謝大小姐這麼一攪和,安文白這個棋子是完全廢了。就算我們把安文白培養好了,背棄謝家永遠都是他的污點。天賦再高的人,一旦品德上有了缺失,亦走不了太遠。安文白不亞於一顆廢棋,我要來何用?」她的原意是將安文白打造成一柄對付謝家的利器,只要一亮出來,便能對謝家造成負面影響。可惜如今謝大小姐這麼一攪和,反倒是安文白無顏面對謝家。

  其實少女不知道的是她上一世的計劃的確成功了,只要安文白與謝家人同時在場的情況下,總會帶給謝家一些不好的言語攻擊,而謝家卻是不便反駁。

  「不過此人仍需妥當安排,先冷一陣子再說。」想了想,少女又補充了一句。

  「是。」

  「咱們走吧。」臨上轎子前,那少女隔著面紗朝謝家大門看了一眼。

  她其實覺得很可惜,此計那麼周祥,一環接一環,卻未能成功,而且還嚴重影響後續的計劃。不過也讓她看清了她對謝家這位大小姐的瞭解還遠遠不夠,不知這謝家大小姐是否一直以來都在扮豬吃老虎?不管是不是,以後的計劃絕不能漏算了她!

  就在一行人起轎後不久,後面遠遠地輟了根尾巴。

  稍晚,小丁回來覆命。

  「蒙面女子?」謝意馨正在給一株牡丹個修剪枝丫,眼神很是幽深,「你說人跟丟了?」

  「小的慚愧,只跟到永和胡同那邊便把人跟丟了。」

  聽語氣看表情倒沒多大意外,「然後你就直接回來了?」若是如此,這等愚蠢之輩她可不敢重用。

  小丁一個機靈,「哪能啊,我繞了兩條胡同四條巷子,才從禾記酒樓的後門回來的。」

  「還算機靈,春雪,給他二兩銀子吃酒。」謝意馨滿意地點頭。

  「謝大小姐。」小丁接過銀子,眉開眼笑的。

  聽了小丁的回報,謝意馨心中已經有點普了,就算只是猜測。這件事中,朱聰毓也有插手的嫌疑。若他真如她所猜測般插手了,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有了前世的記憶,朱聰毓的目的便有了依據,再回想上輩子安文白最後是為誰效力的,更加逼近她心中的猜測了。

  幾日,安文白之事在小部分茶樓飯莊等市井之地有人談起,開口閉嘴全是對謝家讚譽有加的話,對安文白似乎也沒有多重的不利於他的流言,畢竟他如今閒散在家,尚未給新東家效力,只是他的離開讓不少人撓頭。

  只是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們此刻談論的事是兩個女子之間博弈的結果。

  謝老爺子訪友回來,聽說了此事,大讚了謝意馨一回,誇她進退有據,處理得當。

  謝意馨倒沒覺得有什麼,她很清楚她與殷慈墨的距離,此時的殷慈墨已經在殷家有了一定的發言權及行事權,而自己在家中卻還說不上話。那天之事自己能小勝那人,不過是因為自己出奇不意罷了。

  謝老爺子見她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沉穩得體的表現,很是高興。

  而謝意馨趁此機會朝老夫人要了她娘嫁妝的處置權與管理權。並非她不信任祖母,而是因為她手上沒錢沒人,想辦什麼事都束手束腳的,太過被動。

  在謝老爺子的示意下,謝老夫人把謝意馨她娘的嫁妝交回她手中。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8 AM

8、第八章

  「不嘛不嘛,瀚兒想去,姐姐,帶瀚兒一起去吧」謝覓瀚抱住謝意馨的大腿,仰著小臉,眨巴著眼睛撒嬌。

  自打上回謝意馨對他表示過親近之後,這小傢伙就很粘她,每天都邁著小短腿來春暖閣找姐姐玩兒。因為之前姐弟倆一向不怎麼親近,一開始小傢伙還能裝乖,幾天後,孩子天性顯露無遺,很是活沷。

  一個有意放縱,一個滿心孺慕,倒也相得益彰。

  「胡鬧,你大姐出門是有正緊事要辦,你跟著不方便。」文氏輕斥。

  先前,她開口問祖父祖母要她娘親的嫁妝,他們應了。

  既然祖母把她娘的嫁妝都給回了她,她總得打理起來才是。她看了看,除了庫房的那些登記造冊的物什之外,還有有好幾個莊子和鋪子。她也該把這些理一理,做到心中有數才是。

  於是請示過祖母后,便有了此行。而此事恰巧被謝覓瀚小傢伙知道了,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出。

  長期被拘在府中的孩子,對外面沒有不嚮往的。而謝意馨深思過後,也決定帶他出去看看。

  不出意外的話,謝家必將由他來扛起這份責任。多帶出去見識見識也好,聖人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些天來,謝意馨也不是一味地縱著他玩兒。她製作了很多卡片來教他認字,認字認得好的時候還會給他講一些小故事。

  這些方法都是殷慈墨那個女人用過的,她能知道得那麼清楚,全是因為上一世,這般的育兒方法被編輯成書,京城好一點的世家人手一冊。這些書曾為殷慈墨添加了不少的資本,為她消除了不少反對她的世家的異議。

  雖然她對殷慈墨沒好感,不可否認,她很會教孩子,小世子被她教得早慧又聰明。不怪當初朱聰毓一直對自己的孩子橫挑鼻子豎挑眼,有那麼一個優秀的榜樣對比著,尋常的孩子又如何得及得上?

  可是他不明白,小世子再好,也是別人家的孩子。謝意馨冷笑,難不成姓朱的還敢肖想姓殷的給他生個孩子不成?也不知道殷慈墨去哪請的高人做幕僚,解決問題的方法總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有些還簡單實用。

  文氏的輕斥將謝意馨飄遠的心思拉了回來,只見小傢伙扁著嘴,委屈地站在那兒,「那,那好吧,瀚兒聽話——」

  「母親,讓他跟著去吧。男孩子,不能總像女孩子一般拘在後院,您說是嗎?」

  此話一出,小傢伙原本沒精神的眼睛便是一亮,雙手更是抱緊了他大姐的大腿,一臉期盼地看著他娘親。

  文氏滿臉為難,兒子太小,再說他們出門沒個大人跟著,她實在是不放心。

  謝意馨也是當過娘的,自然明白她的顧忌,「母親,出門的人你來安排就是。您就放心吧,我們只在宣武區走走,我們申時左右就回來。」宣武區那邊是治安最好的街區了。

  文氏看了繼女和親兒一眼,終於無奈地搖搖頭,「你們祖母太寵著你倆了,今天你們可要快去快回,仔細別玩過頭時間了。」

  這意思便是同意了,小傢伙聽出來了,歡呼一聲,轉過去討好地抱著文氏地大腿,「娘,瀚兒會記得給你帶糖葫蘆回來的。」

  文氏笑著輕點他的額頭,「小饞貓,你們快點回來娘就阿米豆腐了。好了,娘去給你們準備馬車。」

  沒一會,馬車便準備妥當,在文氏的目送下,兩人登上馬車。

  「大嫂,你也太縱著孩子了,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想出門就出門呢。」勿勿而來的管氏,看著出了門的姐弟,又想起至今還在家裡鬧騰的女兒,明顯不太高興地說道。

  文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我有什麼辦法,你有辦法你和他們祖母說去?」

  管氏一噎,「他祖母也是,那麼大的一筆嫁妝,說給就給了,也不怕被個半大的孩子折騰光。」說起這個,她便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那是人家母親的嫁妝,便真是折騰光,也不干你我的事。」說完這句,文氏彈彈衣袖,準備走人。她一當家主母,事兒多了去了,可沒那功夫和她閒磕牙,「我院子裡還有點事,二弟妹自便吧。」

  看著文氏離開的背影,管氏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心裡呸了一聲,才扭著腰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廂,謝意馨姐弟倆人出了門,馬車一路朝最熱鬧的宣武區駛去,她有兩家鋪子恰好就坐落在此處。

  路過大星胡同時,馬車一顛,謝意馨止不住地身前傾,忙把謝覓瀚抱住,防著他被磕著,然後馬車就停了下來。

  謝意馨眉頭微皺,看了春雪一眼。

  春雪會意,掀開了簾子,「前面怎麼回事?」

  「回大小姐,前面幾輛馬車堵住了胡同,過不去了暫時。」趕車的車把式回道。

  「繞回頭不行嗎?」春雪問。

  「繞回頭,恐怕要耽擱不少時間。」車把式很為難。

  「發生了什麼事?」謝意馨在馬車內沉聲問了一句。

  早有小廝在馬車一停的當下鑽前面去了,打聽明白了怎麼回事,就立即趕回來稟告。

  「回大小姐話,前面是殷家的馬車。」

  「殷家?」謝意馨神色一凜。

  「是,據說——」

  原來,巳時二刻左右,一蒙面人打馬從大星胡同疾馳而過。本來是極小的一件事,不料在經過一老者的時候,老者卻突然倒地不起了,而且渾身抽搐。而蒙面上卻未發現般置之不顧。恰巧殷家的馬車經過發現,便將人攔了下來。

  「小姐,前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疏通。我們需要調頭嗎?」

  「不必。」謝意馨搖了搖頭,「春雪,你派個人上前問一下殷家那邊是否需要幫忙。」他們坐的馬車有謝家的標誌,普通百姓不太懂,但明眼人懂。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問也不問地離開,太說不過去。

  她此刻代表的不僅僅是她本人,還代表了謝家。

  那廂,蒙面人被攔下,卻只是扯了腰間的錢袋扔下就想走,結果仍被阻攔。

  旁觀的人都用指責的眼神看向蒙面人。

  蒙面人眉頭皺起,臉色不豫,「這些銀子足夠他看病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

  「且慢!」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卻是殷慈墨親自下了馬車,只見她臉上掛著一張雪白的面紗,半透明的面紗讓她精緻的臉蛋若隱若現,「這位老人正病危,小姐於情於理都該等他診治過後再走。」

  「我沒撞到他。」言下之意便是她還願意給銀錢,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殷慈墨微微一笑,「我信,撞傷不是這樣的,這位老者明顯是患了癲癇。不過他卻是因為受到驚嚇才會突然發作的,你方才打馬過來——」

  蒙面人挑眉冷冷地看向她。

  殷慈墨不懼她的冷眼,繼續笑著說道,「你也不想此事擴大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吧?而且大夫也快到了,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

  蒙面人打量了她一番,不知看到什麼,一怔,「你是殷家人?」

  「正是。」殷慈墨含笑應道。

  「想不到殷崇亦那老傢伙還能生出你這麼個女兒。」說完那人牽著馬倚在一旁的牆邊,閉目養神。

  此舉算是默認了殷慈墨的做法。

  沒多久殷家的一位小廝拽著一位氣喘吁吁的大夫回來了,將人帶到老頭那開始診治。

  與此同時,一位丫環上前低聲說了兩句,殷慈墨聽完訝異地看向謝意馨所在之處。

  殷家請來的大夫醫術不錯,沒一會那老頭便沒事了。

  蒙面人一看沒她什麼事了,便跨上馬,走了,臨走前還看了殷慈墨一眼,「我記住你了。」

  殷慈墨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小姐,你為何要幫那人?」殷慈墨的貼身丫環小聲地問。按她說,那人想走就走唄,有了對比,正好可以彰顯自家小姐的氣度以及美好的品德。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答。

  那丫環被她看了一眼,心一涼,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心中暗罵自己一句,然後低下頭恭順地跟著主子。

  老頭醒後,親自過來道謝,老人的臉色慘白,虎目卻暗含精光。道了謝,問明了身份,也不多說別的,慢悠悠地走了。

  謝意馨掀開一邊的簾子,看著打馬而去的蒙面女子若有所思。

  京城十大閥門家族之一的溫家,上一代的家主是女的那家,能力出眾或功名在身的溫家子女,所著衣物都會繡上獨特的蘭花做為標記。

  剛才那人的袖口繡了一朵雅致的蘭花,墨藍的枝葉繡在天青色的衣裳上並不顯眼,若非她眼尖,都注意不到呢。墨蘭,在溫家的地位尊崇無比。

  溫家的女子,出息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她們德婦容功皆拿得出手,特別在管理內宅方面,很是出色。而且那些世家閥門或者一些能力出眾的家族,俱很樂意求娶溫家女子作當家主母。娶了溫家女子的家族,後宅都很和睦。

  至此,溫家女子堪稱世人典範,世人皆以娶溫家女子為榮。

  溫家是中正派,他們只忠於皇帝,從不搞傾軋,因此溫家歷經三任帝皇,仍然是聖眷濃厚。亦是各皇子著重想爭取的勢力之一。

  上一輩子,她不知道為何溫家一直對殷慈墨另眼相看。

  想來,殷慈墨便是此時走入溫家的眼中的吧。所以才會有後來向當今推薦殷慈墨為女官之事。

  溫家的話很有份量,當今在傳召考教了她的才學之後,授予四品女官之職。

  這是一個很高的起點,而且因為常伴帝側,很是殊榮。

  上一世,正因為她得到了這個機會,常伴帝側,她的消息比別人來得靈通,對聖心更是揣摸到了幾分,許多事情都能順意而為。才會令謝家的境況越發艱難。

  在昌國有女官,當初太祖君無威打下大昌江山之時,曾得到過不少巾幗鬚眉的支持。更有一回太祖受困咸陽,危急之際,正是一群娘子軍不顧性命將他救出。逃出生天之際,這群娘子軍十不存一,太祖深受憾動。正因為如此,大昌王朝並不避諱女子做官。而且女官的地位不低,只是女官的甄選十分嚴格,品性才華缺一不可,因此數量稀少。

  如今大昌皇朝的女官也僅有兩位,都是出自溫家。而殷慈墨更是繼溫家之後的第一位外姓女官。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謝意馨念叨著這句話,神情若有所思。

  這句古言她早已識得,當初她也只是過過耳而已,並不曾深思其中的深意。

  如今全程看到了殷慈墨的做為,再回想上一世的許多事,她若有所悟。

  勿以善小而不為,比如眼前這人,殷慈墨一句話便能救。與她也全無害處,舉手之勞而已,為何不救?此刻,她得了這老者的感激,還得了溫家的另眼相待,以及周圍人的讚美。很划算不是嗎?

  還有,勿以惡小而為之。有些事咱們可做可不做,做了也未必有多大的好處,可是會傷到一人甚至百人,那便不做。有些話也是,可說可不說。說了心中是痛快了,卻傷了人也得罪了人。想想,咱們也不是不做這件事就不能活了或是窮到吃不上飯穿不上衣了。得了眼前的小利和一時的痛快,卻得罪了人,有了壞名聲,便是多少銀子也買不回來的。

  須知,好名聲可不是一下就能得來的,需要慢慢經營。

  上輩子,她仗著自己的家世容貌,何嘗在意過名聲這東西?一向都是率性而為。她一直也認為,真實就是一種美好。所以從來都是有話說話,卻不知那些她所謂的真話傷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或許自己不屑於偽裝,但有些語言進行適當的修飾,只要不過分,便是基本的禮貌尊重。

  殷慈墨是個很克制的人,在這方面做得真的很好,這句話就像信條一般貫徹到她生活的點滴之中。

  所以,上一世,敗在她手上,也不算太意外不是?謝意馨自嘲一笑,看來她要學的還很多啊。

  「姐姐,你在想什麼?」小傢伙見她愣神,搖著她的手臂好奇地看著她。

  謝意馨摸著他的腦袋笑了笑,把自己剛才所悟用了淺顯的話與他說了。

  小傢伙聽得懵懵懂懂,雙眼迷茫。

  「瀚兒現在不懂沒關係,記著就行了,以後大些會懂的。」謝意馨笑笑,並不多加責難。許多人做人做事都是懵懵懂懂,只圍著眼前自身的利益轉,很少人能想得那麼長遠,走一步看三步乃至十步的。她上一世不正是如此麼?

  「嗯,姐姐,我記著了。」

  名聲,名聲,謝意馨一直琢磨著這個詞,突然,她眼睛一亮。是啊,她可不可以以此做為突破口呢?謝意馨暗忖,須知務虛名而處實禍,太過務虛,容易惹禍。上一世,好名聲成就了她,從未帶給她任何麻煩,但這一世嘛,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好名聲也容易讓一個人行事束手束腳的。

  「小姐,謝家二小姐往這邊來了。」春雪出聲提醒。

  「謝小姐——」殷慈墨過來。

  「殷小姐——」謝意馨亦出了馬車,臉上同樣掛著一張帕子。

  不比殷慈墨半透不露的面紗,謝意馨的面紗是暗紅色的,帶著暗紋,雖然薄,但卻將臉型遮得嚴嚴實實的。

  「真巧。」

  「是啊。」

  兩抹同樣的窈窕挺惹人眼球的,沒看到周邊的人都把目光若有似無地投在她倆身上嗎?

  相比之下,還是殷慈墨比較惹眼一些,白色偏點灰的廣袖衣裳,顯得她氣質出眾,純白的衣裳太過刺眼,這一身恰好,更襯得那半透明的姿容清麗絕俗。

  畢竟殷慈墨比她年長兩歲,身量臉蛋都長開了,反襯得謝意馨就像一枚青澀的果子。

  殊不知,她在別人眼裡也並不差。她一身嫩黃衣裳,光潔的額頭如明珠生暈,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當真是人淡如菊,雅致清麗。一雙杏眼生得極好,左右顧盼,很是有神。

  殷慈墨落落大方地任他們打量,而謝意馨也在皺了一下眉頭之後不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謝妹妹這是打算去哪逛?」

  「宣武區。」

  「那裡不錯,首飾衣裳都挺多的,需不需要我帶路?」

  「這個不好麻煩你吧?」客氣話而已,當真她就傻了。

  殷慈墨點頭,「那妹妹盡興,姐姐少陪了。」

  「姐姐自便。」

  寒暄的兩人並不知道她們已成為不遠處閣樓上的兩男眼中的一道風景,在一樹的桃花瓣的襯托下,雖看不到臉,但兩人仍讓人覺得美得不可思議。

  雅致的包廂裡,兩位容貌極俊逸的男子相對而坐。

  「墨書,那兩人是誰?」一身白衣,略顯風流的蔣致行感興趣地開口。

  那個叫墨書的小廝只看了一眼,便答道,「略高的那位是殷家的二小姐,另一位則是謝家的大小姐。」

  「果真是從比花嬌,秦兄,你說是也不是?」

  秦熙從低頭喝茶,並不答話。

  蔣致行似是習慣了他這般,自娛自樂。

  而臨走前,殷慈墨回過頭,隱晦地看了那閣樓一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39 AM

9、第九章

  馬車一進宣武區,謝覓瀚便忍不住掀開小窗簾子往看。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很是熱鬧。謝意馨要查看的首飾鋪,正是坐落在最熱鬧的主街上。

  「小姐小心!」

  當謝意馨牽著謝覓瀚走進微華居的時候,突然一道人影朝她撞過來,她想閃開已經來不及了,只來得及把謝覓瀚護在身後。

  砰的一聲,一隻翠綠的手鐲掉在地上,碎了,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人長不長眼啊,怎麼走路不看路的?」一席緋色衣裙的少女瞪著地上的碎片,氣急敗壞地質問謝意馨。

  一看自家小姐被污賴,春雪不依了,「胡說,我們小姐走得好好的,分明是你撞上來的!」

  「謝意馨,是你?!」君清溪一轉過頭,便認出了謝意馨,眉頭皺起,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兩人都是驕傲張揚之人,所以互相不喜。

  「春雪,退下!」

  「清溪,不得無理。」君南夕從外面而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謝意馨循聲看了過去,微微一怔。

  「五皇兄?!」君清溪跺跺腳,退到一旁,臨了還瞪了謝意馨一眼。

  謝意馨自然不會在意,被瞪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再說了她真實年齡都二十大幾了,哪能再和一個小姑娘計較?她只是沒想到會在此處遇上五皇子君南夕與七公主君清溪。

  而君南夕此時亦有微訝,並不是因為在此處遇上她,而是因為她的著裝與之前大不相同。相比之前的大紅大綠,此刻她的衣裳雖然同樣不低調,卻順眼多了。而且脾氣也改了一點,要擱以往,此刻差不多就和清溪掐起來了。

  「臣女見過——」謝意馨正想行禮。

  「在外頭不必多禮。」君南夕阻止了她。

  謝意馨默默應了,在這個溫和的男子面前,她總是不自覺地收起所有的爪子,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她自嘲一笑。

  上一世正是他娶了殷慈墨,她對姓殷的沒好感,卻一直不曾憎恨於他。不僅因為他曾真心實意地幫過她兩次,更因為在謝家風雨飄搖之際,是他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場為謝家說過話,謝老爺子死的時候,也是他親自上門弔唁。歷經了大風大浪的她看得出來,他的舉動真誠並不圖任何回報,他這麼做只為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

  可惜,他身體不好。要不然坐上皇位的就不是君景頤了。所以君景頤並不敢薄待於他,一登基便封了他為攝政王,殷慈墨自然就是攝政王妃了。而且好人不長命,她退居佛堂之時,常聽說他臥病在床的消息,還有攝政王妃與當今的一些流言。還有一點,便是小世子也可能不是他的孩子,這個可能性高達九成,所以當初她才會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佈局去殺殷慈墨的兒子。

  謝意馨並不知道君南夕正是因為身體不好,所以待那些真性情之人總多了些寬容,所以才會幫了她兩次,她並不是第一個享受這種待遇之人。

  「五皇子七公主,這裡人來人往的,並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否移步雅間?」

  君清溪正欲反駁,卻被謝意馨搶過話頭,「再說,剛才七公主也是因為撞到我才把手鐲打碎的,恰好微華居是我娘留給我的鋪子,樓上有雅座,也好給七公主賠個禮。」君清溪一般沒好話,若讓她說下去,自己這話肯定會被當作挑釁。

  君清溪撅著嘴想說不稀罕,被君南夕攔下了,他看得出謝意馨的話並非敷衍之語,「也好。」

  「李掌櫃——」謝意馨招手。

  李掌櫃眼尖,一早就認出來人正是他們的小主子。前些日子交接時,老夫人特意把他們叫去認人了。可是他也看得出來與小主子對話的兩人非富即貴,所以未曾上來打擾,可他卻是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的。此時謝意馨召喚,他立即迎了上來,「小主子有什麼吩咐?」

  「樓上還有沒有雅間?」

  「有,小主子,兩位貴客,請隨我來。」

  進雅間後,她低聲哈哈了李掌櫃兩句,李掌櫃會意。

  「謝意馨,這個時候你還有閒情出來逛街。」突然,君清溪咯咯笑了起來。

  謝意馨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因何就幸災樂禍起來了。

  「你不知道吧?你二叔的轄區有幾個縣發洪水,死了幾百人。嘖嘖,你們謝家這回麻煩大了。」

  洪水?安平縣!謝意馨豁地站了起來,她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她之前用暗語記錄的那些事是從她婚後開始的。婚前的,除了很大的事讓她有切膚之痛,如直沽事件,要不她很多都不記得了,要不就是記得不確切,例如安平縣洪水事件!

  掃了自己妹妹一眼,君南夕出聲了,「謝小姐莫過擔心,你二叔只是守巡道員,不必負主要責任。」

  不過謝意馨的心情仍舊沉重,她記得她二叔這回在淮楊是吃了大虧的,幾乎說得上是敗走淮楊。儘管她並不十分喜歡二叔此人,可他畢竟是謝家的嫡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沒事,謝謝五皇子關心,也謝謝七公主的提醒。」此時消息尚未傳開,遠在京城的她尚未聽到任何風聲,七公主告訴她這消息雖然不懷好意,但的確是幫了自己。提前知道消息,有更多時間思考佈局。

  謝意馨這聲謝謝是真誠的,意識到這點,君清溪彆扭地轉過頭,嘴裡嘟嚷,「誰要你謝啊,連話都聽不懂了。」

  謝意馨笑了笑,有點心不在焉地想著洪水的事情。

  此時外頭響起敲門聲,兩重一輕,春雪親自去開了門。

  只見李掌櫃捧著一托盤進來,上面用黃色的稠布蓋著。

  謝意馨收斂心思,說道,「七公主,方纔你的手鐲被摔壞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看看合眼嗎?」

  君南夕聞言,微微一笑,他聽出來,謝意馨並不是把撞到清溪的責任攬在身上,她送出手鐲,只是想交好,並非是賠罪。

  當李掌櫃把托盤放下後,微微把稠布掀開,露出鐲子的一角,那濃艷純正的紫色一下子就把君清溪的目光吸引過去了,她忍不住將它拿起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五哥,這手鐲好,這紫色很濃艷純正,水頭也好,比剛才那只還好。」君清溪高興地說完,然後一想,不到,立即轉過頭對李掌櫃炮轟,「剛才有那麼好的手鐲幹嘛不拿出來給我們看?難道怕我們付不起銀子還是怎地?」

  李掌櫃一邊擦汗一邊偷瞄自家小主子。謝意馨如他所願地開口了,「七公主誤會了,這手鐲是我事先讓李掌櫃訂下的,預備送給我祖母的。」

  「那——」君清溪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挺怕她把手鐲要回去的,她知道她母妃一定喜歡這手鐲的,她不想讓,「這次就算了,多少銀子,我給你!」

  「公主,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是多少銀子都買不來的,如果你硬要給銀子,便把那手鐲還給我吧。」謝意馨也不生氣,笑咪咪地說道,皇族的傲氣可不會隨便就接受別人的東西。

  君清溪很糾結,她不想欠人人情,也不想還啊。

  君南夕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明白她是不可能撒手了,心中歎了口氣,微微一笑,「這禮小妹很喜歡,讓謝小姐破費了。」

  「還好。」謝意馨也不在意這點東西,更何況是他在意的妹妹喜歡。

  「小姐小姐——」謝家一小廝急沖沖地跑了進來。

  謝意馨不悅地皺眉,看了君南夕兄妹兩眼,見他們並無不悅,才問,「什麼事?」

  「老夫人派人傳了話,讓大小姐和瀚少爺趕緊回府。」

  「祖母有說什麼事嗎?」謝意馨問。

  小廝搖頭。

  「既然謝小姐有事,那便散了罷,我們也是時候回去了。」君南夕開口。

  君清溪不情不願地點頭,一向都是別人附和她的,什麼時候輪到她遷就別人了?不過看在那手鐲的份上,算了。

  送君南夕兄妹離開時,很湊巧地遇上從酒樓對面正欲離去的君景頤與朱聰毓。謝意馨微微側過臉,顧南夕看在眼中,不語。

  兩波人擦身而過。

  送走了兩人,謝意馨蹲下身子和謝覓瀚說話,「瀚兒,我們得回去了,姐姐知道這回出來沒玩到什麼,下回姐姐再帶你出來好好玩一回好不好?」

  謝覓瀚泱泱地點頭,沒什麼精神。

  懂事的樣子讓謝意馨心疼地把他抱起來,這個年紀的男娃最是調皮了,難為他剛才在他們談話的時候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

  回到馬車上,她抱著小傢伙,給他說著故事,又讓馬車繞路去了蘇點坊買了時下最受歡迎的幾個點心,才把小傢伙哄得喜笑顏開。

  「咱們到家了,累不累?」謝意馨率先下了馬車,揮退候在一旁的男僕,親自把謝覓瀚抱了下來。

  小傢伙臉紅撲撲的,眼睛很亮,搖頭,「不累。」

  孩子就是容易滿足,只是出去放放風便這麼高興了。

  隨後門房告訴謝意馨大老爺回來了。謝意馨想這便是她祖母讓他們趕緊回府的原因吧?

  她記得安平縣洪水事件暴發後,她那在直沽任州牧一職的父親是回來過一次的,所以並不是很吃驚。只是心裡擔憂,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處理吧。

  「姐,爹回來了?」謝覓瀚怯怯地問。

  謝意馨自然知道他想什麼,「是啊,爹回來了,瀚兒高興嗎?」她爹是個嚴肅的人,不拘言笑,府裡的孩子都怕他,她和弟弟也怕,就怕說話時他突然會打他們。呵呵,這些都是小時候的心思,大了才知道,儘管老爹嚴肅,但他一向都不打孩子的。

  謝覓瀚小臉糾結起來,他想說高興,又害怕。

  謝意馨牽著他的手先往崇德園走去,此時迎面走來一人,藏青色長袍,面容因常年不拘言笑顯得刻板。

  「爹?」謝意馨一愣,傻傻地叫了一聲,重生以來這麼些日子,她第一次見到她爹。儘管她爹任職的直沽離京城不遠,可是他也沒什麼時間回來看他們。

  見到一雙兒女,謝昌延原本擰起的眉舒展了一些,嘴角微微彎起,「回來了?」雙眼不住地打量他們姐弟,見他們兩人手拉著手,身體也好,雙眼不由得柔。

  「是,父親。」

  頓了頓,謝昌延才道,「聽說,這些天你懂事不少?」

  聽說,聽誰說呢?爺爺奶奶繼母,這話從他們每一個人口中說出的意思都不盡相同啊。

  謝意馨抓抓頭,傻笑,「女兒畢竟一天天長大了嘛,總不能光長個子不是。」

  「那就好,多和你母親處處,多學些東西,以後嫁人了才不會吃虧。」

  「是。」

  「還有,瀚兒也要好好聽長輩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爹。」謝覓瀚小聲地應了一下,然後拿眼偷瞄他爹。

  謝昌延躊躇了一下,見找不到話題和一雙兒女說了,才道,「那就好,爹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倆就去奶奶那裡吧。還有你們這些伺候小姐少爺的,要精心,知道嗎?」

  「是,大老爺。」春雪眾人齊應。

  謝意馨看著她爹離開時略顯急促的腳步若有所思。她爹這人,怎麼說呢,有些迂,身為長子,為了家族的繁榮,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政事上.兒女不是不關心,只是花在他們身上的時間和精力都不多。

  上一世她對此還頗有怨言,可有了朱聰毓此人做對比,她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0 AM

10、第十章

  踏進崇德園的院門,謝意馨就聽到她祖母略爽朗的笑聲,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除此之外,還間或夾雜著一道清脆甜美的女聲。進屋的謝意馨一愣,祖母有客人在?腳步卻未停頓。

  門簾挑開,姐弟倆進了屋,屋裡的人都看了過來。

  謝老夫人很開心地喚道,「馨丫頭和瀚哥兒回來了,快快,來祖母這裡。」

  而謝意馨此時也看清了客人是誰,王雪芝,原來是你。

  謝覓瀚小朋友甜甜地喚了聲祖母,然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姐姐。

  「馨丫頭,這是雪芝丫頭,你們二嬸姐姐的女兒,你們喚表妹即可。瀚哥兒,你要叫表姐知道嗎?」

  兩人見了禮。

  謝覓瀚有點怕生,拽著謝意馨的衣擺,糯糯地叫了聲表姐。

  「你王表妹會在我們這住一段日子,馨丫頭幫祖母好好招待表妹好不好?」

  謝意馨笑著應了下來。

  「麻煩表姐了,表妹在此謝過。」王雪芝嫩軟的臉色掛著嬌怯的笑容,甜甜地道謝。

  「好說。」謝意馨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端著茶,薄霧中她的容顏若隱若現,讓人看不真切。

  王雪芝直覺眼前的女子並不是很喜歡自己,可她又不知如何辦,一時之間有些委屈。

  謝意馨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並不怎麼理解對面人的委屈。

  說起王雪芝與她的恩怨,其實並不複雜。上一世她們一開始認識的時候,自己待王雪芝還是不錯的,只是她太不識趣了點,經常和自己搶東西,做事越來越得寸進尺,沒個做客人的自覺。才會惹得自己在一次宴會上大發小姐脾氣,將她狠狠削了一頓,讓她在京城貴女這個圈子更呆不下去,還被汪家退了親,最後不得不遠避他鄉。

  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真的很混帳的,謝意馨微微一笑,那種囂張的日子不必顧及什麼也不必約束自己,真的很舒服。只一點不好,就是連累了家裡。她想,哪天她有了囂張的資本能自己承擔一切後果的時候,她一定不再壓抑自己,重生這些日子真是憋死她了。

  後來王雪芝不知為何認識了殷慈墨,若得姓殷的為了她出頭,讓朱聰毓娶了她為平妻。

  「大表姐,小表弟,這是我從家鄉裡帶來的一些特產,希望你們會喜歡。」

  掃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王雪芝,謝意馨禮貌地接過,「表妹不必緊張,把這裡當成你家就好。」想起臨死前,王雪芝在佛堂裡口口聲聲說恨自己的話,謝意馨淡淡一笑,王雪芝,這輩子她不會主動與她為難,且看她又能走到哪一步。

  姐弟倆很有禮貌,謝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對了,你們爹回來了,剛回青雲院,你們姐弟倆要是早點到就能遇上了。」

  「祖母,剛才我們在崇德園二門遇上父親了。」

  「那敢情好,晚點咱們一家子再一起吃個飯,好好聚聚。」謝老夫人樂呵呵地說完,話峰一轉,說起了別的事,「對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過兩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清荷宴了,你這丫頭可別像去年頭次參加一樣啥都沒準備啊。還有,你二妹妹蓉青第一次參加,你可得照顧好她。」

  清荷宴,每年一度,在境湖舉行,均由皇室中人主持,收到名帖的王孫貴族世家子弟及寒門有學之士都會拔冗出席。而女眷這邊,出席的皆是十二歲以上的未婚的世家貴女。

  謝意馨心中一動,她記得殷慈墨可是在這一年的清荷宴上撈足了進入朝堂當女官的資本,更因此名動京城,芳名更為大昌的子民所讚頌,就差沒有栽入史冊了。

  謝老夫人說完,看到王雪芝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她拍拍王雪芝的手,道,「不是表婆不疼你,只是這清荷宴入門需要名帖,今年我們謝家就收到四張,我們大房兩張,二房兩張,均指名給了嫡女,實在舀不出給你了。」

  王雪芝忙罷搖頭表示清白,「表婆,不是,我不是,我只是對清荷宴一直很好奇而已。」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表婆知道,表婆沒什麼意思,就是說說而已。」謝老夫人心中搖頭,真是小孩子,哎。

  謝意馨心裡存著事,也不耐煩呆在這了,再注意到她弟弟聳拉著眼皮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更沒心思了,待王雪芝情緒平復一點了,便站起來,「奶奶,弟弟眼睏了,我先帶他回青雲園,晚點再來陪你。」

  「去吧。」

  謝意馨朝王雪芝點點頭,然後牽著她弟弟走了出去。

  王雪芝眼巴巴地看著,謝老夫人看在眼裡,等謝意馨姐弟倆走遠了,才吩咐下人帶她去了客房。

  謝意馨回到春暖閣,換了家居的常服,又洗了把臉,便一個人窩在裡屋,並且下了死命令,誰也不准打擾。

  她死命地回想當年清荷宴的細節,然後再針對這些塗塗改改,一直忙到了傍晚時分,眼眉才有些舒展。

  稍晚,青雲園那邊來了人請她去前屋吃飯。她略做收拾,便去了。吃飯的時候,她祖母和繼母的情緒都不錯,二嬸則是親親熱熱地照顧著侄女,只是父親和祖父似乎有些愁緒,開懷不起來。

  謝意馨此時也挺擔心的,卻不能說什麼。她二叔的問題不複雜,但解決起來比較棘手。

  她二叔身為上任不久的外來知府,與當地的官員的關係並不緊密。發生水災時,手下的縣令不當回事,瞞而不報,後來瞞不住了,才報上去,可惜為時已晚,災情已經控制不住了。而她二叔的頂頭上峰也是十大世家的人,他們似乎達成了協議,意圖把此次災難的罪過大部分算到她二叔的頭上。畢竟他作為地方父母官,負直接責任也是說得過去的。

  而謝家在京城這邊,在災情發生後,也努力為他奔走。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只是錢糧不到位的問題,總覺得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就沒事了。他們謝家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事情很不順利。她爹以為有人故意在此處卡著謝家,所有的信息現象影射的都是這個意思。而此時,國庫不豐,再加上西涼國在邊境虎視眈眈,當今聖上在開倉?屧趾笠慘恢痺謨淘?灰侔慰睢?

  後來為了二叔,就連已不大管事的老爺子也豁出老臉進宮面見了聖上一回,只求能盡快拔款?屧鄭臀四莧盟φ圩錚懈渥愕拿琢敢言智硨謾?上??瘓∪縟艘猓踔粱共畹隳鴣稍置癖┐庋慕?嵌嚳酵撇ㄖ皆斐傻摹6逡慘虼爍苯窳糲鋁宋弈懿豢按筧蔚撓∠螅笠恢閉ㄆ狡健?

  而她祖父當初進宮諫言,言辭懇切,聖上一開始也只當祖父是心憂百姓,或許摻有一點私心,卻是情有可原的。只是因為二叔的無能,祖父的私心被放大,曾經的懇切諫言也成了以勢相壓。師徒間的感情不復當初。

  此事給謝家帶來了很不良的影響,諸如聖上的不滿,渠南(安平縣所在省)百姓的不滿等等,可以說損失巨大。

  以前看不穿,皆因身在局中,加上有心算無心。謝意馨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反過來看,很容易便看出了謝家收到的一些情報有部分是誇大的,目的就為了讓老爺子入局。現在想想,聖上怎麼可能會不管渠南呢?他不過是在衡量罷了。

  「爺爺,一會我能去書房找您麼?」吃完飯,謝意馨俏生生地問。她覺得,身為謝家子女,她應該提醒一下。她爺爺不進宮,便不會給聖上造成倚老賣老以情相要的印象。最壞的結果就是二叔敗走渠南罷了。只要聖心在,那麼謝家就不會倒。

  「胡鬧!」謝父斥道,謝家的書房豈是一介女流可進的?

  「我有點書法上的問題不明白。」謝意馨裝作委屈地道。

  「別理你爹,一會隨我來。」謝老爺子開口了。

  這幾句說來,繼母二嬸等人反應不一,謝意馨也懶得管。聽到她爺爺允許了,她歡快地哎了一聲應下。

  謝昌延無奈地說道,「父親,你別太寵她了。」

  謝家書房

  謝老爺子拿著她的字帖,前面還算滿意,但越看眉頭越擰,「你這字,前面尚可,後面這幾頁卻太過急躁了,什麼原因?」

  謝意馨低下頭,繡鞋鞋尖無意識地輕點著地面,「過幾日便是清荷宴了,孫女不想在宴會上輸。」

  「有目標是好事,卻不能過於急功近利!」說到這,謝老爺子不知道怎麼的,頓了頓,然後接著說,「練字靠的是堅持與長時間的沉澱,你趕幾日的時間,能有什麼明顯的進步仔細畫虎不成反類犬,沒得把之前已有風骨給弄沒了,得不償失。」

  「是孫女太過急切了,這樣的字,險些就要在宴會上出醜了。」謝意馨一邊收拾書桌一邊嘟嚷,「反正我的基礎就在這,瞎折騰也不一定會更好,倒不如等幾天參加了宴會便知道了。再說了,我才是第二回參加,前面也沒什麼名聲,不會為聲名所累,有人比我更急,是不是,爺爺?」

  是啊,瞎折騰結果也不一定比現在好,而且的確有人比他們謝家更急,人家都沒動靜,他們謝家何必先急上火?

  謝意馨的問話把謝老爺子從沉思中拉回來,他笑瞇瞇地摸摸她的腦袋,「是,夜深了,你趕緊回屋吧。」

  「嗯,那孫女回去了,爺爺也早點睡。」

  謝意馨剛出門,便遇到她老爹,行過禮後,她便慢慢往外走。

  待身後的門一關上,她便貓下腰,偷偷回到門口,偷聽裡面的談話。

  「父親,兒子剛收到消息,二弟那邊的情況不太妙,咱們得趕緊行動了。您看您是不是明天選個時間進宮面聖?」

  「暫且不急進宮。」謝老爺子越想,頭腦越是清明。他無意中瞥見門縫紅色的一角布料,暗自搖搖頭,這孩子,還是那麼調皮。不過,進了兩年學後,朝堂上的事倒比她爹要敏銳一點。這回虧得了她提醒,要不然謝家恐怕要吃點虧了。

  「可是二弟——」

  「你二弟是在渠南為官,但總攬數州軍政事務的可不是我們謝家,可他們至今沒有動作,如此反常,耐人尋味啊。」

  謝老爺子一提醒,謝昌延也想到了一些貓膩之處,那情報處……「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兒子這就去處理——」

  「不急,等此事過後再說。我們得……」

  後面的話,謝意馨沒再聽下去了,帶著好心情悄悄回了春暖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2 AM

11、第十一章

  接下來兩天,老爺子果然沒有出門。

  而渠南災情也越演越烈,受災人數也由幾百轉為數萬,數字還在增加中,絲毫不見緩和。當今聖上大動,下旨開倉賑災,並廣開言路,尋求賑災良策。甚至張榜公佈,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胸中有丘壑的,俱可獻上治災良策。一經採用,金銀珠寶,加官進爵,都不是問題。封賞不可謂不厚。

  此皇榜一張,全民嘩然,京城的大街小巷茶館酒樓都在議論此事。

  在人們的議論紛紛之中,清荷宴如期而至。一大早,她便被挖起來梳洗妝扮。與祖母母親一道吃了早膳,聽了幾句囑咐才離開崇德園。巳時,待伯公家的兩位小姐過來會合後,便準時出發。

  「李二,你說天下富商如此之多,只是他們伸以援手,災情便能大大緩解。」

  「嘿,人家富商是有錢,但銀子也不是白來的,憑什麼幫你?」

  「可以讓皇上下旨說,只要捐夠多少萬兩便能當個官,我想那些富商是願意的。」

  「荒謬!這和賣官鬻爵有什麼區別?這提議一旦通過,最近害的還不是咱老百姓」

  「也是。」

  「嗨,你們倆個別以為在千月樓裡學來幾句文謅謅的話就能在俺面前裝廝文!別人不知道你倆的水平,俺還不知道嘛,像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麼?」

  謝意馨他們的馬車在經過一個路口時,因為擁擠,耽擱了一會,卻不料聽到這一席對話。正欲感歎民智不可欺,卻不料後面那句,完全顛覆了。

  馬車過了那熱鬧之處,漸漸平穩而迅速地向前駛去。

  二堂妹謝純姝歷來是個活沷的,她一早就笑開了,「姐,大堂姐,二堂妹,你們剛才聽到那幾個人說的話沒有?真的好好笑哦,前面兩人說得頭頭是道,我聽著心中還驚訝市井多能人來著,卻不料最後那人一句話就把前面兩人給戳穿了。千月樓,果然是才子能人聚集啊。」說著,她還不時地掀起窗簾看看到哪了。

  謝意馨點頭,千月樓的確不錯,作為京城最雅致的酒樓,自然是文人才子的最愛。尤其到了每年的夏試與冬試期間,那裡更是熱鬧不已。這裡那麼熱鬧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當今聖上曾經微服在千月樓出現過,也曾在此提拔了幾名有識之士。如此一來,才子文人自然對千月樓趨之若鶩。此番千荷宴,有名的才子也在受邀之列,人數不多,就幾名。

  「行了,純姝,你消停一下,動來動去的,晃眼。」謝意馨的大堂妹謝微瀾黛眉微擰。

  吁——

  「小心!」

  擦——一聲長長的摩擦聲,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謝意馨她們收不住勢,身體一直往前傾。

  趕車的車把式看到兩輛馬車差點撞到一起了,再想到車內坐著的四位嫡小姐,冷汗差點就出了一身。

  「你們謝家的怎麼回事?沒看到我們都進門了嗎,還撞上來!欺負人是不是?」

  他們這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對面馬車的就罵開了。

  謝意馨的二堂妹謝純姝看了她一眼,道,「我出去看看。」說罷便掀了簾子。

  看到兩輛離得極近的馬車,想到剛才若不能及時停下的後果,謝純姝也惱了,「殷家的,你們講不講理?分明是我們兩家的馬車從兩個方向一同使來,你們看到我們謝家的馬車不避讓一下就算了,反而想搶先一步進門,懂不懂尊卑有別?」謝純姝可不會與她客氣。笑話,他們謝家是殷家能比的嗎?

  「尊卑有別?我說你們謝家也不要太囂張了。我們殷家的馬車先到的,憑什麼要讓給你們?要知道你們只是世家,便是皇家的人也沒你們囂張,普擺得倒比皇家還大。」

  「你這話虧不虧心,你們要是真比我們先到,此時就不會被我們卡在門口!」被倒打一耙,真是氣死她了。

  謝意馨也不出聲,此事事關謝府體面,容不得相讓。殷家一個小世家,真敢蹭鼻子上臉。而且以殷慈墨的智慧,不會讓這事鬧大,鬧大了對她可沒好處。她此舉若非無意,便是想噁心一下他們,順便抹黑一下,讓外人看看謝家是如何囂張的。

  「好了燕宜,進來。周叔,把車趕到一邊,讓謝家先過去!」對面馬車,傳來殷慈墨冷淡又不容置疑的聲音。

  果然,謝意馨也出聲了,「阿姝,你也進來吧。」

  謝純姝進來馬車,嘟嚷了一句,「殷家的人真討厭!」

  此時,殷慈墨出聲了,「舍妹無禮,出言無狀,還望謝妹妹念其年幼,原諒則個。」舒緩宜人的聲音讓人聽了生不起氣來。

  謝意馨一愣,道歉了,殷慈墨話裡的意思是不是暗示此事非她授意?不過,事已至此,影響已造成,這賬自然還得算到她頭上。

  「無妨,不過殷姐姐回去後可要好好管束底下的妹妹才是,她今天衝撞了我沒關係,反正我無官無職,哪天衝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謝妹妹說得極是。」馬車內,殷慈墨慢悠悠地應下。

  「那妹妹我先行一步了,堵在這畢竟不雅。」

  「謝妹妹請——」

  謝意馨示意車把式可以走了。

  「謝家真是囂張啊。」

  因方才兩家的馬車堵住了唯一的入口,不少人停下來看了這齣戲。大多數人都是同情勢弱之人,再加上殷慈墨的名聲比謝意馨要好,不少人倒向了殷家這邊。

  「的確,不過人家確實有囂張的資本。」

  「以後見到謝家人記得躲遠點,惹不起咱躲得起啊。」

  「哼,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若那殷家沒錯,為何謝家的人偏要與他過不去?怎不見謝家的人來難為我?」人群中有人看不過去說了句公道話,聲音還不小。

  眾人聞言一愣,繼而恍然,可不是這道理麼?

  不遠處一輛青衣馬車內坐著一對錦衣華服的兄妹。

  「這姓謝的越發囂張了,竟然敢欺負殷姐姐!」君清溪怒得不行。

  殷慈墨有個姑姑在宮中,品級為修儀,品級不低,而且還有一定的寵愛,所以殷慈墨偶爾會進宮陪陪她姑姑。再加上她姑姑是從貴妃秦懷貞偏殿出來的,又一向與貴妃交好,連帶的,與君清溪君南夕有點交情(君南夕為貴妃所出,君清溪乃養女)。

  所以,比起謝意馨,君清溪自然是站在殷慈墨這邊了。

  「這事你殷姐姐會處理,你就別摻和了。」君南夕淡淡地說完,眼睛看著入城的方向若有所思。

  謝家抵達鏡湖山莊的時辰不早不晚,進了山莊,車把式找了個方便停靠的地方讓謝家幾位小姐下了車,然後駕著馬車去了馬駟處。

  鏡湖分鏡日湖與鏡月湖兩部分,一般女眷都在月湖活動,而男子則在日湖,兩湖是兩通的。男女隔著一灣湖水荷塘,遙望相對。

  謝意馨領了幾個妹妹從鏡月湖的月亮門進入,甫一進入,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攜帶著涼意的清香,入眼即是參天大樹下的清幽荷塘,頓時讓人感到一陣清爽愜意。

  頭次來的謝純姝與謝蓉青俱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眼帶好奇。

  不遠處傳來人聲,謝意馨領著她們循聲而去。

  謝家四姑娘甫一出現,人群中有短暫的靜默,眾人的視線或明或暗地落在四人身上。

  前世參加過不少宴會並且已經鍛煉出一張厚臉皮的謝意馨自然不在意,落落大方地任由眾人打量。而活沷的謝純姝也挺起胸脯,下顎微抬,驕傲昂著頭,不見絲毫怯懦。而謝微瀾與謝蓉青,兩人性子都比較安靜羞怯,但此刻也是面帶微笑,儘管此時手心冒汗。

  打量完畢,不少人暗自點頭。

  身為世家女,謝家四個姐妹的家教禮儀都是不錯的,加上那姣好的外貌,倒顯得她們四人個個氣質不俗。特別是那縈繞的書卷氣息,給她們添了不少分。

  這些全賴自家祖父開明,並不曾限制她們讀書,甚至謝意馨與謝微瀾還曾於梧桐女子書院念過兩年書。俗話說,滿腹詩書氣自華嘛。

  想起梧桐女子書院,謝意馨眼神一黯。此書院由溫家所建,收學生也嚴格,平民不收,非嫡不收,蠢笨的不收,一系列苛刻的條件下來,能進入書院的寥寥無幾。可溫家就是寧缺勿濫也不願降低條件。

  而謝意馨有幸在裡面呆過兩年,也不得不承認,裡面教的東西真的很有用。她上輩子能把那空殼子一般的侯府經營起來,重新進入名流世家的圈子,那兩年所學佔了一半功勞,雖然當年她學得不是很認真。

  說起來,今天來參加千荷宴的貴女,有一些人是在書院裡呆過的。嗯,殷慈墨也在裡面呆過。

  謝意馨一眼望去,發現人群中的確有幾張很熟的面孔。這些人,她一愣,想起上輩子她們的際遇,都很不錯啊。與殷慈墨交好的,混得不錯,不交好的,貌似日子也過得挺舒心。好像就只有她,混得最差勁了。而那一屆與她同一年教導出的貴女,也最有出息,不知是何原因。謝意馨不知道,那完全是因為她們這一屆是由溫家當過一品女官的溫儒晴教導,所以才會那麼出色。

  在謝意馨打量她們之時,那些人也都有意無意地循著目光望過來。四目相對時,謝意馨微微一笑,點頭致意,惹來她們或錯愕功皺眉的表情。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2 AM

12、第十二章

  鏡湖園林內,眾人三五作堆,聊興很濃。

  女眷這邊,偶爾會往鏡月湖那邊瞄兩眼:男人那邊,也時不時掃幾眼過來。

  謝意馨兩位堂姐妹遇上她們外家的女眷,過去寒暄了。只剩下謝意馨與謝蓉青,而謝蓉青性子靦腆,自然是緊跟著謝意馨。

  「春雪,我交待你的事情怎麼樣了?」趁著出恭一個人的時候,謝意馨問道。

  「小姐,你放心吧,我已經交待了我大哥,不會誤了事的。」

  「那就好。」

  約摸到了午時左右,宴會便準備妥當了。眾人或急或緩趕往留春台。

  留春台地勢極高極開闊,白玉砌的台階很是典雅貴氣,背後一道瀑布傾洩而下,白霧翻飛,襯得留春台仿若人間仙境。

  台下,翠綠的草坪延展開來,左右兩邊擺著一列列酸枝木長几,幾上繁花彫刻,精美華貴。桌上更是擺滿了瓊汁玉漿,時令果蔬,美味珍饈。

  謝意馨她們趕到之際,有幾名公公正往台上搬兩張縷金龍椅,眾人正納悶間。鞭子聲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唱道,「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人群中有瞬間騷動,誰也沒料到帝后會親臨。

  可是在場的畢竟都是見識過場面的,驚訝也只是一瞬,一會便反應過來,紛紛跪下,「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帝后身後還跟著幾位老臣,龍行虎步而來。坐下後,才道,「平身吧。」

  謝家幾位姐妹坐到專屬的位置後,謝意馨才發現她爺爺也跟著周昌帝來了。

  「朕和幾個老臣本來在商議事情的,可惜一直沒有眉目,想到你們在鏡湖這邊舉行千荷宴,便一起過來看看,你們不會介意吧?」周昌帝開了個小玩笑。

  周昌帝今年五十有二,但因保養得宜,卻像四十多的樣子。此人性秉寬和,私下是一位溫和的老人,遇大事也從不缺少殺伐決斷的果敢,是一位很有人格魅力的仁君。

  「吾等惶恐。」

  「皇上,您這麼說,可嚇著這些孩子了。」皇后溫和地插了一句打趣。

  「呵呵,還是皇后仁慈啊。那也罷了,開宴吧。」

  隨後,開了宴,皇帝看了兩曲歌舞,又略坐了會,佈置了一人須寫一詩或畫一幅畫的任務後,皇帝讓大家自便,攜了幾個老臣離開了。

  不久,賓客們三三兩兩,與相熟之人或閒庭漫步,或觀景賞荷,或吟詩作對,不一而足。

  「蓉青,咱們去個地方好不好?」謝意馨對一直緊跟著她的小尾巴說道。

  謝蓉青秀氣地吃完一塊點心,才問,「大姐,去哪啊?」

  謝意馨笑得意味不明,「悅心亭。」悅心亭,便是見證殷慈墨的崛起之處,此次,她也想借借光呢。

  「大姐,此處風光果然怡人。」到了悅心亭,謝蓉青開心地四處張望。

  「你喜歡就好。」這亭子景致開闊,清靜怡人。微風過處,攜來幽幽花香。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裡離皇帝辦公之處很近,很近。

  他們剛到不久,便有腳步尋聲而至。

  謝意馨抬眼望去,便見君景頤殷慈墨八公主一行人緩緩行來,只是見到亭子有人後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罷了。

  「三皇子和殷姐姐怎麼這麼要好了?」謝意馨挑眉,玩笑似地開口。

  君景頤與殷慈墨兩人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君景頤好笑地搖頭,「馨丫頭亂說什麼?我與子恆找了你許久,誰知你竟躲到這裡來了。一路尋摸過來,剛巧遇到殷家小姐,聽說這怡心亭景致不錯,便相邀過來看看罷了。」子恆是朱聰毓的字。

  「哦,原來如此。」謝意馨回答得有點漫不經心。

  君景頤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的表情,尋思著,她這回應該信了他的話吧?此時他與殷家的關係可不能為外人所知啊。

  「馨丫頭,不介意我們在此處歇歇腳吧?」

  聽到他喚她馨丫頭,謝意馨秀眉微擰,想想便放開了,等以後私下人少些時候再提醒吧,「三皇子請自便。」

  得了應允,殷慈墨朝她點點頭,便挑了一角坐下。

  而朱聰毓則朝她走過來,聲音略低地問,「近來可安——」

  那個好字還沒出口,亭子又來人了,這回來的是五皇子與七公主,後面還跟了好幾位才子貴女之流的。

  謝意馨好笑地想,這悅心亭怎麼變得這麼搶手了虧得這亭子夠大。。。

  「三皇兄,八皇妹,不介意我們坐下吧?」君南夕微笑著問。

  兩人還能如何應,搖頭,讓人坐唄。

  「這裡景色好,不如咱們就在此做詩一副或做畫一副交差算了。」有人提議。

  「好主意!」有人附和。

  於是,一陣紙章翻動聲響起,沒一會,亭子裡便瀰漫著陣陣墨香。

  謝意馨眼角的餘光瞄到殷慈墨也動手研墨了,便淡淡一笑,也開始專注於書畫中。

  良久,有些人完成了,已放下筆。

  「咦?!」突然,大理寺少卿之女柳舒雲驚呼一聲,然後吃驚地瞪大眼。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才發現殷慈墨的周圍縈繞著六基只美麗的蝴蝶,而她本人卻恍若未覺,只專心致志地在紙上揮毫。

  遠處,還有無數的蝴蝶朝悅心亭飛來,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有幾十上百隻蝴蝶圍繞著殷慈墨翩翩起舞。

  群蝶之中,殷慈墨白衣勝雪,襯著她的天人之姿,美得不似凡人。

  這一幕震驚了無數人,君景頤朱聰毓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怕錯過這難得一見的奇景。

  謝意馨嘴角含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眾人,不出意料地發現似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殷慈墨身上,目露癡迷或震驚,

  只一人,目光平靜,樣子有點漫不經心,似乎在思考什麼,這人便是君南夕。他敏感地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過去,對上謝意馨的意外的雙眼,溫和一笑。

  謝意馨是真沒想到竟然有人不為這一幕所迷,她是因為經歷過有了抵抗力,而君南夕卻是第一次見,又是為什麼能保持清醒呢?

  「啪啪啪——」隨著三聲掌聲響起,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打破了一時的靜謐,「好好好,果然是人間奇景!」

  謝意馨和君南夕陽是最先注意到皇帝到來的,他身後還帶著那幾位老臣,當然,她爺爺也在其中。她正欲行禮,皇帝罷罷手示意不必多禮。

  眾人才回過神,略顯劇促的樣子。

  此時,君景頤似乎不經意朝殷慈墨方向掃了一眼,驚呼,「父皇,你看——」

  眾人看過去,離得近的不知看到什麼,呼吸急促。而離得遠的看不到的,都踮著腳,心卻如貓抓似的猜測他們到底看到什麼了。

  卻原來,智者還圍繞著殷慈墨的蝴蝶不少落在紙上,撲閃著一雙美麗的翅膀。這還不算什麼,最讓人吃驚的是它們似乎通靈了,並非雜亂無章,而是有序地粘在紙上,排成一個福字。

  而皇上正凝著臉,走到殷慈墨的畫作前。而她忙蹲下行禮,皇帝也沒理她,小心地拿起她的畫作。如此動作,蝴蝶卻沒驚走。

  一官員驚呼,「皇上,祥兆啊,天祐我大昌。」

  「天賜福於大昌,大昌幸矣。」

  眾人紛紛附和。

  「金槳木蘭船,戲采江南蓮。蓮香隔浦渡,荷葉滿江鮮。房垂易入手,柄曲自臨盤。露花時濕釧,風莖乍拂鈿。」皇帝一字字念完殷慈墨所做的詩,然後看向她,「好詩!好畫!」

  「謝皇上誇獎。」殷慈墨福身行禮,不卑不亢,渾身透著一股寵辱不驚的氣韻。

  周昌帝讚賞地點點頭,「你是哪家的姑娘?」

  「回皇上,臣女名殷慈墨,是殷崇亦之女。」

  「原來是太常寺少卿殷崇亦的女兒,不錯不錯。」

  「這幅江南採蓮圖,當得起這一屆清荷宴的魁首,除了例行的賞賜外,你可有什麼想要的麼?」皇帝心情很好地問。

  殷慈墨正欲回答,不料卻被人打斷了,七公主盯著謝意馨,「謝大小姐,你那表情什麼意思,莫非是對我父皇的決斷不以為然麼?」

  謝意馨無辜地看著她,她哪裡又惹到這個小姑奶奶了

  「臣女沒有。」說著,她識趣地跪下了。

  「我知道你一向與殷家大小姐不合,而謝大小姐又是持禮公的嫡親孫女,得他真傳,料想琴棋書畫方面應當很是出色,看不上殷小姐的詩畫也是有的。不過本公主很好奇,你的作品又能出色到哪去?」

  「七公主,我是我,我爺爺是我爺爺,我頑劣不才,我爺爺卻是堂堂帝師,不能相提並論。」謝意馨聽她越說越不像,竟然攀扯起她爺爺,心中不悅極了。當下打斷她的話,反正她脾氣驕橫的事,京城的人都知道,此次又是她重生後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露臉,對她印象應該一如繼往沒改變的。她自己有幾分水平她自己清楚,萬不能因為自己污了祖父之名。

  「好了小七,住嘴!」周昌帝略為不快地開口,這小七,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真是什麼話都敢說。而謝家這丫頭雖然驕縱,卻有一顆維護家人的赤誠之心,不錯。

  「把畫呈上來,朕看看。」

  「朱顏碧墨放池畔,舞袖揮毫對玉蓮,盡態極研宛若生一脈幽香把君難。」皇帝念完,頷首,「這首畫蓮也不錯,雖不及剛才那首寫意及意境深遠,也是一首難得的好詩。」

  「這副詩畫我覺得略次於剛才那首,你可服氣?」

  這話卻是問謝意馨,她哪敢說不服氣,當即跪下叩謝皇恩。

  當周昌帝的視線觸及殷慈墨時,大聲道,「這幅採蓮曲當為今年清荷宴詩畫之魁首,來人,賞!賞賜加重三成。」不管這祥兆是真是假,總是利於皇帝利於大昌王朝的,該賞。

  隨後,進來好些個宮人,每人手上都捧著滿手的賞賜。

  清荷宴頭名,一般被賞賜黃金百兩,白銀百兩,金銀玉頭面各一套,宮緞若干匹,這些頭面都是宮中御制,如今再加重三成,賞賜不可謂不豐厚。

  「臣女謝皇上賞賜。可是,這賞,臣女不能收。」殷慈墨著重地說著。

  謝意馨暗忖,來了。

  「哦,為何不能收?」周昌帝眼眸閃過幾絲訝異,接著想到那個福字,幽深的雙眼更是一沉。

  「臣女有一請,望皇上成全。」

  「說吧。」

  「請皇上允許臣女將這些金銀財帛盡數捐出,賑濟渠南災民。」此話,殷慈墨直視當今,說得鏗鏘有力。

  眾人均被震在當場。

  「想必以皇上的睿智,也看出臣女的詩畫描繪的皆是南方的採蓮景象。臣女有幸在渠南呆過一陣,那裡風景如畫,民風純樸,是個好地方。可惜如今卻因水災變得滿目滄洟、說實話,同是大昌的百姓,臣女心中很不好受。這些財物於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用,如果用在渠南,就不一樣了,即使只能救一幼童或一老嫗,都是值得的,都比用在我身上要好得多。求皇上成全。」

  這一席話說得沉痛無比,渲染力極強,不少才子貴女皆被她的無私所感動。

  生活靠演技,當年初聽這話時,她嗤笑不已,如今看來果然不假,謝意馨暗忖。

  謝意馨沒有冒然出聲,待眾人的情緒平復了七八分,她才開口,「殷姐姐說得極是,同是大昌百姓,我們如何能置身事外?別的好話臣女也不會說,但臣女願將臣女名下所有的莊子鋪子一年的產出及紅利兩千兩捐贈出來,為受災民眾盡綿薄之力。」

  「皇上,這銀子雖及不上殷姐姐的,但你可不能嫌少啊。」說最後一句之時,謝意馨抓抓頭,頗不好意思的樣子。她就是故意的,對比自己這實打實地捐款,殷慈墨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不,應該說是空手套白狼,這是明眼人都會算的賬。不過因為祥兆的事,皇帝一定會記著她拋磚引玉的功勞的。

  「哈哈哈——」皇帝開懷大笑,眼露讚賞,「謝愛卿,你把你孫女教得很好。」

  「皇上謬讚了。」謝老爺子慈愛一笑。

  殷慈墨冷眼地看著謝意馨上竄下跳,君景頤朱聰毓的神色也不是很好,只是他們掩飾得好,尋常人察覺不出罷了。

  「謝家真富有,一個女娃隨便一出手就是兩千兩白銀。」一向與謝家不對付的禮部尚書祝文況不懷好意地說道。

  「皇上,這些莊子鋪子全是我娘留給我的嫁妝——」謝意馨看著周昌帝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到後面,聲音拖得老長。

  「祝尚書此言差矣,謝侄女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全賴咱們皇上這些年厲精圖治,百姓日子過得好了,自然能藏富於民。而且我朝化及豚魚,民風純樸。此次由我們拋磚引玉,相信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人捐款捐物的,還望皇上及早安排好人交接才是。」這回出聲的是十大世家之一的秦家家主秦明忠,秦家在朝堂上還是比較中立的,而且秦家枝繁葉茂,子弟出色的不少。他的話份量還是很重的。

  在祝文況挑釁的情況下,謝老爺子是不便出聲的,秦家或者別人能幫著說話自是好的,如果不能,謝老爺子也得親自上了,總不能讓那個老貨欺負自家小輩不是?

  祝文況還欲說話,卻被打斷了,周昌帝笑罵,「行了,你們這些老貨,還不如一個小姑娘捨得拿錢出來!」

  「臣等慚愧——」

  「父皇,兒臣願意捐出一年晌銀以賑災區。」

  「臣願意捐出一年傣碌——」

  在場的眾人也不是傻的,由皇子皇女帶頭,爭先恐後地捐錢捐物。

  其實眾人也明白,這樣跟風似地捐錢,除了能博個仁慈的名聲外啥也沒撈著。但是不捐的話恐怕會在聖上心中記上一筆,孰重孰輕他們都懂。

  此次功勞最大的便是殷慈墨與謝意馨了。眾人羨慕地看著她倆,有些精的,就瞧向持禮公。持禮公家出了個好孫女啊,她立的功勞,聖上還不是記在謝家身上?

  記錄官粗略算下來,所有捐贈加起來竟然達到了一個極大的數目。把皇帝嚇了一跳的同時也滿意極了。而且他還想到,如今只是區區十幾人,便能籌集這麼多銀兩,如果今天的事發生在整個朝堂整個京城,那國庫空虛的麻煩很快便能解決。

  皇帝美滋滋地想,只是很快,他的好心情便被打擾了。

  「前方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吵吵嚷嚷的?」皇帝不悅地問道。

  「回皇上,有侍衛在西北角捉住一鬼鬼崇崇之人。」一太監頭子上前回話,說話間,有侍衛提著一個人上來,那人身後還拖著一個竹籠。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啊。」那人不住地磕頭。

  「此人一副農人的裝束,別是路過境湖山莊好奇張望一下而已,就被侍衛當成是賊抓起來了吧?」君景頤略帶訝異地說道。

  那侍衛見到自己忠心護主的行徑被否認,當即回道,「回三皇子,卑職發現他的時候是在西北角的一處矮牆上,當時他提著個大竹籠正欲下牆,見到卑職更是一臉驚慌,撒腿就跑,卑職覺得很不對勁,就提了他回來。」

  「見到你只是跑而已,也沒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你把他抓來,不怕冤枉了好人?」

  兩人對話期間,殷慈墨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任何異色。

  連謝意馨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她上輩子活到二十幾才能做到殷慈墨此刻這般。

  「好了,押下去吧。」皇帝有些索然地揮揮手。

  這個時節,哪來那麼多蝴蝶呀。在座的,能混跡官場的,哪個不是人精?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白。

  「臣女有一計,能助皇上籌集足夠的銀錢賑濟災民。」殷慈墨咬咬牙,磕頭。一敗塗地,捐款之事被人摘了桃子,本來她這邊平分或略重的功勞都被眼前之人破壞了。恐怕她此時在周昌帝心中的形象還不如謝意馨吧。祥兆之事,她本欲挑個時機坦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失策!不過沒關係,她還有別的法子挽救。可惜,如果按照計劃……算了,計劃趕不上變化,先渡過眼前這關再說。

  而且放蝴蝶之事她安排得隱秘,挑的地點還是個死角,不會有侍衛經過的。可事實還是被人發現了,她得讓人查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針對她了。如果是,那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竟然能料敵先機,絕不可留。

  「哦?」皇帝感興趣地看向她。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3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4:08 AM 編輯

13、第十三章

  「好了,押下去吧。」皇帝有些索然地揮揮手。

  這個時節,哪來那麼多蝴蝶呀。在座的,能混跡官場的,哪個不是人精?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白。

  看著被壓走的農人,不少人覺得謝意馨剛才那句「皇上,這銀子雖及不上殷姐姐的,但你可不能嫌少啊。」真是絕了,對殷慈墨來說就是赤/裸/裸的嘲諷啊。若是放在此時,效果得加倍,真是可惜了。仍有不少人使勁地瞅著她,希望她再說兩句類似的來刺殷慈墨一下。

  而謝意馨本人及其他一些人老成精的老傢伙倒沒覺得可惜,若放在此時,難免有落井下石之嫌,顯得氣量不夠寬大。

  可看看此時靜默不語的謝意馨,不少老傢伙暗中點頭,皇上的觀感比表面上的得失與心中的痛快來得重要多了。剛才她說那話時,嬌憨不失可愛,此時的靜默更能看出她的好品性,進退有據,不錯不錯,謝老有福了。

  謝老爺子也驚奇地看了一眼孫女,若沒剛才那句話,聖上縱然懷疑,但因殷慈墨的拋磚引玉,仍然瑕不掩瑜。可惜有了這話,兩人一對比,高下立見。有孫女的珠玉在前,倒把她的瑕放大了數倍。

  「臣女有一計,能助皇上籌集足夠的銀錢賑濟災民。」殷慈墨咬咬牙,磕頭。

  「哦?」皇帝感興趣地看向她。

  嘶,眾人倒吸一口氣,看向殷慈墨的眼神都覺得她瘋了。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足夠的銀兩!在座的那些老臣都不敢誇這個海口,一個黃毛丫頭竟然敢!

  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眾人的表情,這些人或擔憂或恥笑或凝重,各種目光,不一而足。

  而殷慈墨對此似是一無所覺,只是跪在地上,恭敬虔誠地仰視天顏。事情脫離了控制,她只能盡力彌補。

  謝意馨倒沒有不屑,因為朱聰毓的原因,她對殷慈墨這個女人還是比較關心的。據她瞭解,殷慈墨一旦開口,便是有了八分以上的把握。

  沉吟了半刻,周昌帝才道,「說來聽聽。」

  這邊發生的事很快便被下人報到皇后娘娘那裡,沒多久,皇后娘娘亦來到悅心亭,後面還跟著一堆人。

  又是一番行禮見駕,忙和一通後,周昌帝並無不悅,也沒有趕他們走的意思,眾人都找了位置呆了下來。當然,後面跟來的那些人可沒謝意馨他們幸運,能近距離面聖。

  「嗯,你繼續說。」

  「渠南水災嚴重,當務之急便是解決存活之人的衣食住行的問題。」殷慈墨跪在那裡,絲毫不受影響,聲音依然沉穩大氣。

  眾人腹誹:廢話,衣食住行當然是首要問題,可問題是朝庭沒錢,拿什麼去解決。

  「臣女自打災難發生後,日夜擔憂,也一直在思索如何幫助渠南的百姓。老天厚愛,在費了幾天幾夜,終於讓臣女想到了三條籌集金銀的法子。」她娓娓道來。

  眾人心急,只覺得她羅裡八嗦,半天沒說到重點。

  「嗯,說下去。」

  「臣女斗膽,敢問皇上皇宮內庫可有陳年積存之物什?」

  「你問這個有何用?」不止周昌帝,眾人也迷惑。

  「皇上有所不知,御制之物及貢品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極高,百姓們皆以擁有一件御制之物或貢品為榮。若皇上能著人整理一下皇宮往年的積存以及那些用不上的東西,把整理出來的物什拿來拍賣,臣女想,一定有很多人趨之若鶩。皇上再打出拍賣所得皆用以賑濟災民的旗號,百姓一定會很踴躍的。此乃一策。」

  廢話,能不踴躍嘛,本來御制之物就難得,好些人就是有錢想弄都沒路子,這下有了路子,他們能不爽快地掏銀子拍下一兩件拿回去貢在祖宗面前?

  如此一來,還能彰顯皇室關愛子民之心。為了賑災,自己御用之物都拿出來,這樣的皇帝能不心繫百姓愛民如子?恐怕此事過後,周昌帝可能會更深入民心吧。或許這些東西是皇上或皇宮嬪妃們用不上的,但又有誰在乎呢?況且他們買回去的,也不是圖它能不能用。

  「何為拍賣?」

  「拍賣即是以公開競價的方式,將特定的物口賣給最高出價者的買賣方式。」謝意馨解釋了拍賣的意思。

  「這個好。」

  「嗯,不錯,這樣一來,這些御制之物及貢品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眾人交頭接耳,小聲地討論著。周昌帝見了,也不禁止。

  周昌帝點了點頭,「第二條法子呢?」

  「第二條便是動員富商巨賈捐錢,富商巨賈多財帛,或許一個富商捐的銀錢都能抵得上成千上萬的百姓了。」

  在殷慈墨鋪陳引述的過程中,謝意馨很乖地沒有再出聲。

  今天他們謝家已經收穫良多,她也沒想過在此種情境下佔盡所有好處,正所謂過猶不及。不過她一直都在暗中觀察別人神情,重點是最外圍那兩個殷家子弟,他們看著殷慈墨的表情痛苦而隱忍,恨不得能以已代之。

  這麼濃烈的感情,惹得謝意馨多看了幾眼。不得不感歎,殷家上一世能在短短幾年內發展得如此迅速不是沒道理的,經過殷慈墨一手整合的殷家,凝聚力和向心力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們是一整個家族都在努力,能用上的資源人脈都用上,這樣的家庭不繁盛才怪。

  謝意馨覺得他們謝家的後繼力量,該培養起來了。謝家嫡支人少,而且年輕一輩也沒有驚才絕艷之人,雖然她不想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世家,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她爺爺不是不明白,只是年少的時候與本家那邊嫌隙頗深,除了她伯公,與本家那邊聯繫甚少。待她爺爺後來回味過來,預備低頭回去燕子湖探望眾老人的時候,本家那邊卻傳來惡耗,本家那邊三百多謝氏族人全部罹難,沒一人倖免。

  正因為如此,後來她弟弟出事之時,她爺爺才會一時承受不住。此事過後,她得勸勸爺爺回一趟燕子湖。

  「皇上,草民王潛斗膽,有個問題想請教殷小姐,懇求皇上批准。」此時站起來一個人,一副書生打扮的模樣,彬彬有禮地道。

  王潛?大昌七十八年的狀元?也就是今年冬試殿試的頭名。其實狀元並不稀奇,每三年便出一個,如果沒有對應的背景及很好的機遇,多少的狀元一生碌碌無為,就在七八品官的位置上掙扎至死。而謝意馨能記著他,主要還是因為他的結拜兄弟司向紅。兄弟倆人在同一年一人得了狀元另一人則得了探花。其實司向紅的墨義、口試、貼經、詩賦都不遜於王潛,他的策問更是做得精彩無比,卻也讓人覺得刁鑽詭譎,當時引起的爭議極大,一度為一些老傢伙所不喜。以她爺爺為首的老臣皆認為此子心術不正,不以為官。而殷家當時實力大漲,不知為何,聯絡了一批臣子,力挺司向紅為狀元。當時皇帝極為頭疼,不得已之下欽點他為探花。司向紅本人渾似不在意,後來更是勾搭上禮部尚書祝文況,娶了他女兒,之後有了能力後更是幫著殷家大力打壓謝家。至今想起他那些手段來,謝意馨仍覺得頭皮發麻。

  「准——」

  一個威嚴的准字拉回了謝意馨飄遠的心神。

  「殷小姐,這條我們在千月樓討論過,可那些富商巨賈畢竟不是家奴,只需一聲令下,他們就肯乖乖聽話。若是按照皇上在皇榜上所說的賞賜,恐怕會混淆風尚,禍害於民吧?」

  殷慈墨輕輕一笑,「勸人,無非就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其實每個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在救災面前,捐點小錢我想大多數人都是樂意的,但是若要無償捐獻巨額財富,我想大多數人都會拒絕。若陛下用強硬手段使他們屈服,只怕會導致民心不安。所以我們得誘之以利,捐款數額達到一個數目的,陛下可以下皇榜予以表彰。榜上可以標明富商主要經營的行業名稱,如大力木材行XXX捐款多少等等,如此一來,可讓他們在百姓裡得個仁善的名聲,日後生意必定紅火,聰明的人都不會放過這個捐款的機會。再者可以蔭及子女或讓他們的買賣減少一定年限的賦稅等等,讓他們覺得這錢並不是白捐的。」

  王潛恍然大悟,然後一揖到底,「殷小姐為了百姓殫精竭慮,想出這等辦法,在下拜服。」

  「公子過獎。」

  眾人亦恍然,竟然還能這樣。

  殷慈墨繼續侃侃而談,「前二策是針對富賈及有些盈餘的人家,第三策便是組織人手到民間募集物資,例如舊衣鍋碗瓢盆等,當然,都要不易摔壞的,東西只要乾淨能用便行。此三次三管齊下,若無意外,一定能為皇上籌集到足夠的資金。」此三策可謂是全民皆兵了,如果還不能賑災,那渠南,放棄也罷。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般順利,我覺得第三策便是可有可無,那麼多物資,運輸也是一個麻煩事。」大皇子君臨江實事求事地說道。

  「其實一二策施行下來,皇上必能籌集不少的銀錢。我把第三策說出來,意在讓全民參與進來,而非讓他們覺得此事與他們無關。」

  眾人聽到此處,都驚呆了,想不到殷慈墨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見識,果然是將門虎女啊。

  這救災三策一出,謝老爺子內心震動,他倒不是為這三策驚奇,而是想起幾日前他預備進宮面聖的事。他若有所悟地看了一眼孫女,然後便和眾人一般把目光放在殷慈墨身上,目光晦暗不明。上回孫女隱晦地提到讓他緩幾天,不急著進宮面聖,果然今天就有了對策。這救災三策施行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人最怕的就是比較,而且聖心這種事,真的很難說,一件小事或許就能讓聖上厭了你。與殷家努力為皇上分憂相比,自己那行徑越發像逼迫皇上。想到這,饒是一向沉穩的謝持禮背後也不禁出了一身汗,回去他就把那折子給燒了。

  他轉而一想,難道他孫女早就知道今天會有這個結果?但是,不管如何,孫女兒總不會坑自己。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蔣家黎家如此沉得住氣,還設了套子讓謝家往裡鑽,他們是否也早知今日會有這麼個結果,或者說,他們是否已經與殷家結盟了?謝老爺子不得不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好!此三策大善!」這是在凝結民心啊,周昌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頓時龍心大悅,在渠南災情越演越烈的情況下總算有法子能解決問題了。因此看向殷慈墨的眼光越發柔和,「好孩子,真難為你了,想出這麼幾個法子,你放心,事後朕必有重賞!」

  「皇上過獎了,此乃臣女本分之事,當不得皇上厚賞。」眾人的讚美並沒有讓殷慈墨得意忘形,她只是笑著,其實心在滴血,此救災三策是她為族人預備的政治資本。

  本來按照她的計劃,只需要弄出祥兆,增加她說話的份量及影響力,然後再將所得賞賜損出,交好的世家子弟趁機敲下邊鼓,定能引發第一波募捐狂潮。屆時,她該得到的周昌帝一定不會忘記。

  祥兆之事,她也沒十足的把握騙過周昌帝,不過她已備下了第二方案。如果周昌帝的神色有異,她便主動坦白,如此一來,亦能獲得周昌帝的好感。

  而這救災三策會在第二日被殷家嫡系呈到皇帝的玉案上,將捐款引至第二波,同時也為殷家獲取重要的政治資本,然後方便她走第三步棋,為將來佈局。可惜一切都被七公主那蠢女人那張嘴給破壞了,想到此處,她不禁氣悶不已。

  殷慈墨不卑不亢的態度再次惹得眾人讚賞不已。

  不過人群中那幾個老臣的表情比較耐人尋味,雖然看起來亦是對殷慈墨讚賞不已的樣子。可真正通透的幾人卻覺得過了,太過了,在他們看來,還不如謝意馨的見好就收。

  謝意馨低下頭,掩飾眼中的笑意。如今看似殷慈墨風光無比,卻沒人知道殷家損失有多慘重。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殷慈墨在清荷宴上名揚京城,獲得了周昌帝的常識以及百姓的愛戴。次日,殷慈墨之父殷崇亦進上這救災三策,龍顏大悅之下官品連升兩級。隨後,殷慈墨藉著三皇子的便利,創辦了大昌基金會,領著幾個世家公子千金幫忙施行第三策中的在民間募集物資,差辦得風風光光,獲得皇上表彰以及那幾個世家的初步認同,殷家小一輩的子孫第一次進入皇帝眼中。

  與此對比,在獲得如此多的救災款後她二叔謝淵保差還辦砸了,隨之被調入京城。殷家人臨危授命去渠南處理這一攤子,漂亮地辦好了差事,她二叔那屁股下知府的位置由殷家獲得。作為對她的獎勵之一,基金會也一直收殷慈墨管著。

  上一世,殷慈墨最初掌管救災基金會的幾年,也是殷家商號發展與鋪陳最快的幾年,殷家的原始資金哪裡來的?

  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回憶了殷家數得上號的人所任職的官職以及經歷的一些大事,發現除了最初的基金會以及渠南的救災款之外,他們後來都不曾經手大宗的銀錢官司,至少明面上如此,暗地裡的那些,她接觸不到,也就不知道了。

  可是基金會也不曾出過亂子,那便排除了虧空這一條。而且基金會一直是殷慈墨管著的,她是個愛惜羽毛的,一定不會在這一塊上做出虧空的事來。除此之外,那就是挪用了。用基金會的錢生錢,待被查賬前再把本錢還回來便啥事都沒了,真是聰明。

  可還是不夠,基金會要有大筆銀子,必須得在一兩年後,可是殷家的攤子並沒有等到那時才開。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殷家一定在那救濟款上動過手腳!要知道,通過救災三策籌集的銀錢物資都達到一個驚人的額度,即便她二叔再無能,亦不會把事情辦得那樣一團糟。

  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她二叔乃至整個謝家都遭了別人的算計,記得她爺爺進宮面聖回來後就病倒了,謝家當時也是亂糟糟的,因此被人鑽了空子不出奇。可是殷家目前沒有那個能力能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除了與其他的世家合作這一條不作他想。想想災情過後那些既得利者,不難看出端倪。

  這些計劃一環扣一環,殷家大獲全勝,名利雙收,一家子在皇帝眼中都是干實事的能臣!而謝家卻啥也沒撈著,在民聲與帝心方面更是遠不如之前。

  隨後,殷慈墨挑了個時機把祥兆之事的真相也告訴周昌帝了。周昌帝非但沒有怪罪她欺君之罪,反而覺得她一心為君且實誠無比。

  此事她本也不知的,只是前世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她父親與她繼母感歎了一回,說她不如殷慈墨多矣,她心裡氣憤,此事亦記在心中多年。

  也幸虧如此,才能讓引得那侍衛抓住了那個放蝶之人,其實就算沒有這個放蝶之人,她也會安排一個的。只要能打亂殷家的計劃,她都會去做。

  周昌帝得了救災三策,便坐不住了,和皇后略說了兩句話,讓他們盡興玩樂,便帶著幾位老臣回宮商議去了。

  經過月亮門時,看到那個眼熟的空竹籠,周昌帝眼眸一閃,腳步微微一頓,接著抬腳龍行虎步而去,絲毫沒讓人察覺。周昌帝再仁厚,也是個君主,為君之人,被人覬覦多了,性格中並不缺乏多疑的特性。

  跟在身後的老臣眼尖的自然也看到了,與相熟的交換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來有人不想看到殷家崛起啊,是哪一家呢?會是謝家嗎?但看著又不像。有通透的,隱約覺得朝堂又要不平靜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4 AM

14、第十四章

  恭送皇上離開後,皇后溫和地開口了,「皇帝回宮了。本宮也不拘著你們,都散了吧。這鏡湖山莊的景致還是不錯的,一年賞一次,可惜了,你們趁著機會多看看,才不枉來此一回。對了,眾皇兒和殷家大小姐留下。」

  皇后秦明湘氣質雍容閑雅,讓人見之忘俗。出自十大世家中的秦家的,膝下無子,但她待各位皇子幾乎都是一視同仁,並未刻意打壓任何一位。而且周昌帝很是敬重髮妻,所以皇后的地位不可動搖。

  好嘛,殷慈墨這回算是入了帝后的眼了。也是,誰讓人家有大才呢,多少能人志士都沒法解決的問題,人家三言兩語就解決了。

  眾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中充滿了羨慕和嫉妒,卻也只是這樣而已。

  謝意馨倒是很淡定,有什麼好羨慕的,如果她想,這救災三策她照樣能舀過來。

  這救災三策她不是不記得,也不是沒想過要據為已有。之所以沒做,不是因為道德或心虛。拿姓殷的東西,她不會心虛。她沒有那麼做,是經過她慎重思考的。搶過來容易,實施難,特別是那個拍賣會與基金會都是新鮮玩意。她因為經歷一世,大概知道如何運作,可畢竟這是殷慈墨的東西,焉知其中沒有陷阱?或者搶了後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不妥之處。她總有一種搶了後果會很嚴重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種很聰明的人,縱然比別人多活了十幾年,也僅僅是增加了一些閱歷而已。重生便是她最大的本錢,她打算利用這點,為她,為謝家在這太平盛世之中謀一個安穩。

  她想過了,除非遇到生死存亡之事,她會利用重生所知不顧一切地去搶去爭。要不然,以後的行事她都會遵循著趨利避害的原則,動作不會太大。

  如果每次有事,她都利用重生的便利為謝家謀取最大的利益的話,時間久了,必會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什麼事都想爭取最大的利益,她怕撐死。而且也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當然,也不能因為怕被嫉恨便啥都不做了,別人吃肉,他們謝家喝湯就行了。

  若是次次都能喝到湯,那便是低調又實惠的幸事。若什麼事都想爭什麼事都想搶在前頭,總有一天會頭破血流的。所以,這次的風頭,就讓給姓殷的吧,反正她預計的目標已經達到了。

  一邊想著,謝意馨一邊混在人群之中,跟著眾人魚貫而出,很是低調。

  可是有些時候,並不是你不找事,事就不找你的。

  正走著,旁邊有道目光看了過來,咦了一聲,緊接著,操著公鴨嗓子便嚷開了,「喂,聽他們說你捐了兩千兩?你看你,捐了兩千兩,啥也沒撈著,白瞎了吧?」

  謝意馨一眼掃過去,只見一個只及她肩高的小胖子滿臉得意地看著她,好像在說,看吧,總算讓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再看他鼻子上一顆紅彤彤的痤瘡,她不禁哭笑不得。她是個喜歡漂亮東西的人,不管是人或物,不美的,她一向都懶得搭理。而這個胖子便是她懶得搭理的人之一。只是小胖子卻很敏感,他能察覺到謝意馨並不喜歡他,所以時常愛找她碴兒。

  小胖子姓金,名蕭柯,說起來,算是她的表弟。她生母的娘家便是金家,金家乃書香門第,清貴卻不顯赫。

  而且金家門風正傑,崇尚一夫一妻制,祖訓有言,金家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僅一條,便叫多少大昌名門閨秀趨之若鶩。只是金家女子亦然,所嫁之人,必須遵循這一條訓則,否則,任你富貴潑天,亦不嫁。謝家能娶到謝意馨的母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謝家的家風好,謝老爺子又以身作則,一生只一老妻,從未納妾的原因。

  金家是真正的書香門第,金家男子大多都滿腹經綸,絕非那種沽名釣譽之輩。只是金家血脈一向單薄,幾乎代代單傳。到了金蕭柯這一代,總算不再單傳,有兩個男丁頂門立戶。上一世,她與外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她外祖父與外祖母已經去世十年了,唯一的舅舅又忙碌,舅媽因為她一向不屑金蕭柯的原因,待她也只是面子情,所以她也不愛去外家走動。

  大表兄金從卿因為早產,身體並不好,一向也很少在人前出現。不知為何在她生下女兒那年去世了,當時她在月子中,並未出席喪禮,當時和朱聰毓提了一下,看他不樂意去,她便也沒有強烈的要求,僅讓人送了喪儀過去而已。現在想想,確實涼薄。

  而一向不知事的金蕭柯,也在那一年迅速成長起來,在周昌帝活著的最後一年點了前二甲的進士到外地為官去了。之後至她死,都沒見過這個表弟了。不過,政治艱險,估計他也走得很艱辛。

  聞之,眾人望向謝意馨的目光同情者有之,幸災樂禍都有之。可不是白瞎了嗎?

  眾人的異樣讓謝意馨很快地回過神,只見一臉正色地道,「我捐這些銀子只為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並不求什麼。」這個死胖子挑了這麼個敏感的問題,天知道此時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便是求什麼,也不足為外人道也。

  小胖子狐疑地打量她,「你就裝吧,小爺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副菩薩心腸了?」

  就是裝的,總比你不知死活地嚷開來得好。謝意馨很不想搭理他,這個缺心眼的死胖子明顯想找她碴,也不看看這兒是什麼地方,「信不信隨你。」

  「喂,謝意馨,你站住,小爺和你說話呢。」小胖子氣急敗壞地吼。

  兩人的動靜那麼大,再者這裡離悅心亭不遠,剛才的人還沒散光,此時都用看好戲地目光對著他們。

  謝意馨頓住腳步,轉過身面無表情地道,「沒禮貌。金蕭柯,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地方,皇后娘娘就在不遠處,難道你不怕驚擾了娘娘然後治你的罪?到時反倒還要連累舅舅和大表哥,你也不小了,做事別老不經大腦!」

  「我——」小胖子一噎,眼中劃過一抹受傷的情緒,「小爺怎麼樣,不用你管!」他哼了一聲,然後白著臉跑掉了。圓滾滾的身體,沒想到速度卻很快。

  此時正是薔薇的季節,謝意馨知道鏡湖有一處的薔薇開得極好,而那裡也是比較僻靜避人的,便領了自家幾個姐妹去了。

  此處的薔薇用欄柵架子整飭著,遠遠望去,錯落有致,粉紅色的薔薇開滿了枝頭,端得是竹援扶幽露,牆遮?懲硐肌?

  「大堂姐,這裡的薔薇開得真好。」謝純姝被此處的美景迷暈了眼,她從不知道薔薇也能開得如此耀眼,「回去後我也把我住的院子拾掇出來全部種上薔薇。」

  聽到她真心的讚美,謝意馨微微一笑,「好哇,以後想看薔薇就便宜了。」好景宜人心胸寬,看著些開得正艷的薔薇,似乎一切的煩惱都離了似的。

  「你們別聽她的,上回不知道是誰說海棠花好看,硬是把院子裡的梅樹給砍了種了海棠。如今海棠尚未開花,你又迷上了薔薇,我看你那院子注定要光禿禿一片了。」謝微瀾好笑地搖頭。

  「姐!」謝純姝撅著嘴,聲音拉得老長,以未表達對拆她台的親姐不滿之意。

  謝意馨待要打趣兩句,不料她對面的謝蓉青驀然睜大雙眼,小嘴微張,驚呼,「安國侯世子——」

  朱聰毓?帶著疑惑,謝意馨慢慢轉過身,可不是他麼?只見朱聰毓頭帶玉冠,身穿一席白色暗紋綿鍛長袍,站在湖岸邊的綠柳之下,越發顯得面如冠玉身材頎長。

  謝意馨遠遠地對上他平靜無波的雙眸,不由得抿了抿嘴。這個人的情緒一向難以琢磨,他這是巧遇還是?

  見到她們,朱聰毓並未掉頭就走,而是信步朝她們這邊走來。謝意馨明顯感覺到旁邊二妹妹的呼吸有點重了,她掃了一眼,卻發現她雙眼明亮水潤雙頰暈紅,眉頭不覺得一擰,這姓朱的實非良配,歷經一世,她實在不想謝家與朱家扯上一丁點關係。

  「方纔從悅心亭出來憶起此處有一片薔薇,便過來看看,卻不想在此處偶遇幾位小姐。」

  「見過安國侯世子。」姐妹福了福身。

  「不必多禮。」朱聰毓的眼睛一直不離謝意馨,見她面色極淡,眼中更沒了往日見到自己的欣悅,只剩下疏離,心中是極不明白為何她的轉變這麼快,難道是欲擒故縱?

  「適才謝大小姐為了災民慷慨解囊的情懷實在令人欽佩。」朱聰毓定定地看著她,滿眼的暖意及歎服。

  若是別人,受此恭維,恐怕此時早已面色羞紅了。謝意馨卻是波瀾不驚,認真地道,「世子不必如此,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罷了。比起殷大小姐的救災三策,我那兩千兩實在不算什麼。再者,捐款這個舉動也是受了殷大小姐的啟發。她才是有大才之人。」所以你要敬服的人不是我,不必再來屈就我了。

  朱聰毓垂下雙眸,讓人看不清情緒,聲音卻仍舊溫和有禮,「殷大小姐確實讓人佩服,怕是世間男子少有人能及,但依在下所見,謝大小姐亦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大昌朝雖然民風開放,但這話已算是大膽的了,在場的沒有不明白他這示好之意的。謝蓉青臉色都白了,咬著唇低著頭。而其他三位謝家姑娘包括謝意馨在內,卻各有反應。謝微瀾雙目微凝,眸中似有流光劃過,她看著眼前的男子若有所思。謝純姝則是滿眼的興奮。

  今天的事,絕大多數人都能看到殷慈墨的出彩是遠遠勝出謝意馨的。而朱聰毓這話的意思卻是,殷慈墨雖好,卻非他所愛,而遜色不止一籌的謝意馨才是他心之所繫。少女情懷總是詩,誰不渴望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如果此刻被告白的人不是謝意馨,而是別的女子,一定會感到很滿足吧。可惜,沒有如果。

  「謝世子誇讚,我並沒有妄自菲薄,我只是覺得既然內心深處喜歡的是雍容端莊的牡丹,何必勉強自己去選擇艷麗多刺的薔薇?世子,你說對麼?」謝意馨的影射隱晦又直白,她是真的厭煩他在她面前的虛情假意了,再多看幾次,她真的會忍不住吐的。一看到他,她便忍不住想起上一世在侯府的點滴,有些傷,需要埋在心底,讓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癒合,而不是被人時不時地翻出來讓它再次鮮血直流。

  謝意馨其他三姐妹中,謝微瀾是最快回過神的,她驚異地看了自己堂妹一眼,剛才有一瞬間,連一向沉穩的她心都動了,卻不料她這堂妹定力卻比她好多了。她這個堂妹似乎不知不覺之間變了很多?

  她知道了?如何得知的?這是他內心深處最隱晦的私秘,連三皇子都未曾察覺,她——朱聰毓聞言,驚疑不定地看著謝意馨,一時之間,他只覺得一時之間心亂如麻。可他畢竟癡長幾歲,又是在外歷練過的,轉眼間便壓下了所有的情緒。

  「謝大小姐此言差矣,牡丹雖美,薔薇亦不差。就算他曾經喜歡過,焉知他不會為薔薇的風姿所迷?」

  反應挺快,以後和他交手,便是她佔儘先機,恐怕也不能佔太多便宜。再者,這話他敢說,她是不敢聽的,上一世,她用了一輩子才明白的道理,又豈會被他三言兩語所推翻?

  「世子,你有你的堅持,我亦不會改變自己的看法,咱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天色也不早了,大堂姐,我們是不是該回府了?」

  謝微瀾微微頷首,「是不早了,皇后娘娘可能也回宮了,咱們出去吧。」

  「世子,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朱聰毓點頭後,謝家一行人才緩緩往外走去。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拉著謝蓉青的手,緊緊拉著,提醒她莫要回頭。

  謝蓉青對姓朱的有好感,難保不會回頭看一眼。以姓朱敏銳的洞察力,難免會發現謝蓉青的情誼,萬一存了心地想利用謝家,難保不會從謝蓉青身上入手。但是她真的不想謝家與這姓朱的再扯上關係了。

  朱聰毓站在繁花之地,默默地看著她們一行人離去,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來到外面,她們才知道皇后娘娘並未多呆,略坐了小半個時辰,便擺駕回宮了。她們出來得巧,恰好能看到皇后的儀仗尾巴出了鏡湖山莊。

  皇后走後不久,陸續有人家去,謝家四姐妹亦隨大流坐上了回家的馬車。經過蘇點坊時,謝意馨讓人買了幾種好吃的點心,準備回去孝敬祖母還有哄弟弟。每種都買了兩份,其中一份給了謝微瀾姐妹,姐妹倆道了謝。

  回到家,得知她祖父尚未回來,意料之中的事,謝意馨疏洗了一番,然後前往崇德園。

  謝老夫人似是從丫環嘴裡知道了清荷宴的情形,知道她用體已捐了兩千兩,誇了她一頓。

  獨獨二嬸管氏揪著手帕嘟嚷了兩句,「隨大流捐個百幾十兩便是了,咱們府裡今年的夏衫都少制了兩套,就差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有錢拿出來補貼中公多好,偏要逞能捐那麼多。」

  啪!「真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節儉開支的令是我的下的,虧著你了?慢說那些銀子是馨丫頭的體已,便是公中出的,那也是好事!我聽著馨丫頭是第一個拿出自己銀錢捐款的,這得多大的體面。再說咱們是什麼人家,好名聲不是那麼好得的,這會兒馨丫頭能抓住這個機會,那是千載難逢的,名聲好了,可是收益幾輩子的事情。算了,和你說不明白。依我看,老爺子回來還得誇這丫頭的,有本事你去老爺子面前鬧。」

  老夫人一頓訓下來,管氏立即噤若寒蟬,她可不敢去公爹面前分辯,又不是不要命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6 AM

15、第十五章

  天氣漸熱了,雖然謝意馨不是個愛出汗的人,但出門一天,身上的味道還是有的。剛才也只是洗了把臉,並未來得及徹底清洗便雲了崇德園。此時見時間還早,再加上謝意馨本人十分愛潔。

  這不,一回到春暖閣的她立即徹底洗了個澡。吩咐下人在院子裡擺了張小躺椅,此刻她正靠在上面看書,任由略濕的頭髮隨著晚風吹拂。右邊還支了張小桌子,上面擺著新鮮的疏果和一碗冰鎮過的黑米蓮子粥。

  下人則遠遠地站著,隨時聽候吩咐。

  看書有點漫不經心的她聽到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她也不回頭,然後她的眼睛被一雙肉呼呼的小雙蒙上了。

  「猜猜我是誰?」故意裝粗的聲音,怎麼聽怎麼好笑。

  謝意馨放下書,心情很好地逗著小豆丁,「我猜猜,是大堂叔家的瑾哥兒?」

  「再猜——」小傢伙嘟嚷著。

  「二堂叔家的晨哥兒?」

  小傢伙急了,連聲音都忘了偽裝了,「不是不是,再猜啦。」姐姐真笨,都猜不出是瀚哥兒。

  「哎呀,連猜兩個,都猜不中,可怎麼辦?」

  「你怎麼老猜到別人家去。」小傢伙委屈地控訴。

  「不是別人家的啊?」謝意馨一副恍然的樣子。

  「對!猜自己家的!」小傢伙氣哼哼地道。

  「可是會是誰呢,瀚哥兒是個小豬,剛才我讓春雪送點心去青雲閣的時候,他還在睡午覺呢。」謝意馨的聲音很苦惱,心裡其實都笑翻了。這個寶貝,怎麼那麼好玩呢。

  「瀚哥兒才不是小豬!」小傢伙急急地辯解。

  「啊,原來你是瀚哥兒。」

  哼,小傢伙驚覺上當受騙了,撤開肉呼呼的小手,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她身邊,還倔強地扭過頭去,生悶氣去了,眼睛卻直盯著那碗黑米蓮子粥直嚥口水。

  小孩子嗜甜,加上如今天氣熱了,對冰鎮過的粥品更是喜愛。

  可孩子腸胃弱,吃多了涼的終究不好,所以她繼母每天不過只讓他吃上半碗。

  這黑米蓮子粥用的是新做法,是她教給小廚房做的,比往年的更加軟糯香甜。她祖父祖母人老了,吃著也覺得很可口。她便把做法交給了大廚房,如今日子漸轉入夏,大廚房那裡每天也都做著這個粥。

  她上一世採買奴僕的時候無意中買下了一個老媽媽,那老媽媽是南方人,極善伺弄粥品糖水之類的。只因尋找被拐賣的女兒才輾轉來到京城,後來又遭了一些事,不得不賣身為奴,恰巧被她買下。

  後來她也是偶然一次吃到她做的糖水,覺得很不錯。朱聰毓吃了亦覺得好吃,當時為了討好朱聰毓,親自跟著那老媽子實打實地學了這些。卻不料這一世反倒福報在自家人身上。

  黑米蓮子粥平和溫補,滋陰養心,補腎健脾,很適合老人孩子及體虛之人食用。

  謝意馨一把把他抱進懷裡,小傢伙驚呼一聲,隨即咯咯笑了起來。

  「呼,總算笑了,嚇死姐姐了,剛才還以為咱們可愛的瀚哥兒要不理姐姐了呢。」

  謝意馨裝作一副怕怕的樣子,把小傢伙逗得更樂了,大大的眼睛滿足地瞇起來,小手一個勁地拍著她的背,嘴上一個勁地安慰她,「不會的,瀚哥兒不會不理姐姐的。可是,你要乖哦。」

  聽著這話,謝意馨有點哭笑不得,敢情這小豆丁把她當成三歲娃娃了?

  謝意馨察覺到小傢伙的眼睛時不時掃向那黑米蓮子粥,只是他的家教很好,明明很想要,卻沒有開口討要。

  她笑笑,伸手把那碗粥拿過來,小傢伙眼睛亮亮的,「只許吃半碗,再過半個時辰就到晚膳時間了。吃多了涼的晚飯吃不下,仔細母親說你。」

  小傢伙如小雞啄米般點頭,眼睛不離那碗。

  謝意馨搖頭,拿著精製的瓷製湯匙一勺勺餵他。

  餵了半碗,小傢伙雖然還是很渴望,卻懂事的沒有鬧騰。謝意馨抬手,讓下人把吃食都撤了下去,然後去屋裡拿了本三字經出來,慢慢教他唸書。小傢伙一字一句念得極認真。

  此時的謝意馨並不知道,謝家的家臣穆言勿勿進入謝家門庭。

  今日謝家的晚膳用得比較晚,蓋因謝老爺子回來得晚了。

  謝意馨拉著謝覓瀚剛到飯廳,謝昌延見到她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你跟我來書房!」

  謝老爺子眉頭一皺,「有什麼事不能等吃了飯再說?」

  「對對,先吃飯。」老太太出來打圓場。

  謝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晚膳的氣氛壓抑又忐忑,稱不上好,大家默默地用完膳。期間謝覓瀚小傢伙一直用擔憂的小眼神看她,謝意馨安撫地笑笑。

  其他人的反應也是不一而足,總的來說,謝昌延這個大家長的威儀還是很足的,如今黑著臉,除了兩位老人,大家都戰戰兢兢的。

  用完膳,老爺子領著父女倆一起進了書房。謝覓瀚擔憂地想跟上,被文氏緊緊拉住了。

  三人一到書房,謝昌延便發作起來,「跪下!」

  謝意馨乖乖跪了。

  「看看你今天做的什麼事?威脅司贊司的人,就為了讓人家給你做那麼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真是膽大至極!那是司贊司,你以為是什麼阿貓阿狗嗎?」她跪下後,謝昌延披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他剛從直沽快馬加鞭地回來,就聽到穆管事稟報此事,他今天真是氣瘋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這個女兒還給他惹事,是嫌他不夠煩嗎?

  謝意馨直直地跪著,也不辯解。

  謝老爺子沒有叫起,而是仔細地觀察自己的孫女。見她此刻面對父親的謾罵還那麼平靜,眼裡閃過一絲驚奇。難道孫女對帝王的瞭解竟然這麼深了麼?

  謝昌延只知道清荷宴上自家女兒捐款和殷慈墨獻計的事,其他的知道得不是很詳細。

  「要不是你言叔察覺到不對,跟在你的人屁股後面幫忙描補一二,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要摸上門來了。」

  謝意馨腹誹,她就是故意在言叔面前露出行跡的,她現在手上錢倒有,但用得上的人太少了,只有露出行跡才能讓言叔幫忙掃尾不是。要知道,在皇帝眼皮子下動手腳,可不是容易的。

  啪!謝昌延大掌往桌子一拍,「你說,你究竟想幹什麼?!啊?」

  想想,謝昌延又覺得不對,女兒一向是不管這種事的,行事也從來沒有這麼膽大過,「還是有什麼人逼迫你?你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爹,這事您別管了,我是謝家的女兒,不會害謝家的。」重生這種事本來就匪夷所思,不是她不想說,而是這事還真不知道如何說?而且她覺得她祖父今天也在場,他一定能察覺到她的意圖的。

  謝昌延覺得自己要被這不屑女氣瘋了,看看她說的什麼話,闖了禍還讓她別管?

  「好了,既然她不想說,你就別管了。還有,老大,不是我說你,這暴脾氣也該改改了。」

  「爹!」謝昌延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老父,「你不能這麼慣著這丫頭,要不然遲早得闖出大禍來。」

  「能闖什麼禍?我觀她行事,比你十四之時強多了。今天的事,你真該找穆言好好瞭解一下再來下結論。」這個兒子能看出多少就看他本事了,孫女比她老爹要敏銳啊,才十四多點,就有這等見識。可惜了,不是男娃,要不然,老謝家就有後了。

  謝昌延一愣,父親這話,難道中間有他不瞭解的情況嗎?不過他父親能說出這話,看來今天的事,父親心中也是有數的。既然他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他是真怕女兒被人利用了啊。

  「只是你今天所行之事,終非君子所為。」謝老爺子銳利的雙眼定定地看著謝意馨,似乎在等她的解釋。在他看來,他的子孫可以爭可以鬥,可以謀算,卻不能是那等陰險狡詐罔顧大義自私自利之輩。

  今日看來,殷家拿出的三條救災之策確實是功於社稷,利在百姓。而他們算計謝家的事,他也僅僅看出一個苗頭,尚未查證,不好斷定啊。所以此時,謝老爺子心中一時晦暗不明。他不想謝家被動地遭人算計,也不想孫女去算計對社稷有功之人。

  想了想,謝老爺子如是說,「這回就算了,下回可不許這麼胡鬧!」

  謝意馨抿了抿唇,君子所為?謝家人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即使用計,多半都是用陽謀,很少用那種陰損的手段。可是,殷家那些人不一樣,他們只要有用,能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才不會管手段陰不陰損骯不骯髒呢。

  本來謝意馨不想多說重生之事的,可是如今大敵環伺,他爺爺都是這種思想,更別提她老爹了。該給他們提個醒了,不求他們變得與她一樣,只求此番坦誠過後,她的行動能多些自由。

  「爺爺,你還記得上回你去伽藍寺那會嗎?我病了幾日,幾乎是夜夜惡夢。夢中,我們謝家遭人算計,被人打壓,不過短短十年左右,便被人連根拔起。一夕之間,偌大的謝家分崩離析。這些都不算什麼,政治鬥爭嘛,有輸有贏,很正常,輸了大不了就摘掉十大世家的帽子,然後退出京城回到老家罷了。可是您知道嗎?謝家都如此落魄了,那些人仍不肯放過謝家,最後一步步,逼得謝家斷子絕孫!」

  說到悲痛處,謝意馨眼眶都紅了,她不理會一臉震驚的父親及沉著一張臉的祖父,繼續往下說,「……夢中爺爺是被人活活氣死的。……爹也不知得了何病,死得莫名其妙。弟弟也……」她歷數家中人的遭遇。

  聽到這些,謝昌延呼吸一窒,他抬眼看了老父一眼,見他沒有斥責女兒,反而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他便把到嘴邊的胡說八道吞了下去。

  「爺爺,你一生剋已奉公,風骨卓然,最後竟然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更可恨的是,您死後也只得了沉潛剛克遵時養晦等寥寥數語的評價,做為您的孫女,我如何不知您為了這個國家,說是殫精竭慮,嘔心瀝血也不為過,可是,可是……」說到最後,謝意馨已是淚流滿面,聲音嘶啞,「你們知道咱們這偌大的謝家門庭最終落到了誰的手中麼?是殷家,殷家啊。」

  偌大的書房,此刻安靜不已。謝老爺子臉色晦澀不明,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麼。而謝昌延亦是滿心震撼,他覺得只是一個夢,如此荒謬,他真的很不想相信,可內心深處卻隱隱信服了幾分。

  良久,謝意馨才回穩了情緒,深吸一口氣道,「或許你們會說,這只不過是一個夢罷了。可是近來的種種跡象都證明了殷家和一些家族已經開始聯合打壓謝家。可見君子所為,並不會讓他們對我們心慈手軟。既然人家已用計,咱們又何必客氣?別和我說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的話,只要他們敢伸手,我就敢把他們的爪子剁掉,順便還要給他們撒上毒粉,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爺爺,父親,你們可以不出手,但請不要阻止我。但也請你們放心,我是謝家的一份子,所行之事必不使謝家蒙羞便是。或許我的手段不夠光明磊落,但是我和你們保證一定不會傷天害理,有違天和!」

  謝老爺子此時想起慧融大師之言,心中對此事已信了幾分。此時再聽孫女這般說,心中更是妥貼,不管孫女變得如何,她始終都是為了維護謝家而戰,再想起這段時間孫女的一言一行,他為孫女小小年紀便有如此眼光及手段而欣慰。

  謝家子孫之中,四平八穩的人才太多了,其中猶以老大謝昌延為最。他對國對家的忠誠度是不容置疑的,做事也勤懇。只是政治嗅覺也不夠敏銳,手段不夠圓滑,儘管很努力了,但成就也有限。現在有他還在,有他照拂,不說能平步青雲,至少在大事上沒人能夠算計。

  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五,雖說身體尚好,可心中卻不是不遺憾的。老大就說了,老二有野心,可同樣是能力不足,老大還有點自知之明。老二卻是個志大才疏的,這性子再不磨磨,他怕遲早一天得闖出大禍來。老三是麼兒,聰明,卻品性純良,看不慣官場那一套,喜歡遊歷,一年到頭也不著家,如今都年近三十了,卻尚未娶妻,真是讓人操心極了。

  孫子輩,人丁也少啊,嫡庶加起來也才六個,兩個嫡孫還小,看不出來什麼,老二在南邊有一對庶子庶女,也不知品性。整個家族都不出個能入他眼的人,前途堪憂啊。

  如今謝意馨能說出剛才那番話,於細微處能看出她是個內方外圓之人,至少有點苗頭了,這樣很好很好。即使只是女娃也足夠讓他老懷開慰了。不管如何,孫女的洞察力比她爹強,他近來日覺精力不濟,若是他——以後有孫女在旁提點一二,也是好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7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3:48 AM 編輯

16、第十六章

  謝老爺子抵掌一笑,豪氣頓生,「好,爺爺答應你。只要你所做之事不過分,我和你爹都不干涉你!」

  「父親!」謝昌延不贊成地叫了一聲,女兒因一個惡夢胡鬧就算了,老爺子也跟著,算什麼事呀。

  「馨丫頭不就是想和殷家玩玩嗎,這有什麼。當年殷家興盛之時老夫尚且不怕,更何況如今?」若馨丫頭真能磨礪出來,對上一個殷家算什麼?

  「明天你和穆言說說,從穆言那裡抽出一部分人手給她。」

  「爹?!你真打算讓馨丫頭自己折騰?」謝昌延吃了一驚,要知道言叔那裡的人都是挺有能力的,並且有一部分人是暗中的,這部分連他二弟都不知道呢。他們算是謝家中堅力量的一部分了,他爹居然二話不說就分出一部分給那丫頭,他能不吃驚嗎?

  謝老爺子揮手,制止了謝昌延的未盡之語,「不必多說,就這麼決定了。我們謝家的子弟,不怕你出息,也不怕你要權,就怕你志大才疏。」

  謝意馨此刻只覺得激動異常,這是一種被至親信任的認同感,還有肩負著他們寄予的希望。其實她是喜出望外的,她本意說出那個夢只是給祖父和爺爺一個警醒的作用,後面那些話,也只是為了她以後行事做鋪墊罷了。卻沒想到她爺爺這麼開明,不但不干涉,還給了她一部分人手,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只是謝意馨不知道,她能這麼輕易地說服她爺爺,不僅因為他的開明,其中還有慧融大師的功勞。她的夢與大師的預言是十分吻合的,她在老爺子眼中就是那個有福的孩子,慧融大師提示的關鍵之人。慧融大師從來不打誑語,他的話老爺子一直記得。在他看來,謝意馨的做法或許是一個轉機也不一定。為了這個轉機,是該配合一下的。

  「馨丫頭,權我是放給你了,說一下你對救災之事的看法吧。」

  謝意馨醞釀了一下,把近日的想法總結了一下才道,「爺爺,爹,有了那救災三策,救災的錢財物資不必我們擔心了。只是如何才能如數地把災款送達災區,然後如數分到災民手中,這是重中之中。因為二叔在那邊,算是災區的主事者之一,我們不得不操心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二叔他們需要操心的。」

  謝昌延不以為然地道,「以往賑災都是由朝庭層層下拔,這回應該也不例外吧?根本就不需我們操心。」

  謝意馨搖搖頭,「以往救災款都是層層往下拔,關卡太多,每過一手災款物資就少一點,真正發到災民手中的,不過是十之一二。如果這回我們置之不理,二叔那邊做事就難了。」

  上一世的救災款朝庭就是延用老辦法,最後結果如何?別人家都發了災難財,就他們謝家吃了大虧。

  都已經知道他們會在災款上動手腳了,謝意馨本來是打算請君入甕的。等他們都入局了,再收拾證據,把它們弄到皇帝的案頭去。想法是好的,但是按照上一世的記憶,此次募集到的災款巨大,往裡面伸手的家族太多了,謝家沒那麼大的網把他們全收拾了。再者,就算成功了又能如何呢?所謂法不責眾,皇帝不可能因為此事把他們都殺了。所以,她就不那麼貪心,想一口吃掉一個胖子了。再者,災情不等人,人命關天,多耽誤一天的時間,就有更多的人死去。為了這麼一個不太可能會成功的局犧牲那麼多人,她自認做不到那麼硬的心腸。那麼,拔款的方式就得改變!

  「不可能吧?哪會這般嚴重?」謝昌延明顯不信,覺得女兒這是危言聳聽。

  謝老爺子也擰起眉,他知道做官的不貪的少,俗話說千里做官只為財,可是孫女說的也太嚴重了。

  謝意馨冷笑,嚴重?那幫人沒什麼不敢幹的,況且還有人當替罪羔羊,還有什麼可顧忌?

  不過謝意馨也不和他們辯,「不管如何,為了防止有人貪墨,以前的拔款方式是行不通的。必須有新的更可行的方法來保護這批災款物資如數到達災區,最好是有專人護送。護送之人也得慎重篩選,防止監守自盜。」

  謝老爺子沉吟,這個帖子一上,得得罪多少人,恐怕原本能分一杯羹的那些世家或官員都會恨死謝家。

  此事有利有弊。利就是,這回的災情,舉國關注,做好了,在災民心中就有了很大的聲望。但謝家還真是不得不做,除非不管遠在渠南的謝淵保的死活了。弊也有,他們這麼做,妨礙了很多人的利益,特別是這些災款之前會經過的一些部門和衙門,不僅斷絕了他們伸手的可能,還擺明了不信他們,這不異於往他們臉上甩耳光,他們不恨互謝家才怪。

  「你有什麼看法?」謝老爺子問兒子。

  謝昌延老實搖頭,他其實還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他心裡覺得不必如此麻煩的,叫皇上多派一些欽差下去就行了。但他直覺老爺子一定不喜歡他這個主意,所以就不說,打算回去後得找師爺幕僚來商量一二才能確定怎麼做。

  謝老爺子眼眸下垂,掩飾眼中的失望,「馨丫頭,你來說。」

  「爺爺,你不是已經決定了嗎,怎麼還問我呀?」她爺爺從來都不是怕麻煩的人,而且他擅長從一團亂之中理清那些線索,從中找出對自己有利的一面。二叔那邊是一定不能放棄的,延用舊方法護送災款物資即使有欽差也有太多不可預知的變數。唯有選擇她所說的專人護送,這人選便是重中之重了。她爺爺浸淫官場幾十年,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了吧。

  「那你說說,我們應該找哪幾家合作?」謝老爺子微微一笑,有意考教孫女。

  「兩家,合作人數多了,就沒意思了。」這是分利益,也是分擔那些怨氣。從十大世家裡選兩家形成暫時性的合作,如此一來,那些人即便恨得咬牙,也無可奈何。

  「你看中哪家?」

  「秦家湯家溫家,三選二。」

  「說說你選這幾家的原因。」

  「我選這幾家,主要是因為他們老一輩的家主仍在,份量夠,說話比年輕一輩管用,和爺爺您也能聊得來。其他六家,黎家蔣家鄧家老一輩的家主不在了,祝家一向與咱們家不對付,左家行事太偏門,李家有個淑妃,淑妃還有個四皇子,都不太合適。」

  「湯家正直,素有頑石之稱,子弟多出任御使言官之職。這一家子人只認死禮,為了禮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怕,素為其他世家不喜。選這一家,不用擔心皇上疑心我們結黨營私。」而且和湯家合作後,不必擔心那些人揪著這事參他們一本。畢竟,這一家子的嘴巴和筆頭功夫都很厲害,別說世家之中,就是朝中,也少人能及。

  想著湯家的資料,謝意馨無奈地笑笑。這一家子活得很純粹,在他們眼中似乎只有黑白之分,從來沒有中間地帶的。所以湯家人都是獨來獨往,少有人與之同行。畢竟誰也不想平日交好的一個人,到關鍵時刻死認禮,不幫說話也就算了,當禮不在自己這邊的時候,湯家還反過來把槍頭對準你,能把人氣得半死。

  湯家在朝為官的子弟也很那個,怎麼說呢,他們只要抓住某個當官的品行不當之處,不管那人是誰,從來都不管時機地點什麼的照參不誤。有時皇帝想敲打誰時,他們陰差陽錯幫了忙,有時卻又誤打誤撞地壞了皇帝的事,惹得周昌帝頭疼不已。不過,周昌帝倒是很護著湯家,誰想對他們出手,必須過了周昌帝這一關。有了周昌帝的護航,這一家子奇耙現在仍然活得很滋潤。她挑這一家,搞不好還能得到周昌帝的好感呢。

  「接著說。」

  「而秦家是皇后的外家,家族作風歷來也是比較正的。關鍵是皇后沒有兒女,就算插手災款之事,也不會引起皇帝的猜忌。而且秦家年輕一輩恰好長成,正是需要政績的時候。以賑災之事為起點,是個很不錯的開始。咱們謝家伸出橄欖,秦家應該不會拒絕。溫家嘛……」謝意馨慢慢訴說著她心中的想法。

  謝昌延則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慢斯條理地篩選合夥人。

  謝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孫女的想法很不錯,考慮得也很全面,基本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則是有些更深層次的理由他沒說出來。不過,孫女小小年紀方方面面地考慮已屬難得了。

  隨後,謝意馨又在書房呆了一會,謝老爺子勉勵了幾句,便讓她先回春暖閣了。畢竟大致的方向已經定下來,就差行動了,這些就沒謝意馨什麼事了。而且天也晚了,今天經歷了這麼多事,她也著實累了。

  當書房只剩下謝昌延父子時,幾番猶豫,謝昌延最終還是把話問了出來,「父親,你說剛才馨丫頭所說的夢,真會發生嗎?」

  「政治鬥爭本就殘酷,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這殷家只能算個二流世家,他們也敢?!」謝昌延慍怒。

  謝老爺子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語。

  身處高位,被覬覦得還少嗎?這也值得生氣惱怒?

  謝昌延汗顏,不再言語。

  「殷家那個叫殷慈墨的丫頭不簡單,這救災三策極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看她連那個叫什麼拍賣的詞都能解釋得那麼清楚就知道決不可能只是偷聽來的而已。「就算是殷家的智囊想出來的,那麼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知道得那麼清楚,極有可能是殷家的核心決策成員之一,不管是哪一條,這人都不簡單。」

  「如果馨丫頭的夢成真,我和你此時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與一個丫頭計較。再者,馨丫頭可比你當年出息多了,我瞧馨丫頭與她過招並未吃虧,就讓馨丫頭陪他們玩玩。」

  「近段時間她變化很大,父親,你看她有沒有可能被髒東西——」

  「子不言怪力亂神,她是我孫女,這點我是可以肯定的。如果真有異常,那些丫環嬤嬤早來報了,你就別想那麼多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8 AM

17、第十七章

  救災三策一一落實了,反響熱烈。沒兩天,就募集到了一批災款,數量之大令皇帝及負責募捐的官員都滿意極了。唯獨京兆尹苦著臉找到皇帝請求幫助,因為京城乃天子腳下,百姓們的日子比其他地方要好點,思想也相對開化一些。

  民眾聽說幫助災民不一定非得捐銀子,捐物資也可以後,積極性空前高漲,不少人都從家裡扒拉出不少東西,雙手擒得滿滿的,一大早地去衙門排隊,就等著捐上去。這可苦了京兆尹,人手嚴重不足哇,他差點就連掃地的雜役都用上了。

  周昌帝聞言很高興啊,民眾如此積極說明什麼,說明他這個皇帝很得人心啊。

  三皇子君景頤上書請求皇上成立求援基金會,由求援基金會協助京兆尹收集災用捐助物資。周昌帝感興趣地詢問有關求援基金會的事體。得知此會成員將由仕族子弟及有才能的寒門學子,這些人第一個要求就是德行操守要好,只做一些輔助工作。他略思索一下,這些人男的很大一部分將來都會入朝為官為吏,於是大筆一揮,同意了,就當讓他們提前歷練一下了。也正好讓他這個當皇帝的就近留意一下有沒有能力出眾的人才。

  有精明的,已經決定一定要把自家的子孫送進去了。而謝老爺子也帶回了消息,不過謝家除了第三代之中的男娃必須都進去之外,女娃則是任憑自願的原則,願意去的就去,不願意的也不勉強。

  謝意馨選擇了進去,上一世她一樣是進去了,儘管傲氣的自己心中很是不屑。也因為一直帶著情緒,做事沒耐性,和會裡的人也相處不好。不像好些人不僅學到了很多東西,還得到了皇帝的表彰。其實那時她祖父不是不失望的吧,謝意馨慚愧地想。

  就在朝庭募集到大量災款之際,謝家秦家湯家的老爺子聯袂求見皇上,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御書房裡談了什麼。

  三老走後,周昌帝和貼身太監李德笑談,「你說這主意是誰出的?」

  李德告饒,「皇上聖明,這事你能猜得著,奴才可猜不著。依奴才看,謝太傅、秦國公、湯老尚書都有可能。」

  周昌帝搖搖頭,「你這老貨,慣會跟朕打馬虎眼。罷了,朕看此事必是太傅他老人家的主意,估計還是他牽的頭。只是朕沒想到一向不管事的太傅他老人家還是老當益壯啊。」說話間,他眼中若有所思。

  李德沉默,有些話他可不敢接。

  次日,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大意是此次的災款不走老路,將由專人護送到渠南,此事由謝秦湯三位老爺子負責。

  此旨一出,百官嘩然,有請求皇上收回成命的,我質疑三家的。可周昌帝乾坤玉定,獨排眾議,一力將有異議的大臣擋了下來。見事不為,那些官員只好偃旗息鼓,他們可不敢去攻擊謝家秦家及湯家,不說秦家是皇后外家,謝家也不好欺負,還有那湯家就一臭石頭,磕上絕沒好事。這三家因為聯名上書的事抱成一團,此時以一家之力攻擊他們,是嫌死得不夠快麼?當然,他們也想找人合作把他們幾家搞下來,可是大家都想出工不出力,這種合作根本就不牢靠。所以,沒辦法,他們只好發發牢騷罷了。

  也有精明的官員眼睛閃爍,已經匆匆走了,準備回家寫拜帖。眼看著大餅撈不著了,不過不是還有護衛隊麼?這人選由皇帝並三家負責的,旁的不指望,那把孩子塞進去,到渠南那邊露露臉,沾沾光,撈點小政績還是可以的吧?

  殷家

  殷慈墨在涼亭中撫著琴,琴聲清越悠揚,讓人聞之忘俗。

  殷雨熹走進亭子,嬌聲高仰地說道,「大姐真是好興致,外面沸沸揚揚的,都在說秦家謝家湯家的好話呢。大姐一向足智多謀,何不出個主意讓我們殷家也沾沾光,耀眼一回?」看著殷慈墨專心擺弄的那張綠倚,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她也是殷家的嫡女,什麼好東西都叫她這好姐姐佔了去,憑什麼?

  砰!殷慈墨收了琴,取下甲套,「出去!」

  殷雨熹騰地站起來,「這裡又不是你的院子,憑什麼讓我出去?」

  「出去,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不走就等著被扔,傷著哪我可不管,你自己看著辦吧。」殷慈墨接過丫環遞來的茶,輕啜了一口。

  殷慈墨剛說完,便有個黑衣男子出現。殷雨熹認出他是殷慈墨的暗衛,說明她的話是真的,不是說著玩的。

  「我是你妹妹!」殷雨熹不可置信。

  「那又如何?」殷慈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如同看一廢物一般。

  殷雨熹的臉色難看極了,怨恨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她不鬧,爺爺護著她,真鬧起來,吃虧的仍然是自己。

  「大小姐,二小姐她只是有點任性——」殷慈墨的貼身丫環勸了一句。

  「蠢物一個,不用理她。」殷慈墨不在意地道,殷家被她整合得再好,也總有那麼一些刺頭,都是些沒用的,殷雨熹便是其中之一,她也懶得去理會。真不長眼犯到她手上,她也不手軟。

  殷慈墨手中拿了一把魚料,倚在欄邊餵魚,其實心思早已飛遠。外頭的事她當然清楚,想不到這一局大多都落了空。她只是不甘心,

  原來拔款方式的弊端她自然清楚,她本來就打算利用這些弊端為家庭謀一些福利的,如今卻被破壞得一乾二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專人護送災款的方式她早就想過了,只是殷家因為僅是小世家,即使提出了一樣的建議,好處是有,但得罪了那麼一捆人之外,以後殷家子弟進入官場就難走了。即便如同謝家一般找了別的世家聯名也行不通,反而可能更深受其害。因為找人聯名,不僅功勞被分薄了。還有就是,柿子挑軟的捏。聯名的世家裡頭,殷家又是最弱小的,那些被吞了利益的人對付不了大世家,對付殷家還是可以的,到時候恐怕遭受到的打擊會更大。

  所以此事,謝家做得而殷家做不得。付出和收穫不成比例,在最初的時候這個計劃便被擱淺了。如今被謝家撿了便宜,可惜。自己的家族還是太弱小了。殷慈墨在心中歎息,其實如果聯名上書的人沒有謝家,她的心情可能會好點。可惜沒有如果。

  可是殷慈墨從來沒有想過如果那些銀子被貪了那些災民會如何?即便想到了,對此也不上心,在她看來,她沒做錯什麼,朝庭裡一直以來的拔款方法就是這樣,死人也怪不到她頭上,她只是不出手而已,又有什麼錯呢?

  「影,暗應該到渠南了吧?」殷慈墨問。

  「若無意外,應該到了。」一道聲音回道。

  「希望一切順利。」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49 AM

18、第十八章

  炎熱的午後,屋外的柳樹懶洋洋甩著尾。屋內因四角放了冰盆,倒顯得涼快許多。臨窗大炕早已鋪上了涼席,謝意馨姐弟倆人都愛窩在這炕上,各據一方。

  謝意馨靠在軟枕上想事情,目光時不時會掃謝覓瀚。小傢伙握著筆一筆一畫地描著紅,模樣認真,許是累了,握筆的姿勢沒之前正確。

  「累了就歇歇,握筆的姿勢一定要准,別歪歪扭扭的。」謝意馨拿出帕子給他擦了擦鼻頭上的細汗。

  「還有兩個字,描完就歇。」小傢伙仰著頭,奶聲奶氣地道。

  謝意馨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就在此時,春雪挑開簾子進來,「小姐,剛才小丁來說我哥有事要稟報。」

  「嗯,你去領他進來吧。」

  沒一會,春雪便把她哥領了進來,謝意馨讓春雪把謝覓瀚抱到院子裡玩會。

  「我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謝意馨不打官腔,直接就問。

  她要在渠南的重災區開一家醫館,這是在最初想起這場大水災的時候便下的決定。

  災難財是最好發的,這個道理她是向殷家學的,君不見,每次特大災難之後,殷家的鋪子田產莊子都大幅增加麼?

  上一世,謝意馨不喜殷慈墨此人,加上後來隱約知道了朱聰毓的心意,對她的事一向都是迴避的,能不聽就不聽。殷家的事,就算知道也不會往深處想,她總覺得想得深了自己會更痛苦,就是這種逃避的心態讓她錯過了很多蛛絲馬跡。重生之後,她晚上睡不著時總是自虐地回想著前一世的點點滴滴,即便痛苦,她也勇敢地面對勇敢地審視。結果是可喜的,讓她發現了不少的門門道道。殷家擅長髮災難財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她開這家醫館旨不在發財,旨在替她二叔擦屁股,更重要的是為了避免之後發生的滅頂之災。

  朝庭此次募集到的災款雖然很多,但需要用錢的方面也多。首先就是糧食,因為水災發生時正是稻子抽穗的時候,這場洪水過後,渠南百姓幾乎是顆粒無收,等下一茬糧食能收穫最少也要四個月,這就意味著朝庭得管著災民至少四個月的口糧,這任務不容易。光糧食這一項,恐怕就得花掉大半的災款,還要給他們準備夏耕的種子等等,銀子是不夠花的。醫療這一塊,恐怕就算朝庭有心也無力了。這倒便宜她了,呵呵。

  當時她一決定好便開始著手佈置了,連同清荷宴引侍衛的事一起交給春景來辦。

  春景此人,能力不差,至少不比她奶嬤的兒子林同差,只是上一世的自己的確是個看重外貌的,而春景正是因為相貌醜陋不被重用的。現在她是不敢也不願意拿奶娘母子當心腹了,只好啟用春景了。現在看來,她的決定還是很正確的。

  「京城和京城周邊的藥鋪有倉庫存放藥材的都被我們搬空了,特別是主子你說的板藍根夏枯草野菊花之類的,要得特別多。如今各大藥房的掌櫃見著我們的人都直搖頭,說沒有多的藥材賣給我們了。」說到最後,春雪的大哥春景都搖頭失笑,「對了,主子你給我的銀子就剩下兩千多兩了。」說著,春景便要起身拿銀票。

  「這些銀子你暫時留著吧,一會我還有事讓你做。」

  聞言,春景喜滋滋地坐下。

  「那大夫呢?請到幾個人?」開醫館不能沒有大夫,醫者父母心,她相信會有大夫願意為災民們做些事的,所以謝意馨讓春景著人打聽一下,看有沒有願意去渠南幫忙。當然,這不是無償的幫忙,她是會付工錢的。

  「大夫請到三個,分別是孫仲明孫大夫,周通周大夫,葛發生葛大夫。因為孫大夫本來就是渠南人,我們一上門說明來意,他便二話不說應了下來。而周大夫與葛大夫都是醫德極好的大夫,一開始他們家裡人並不同意,後來聽我們說只需要去兩個月,這才答應了。」

  謝意馨笑笑說,「這事你辦得不錯,春雪,一會你哥走的時候拿十兩銀子給他。短短幾天在外面東奔西跑地辦了那麼多事,不容易。」

  春景興奮地直搓手,倒不是為賞錢,而是因為得到了謝意馨的肯定,嘴上卻一個勁地說不用不用。

  「小姐,你有差事儘管使喚他,不用給他賞錢的。」春雪也被謝意馨的大方嚇了一跳,十兩銀子啊,相當於她五個月的月錢了。

  「別推辭了,也是你差辦得好,這賞銀你當得!再說了,就算你不要賞銀,你外面那些兄弟的人情不需要打點?」

  春景想了想,便不再推辭。

  「你今晚回去歇一晚,明天就啟程趕往渠南。我需要你盡快把醫館開起來,不管你是盤下人家的舊醫館也好,買下新鋪子也罷,總之,速度要快。」說話間,謝意馨起身,到書案上拿了一封信遞給他,「這封信你拿著,到了渠南那邊先去拜訪我二叔,我已在信中請他關照一二,到時若有處理不了的事你就去找他。」

  春景接過信,慎重地點頭,「那些藥材?」

  「那些藥材你先不用管,過幾日我自會安排人送到渠南,還有孫仲明三位大夫。」後天,護衛隊便會押著用救災款買到的第一批糧食南下,護衛隊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她只需要安排人押著藥材墜在後面即可。

  聽了謝意馨的安排,春景放心了。

  「明天我有事,你不必過來辭行了。如果有什麼意外,我會派人通知你的。」

  春雪在一旁聽了,明白小姐說的是去求援基金會幫忙的事,暗自提醒自己明天要早點叫小姐起床。

  謝意馨打發春景回去後,把整件事情想了想,發現還有點手尾需要佈置。她又算了算,今天恰好是陳太醫來府中替她祖父祖母請平安脈的日子,她起身決定去一趟崇德園問陳太醫要幾張夏日涼茶方子。

  次日,因惦記著求援基金會的事,謝意馨一大早便起來了,粗略用過早飯之後,她便來到前院。

  謝意馨是最早的一個,她到了後,她堂弟謝名遠才由二嬸管氏領著過來。管氏一個勁地念叨著讓他出門後注意這個小心那個的,謝名遠早聽得不耐煩了。見到謝意馨,立即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

  卻惹得管氏一臉緊張,忙喚道,「別跑那麼快,仔細摔倒。」

  看得謝意馨很無奈,管氏真是溺愛孩子太過了。

  管氏見到謝意馨,明白她是要一起去了,不贊同地擰著眉,卻是什麼也沒說。

  「大姐,我們什麼時候出門?」謝名遠問。

  「等祖父出來咱們就出門了。」謝意馨回道,本來她祖父除非皇帝傳召,要不然都不必上朝了的,只是近段時間因為渠南那邊的事,才才恢復了日日上朝。只是祖父他畢竟年紀擺在那了,不年輕了,近日的操勞讓他明顯很疲憊了。謝意馨琢磨著晚上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和祖母說說,多弄些湯湯水水給祖父補一補才行。

  「祖父出來了。」

  謝名遠興奮的聲音打斷了謝意馨的神遊。

  兩人請了安,謝老爺子領著兩個孫子來到大門外,馬車早已準備妥當。上了馬車,又去她大伯公家接她兩個堂哥——謝沛晨和謝瑾博。

  等人的過程中,謝老爺子甚至還當謝意馨小時候般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委屈你了。」

  謝意馨搖搖頭,笑笑。祖父這樣,她自然知道是為哪般。此次去求援基金會幫忙,謝家除了三個嫡系男娃必須去幫忙之外,女娃就謝意馨一人了。其他姐妹均被她們母親以不宜拋頭露面為由拒絕了。其實事情沒有他們想得那麼嚴重,大昌民風開放,只要不做那狗且敗德之事,偶爾在公眾處露露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也有些家族會介意就是了,端看各人怎麼想了。

  只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的。此生,謝意馨於姻緣之事看得極淡,在她看來,如同溫家上一代家主溫儒晴一般也很不錯,即便一生不嫁,亦活得瀟灑快意。只是謝意馨沒想到,計劃遠沒有變化快,姻緣來時擋都擋不住。

  謝老爺子先把幾個孩子送到光德坊東南隅的京兆尹衙門前,叮囑了幾句讓他們好好做事,才慢悠悠地去上朝了。

  謝意馨四人剛下馬車,便有衙役迎了上來。

  就在這時,一輛青頂馬車朝他們這邊駛過來,謝意馨認出這是金家的馬車,便示意幾個兄弟等一等。

  馬車下來兩個人,謝意馨意外地挑眉,身體一向不好的表哥也來了?

  金蕭柯小胖子一見到她,眼中一喜,下一瞬,卻臉一扭,哼了一聲。

  謝意馨失笑,敢情還在記恨清荷宴那天的事呢。

  兩方人見了禮,「表妹也來了?」金從卿在此處見到她,略顯意外。

  「是啊,表哥身體不好,不也來了嗎?」謝意馨笑咪咪地道。

  金從卿眼睛微微一瞇,隨即笑開,「是啊,難得能為百姓做點事,再怎麼樣也得來的。只是表妹半年不見,似乎變化多矣?」

  她這個表哥呵,總是那麼聰明難糊弄。

  「人活到一定的數歲總要懂事的,總不能一輩子都懵懵懂懂不知輕重。」謝意馨輕聲說道。

  金從卿眉頭微皺,她被欺負了?要不怎地能說出這番話來?是誰呢?他不著痕跡地將她的三個兄弟觀察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一定有發生什麼事,看她性子都變了。他決定把這問題先擱一旁,晚點再查查怎麼回事。

  他們金家一向人丁單薄,算起來,他上面沒有兄弟,下面也只得一個弟弟和一個表妹。雖然不常見,但他還是很疼這個表妹的。至於表妹與弟弟間的不合,在他看來,表妹與弟弟之間的爭吵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小打小鬧罷了,大了自然知道愛護手足了。但表妹被外人欺負了就是不行。

  「哥,我們進去吧,別堵在門外了,進去說話也一樣的。」小胖子是個急性子,見兩人磨磨蹭蹭的,不滿了。

  「好吧,咱們先進去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0 AM

19、第十九章

  機靈的衙役快步上前,將他們領到衙門大堂。

  謝意馨以為他們來得算早的了,卻不料這些小子姑娘們來得更早,而且每個人的情緒似乎都很亢奮。謝意馨覺得大概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吧,覺得新奇吧。

  粗略環視了一圈,她發現該來的都沒落下,大小世家名門望族官場新貴,總的來說男多女少。謝意馨注意到女孩子裡頭不泛大世家的嫡女。大概是知道今天有事情做,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棄了錦衣華服,穿了比較樸素的衣裳,姑娘們臉上的妝容也清淡了很多。

  而他們一行人的到來也沒多惹人注目,都是同一個圈子裡混的,誰不知道誰啊,再說了,今天幾位皇子據說也會到場,沒必要太過驚訝。

  他們一行人挑了個地兒邊聊邊等著三皇子他們的到來。

  地方不大,謝意馨杵在那,和表哥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謝意馨的目光倒是時不時地掃過全場,掌握著全場的動向,這是她嫁人後成為當家主母出去應酬後養成的習慣了,總能一心二用,一邊應酬一邊防範著意外的發生,以期能在意外發生時做出最有利的反應。

  期間有人過來招呼,他們也跟著寒暄幾句。今兒算是他們這個圈子這一輩人中來得最全的一天了,看看連她一向深居簡出的表哥都趁著今天出來透氣就知道了。不過她倒沒有如那些小世家子弟一般趁機四處結交,對他們來說太掉份了。不見那幾家大世家的人都不怎麼動麼?其實十大世家裡,除非有世仇的,要不然大家在面子上都很過得去。

  在這個圈子裡,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他們小一輩的友情重要卻又不是那麼重要,真遇上家族利益上的衝突,友情大概都得委屈讓步。等他們能當家做主經營的關係網,情況會有所不同。這些都是謝意馨經歷的,謝意馨看得很清楚,現在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四位皇子帶著兩位公主到了。

  謝意馨看著一眾出色的皇子皇女,眼神一閃。周昌帝是個好皇帝,也是一個好父親,每位皇子在幼小之時都得到了他精心的保護及至成年。所以這一代的皇子成活性很高,除了二皇子死於疾病之外,宮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及六皇子都站住了也成年了,往下還有兩位年幼的皇子。而公主也生了八位,站住了五位。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成年後的皇子爭鬥得猶為殘酷。及至君景頤登基,皇子中也僅僅只剩下五皇子君南夕與遠在封地的六皇子了。即使五皇子因早產,身子不好,也避免不了這個漩渦。倒是六皇子因禍得福,因早年傷了腳成了跛子,早早求他父皇封了王去了封地。

  就在謝意馨走神的空檔,場面安靜下來。

  君景頤朝自己兄弟行了個拱手禮,然後走上台前,掃視了全場一眼,笑道,「大家今天都來得挺齊啊。本——」頓了頓,「我也長話短說吧——」

  謝意馨諷刺一笑,君景頤想自稱本殿下吧,卻臨時改口了,大約為了顯示他親和的作風吧。上一世沒登基前,他和那些有用之人哪個不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地的。可是裝的便是裝的,想想他登基後,最大大咧咧沒大沒小的那個人下場也最慘,嘖嘖。

  不知感應到什麼,說著話的君景頤眉頭一皺,眼神朝他們這邊看來。謝意馨知道他素來是個敏感的,當下眼睛一眨,褪去所有的情緒,只剩下平靜,直直與他對視了一眼,一點心虛也無。然後她撤開眼,卻不料與君南夕的視線撞個正著,他向來溫和的眼中透著一絲笑意及瞭然,謝意馨一愣,反射性地一低頭。

  「怎麼了?」金從卿心細,一下子便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沒事。」

  台上君景頤已經廢話了一會,正說道,「大家都知道,救援基金會是殷家大小姐提出的,如何運作,相信她比咱們這些外行人多知道一些。所以我請求了父皇,由她來統籌安排一應事項,父皇也同意了。下面由殷小姐來安排。」

  這個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不過還是有不少人感到不痛快,憑什麼要讓這麼個小門小戶出來的人來安排他們?

  謝意馨倒是明白他的用意,如今皇子皆已長成,殘酷的鬥爭已經揭開帷幕。今天這麼多皇子都在,君景頤自然要避其鋒芒,若他放任自己在上面表現,讓這些哥哥弟弟怎麼想?為了一時的快意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得不償失,君景頤不會這麼幹,他精明地把事情推給了殷慈墨,也算合情合理。

  殷慈墨上台,假裝不知道那些人的不服氣,公事公辦地開口,「承蒙皇上厚愛,把這一攤子事交給我,我自會盡力做好,還請大家配合一下。昨天皇上已經張榜告知有意捐助物資的百姓,讓他們把東西拿到城煌廟那裡上交。我們今天要做的事情便是將百姓捐贈之物登記造冊。」

  「這麼簡單啊。」

  「還以為是什麼重任呢。」

  不少人失望地嘟嚷。

  殷慈墨等下面的聲音小了之後,才繼續,「事情不多,就是比較繁瑣。城煌廟那邊的場地已經佈置妥當,現在呢,是分組時間。咱們這裡一共有六十七人,需要分成四組。」

  「什麼,還要分組?」

  「怎麼分啊,不會是抓鬮吧?我不要啊,萬一和討厭的人分到一組怎麼辦?」

  「現在,給一刻鐘的時間,你們先自行分組,如果人數相差不大,就不變動了,否則,則要做出相應的變動。」

  從分組這點看,殷慈墨做得比較合情及順應民意,手腕也比較靈活。要像那些官員給百姓委派任務,哪個不是簡單粗暴的。

  殷慈墨話音一落,眾人就開始活動起來了。

  「大堂妹,你覺得我們應該找誰並成一組?」大堂哥謝瑾博過來問謝意馨的意見。

  謝家本就是靠著她祖父撐起來的,而她伯公則是沾了祖父這個兄弟的光才在朝中混了個不錯的官職。此時謝瑾博過來找她商量表現了對她祖父這一支的尊重,謝意馨自然也不會拿大。

  「秦家和湯家吧。」如今謝家秦家湯家因為三位老爺子聯名上書一事,進入蜜月期,想必兩家也是樂意和他們組成一隊的。

  「那我領著遠哥兒過去和他們說說。」

  「也好。」

  「大哥,大堂妹,我們能和殷家組成一隊麼?」謝沛晨急切地追問,雙眼充滿了期待。

  謝瑾博皺眉,看了一眼那頭明顯很熱鬧的殷家,搖頭,「不行。」

  「為什麼?」聲音滿是失落。

  謝意馨凝目仔細地打量了謝沛晨一眼,沒錯過他眼中的戀慕,她的心一沉,沉聲說道,「你忘了我們謝家與殷家不合的事了?」

  「可是那都是上上一代的事了,為什麼我們這一代不能重歸於好?」謝沛晨倔強地道。

  謝意馨看了大堂哥一眼,謝瑾博點點頭,暗自歎了口氣,拉著自己弟弟到一旁嘀咕了幾句。

  不知道說了什麼,謝沛晨總算沒鬧了,只是有點無精打彩。

  謝意馨瞧了一眼,沒理他,也不去安慰。她這二堂哥太想當然了,讀書讀傻了。人家殷家恨他們入骨,真以為平靜了些年,人家就能放下麼?人家不過是伺機而動罷了。自己不防範,還把脖子洗乾淨了送上去,這不是傻是什麼?

  說起謝家與殷家的恩怨,其實一直也沒被謝家人放在眼中,要不然上一世也不會輸得那麼慘。可殷家人不一樣,他們牢牢記在心中,不曾忘卻一刻。

  說起兩家的恩怨,其實是殷家老頭殷憲珂對他們家老爺子一直有瑜亮情節,當初跟著太祖君無威打江山之時,兩人都以足智多謀稱著,不過她家老爺子性格溫和,在不觸及底線一般都很好說話,而且不拿喬。別人有事相問的時候他也幫著出個主意什麼的,當時追隨太祖的眾將士都願意親近他。殷憲珂就不行了,心眼小,睚眥必報,人家請他幫忙,他都擺足了姿態,人緣一度不好。其實就連君無威本人也是偏向謝老爺子這邊的,只是當時人才難得,也沒表現得太過偏心。

  隨後謝老爺子幫著太祖一計定江山,在太祖心中的份量就更重了。

  後來建立大昌後論功行賞時,殷憲珂看中了如今的謝家大宅,覺得這宅子風水好。卻不料這宅子被太祖賜給了謝家,當時自家老爺子都意外不已。後來自家老爺子隱約明白了太祖的做法,無非就是平衡那一套罷了。可是殷憲珂不明白,大約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意面對而已。一直以來,殷憲珂都被自家老爺子壓著一頭,所以他很不服。他也一度覺得是謝老爺子在太祖面前說了什麼奪他所愛,再加上後來他的妹妹麗妃殷蘊竹因為陷害謝意馨的姑婆謝卿塵流產而被太祖賜死,因此殷憲珂更是恨謝家入骨。

  其實謝家的實力比殷家強很多,謝老爺子一開始時也不是不想除掉這附骨之疽。只是太祖與現在的周昌帝都是朐中有丘壑之人,他們擅長平衡之術,絕不願意看到平衡被打破,世家中有一家坐大。如果謝家一動,得罪的就是當朝皇帝,這才是謝老爺子一直按兵不動的原因。而且這些年來殷家也挺隱忍,除了拿一些事來噁心噁心謝家,倒也沒有做太出格的事,所以謝老爺子也只是暗中防範。

  只是安逸使人怠惰,看看如今謝沛晨的樣子就知道了。

  「表妹,我們一組吧?」金從卿含笑相問。

  「好。」謝意馨欣然點頭。

  從他哥說出那句話後,小胖子一直在偷瞄謝意馨的反應,見她似乎很高興,也沒有像之前一樣,看著自己皺眉不已,最後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當下整個人都高興起來,卻不料高興過頭,直直對上了謝意馨平靜的雙眸,當下臉一撇,哼了一句,「哼,別以為我願意和你一組,是大哥拉我,我才勉為其難的。」

  看著小胖子死嘴硬的模樣,謝意馨無奈地說了一句,「是,你不是自願的。」

  小胖子這才高興起來,「你知道就好。」

  說話間,謝瑾博與其他三家已談妥了並成一組的事,沒出意料,秦家與湯家都同意了。

  秦家那邊,謝瑾博走後,蔣致行給了秦熙從一拳,「你這傢伙,不夠意思,咱倆什麼交情,竟然拒了我的邀請和謝家並組。剛才沒看到我給你使的眼色?」

  「本來就是謝家的人先開口的,誰叫你慢了一步呢。」秦熙從好整以暇地道。

  話雖如此,但蔣致行仍能看出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我告訴你,殷家答應和我們並組了,你可別後悔。」

  秦熙從眉頭微微一皺,卻說道,「行了,你也趕緊回去吧,時間快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1 AM

20、第二十章

  時間一到,殷慈墨看著台下各據一方的四組人員,柳眉微蹙,秦謝湯三家組成的第三組明顯比黎左李三家組成的第四組人員要多。

  大家也注意到了,只是都不吭聲,明顯想看好戲,就想看看殷慈墨怎麼處理,要知道這幾家都是不好惹的啊。

  「既然已經初步分了組,現在呢,說說四位皇子及兩位公主的分配。」

  眾人靜默,殷慈墨瞅了一眼繼續說道,「四位皇子會通過抓鬮的方式分配到各組,剛好每組一人。兩位公主就隨意,想進哪組就哪組。」

  說完,她揮手示意,便有人捧著一個小箱子上前讓皇子們抓鬮。

  眾人目光刷的看向皇子公主所在的地方。大皇子粗獷豪爽,三皇子寬和仁厚,四皇子熱情直率,五皇子溫和淡然,六皇子沉默。七公主和八公主也不錯。

  大家都是年輕人,雖然家教甚嚴,但到了此時也不免興奮起來,小聲嘀咕著。

  「啊,皇子才是身不由已的人啊。」

  「我希望大皇子和我分到一組啊。」

  「要是三皇子能和我們四組就好了。」

  「五皇子,五皇子,來我們這組吧。」

  「四皇子,你一定要抓到二號啊。」

  沒一會,抓鬮結束。結果並未打開,而是放到了殷慈墨面前。

  大家殷切地看著殷慈墨,就等她公佈答案了。殷慈墨看了看天色,也不囉嗦了,手直接伸向那些紙團。

  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慢著!」

  眾人尋聲看過去,發現出聲的人是四組左家的左霜,此人一向與殷慈墨不對付。

  「剛才你說如果各組人數相差不大,就不變動了,否則,則要做出相應的變動。你看看,現在四組人數不均,比例嚴重失調。第一組第二組我就不說了,第三組可比我們第四組多了四個人,你看怎麼辦吧。」

  眾人一數,喲,可不是嗎?

  君景頤心一緊,目光一閃,手不斷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綠指板。今天的安排,也算是計劃中的一部分,目的便是推殷慈墨上位,此事如果成了,在他父皇那能加分不少。只是,他也預料到這關不容易過。今天來的人那麼多,不可能不分組。如果是抓鬮分組,一定很多人有怨言,雖然可以拿皇帝來壓著他們,終究會得罪很多人,此法不妥。那只有自由分組了,如果每組的人數不太離普,估計殷慈墨也不想管。如果太離普了,再看情況,如果情況允許,還可以適當殺雞儆猴豎立一下威嚴。而殷慈墨走的每一步都和他預料中的差不多。

  可是結果出來了,十大世家裡的人似乎都平分到了四組裡面,再加上人數多的那一組是秦謝湯三家合併的那一組,如果是他,他也不想管了。畢竟如果每組都調動一下人數還好,只動一組,這不是擺明了打人臉嘛。被動的那一組肯幹才怪呢。這三家如今風頭又正健,哪個腦子進水才會動。殷慈墨也是想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吧,卻不料左霜跳出來和她唱反調了。

  現在,機會他也給了,他也想看看她會怎麼做。若是沒別的辦法處理好,還怕這怕那連衝上去的勇氣都沒有,這般無能的話,就別怪他了。這般一想,君景頤眼中劃過一抹陰冷。

  殷慈墨平靜地看著左霜,嘴角牽起一個弧度,顯得意味深長,「那好,咱們先來處理這個問題。」隨後,她移開目光,落在某個點上。

  有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她正看著金家那個小胖子。

  小胖子站得離三組遠遠的,正專注地玩著手中的九連環,全然不知別人已經盯上他了。

  金從卿眉頭一皺,欲上前將他拉進來。不料,衣擺被人拉住。他一側身,發現是表妹拉著自己。

  謝意馨衝他眨了眨眼,金從卿再看一眼在外圍的弟弟,歎了口氣,罷了,既然這丫頭想玩就讓她玩吧。反正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別人能欺負得了才怪。

  「第三組中有人願意去第四組的嗎?去的人不用多,就兩個吧。」殷慈墨平靜地問。

  可是沒人動。

  「金蕭柯,你去第四組吧。」金蕭柯去了,金從卿自然也會去的,這樣就解決了。

  喲,這姓殷的膽子真肥,對上金家和謝家了啊,眾人看興更濃了。

  小胖子一聽火燒到自己頭上,把手上的九連環一扔,不幹了,瞪她,「要你多管閒事!我不去,誰愛去誰去!」說完就往自家大哥和表姐走去。本來小胖子有自己的打算,就想離遠一點,一會出發了故意不走讓表姐說兩句好話哄他的,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可恨。

  殷慈墨臉色一黑,是誰說他們兩人不合一見面就恨不得掐起來的?不過,這樣更好。於是她面色一冷,「如果沒有去別組的意思,那就規規矩矩地站好,別離得那麼遠,讓人誤會。」

  她接著道,「你們三組的頭領是誰?還沒有?那就趕緊選擇一個出來,其他三組也一樣。然後第三組的頭領自己挑兩個人出來給第四組吧,自己組的成員自己瞭解,省得我來挑人還被人說多管閒事。」

  眾人無言,同情地看著第三組成員。這殷慈墨真敢啊,拿這三家開刀不說,還直接當了甩手掌櫃,讓他們窩裡鬥。誰做了頭領誰就得推兩個人出去,推別人的人吧,招人恨,推自己人吧,豈不叫下面的人寒心。人一心一意跟著你,這點小事都扛不住,以後真遇上什麼事,他們這些小兵小蟹還指望得上你?

  不得不說,殷慈墨這一招真陰險。偏你又不得不聽話,誰讓人家拿著雞毛當令箭呢。

  秦熙從、湯懷韜、謝意馨三人面面相俱,湯懷韜開著玩笑,「要不,咱們抓鬮?」

  「我來吧。」謝意馨主動將這事攬了過來。抓鬮什麼的,傷感情,況且她還有自己的打算呢。

  「有把握嗎?」湯懷韜問,秦熙從也看向她,兩人眼中都有淡淡的欣賞。謝家人挺厚道,遇事也勇於承擔。

  金從卿也看了過來,眼中有淡淡關懷。

  「放心吧。」

  上一世倒沒有發生分組不均的事。那時她帶著情緒,基本不怎麼理事。再加上那時繼殷大小姐在清荷宴的耀眼表現之後殷崇亦獻上救災三策,殷家一時之間風頭無兩,世家也要避其鋒芒,然後就沒謝家秦家湯家什麼事了,十大世家的勢力基本沒發生什麼改變。現在卻不同了。

  謝意馨上前幾步,「殷大小姐這麼為難我們三組是想做什麼?如果非要這麼做,倒不如一開始就抓鬮,這樣就算分到哪一組,咱們都認了。可是你前面讓我們自己自由並組,我們沒意思,而且大家剛才還讚你民主寬和做事靈活來著。可是這結果呢,你又不滿意,非得讓我們分兩個人出去。前後不一,到底為的是哪般?難道除了從我們這裡分人就沒別的辦法了麼?」殷慈墨做事周密,現在他們遇到的這種情況不難遇見,謝意馨就不信她沒有後手。後面一句直接堵住了她的後路,有別的辦法就趕緊說出來,別想留到關鍵時候顯能了。

  殷慈墨一噎,看向謝意馨的目光晦暗不明。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已經知道了她另有準備?不可能!但她畢竟是經過事的,察覺不對時立即調整自己的心態,見謝意馨那番話已經挑起了眾人的不滿,立即誠懇地道,「此事的確是我考慮不周,只是事已至此,爭辯亦無益。我只問一句,對於我剛才的安排,你是做還是不做,給個准話吧。」最後一句,是對謝意馨說的。

  如此逼迫,謝意馨越發肯定她留有後手的猜測。照她的話做,無異於自打耳光,不做,雖然稱不上是抗旨,但皇上與三皇子臉上肯定不好看。而謝家也給人留下囂張跋扈藐視皇權的印象。怎麼選,都是自毀根基。

  殷慈墨的後手會是什麼?謝意馨從剛才就一直在想,如果她是殷慈墨,她會希望謝家這邊如何選擇?利益最大化的話,應該是希望謝家反抗她的,可是如果謝家這邊一鬧,局面一僵,豈不是顯得她殷慈墨很無能?所以她一定是準備有解決僵局的辦法。謝意馨的腦子快速地轉著,僵局的最初及關鍵無非是人數不均,人...突然,謝意馨眼中一亮,是啊,雖然今天來了不少圈子裡的人,可是畢竟沒有來齊嘛。殷慈墨後面準備了幾個小世家的人湊個數,完全是可能的。

  謝意馨暗自搖頭,可惜了,這個後招得在自己家反對的時候才用得上。其實她真心希望能讓在座的見識一下殷慈墨算無遺漏的本領啊。

  敵人厲害不怕,放在明面上,總有牽制的辦法,就怕用計的時候忽略這麼一個有實力的敵人,讓他隱在暗處,這樣的變數就大了。

  上一世,謝家能壯大至後來無人能壓制的盛況,後期是離不開新君的支持,前期嘛,就是隱藏得非常好了。除了最初為了取得周昌帝的重用高調過一下之外,後來行事一向都很低調隱秘,隱在暗處放冷槍謀取利益了。這一世,殷家針對謝家的做法同樣很隱秘,如果不是謝意馨重生了,恐怕在渠南水災一事上還得吃大虧的。

  若是今天能讓他們見見殷慈墨的本事,就真是太好了。只是這樣做的代價太大,謝意馨也只是想想而已。

  「表哥,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支持麼?」扯了扯金從卿的衣擺,謝意馨悄聲問。

  「當然。」金從卿看了她一眼,認真點頭,眼中有了然與信任。

  謝意馨點頭,示意她明白了。

  「殷大小姐真沒更好的處理辦法了?」謝意馨再次確認,容不得她避重就輕。

  殷慈墨咬牙,「沒有!」

  「那真是太可惜了。」謝意馨搖頭,「第一組十六人,第二組十七人,我們這組二十人,第四組十四人。我們矛盾的開始無非就是人數不均罷了,我表哥身體不好,表弟又肥又不知事的,都做不了什麼事。」其實謝意馨沒說,看著小胖子使喚著胖胖的身子努力卻笨拙的做事卻被別人暗中嫌棄厭惡的時候,她的心有點酸澀。

  「我們三個就退出吧,這樣人數就差不多了。」就算如此,前三組仍比第四組人多,但殷慈墨敢拿前三組的人開刀嗎?

  小胖子一聽她嫌他肥,立即瞪她,圓圓的眼睛呈生氣狀,卻沒有立即發作。

  謝意馨安撫地衝他一笑,然後揉著他的腦袋。

  小胖子認真地看著她的眼,見她眼中沒有嫌棄,一愣,疑惑地看著她,但還是扒拉下在他頭頂做怪的手,鬱悶地瞪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表姐。

  鴉雀無聲,眾人沒想到竟然還能這樣。不少人崇拜地看向謝意馨,這人腦瓜子咋長的,怎麼能在短短一刻鐘不到的時間裡想出這麼個方法衝出殷慈墨設置的陷阱。

  秦熙從、湯懷韜、溫鳳和等世家年輕一輩的領頭人相互對視,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驚訝以及對謝家大小姐的機智回應的讚賞,謝意馨,果然成長起來了麼?

  「謝大小姐,這樣不好吧?」殷慈墨一臉為難。

  謝意馨淡淡地說道,「沒什麼不好的,我幾個哥哥弟弟完全能代表謝家行事。再說,今天城煌廟那邊一定很熱鬧,你們就容我們仨偷個懶吧。」說到最後一句時,謝意馨行了個拱手禮,惹得大家善意地笑了。

  一直不高興的小胖子聽到這話才又高興起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2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4:08 AM 編輯

21、第二十一章

  殷慈墨很後悔,早知道她直接解決第四組的問題,而不是節外生枝去招惹第三組了。她手上早就準備有幾個小世家的人,也還算拿得出手,剛才左霜說話時,直接把那幾個人塞給第四組就沒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剛才的機會實在太好,她捨不得放棄。只是現在謝意馨這麼做,真有點讓她騎虎難下。真讓她走了,就顯得自己辦事不力了。

  君景頤的臉很黑,暗怪謝意馨不識大體。他在父皇面前誇口要辦好的事,被她這麼一攪和,變成差強人意了。

  君南夕看了他三哥一眼,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卻啥動作也無。眉頭微皺,這個時候必須得有個人出來打圓場,作為皇子,在那種場合總得發出聲音的,要不然在場的世家子弟會怎麼看待皇家。前面之所以不出聲,也是身份使然。作為上位者,自然是不喜歡下面的人抱成一團,鬥爭是允許的,只要不過分。再者,這樣的結果對謝金兩家也不好,上面的人想著他們機警的同時,也會記著他們的離經叛道。

  謝意馨三人說完話還沒走,就是在等,如果他們再不出聲,就是默許了這種情況的發生。君南夕看向他大皇兄,大皇兄衝他搖搖頭,四皇兄垂著眼看著手中的折扇,想來也是不想管這事了。

  「且慢——」一直靜墨的君南夕出聲了,他笑笑說道,「今天我們的目的是幫著老百姓做些事,又不是邊城將士點兵,不必如此一板一眼嘛。」

  殷慈墨以為他是專門為自己解圍的,衝他感激一笑。

  「五弟說得不錯,咱們還沒開始呢,就讓人退出,不太好看啊。」君景頤附和。

  「就是啊,我覺得這樣兆頭不好。」

  其他人見皇子們都表態了,也紛紛出言相勸。

  「這樣吧,謝大小姐和金家兩位少爺仍呆在第三組,第四組若是缺人的話,直接和我說吧,我去衙門抽幾個人來幫你們。」君景頤好言相勸,目光落在第四組,看不出情緒。

  左霜明白這是三皇子的警告,不能再鬧了。當下哼了一聲,撇過臉去。

  謝意馨淡淡一笑,「這樣啊,也好。」

  金從卿也明白,三皇子等人出來打圓場了,剛才的事便作罷了。

  小胖子一直是怏怏不樂的。

  「接下來看看我和大皇兄及兩位皇弟都被分配到哪一組吧,我也很好奇呢。」君景頤這一句打破了有些低迷的氣氛,眾人又高興起來,期待地看向台上。

  殷慈墨手腳麻利地揭開結果,「大皇子抓的是第一組,三皇子抓的是第三組,五皇子抓的是第四組,六皇子抓的是第二組。」

  好嘛,她和君景頤又湊一塊兒去了。看著走過來的君景頤,謝意馨默默撇過頭。君景頤許是惱她之前的事,到了第三組後一個勁地拉著秦家湯家的人說話,就是不怎麼理會她。謝意馨聳聳肩不在意,落得清閒。

  隨後殷慈墨又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便宣佈可以出發了。

  謝意馨抬腳欲走,卻發現走不動,低頭,發現一隻胖手緊緊拽著她的衣擺,一看,發現小胖子正倔倔地看向別處,就是不看她。

  謝意馨示意他們先走,金從卿含笑看了一眼後也跟在眾人身後慢悠悠地走了。

  謝意馨歎氣,「怎麼不走?」

  「你剛才說我肥。」悶悶又倔倔的聲音傳來。

  謝意馨瞄了兩眼那隻手背有兩肉窩的胖手,不肥麼?「嗯。」老實承認了,確實是她說的。

  靜默,小胖子抓著她衣擺的肉爪子鬆了鬆。

  「不過肥得圓圓的,很可愛,遠遠就能認出來。」謝意馨補充了一句。

  「嗯。」小胖子嗯了一聲,鼻音重重的,看著自己圓滾滾的身子,可愛麼?

  沒多久,噔噔噔,小胖子衝了出去,沒聽見身後有動靜,回頭,瞪她,「發什麼呆呀,還不趕緊跟上!要小爺等你麼?」

  謝意馨搖頭失笑,衝他嚷了一嗓子,「沒大沒小的,別忘了我是你表姐。」

  「哼。」小胖子哼了一聲,沒轉身,腳步倒是放慢了。

  果然還是孩子哪,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眾人浩浩蕩蕩地往城煌廟那邊去,謝意馨兩人就像兩條尾巴掛在後面。城煌廟離京兆尹衙門只有兩條街,左彎右拐,不到一刻鐘眾人便到了。

  場地已經佈置好了,四個大布篷錯落有致,裡面還擺了一溜的桌子。四組人馬各挑了一個進駐。

  城煌廟他們所在這條主街已經戒嚴肅清,此刻安安靜靜的。在明在暗的衙役們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時刻注意著看看有沒有異常的人,今兒的六七十人各個都寶貝得緊,少一根汗毛他們都吃不消啊。

  巳時一到,兩邊的百姓被放了進來。進來的人多為大叔大嬸,手中都提著東西。在衙役的引導下排著隊。

  謝意馨他們這一組的人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人負責檢驗物品是否得用,一部分人負責記錄,剩下的人負責整理以及把這些物品弄到外面的車上。捐贈的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半舊不新的衣服和鞋子,有些磨損的農具,甚至連罈罈罐罐都有人捐。

  一開始他們還很驚奇興奮,因為他們發現好多東西他們都不認識,。漸漸的,情緒平穩下來,卻發現這活有點無聊了。不過好在大家都挺自律的,不會因為無聊就擱挑子不幹。

  不說謝意馨他們這些人,百姓們得知今天統一收集捐贈的物資,有心的早早就整理了東西提過來上交。一來到路口發現有衙役巡邏之時還有點畏縮,可衙役只是上下瞅了一眼便讓過了。漸漸的,百姓們的膽子大了起來。

  「那個很眼熟啊,好像是蔣家二少爺,去年我在房山的莊子裡見過的。」

  「你吹牛的吧?就算你真見過蔣家二少,但人家怎麼可能到這兒來嘛。不過這些孩子真是俊啊,要是俺家的兒子閨女還沒成家——」

  「美得你,你這想法趕緊打住,這些人一看就氣質不凡,哪能和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扯上關係?」

  「你們也覺得眼熟?巧了,你們看看那邊那位,像不像大皇子?以前祭天的時候曾遠遠見過一回的。」

  「還有還有,那位,看到沒,真像林大人的長子——」

  大叔大嬸們這麼一交流,心中大駭,乖乖,原來這些來幫忙收取捐贈物資的身份都不簡單啊。繼而便是滿心的感動,深感皇恩浩蕩,覺得能活在當朝,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有這麼關心百姓的皇帝和朝庭百官,他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這麼一想,都暗自決定回去看看家裡還有什麼能用卻用不上的東西,全部搬來!嗯,新納的那雙鞋子本來是留給自己穿的,現在一咬牙,捐了。不少人在心中都這般琢磨著,明白他們的身份,大爺大娘們越發自覺地排起隊了,不吵不嚷,說話也輕聲細語的。

  「那個,是殷家的大小姐啊,去年施粥的時候她親自來了,我們大孫還得了一碗她親手盛的粥呢。」一位大嬸神色激動地說。

  「真的?聽說這殷家大小姐可了不得,聽說她向皇上獻了三策,解決了救災銀錢不足的問題,解救了渠南千千萬萬的百姓啊。」她旁邊一位大叔眼睛一亮,神情欽佩不已。

  「當真是活菩薩一個。」

  「走,咱們去那邊排隊。」

  「不,我不去,我就在這,我大孫子現在進的學堂還是謝家捐錢修葺的,我要留下來給他們長點臉。」另外一位大嬸昂頭挺胸地說。

  前面幾個負責記錄的少年看著離去的幾個大叔大嬸臉黑黑的,沒多久,聽到那位大嬸的話又高興起來。謝意馨一邊整理著那些舊衣務,一邊聽著這些大爺大嬸們的話,心裡直樂呵,都是方興未艾的少男少女,有點爭強好勝之心是正常的。

  之前為了安全著想,他們這些人的身份也沒對外公佈。可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這些人氣質不同於普通人,再加上中間有那麼一兩個京城公子的熟面孔,恍然一悟,對他們的身份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其實皇帝也不指望他們做出怎樣的成績,只希望他們能為朝庭豎立一個親民的正面形象而已,現在就很好。

  「意馨,你說那姓殷的有什麼好的嘛,那麼多人衝著她去。」湯靜塵瞅了一眼第四組,發現人家那邊的隊伍的確比自己這邊的長,用力地甩了甩手中那件半舊不新的衣服,朝謝意馨呶呶嘴,「笑,笑得那麼歡,又不是賣笑的。」

  湯家這個丫頭年紀不大,正是活潑的時候,從剛才謝意馨主動站出來後就粘上她了。

  「別亂說,人家那是平易近人。」謝意馨接過她那衣服,低頭折了起來,「你也別灰心,也有不少人衝著咱們來嘛。」

  「就顯她能。」湯靜塵嘟著嘴不滿地道。

  謝意馨笑笑不接話,眼神卻一直不離她表哥與小胖子,還時不時地注意街道上的情景。

  「你在看什麼?」湯靜塵好奇地問,「我見你都往外瞧了好幾回了。」

  「沒什麼。」她能告訴她一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3 AM

22、第二十二章

    城煌廟的關卡處,幾名衙役認真盡責地警戒著,發現可疑的人立即上前盤問。

    「你說,裡面那些公子哥兒小姐們是怎麼想的,大熱的天不好好在家裡呆著,偏來增加咱們的活計,唉。」衙役甲抱怨。

    「慎言!」頭目瞥了他一眼。

    「是!」衙役甲滿腹牢騷無處發洩,只得無精打采地幹著活兒,「劉老頭,又出去倒夜香啊,今兒怎麼晚?」

    那劉老頭似乎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頭目也看了過來,衙役甲略解釋了幾句,然後直接對劉老頭說,「劉老頭啊,今天城煌廟這條路你怕是走不了了,繞道吧。」

    一時間,劉老頭不知所措了,手在腰間摸了又摸,仍是沒捨得,只是嘴唇動了動,愣愣地看著衙役甲,似乎沒反應過來。

    「今天是真的不行。」衙役甲也無奈,雖然知道不從這條路過的話,劉老頭可能要繞一個大圈,但這不是情況特殊嘛。

    「罷了,小四,你去檢查一下,沒異常的話就讓他過去吧。」頭目從劉老頭出現就一直在觀察,劉老頭剛才是想拿錢來孝敬他們的,只是後來都沒捨得,就是這樣,他才讓過的。如果劉老頭真拿出錢來,他肯定要上前仔細盤查一番的,畢竟倒一天夜香才幾個錢,為了過這條道竟然做賠本買賣,這樣的話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那個叫小四的衙役甲,也只是上前掀開了一角,發現上面全是『黃金』便捂著臉走開了,一揮手,讓過。

    只是後來,小頭目無比後悔今天的一時心軟。

    當謝意馨看到那輛倒夜香的推車朝這邊走來的時候,心驀然一緊,再看到離它不遠的金家兄弟,不由得大驚失色,她剛才不是讓他們在後面休息的嗎,怎麼一轉眼就跑前面去了?

    「哎,你去哪?」湯靜塵一眨眼,發現謝意馨突然往外跑去,很是不解。

    時間緊急,謝意馨沒顧得上她的問題。奔跑中的她看到那夜香車大概是磕到石子了,接著用力過猛還是怎麼的,無數的『黃金』及液體往前拋。

    小胖子轉身,看著被『黃金』染上的衣擺,茫然了一下,接著暴跳如雷,衝著那倒夜香的劉老頭吼,「你幹什麼?!」

    謝意馨看著小胖子不知死活的行為,心跳都快停了,再看那推夜行的老頭將夜香車重重一放,當下顧不得打草驚蛇了,立即嚷了一嗓子,「小心!」

    那老頭抬頭冷眼朝他們這邊一掃,「殺!」

    接著,無數『黃金』液體飛出,一張長方的木板托盤在空中翻旋幾下摔在地上,緊跟著,六七個黑衣蒙面人從夜香車裡跳出,分別四散開來。

    街上行人頓時大亂,無數人尖叫奔走逃竄。

    金從卿的反應很快,一聽到謝意馨那句小心,立即一把抓著金蕭柯的手,把他扯到一邊。金從卿只一眼,便瞧出這些人是衝著他們這些人來的。於是他領著金蕭柯盡量艱難地避開黑衣人行走的路線,也盡量不和他們的人碰窩。

    謝意馨見他們沒事,鬆了一口氣,自己也迅速找了個地方隱蔽起來。小心地探出頭,搜尋著她的親人的身影,希望他們能聰明些,四散開來,別聚在一起被人家三兩下收拾了。

    沒錯,她早就知道了今天會發生刺殺。只是皇子們都不會有性命危險的,想想,幾位龍子鳳女出宮,周昌帝怎麼可能不暗中安排一番確保他們的安全?恐怕就在她剛才喊出小心的時候或者更早,皇宮的暗衛們已經注意到情況異常了,剛才才能迅速出現,與刺客們纏鬥起來。此刻,她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就行。

    上一世也是如此,不過幸虧京兆尹的人來得及時,還有便是周昌帝安排的暗衛實力高強。只死了幾個老百姓和兩個世家子弟,其他人都只是受傷沒有性命之危,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殷慈墨也受了傷,據說是危急之際替君南夕擋了一刀。這件事給她加了不少分,也是她後來能成為五皇子妃的重要原因。

    對比大難不死,後福深重的殷慈墨,謝意馨就顯得倒霉多了,還差點連小命都沒了。當時她與小胖子站在街道邊爭執,那夜香車正好就停在她旁邊不遠處。她首當其衝,差點被一個黑衣人順手砍了,也是小胖子機警,一把把她撲倒,順便擋了一刀才換回她的小命。她隨後也上門探望了小胖子幾次,關係有所緩和,可不久後便出嫁了,見面少了,關係卻更淡了。現在想來,她挺對不起這小胖子的。

    剛才拉著金家兄弟退出,也是有這一層考量,希望借此避開這次災難。只是剛才都努力過了,仍是避不開。

    雖然她有了前世的經歷,也知道此事定會發生,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她卻沒有多做安排撈些功勞,畢竟這事情牽涉到皇家子女,事後周昌帝肯定會徹查清楚。倘若她早做了安排導致這件事情發生異動的話,周昌帝堂堂一國之主豈能不會察覺到?到時候她又該如何在周昌帝面前圓自己的未卜先知?大家族最忌諱的是被上位者懷疑,一旦牽扯到,可不是鬧著玩的。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可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若是連命都沒了,皇帝的懷疑又算得了什麼呢?別的家族還好說點,家族男丁並未全部押在此,可她們謝家不同,原本就是男丁稀少,成事的也不多,若是在這場刺殺中搭上的話,那她所求的家族安穩豈不是同前世一般,消失殆盡?為了保住幾個兄弟,她出門前也做了些隱秘的安排,在這次同行的小廝裡面,多數都是會寫拳腳功夫的。就希望刺殺發生的時候,多少也能擋上一擋,藉以拖延時間,爭取活命的機會。

    謝意馨一邊想著心事,一邊時不時注意一下那些黑衣人的動向。剛才的五個黑衣人也只剩下三個了,這一看把她嚇了一跳,只見衝著君南夕去的劉老頭和另一個刺客把保護君南夕的暗衛逼得節節敗退,且戰且走,一行人竟然朝著她的方向來了。

    謝意馨暗叫不好,正欲起身往相反的方向逃竄。

    還未等她有動作,不遠處傳來吵雜聲,原來是京兆尹羅大人堪堪帶著手下來了。

    刺客們頓時狗急跳牆,劉老頭頓時目露凶光,虛晃一招,射過暗衛的一掌,然後手一點,把君南夕定住,再用連環腳把暗衛踹倒在地。

    倒地的暗衛不可置信,「玉指彈?!」玉指彈是定身功夫,輕易練不成,練成後施展一次也得耗費巨大,少有人會練這種偏門的功夫。

    「算你有點見識,你阻止不了我。」劉老頭輕蔑地說,然後朝著君南夕大喝一聲,「狗崽子,受死吧!」說著,刀一揮,朝君南夕的門面砍了過去。

    君南夕面不改色,定定地看著迎面劈來的刀。

    謝意馨看著不遠處命在旦夕的君南夕,再想想已經暴露的自己,哀歎,今天,她就是擋刀子的命!咬牙,朝君南夕撲了過去。殷慈墨,你今兒怎麼那麼不濟事?我不想和你搶功勞啊,她只是怕君南夕出事自己也逃不了而已。

    而且謝意馨也挺怕君南夕是因為她重生改變了一些事而死的,這一世,她和君南夕似乎緣分不淺的樣子,走哪都會碰到一塊,容不得她不多想。再者,比起君景頤,她對君南夕的印象要好很多。有時她會想,如果是君南夕繼位,謝家是不是就不會重蹈覆轍了?其實這麼想不一定對,但是比起君景頤那條注定的死路,君南夕或其他皇子算是另外一條路吧,雖然是危險與生機伴隨,但至少還有生機不是?所以君南夕一定不能死。

    而殷慈墨這邊呢,剛想喊一句五皇子小心,然後撲過去擋刀的,孰料被趕來的暗衛用力扯了一下還不算,還被揣了一腳。那暗衛借力換了個方向打出了一枚暗器。

    劉老頭那一刀才出了一半,為了避開那暗器,不得不撤回來。兩暗衛立即纏了上去。

    疼,火辣辣的疼,謝意馨只覺得後背不是自己的了,對上君南夕的目光。

    君南夕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倒在他身上的謝意馨,神色複雜,他完全沒料到謝意馨會替他擋刀子。那一刀來勢洶洶,他都以為必死無疑了。便是他最親近的人,要做到這份上,恐怕也沒法做到毫不猶豫吧?再者,就算他不幸身亡,他父皇會把怒氣發洩到刺客身上,卻不能下令讓這些世家子弟陪葬,頂多她只會被訓斥一頓。生死與被訓,孰重孰輕,三歲孩子都會選擇吧?

    其實君南夕沒想到的是,對謝意馨以及謝家來說,皇帝厭棄的後果比一個人的死亡更讓他們難以承受。

    謝意馨慘白著臉玩笑般地說道,「五殿下,你一定要記著我的救命之恩啊。要是我不幸身亡,記得幫我找一處風水寶地下葬哦。」什麼皇子你就沒事我就放心了,這樣的話她現在不屑說。誰知道她這回能不能挺過去呢?這救命之恩是她拿命實打實換回來的,為什麼不能說呢?她家老爺子常說,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不去爭不去舀,可是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去讓不沉默。雖然她也知道,這救命之恩,便是她不提,君南夕也不會忘記的。

    其實說這話不過是她想抹黑一下自己。謝意馨沒忘記,上一世殷慈墨正是因此嫁給了五皇子的。說她未雨綢繆也好,自作多情也罷。重活這一世,她沒想過嫁入皇家。她這是在為以後做打算啊。其實她是有恃無恐吧,因為謝意馨知道,就算君南夕因為那話對她產生了功利過人的不良印象也不會抹殺她的救命之恩的,他的品性從他上輩子的作為就知道。

    這話讓君南夕一頓,轉而有點哭笑不得,「別亂說,你不會有事的。」隨即眼神一黯,她那麼急著和自己撇清關係麼?那麼一句話,如果是一般人聽來恐怕會心生反感吧?這救命之恩恐怕都要大打折扣。謝意馨這樣機敏的人如何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排除這點,那就是故意的了。故意的啊...

    不怪謝意馨胡思亂想,她從沒受過這麼重的傷,還真拿捏不住有沒有生命危險。此時謝意馨渾身發冷,又很累很睏,身下的人肉墊子很暖很舒服,讓人很想一覺睡過去。嗯,人肉墊子?她身下是君南夕!不行,她得挪開,得挪開,她心裡念叨著。

    謝意馨無所覺地扭來扭去,灼熱的氣息噴在君南夕的頸脖處,感受到身上玲瓏有致的嬌軀,君南夕微僵,不自在地微微撇過頭。

    溫熱的液體滴在手背,君南夕抬手一看,皺眉,「你別動了,傷口可能又裂開了。」

    「唔?」謝意馨茫然地抬頭,可眼皮越來越重,接著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那廂,殷慈墨捂著胸口爬起來,朝纏鬥中的三人看了一眼,然後咳了幾聲,拖著身體來到君南夕身邊,「五殿下,你沒事吧?我剛才看到京兆尹羅大人率著幾十人過來了。」說著,就要伸手扯下謝意馨,然後把躺倒在地上的君南夕拉起來。

    君南夕阻止她,「別,她背後有傷口,流了很多血。先別動她,免得傷勢加重,你去找人過來幫忙,最好請個大夫過來。」

    看著昏迷過去的謝意馨,殷慈墨眼神一片陰翳,轉身去叫人了。

    刺客五死三逃,眾人很快趕了過來,後面還跟著十幾個衙役,他們的臉上或身上多少都掛了點彩,蒼白的臉上難掩悲傷疲憊。他們算是真正在鬼門關裡游過一回了,剛才清點人數時,發現他們這一行人,死亡六人,受傷嚴重的有十幾人,被波及的百姓也不少,此刻就在不遠處的布篷裡治療。

    眾人靜默,看著昏迷的謝意馨背上那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上面仍汩汩地流著血,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李太醫來了,快讓開。」

    李太醫放下藥箱,查看了一下傷口。他就住在這附近,剛才被人找到的時候他正在用膳,聽了情況就立即趕過來了。

    「李太醫,病人怎麼樣了?」謝瑾博金從卿等人忙問。

    「初步看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失血過多,還有就是估計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才會一直都止不住血。這是百花解毒丸,先餵她吃了,給她止了血再說。」李太醫捋捋鬍子,對君南夕道,「幸虧五殿下沒有胡亂搬動病人,要不然會更麻煩。」這算是對他剛才一直當肉墊做法的肯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4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4:10 AM 編輯

23、第二十三章

    皇子一行人在城煌廟遇刺,皇上得到消息,震怒非常,立即下旨全城戒嚴,搜查刺客。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也被派往傷者的家中診治,與此同時,還賜下無數的藥材。對於不幸死亡的幾家世家子弟,周昌帝也派了皇子輪流前往弔唁。其中,又以左家的左寄均和李家的李子翎最令周昌帝婉惜。甚至為兩人親自寫了祭文,以示哀悼。

    對於搜查刺客之事,百姓們都很配合,一發現異狀,俱主動報告官府。短短幾日,竟然抓到了兩個隱藏極深的刺客,可惜都不是活口,在被抓的時候兩人都咬開藏在牙齒裡的毒藥死了。

    京兆尹羅大人都感歎,最近做事真的順手多了。其實主要還是最近朝庭做事,頗得民心。畢竟哪個老百姓不希望皇帝仁慈,朝庭清明的?這樣他們才會有好日子過啊,對破壞這一切的人,他們深惡痛絕。發生行刺的那天,這些龍子鳳女世家公子小姐正在為百姓做事,這消息讓那天經歷過的百姓一傳十十傳百,頓時京城及京城周邊的百姓都知道了。如此一來,老百姓們對那天的刺客完全沒好感,幾乎所有人都恨恨地想,這些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折騰得點事來,多好的年輕一代啊,等他們以後入朝為官,也是好官,能在這麼好的皇帝皇子和文武百官治理下生活,他們還不知足!

    如此一來,民心達到空前的團結。羅大人弄明白底下百姓們的心理,不得不感慨民風純樸。然後羅大人一高興就上了一道折子專門闡述此事的。

    折子裡甚至還有幾句老百姓讚美皇帝稱頌朝庭的大白話,周昌帝看了,龍心大悅,一掃幾日前的陰霾。對那天去救援基金會幫忙了的孩子又多了幾分喜歡,加上渠南那邊的救災工作已經井井有條地展開,於是他大手一揮,無數的賞賜飛往各世家。其中殷家謝家左家李家為最,賞賜比別人都厚幾分。

    「殷家和謝家的兩個女娃,你怎麼看?」周昌帝剛放了賞,心情很好地喝著茶。

    御書房裡就他們兩人,李德知道周昌帝問的是殷慈墨和謝意馨,他恭了恭身子答道,「皇上明鑒,她們一個是謝太傅的嫡孫女,一個是殷老的孫女,自然都是不差的。」

    「你個老東西,成天避重就輕不說實話。」周昌帝笑罵了一句,然後看了一眼陪了他幾十年的老夥計,頗有點語重心長地道,「和朕也不說實話,難不成以後把滿肚子的真話都帶到棺材裡不成?」

    李德討饒,「皇上,你知道奴才的,嘴巴笨,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你就饒了奴才吧。」

    「罷了罷了,問你我是白問了。」

    「依朕看,這兩丫頭也像足了他們的祖父了,殷慈墨有大才,只是過於功利算計。謝家那個嘛,有德,嗯,還有點急智。先前有點傲,風評也不好,近段時間看來好多了。該如何安排她們好呢?」說到最後,周昌帝無意識地敲著楠木御案,雙眼微瞇,其中精光閃爍。

    李德守在一旁彎著腰,大氣不敢出。

    接到賞賜的各家子弟,對這幾家倒生不起嫉妒和不滿。殷慈墨進獻救災三策,這賞賜是她應得的;但若是沒有謝意馨的捨命救下五皇子,等待他們的恐怕是皇帝的雷霆之怒了,哪裡還有賞可領?至於左家和李家,損失了兩個那麼好的孩子,那點賞賜又補嘗得了什麼?他們可算看明白了,誰家的孩子誰家疼,現在左李兩家還沒緩過悲傷呢,皇帝儼然已經從婉惜中走出來了。

    謝意馨救了五皇子,大家都很感激她,若是五皇子出事,他們這些人各個都討不了好。雖然他們不是罪魁禍首,卻也難辭其咎,一個護衛不力罪名是擔定了的。特別是那些和五皇子同一組的成員。而且看樣子,殷謝兩家真正的封賞應該還沒下。於是眾人決定,送往謝家的禮再加厚三成!至於殷家,就算了。

    於是接下來一段時間,謝府總會接到各家命管家送來的珍貴藥材。其中不泛人參靈芝這些,年份雖然不是很長,卻也有一兩百年的年份,能拿得出手了。甚至連鹿茸都有,每次一聽到這個,謝意馨總是無語凝噎。這些人是銀子多了沒處花了是吧?

    謝意馨是第二天醒過來的,昏迷期間,皇后貴妃都派人來關心過,周昌帝也將太醫院裡治外傷最拿手的兩個太醫派了過來。

    不提醒來後家人的各種關懷和數落,謝意馨已經將養了半月有餘,許是太醫醫術好用藥好,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後來得知自己當時只是失血過多,傷勢看著嚴重,只是因為刺客的刀上淬了毒止不住血,可事實上是並未傷及肺腑。只需要喝幾副藥,等傷口結疤再調養一陣就好。

    謝意馨慶幸之餘又覺得疑惑,上一世殷慈墨替君南夕擋刀傷勢可不是這樣的,據說傷及心脈,九死一生,太醫院的好手費了老大的勁才救回來的。怎麼輪到自己就那麼輕鬆呢?不過不管怎麼樣,這是好事。畢竟誰也不喜歡去鬼門關一遊的事。

    「姐姐,姐姐,瀚哥兒進來了哦。」糯糯的聲音打斷了謝意馨飄散的思緒。

    「進來吧。」

    噔噔噔,小傢伙邁著小短腿進來,可是看到她手中端著一隻碗時,腳步一頓,小臉略帶懼意地止步不前。

    看著小傢伙那害怕的小模樣,謝意馨失笑,故作不知地問,「怎麼不過來?」

    小傢伙期期艾艾地道,「姐姐,你先把雞湯喝光好不好?」

    謝意馨教了小傢伙一段時間,現在說話字句清晰,用詞準確。

    謝意馨歪著頭,故作不解,「可是瀚哥兒之前不是和姐姐說過我們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麼?你看,姐姐特意把雞湯留到現在,就等著和你一起分享呢。」

    小傢伙害怕地擺擺手,「不用不用,姐姐,你喝,你自己喝就好了。」

    然後找了一張離她稍遠的椅子手腳並用地爬上去坐好,然後才一本正經地托著腮說,「前幾天娘知道我幫你喝雞湯的事了,她現在頓頓逼我喝這個,姐姐,我好煩啊。」小傢伙說得好不委屈,糾結。

    「可是瀚哥兒,多喝雞湯能讓人長高哦,難道你不想長高嗎?」謝意馨繼續誘哄,她也是頓頓喝湯,都噁心得不行了。

    「姐姐騙人,我天天都有量,個子一點也沒長。」小傢伙猛搖頭,不上當,「姐姐,祖母說你不乖,所以要喝那些苦苦的藥汁子,還要喝雞湯,還叫瀚哥兒不要幫你。你快喝吧,一口氣喝完就好了。」

    謝意馨撫額,這點子事連她祖母都曉得了,真丟臉。

    「又在騙瀚哥兒幫你喝雞湯了,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蕭柯表哥!」小傢伙眼睛一亮,忙滑下椅子,往外衝。近段時間小胖子常來,小傢伙和他混得很熟。

    小胖子聲到人未到,謝意馨抬眼,正好看到他正有點吃勁地抱著謝覓瀚,然後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自己。後面跟著金從卿正含笑地看著自己。

    她認命地摸摸鼻子,咕噥了一句,「這不是喝膩了麼?」誰連續喝了半個月的湯湯水水不膩啊?其實她的傷早結痂了,只是還有點麻癢麻癢的而已。

    「活該,誰讓你去替別人擋刀子來著?」小胖子說這話心中又酸又澀又心疼,對一個外人這麼好,自己還是她表弟呢,以前她還對自己惡言相向!

    「噓!這話你可不能拿到外面去說,咱刀子都擋了,可不能撈不著好。」謝意馨笑笑。

    「哼!」小胖子扭過頭。

    「你們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謝意馨撇掉上面的油,認命地喝起雞湯。

    「你什麼意思?不歡迎啊?不歡迎咱就走!」小胖子瞪她。

    「我可沒說。」謝意馨摸摸鼻子,「哎,你這炮仗性子該改改了,仔細以後找不咱媳婦。」

    「要你管——」小胖子哼了一聲,語氣倒是軟和下來了,「再過七天是我生辰。」

    「哦。」原來是提醒她要禮物了。

    「你——」見小胖子又炸毛,金從卿忙打斷,問起別的事,「你知不知道外面傳言殷慈墨將被皇上賜封四品女官的事?」

    見他們談正事,小胖子帶著小傢伙到一旁玩兒去了。

    謝意馨手一頓,一口氣把碗裡的湯喝光,把碗遞給春雪,隨後拿了張帕子擦了擦嘴,「聽說了。」

    大昌王朝的女官稀少,而且基本都被溫家直系或旁系包圓了,殷慈墨能擠進去,也是使了很大力氣的吧。

    問出這話時,金從卿便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見她沒任何異常,笑問,「心裡沒有不舒服?」

    謝意馨挑眉,「有什麼好不舒服的?」若是這樣她就不舒服了,以後的日子她該如何自處?要知道人家殷慈墨後來可是坐到了攝政王妃的高度,連皇后都得禮讓三分的人啊。

    「行啊,想不到咱表妹心性那麼好,害表哥我白擔心一場了。」

    謝意馨笑笑,她這性子啊,也是慢慢打磨出來的,經歷得多了,於控制情緒這方面便駕輕就熟了。要不然能怎麼樣呢?稍不如意就放任自己的情緒,像瘋狗一樣地發洩?沒用的。而且人生,長著哪,一朝一夕的得失不算什麼。而且她相信她前面的攪和不是沒用的,殷慈墨想上位,這不被她逼得不得不一步步高調起來了?相信殷慈墨進入朝堂後,大家都會很正視及重視她這個人的。人哪,不怕你高調蹦躂。

    謝意馨想起當年一位夫人,她丈夫是草根出身,卻五十不到便坐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這對草根寒門來說實屬不易。而謝意馨和這位尚書夫人私交很好,有一回私聊時那位夫人曾說過一段渾話,說男人做人做事混官場,就當如□□。首先,它低調,從不對外炫耀自己。咳,要知道遛鳥的多半會遭人嫉恨,沒好下場。其次要有能力,關鍵的時候要撐得住場面。第三,要擅於抓住機會,盡量在攻擊對手時,不會引起對方的反抗。第四嘛,雖然不停地製造摩擦,卻能讓大家都感到身心愉悅。第五,取得勝利之後就會縮起來,不會被人所嫉恨。

    謝意馨初次聽聞時覺得好笑,後來想想,又覺得挺有道理的。她現在的狀態就不錯。前幾日,護衛隊從渠南回來了,災款物資糧食的發放很順利。而春景也帶回了消息說謝家醫館在渠南那邊反響特別好,在當地深入民心,替她二叔挽回了不少民心。還托了護衛隊中謝家的親屬帶回了約摸三十萬兩的銀票。這些都是實打實的實惠,她再高調就得招人恨了。十大世家都不是傻子,謝家在渠南的動靜那麼大,他們還沒收到消息就該自刎謝天下了。雖然猜不出賺了多少,但每天醫館那麼多病人,有心人留心一下也能估計出個大概來的。此刻清清靜靜的正好,也幸虧皇帝沒有把她放在火上去烤。

    「對了,我知道你在查那些刺客的事,結果怎麼樣了?」謝意馨問。她不知怎地對這事不像前一世那樣漠不過關心,當她前些日子拿到傷亡人員的名單時,總覺得有什麼在腦子一閃而逝,但是認真去想時卻又什麼都沒抓著。

    提起這個,金從卿有些挫敗,「那些刺客對自己也捨得下狠手,一被捉住就自殺,當真是視死如歸。所有的線索都斷得乾乾淨淨,查不到什麼。不過回想當天刺殺的情形,有九萬是衝著幾個皇子去的,我大膽地推測這些刺客有可能是前朝餘孽。」

    謝意馨回想那天的情形,那個易容成劉老頭的,的確是衝著君南夕去的,只是那一刀來勢兇猛,而自己卻受了個不輕不重的傷?

    再看看傷亡名單上的人,左寄均,小小年紀卻是智謀雙全,素有左家千里駒之名聲,也是被左家家主最為看重的一個晚輩。李子翎,和左寄均差不多的情況,李家大力培養的一個後輩,是李家年輕一輩中的領袖人物。殷家也死了兩人,殷文韜和殷雨熹,殷家的嫡子和嫡女。最後還有兩人死亡,這兩人的身份不太起眼,才學品貌也一般。

    受傷的人之中,後果最嚴重的是秦詩菡,臉上挨了一刀,半張臉都毀了,可惜了她京城第一美女的稱號。其次便是蔣沁夏,也是臉部被毀。女子最注重容貌,毀人臉蛋和要人性命有什麼區別?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這麼做?這些傷亡的人,是巧合還是必然?他們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誰和他們有仇?或者從另外一個角度想,這些人死了,誰得到的好處最多?這件事中,似乎大皇子的人傷亡是最輕的。難道是他?

    謝意馨把自己的想法和金從卿說了,金從卿略想一下,深以為然。

    「要說仇,我查了,他們還真沒共同的仇人,至少明面上沒有。表妹,可能是我們多想了,他們或許只是受了牽連。」

    謝意馨搖頭,一開始她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她總覺得不對勁。

    上一世是殷慈墨替君南夕擋的刀,這回是她,兩人所受的傷輕重不一。殷慈墨與君景頤已暗中聯合,

    左霜與殷慈墨不對付,左家屬中立派,暗地裡曾有消息傳過左寄均厭惡君景頤。李家有個淑妃,淑妃還有個四皇子,李子翎又是領袖人物,他自然是站在四皇子身後的。而君景頤野心勃勃,那麼李子翎自然是君景頤潛在的一個敵人!

    可是,這樣又有矛盾了,殷家也死了兩人,並且還是嫡子嫡女。

    突然,謝意馨靈光一閃,「殷慈墨和她的兄弟姐妹相處如何?」殷慈墨此人心狠果決,一個庶女,整合殷家時,用的手段必不會溫和。必會傷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例如她的嫡姐嫡兄?

    「這個不清楚。」

    「聽說還不錯。」這句是春雪答的。

    「讓人去查!」

    約半個時辰之後,謝意馨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一仰,靠在枕墊上,「原來如此。」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5 AM

24、第二十四章

    謝意馨皺著眉,想著那些理由,總覺得兜兜轉轉,似是而非。

    「在想什麼呢?」金從卿問,剛才見她要查殷家,他也隱約有幾分猜測。

    謝意馨也不瞞他,當下把她的猜測說了,她知道她這表哥的腦子一向好使,或許有疑惑的地方他能給自己解惑也不一定。

    「你說的倒也有可能,如果那些刺客的幕後主人是君景頤,他倒也有理由要了左寄均和李子翎的命。而秦詩菡蔣沁夏礙著殷慈墨的路,被除掉也說得通。只是表妹你別忘了,殷家也搭進去了一對嫡子嫡女。」

    謝意馨揚揚手中的信箋,笑著反問他,「如果說殷家死去的那雙嫡子嫡女一向與殷慈墨不合呢?」

    「不至於吧?」金從卿皺眉,兄妹間打打鬧鬧很正常,即便有什麼化不開的矛盾不往來了就是,又不是生死大仇,至於置人於死地嗎?

    無意中謝意馨注意到小胖子肉肉的身子抖了抖,一雙黝黑的眸子朝她看了過來。

    謝意馨莫名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放心吧,你再怎麼和我鬧,我也不會宰了你的。」

    小胖子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和瀚哥兒玩兒了。

    金從卿看了兩人一眼,然後接著說正事,「這樣就說得通了。」

    「表哥,只是我有點不明白。他們兩個怎麼就如此大膽呢,就算大家一時半會參不透這幕後黑手是誰。但這救援會是殷慈墨首創的,讓世家子弟前去幫忙是君景頤提出的,左家和李家最看重的後輩在城煌廟出事,殷慈墨和君景頤就不怕左李兩家因為遷怒而報復他們?」兩家新一代的領軍人物葬送於此,這兩家心裡不恨才怪。

    「而且這兩人都不是庸才,應該能考慮到這點才對啊。」

    「正如你所說的,他們應該考慮到這點了,但他們還是這麼做了。那就說明了他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而且此事利大於弊的。」金從卿層層深入,溫和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分析著,「怕是他們已經預料到將來勢必會和這兩家對上。而左寄均李子翎兩人讓他們忌憚了,與其等以後他們羽翼豐滿再收拾,不如趁現在一鍋端了。雖然除掉之後他們會有些麻煩,但我依據你剛才對他們的評價,料想這兩人必是心性堅韌之人,決定了便會去做,無論多麼難。」

    謝意馨點頭贊同,的確,他們是這樣的人。而且為了不引起懷疑,君景頤演足了苦肉計,左手手臂生生毀了,雖然還在但以後都提不得重物。殷慈墨連自家的兄弟姐妹她都下了狠手除去,就為了把殷家摘出來以及剷除謝家中一直和她唱反調的異已,真是一箭雙鵰。

    突然,謝意馨靈光一閃,憶起他剛才所說的刺客的身份。如果刺客有可能是前朝餘孽,那最有可能與殷慈墨君景頤中的一人有牽扯呢?

    「表哥,咱們能不能把在城煌廟遇刺這事改編成一個精彩的段子,中間把咱們的猜測寫上,然後讓說書人在京城各大酒樓裡說書?」就算沒有直接證據,她也要弄得他們焦頭爛額,特別是殷家內宅中殷慈墨的嫡母,如果知道一雙兒女都是死在記在她名下的庶女手中會有什麼反應?

    金從卿搖頭輕笑,「如果我是君景頤他們,第一個要除掉的人就是表妹你。」

    謝意馨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撇嘴,他們倒想,只是她幸運躲過了罷了。

    「你別忘了,這些都只是咱們的猜測,不管怎麼合理,都只是咱們單方面的想法而已。焉知在別的世家眼中,大皇子沒有嫌疑?秦家沒有嫌疑?而且在我看來,謝家的嫌疑也是很大的。你看,你並不比秦詩菡她們差,為何她們被毀了臉而你卻只是傷在背上,還僥倖地救了五皇子,你的幾個兄弟也僅僅只是受了點傷沒有死亡,依我看刺客事件中最大利益者就是你了。完全有理由讓人懷疑。」十大世家利益錯宗複雜,非一夕能理清,恐怕除了損失巨大的左李兩家之外,其他的世家都有嫌疑。

    謝意馨眼睛微瞇,「聽你這麼一說,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

    金從卿點頭,「恐怕這也是他們的目的之一。」

    「不管,此事一定要去辦的。」既然水已經那麼渾了,她不介意再加把力。

    「這事交給我吧。」

    「小姐,剛才月亮門的丫頭來報,表小姐朝咱們這邊來了。我正讓丫環攔著。」春雪進屋,俏生生地立在謝意馨身後。

    她所說的表小姐便是王雪芝,這段時間謝意馨養病,王雪芝時不時會過來竄門兒,謝意馨也就不冷不熱地招待著。哪知有一天,金從卿攜小胖子來訪,被王雪芝撞見過一次,然後驚為天人。每回金從卿前腳一來,她就像聞到魚香的貓兒一般後腳一到。最近這兩次更是讓金從卿煩不勝煩。

    「表妹,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謝意馨忍著笑,「好吧,改天表哥得空再來。」

    謝意馨與瀚哥兒起身,把兩人從另一條路送到院子外,才回來。

    「你家小姐我去睡一下,待會表小姐來了,你讓她去花廳就好了。」謝意馨交待完,便回內屋補眠去了。

    「小姐,你真要出門?」春雪一臉不贊同,她身體還沒好利索呢。

    「春雪,你就別囉嗦了,躺了大半個月你小姐我的身體早好了。再過幾日便是我那表弟的生辰了,要是沒有禮物給他,他能半年不理我。「謝意馨插上最後一根碧玉簪子,點頭,「跟上吧。」

    謝意馨才出二門,便遇到了門防的二管事,二管事見到她,忙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來,「大小姐,安國侯世子又遣人送東西過來了。」

    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厭煩,她以為那天在清荷宴上她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是說過他的東西一律不收的嗎?」前段時間朱聰毓去了渠南,並不在京城,可是他回來聽到自己受了傷就三番五次送東西上門,都是一些貴重的藥材或者一些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兒,都被謝意馨毫不猶豫地退了回去。他本人還想親自上門,休想!

    「可是,聽那小廝說,這回是世子爺親自上門求醫聖配製的去疤聖藥——」所以他才會遲疑的,要知道哪個女子不愛美?

    「神藥也不要,給我扔回去。」朱聰毓此人目的性太強,稍微心軟都有可能讓他有空子可鑽,對這種人就得一點情面都不留。再說了,太醫院的去疤藥效果也還行。

    說完,也不管二管事了,帶著春雪直接就出門。

    朱聰毓的貼身小廝苦著臉雙手捧著那一小瓶價值連城的去疤聖藥。

    「你說她帶著一個奴婢就出門了?而且還是去了宣武區?」朱聰毓接過那瓶藥,隨手放進一個暗格裡。

    「是的,奴才也是恰巧看見和聽見。」小廝忐忑地說道。

    朱聰毓沉吟片刻,眼睛似有寒光閃過,他淡淡地看了那小廝一眼,揮手,「嗯,下去領賞。」

    宣武區筆志閣

    「掌櫃的,請問貴店能否幫在下寄賣一些字畫?」一位眉目略顯陰柔,身著灰色布衣的男子上前問詢。

    「走走走,這裡不寄賣!」程萬寶不耐煩地揮揮袖子。

    「掌櫃的,煩請你通融一下,不需要太好的地方,給個角落在下掛著就好。」布衣男子聲音不卑不亢,即使求人亦帶著讀書人骨子裡的傲然清氣。

    「叫你滾你沒聽明白啊?這裡是持禮公名下的產業,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什麼破爛玩意也想進來?」程萬寶賭輸了銀子,心煩著呢,哪有心思看什麼字畫?此刻見來人瞪著一張死魚眼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心裡發毛的同時也火起了,一把奪過那人的字畫,待要撕,一道陰測測的聲音,「你敢撕,後果自負!」

    「小姐,可要出面?」春雪問。

    謝意馨沒想到一時興起來自家的筆志閣為弟弟挑選一套文房四寶的她竟然遇上這種事。「再等等。」她倒要看看這人到底有多囂張,如果她沒記憶錯亂的話,不遠處的灰衣人不正是她日前想到的司向紅?這程掌櫃真失職,竟然把店托給這麼個不著調的人管,還任由他得罪顧客。

    因為筆志閣就開在千月樓的對面,千月樓是書生聚集之地,平日挺多書生往來的,這裡的買賣一向紅火。今日鬧了眼前這一出,短短時間內立即引來了無數的人圍觀,而且還是書生居多。都說書生多意氣,一個處理不好,書生的嘴和筆可不會手下留情。只是此時既然鬧開了,那索性就鬧大一點再收拾。心中有了打算,謝意馨便尋了個角落的位子冷眼旁觀。

    「後果?笑話,有什麼後果是我們堂堂謝家承受不起的?你不讓撕是吧?我就偏要撕,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能奈我何?」語畢,程萬寶把撕成兩半的紙張扔回司向紅的臉上,司向紅也不說話了,垂眸冷冷地站在那。

    「來呀,幫我把這些垃圾扔出去!」程萬寶一劃拉,得意洋洋地下命令。

    「寶二哥,這樣不好吧?掌櫃的要知道了——」店小二縮縮脖子,他們這裡可從來沒有趕客人出門的道理啊。

    「你叫扔你便扔,出了什麼事,自有我擔待著,還不趕緊去!」

    店大欺客,還自報家門給他們謝家拉仇恨。謝意馨冷冷地盯著程萬寶,這個沒眼色的東西,難道沒聽過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嗎?再讓他說下去,謝家的名聲就要被他敗光了。

    謝意馨正欲出聲,卻被外面來的一道脆聲打斷了,「呵呵,真是店大欺客。這位公子,我家小姐說,看你也是個讀書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何必在此受人侮辱?我們主家名下也有書肆,只是名氣不及謝家的筆志閣,如若不棄,可將你的子畫寄賣在我們的書肆之中。」

    謝意馨凝目一看,認出那丫頭是殷慈墨身邊的丫環之一。她的丫環在這裡,那麼殷慈墨也一定離此處不遠。真是處處都有她的影子,謝意馨厭惡地思忖。

    那丫環話一出,得了無數的喝彩,書生們紛紛起哄,慫恿司向紅轉投別家書肆。

    「你們,你們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敢在這裡放肆,你們是想與謝家與持禮公作對嗎?」程萬寶色厲內荏地叫著。

    啪!「當真好狗膽,你口口聲聲謝家如何如何,你是謝家的什麼人?謝家子弟中沒有你這號人物,親戚里面也沒有,憑什麼代表謝家說話?」謝意馨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氣勢全開。多年為侯爺夫人形成的懾人氣勢還是很?人的,瞬間吸引了所有人。

    「我我我——」程萬寶被說得啞口無言。

    謝意馨厭惡地道,「你什麼?說起來,你不過是謝家的一條狗,敢舀謝家來說事,也不怕折了壽?」

    「好,罵得好。」眾人起哄。

    此時程萬寶再蠢也隱約意識到自己犯了眾怒了。

    程萬寶不愧是常混三教九流的,一會便回過神來質問謝意馨,「你是誰?憑什麼管這檔子事?」確實,他只是謝家名下一個管事的侄兒,只是,那又如何?

    「我是誰你沒資格知道。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我要看看他為何放一條瘋狗在鋪子裡亂吠,還得罪了客人。」最後一句是對著呆在一邊的店小二說的。

    店小二一看店裡這陣仗心裡也怕得要命,他也覺得只有掌櫃的能處理好此事,如今得了令,他便一溜煙跑出去了。

    有人認出謝意馨的身份了,因清荷宴之事以及近段時間發生的事,眾人對謝家或謝意馨的觀感還是不錯的。得知她的身份後,紛紛建議,「謝大小姐,把這個敗壞你們謝家名聲敗壞持禮公名聲的傢伙捉起來吧。」

    鬧鬧轟轟中,唯獨司向紅不為所動,彷彿一切紛紛擾擾與他無關一般,蹲下身把那些被撕碎的紙張一一撿起。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6 AM

25、第二十五章

    時間倒回去一個時辰,地點御書房

    周昌帝近日來的心情頗佳,蓋因救災一事已經穩步落實,災民們如今有衣穿有食吃,一切漸入佳境。最讓他龍心大慰的是,護衛隊帶回一把明黃色的萬民傘,據說是渠南百姓送給皇上的。上面有五萬個百姓的名字,是他們日趕日夜趕夜一個個簽上去的。萬民傘一般都是送給地方官員的,但渠南百姓感念當今明君為他們所做的努力,無以為報,才送了這麼一把萬民傘聊表心意,意喻萬民歸心。

    「救災一事總算是靠一段落了。」周昌帝感歎。

    「可不是嗎?正是因為殷家獻上的救災三策,渠南的問題才得已圓滿解決,皇兄打算怎麼賞這有功之臣呢?」周昌帝的弟弟睿親王君啟熹笑嘻嘻地問。

    「這事朕自有打算。」周昌帝捋捋鬍子,後睨了睿親王一眼,「別告訴朕你沒收到點風聲。」

    「臣弟哪敢隨意妄測君心哪。」睿親王大呼。

    「行了,別一把年紀了還搞怪,看著不像。別讓你這些侄子笑話你。」周昌帝看了一眼立在眼前的幾個兒子,待看到君南夕蒼白的臉色時不由得眉頭一皺,夕兒這身子真是太弱了,那天從城煌廟回來後就病倒了,這兩天稍微好點,就想出門。唉,他知道這孩子看著對什麼都淡淡的,但是骨子裡重情,想去看看替他擋了一刀的謝家女娃,只是——

    還沒等周昌帝糾結完,四皇子君沂鈺笑嘻嘻地上前一步,「父皇,六月的夏試快到了,各地的生員都差不多進京了。我可聽說了,如今的千月樓熱鬧著呢。」說完,眨巴著眼睛看著周昌帝。

    周昌帝看著這四兒子仍像小時候一樣的表情,忍不住開懷大笑,「哈哈哈,老四這是想出去玩了?」

    「父皇,自打那天從城煌廟回來兒臣都沒出去過了呢,都悶得快抓狂了。」

    「那行,咱們就出去瞧瞧!」周昌帝大手一揮,就決定了微服私訪一事,「

    見周昌帝答應了,君沂鈺眼睛一閃,嘴角劃過一抹陰狠古怪的笑意。

    千月閣二樓某個包廂,周昌帝領著眾皇子饒有興味地聽著書生縱情暢飲聊發詩興。

    突然,大堂一靜。

    「噔,是閔老說書人!」

    接著,便是雷鳴般的掌聲。

    「閔老說書人,聽說你最近得了新段子,叫什麼猜猜猜的,今天是不是要給我說這個?」書生中有人站了起來,激動地問。

    「正是,這位小哥可是聽過了?想必在場的不少人聽過了吧?」閔老說書人含笑而問。

    「沒有!」聲音很大。

    「閔老說書人你給說說吧,之前在蓬萊和悅榕說了兩次,我還沒聽夠呢。」

    知道怎麼回事的人笑得興高采烈,不明所以的忙追問,「怎麼回事?」

    「好好好,今天給你們說的段子正好是猜猜猜,正開始吧?」

    「從前呀,有個好了,故事就說到這。」

    這個故事足足說了近半個時辰,從背景到各家人物的描寫,無一不細緻。雖然只是一個段子,卻扣人心弦得緊。眾人都聽得入迷了。

    「現在呢,就到了我們猜測幕後之人的時候了。老規矩,眾人可以把自己的猜測與分析交給我,然後選出比較合理的來投票。但因為這個段子呢,在悅榕和篷來酒樓裡說過,裡面的第一到第五名的猜測和分析一會我會公佈,供作參考。但是,重複的猜測可以允許,重複的分析可不行啊。」閔老說書人如是說。

    「閔老說書人,您老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和我們說說那些人的猜測與分析吧。」眾人起哄。

    「那行,老朽就和眾位說道說道。第一名的猜測也就是眾人認為可能性最高的是姜王,這是從最大得益者的角度來說,因為所有人中就他及他帶的人毫髮無損,而且死的那些人傷的那些人有的和他有過不虞,有的和他沒有關係。第二便是言家,因為言家除了一女兒受傷之外,其餘人全部都沒出什麼事,和她並稱四大美人中的兩位都傷在了臉部,這點太出乎人意料了。」

    「閔老說書人,按你說的,四大美人另一個沒受傷的是音家小姐呢,音家也有可能咯。」

    「不會,音家可能性很小,別忘了死的五人之中有兩個是音家的。」

    閔老說書人看著爭論不休的眾人,清清嗓子繼續說,「下面說的猜測,根據的便是苦肉計。第三名猜測,主謀是奕皇子與音家。以下是分析」

    「和家也有可能啊。」

    「不對,我覺得是水家」

    千月樓大堂內鬧轟轟的,各有各的道理,誰也不服誰,各種猜測滿天飛。

    豪華包間內,包括周昌帝在內不少人都黑著臉。

    在場的都是聰明的,包括外面的書生,都是混在官場,或者將要進入官場的,這心眼能少得了?這個猜猜猜的段子一聽就是就是前些日子發生的刺殺事件的影射。儘管段子裡用的是化名,秦對禾,殷對音,謝對言,大皇子君臨江對姜王,君景頤對奕皇子

    「這書說得有意思啊,老三,你覺得呢。」

    如果是大皇子,他不會做得如此明顯讓人懷疑。但也不排除他利用這種想法的可能反其道而行。

    謝家聽著倒是可能,但動機呢?弄傷蔣秦兩女的臉可以說是嫉恨,可是作為十大家族的前四,有必要去對付左家李家麼?若說為了削弱其他家族,太牽強了這理由,哪個家族都有這個可能。

    周昌帝一一排除下來,竟然是老三最讓他懷疑,還有殷慈墨!

    這便是金從卿的高明之處了,當初他安排這個段子的時候就把謝家也弄進去了,懷疑程度不高不低。只是這個段子被改了而已,不過也沒差。

    君景頤此時也是心亂如麻,當周昌帝問及他的時候,他的心一緊,只得跪下,「請父皇明鑒!」無意中擺弄一下左手,其他什麼也不說,畢竟這個時候多說多錯。

    「老四,你三哥不說,要不你來說說?」

    暗中得意的君沂鈺當下回神,知道他父皇懷疑他了,至少懷疑眼前這一出是他故意的,「父皇?」

    「罷了。」周昌帝有些意興闌珊地揮揮手,心中卻已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不久,君沂鈺的貼身太監探頭探腦的,君沂鈺出去了一下。

    「怎麼了?」周昌帝問。

    「對面謝太傅名下的筆志閣發生了點事——」

    謝太傅?周昌帝想起他派的探子從渠南帶回的消息,眼中笑意一閃,他這位恩師啊。

    「走,咱們過去看看!」

    「爹,一樓人來人往太雜了,兒子知道二樓有一座木橋能到筆志閣二樓,咱們從那裡過去吧。」

    筆志閣

    「咦?這首詩不錯。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致持禮公,學生司向紅拜上。」

    筆志閣門口,一位臉掛白色面紗的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頓時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而她似未有所覺。

    「呵呵,原來這是給持禮公投卷呢,只是,好像被退回來了?」

    此話一出,眾人又嘩然,剛才粗粗一聽,他們便知這詩很不錯,這麼好的詩都被退了,他們的比之還不如呢,哪裡還敢給持禮公投卷?

    謝意馨具瞟了一眼,便認出眼前之人正是殷慈墨,真是冤家路窄。再聽那詩,再看一眼司向紅,她垂下眼眸掩飾眼中的厭惡,又是一個來抹黑持禮公抹黑謝家的。

    「這麼好的詩,為什麼要被退啊?」

    「這等才學都被退,我還是別給持禮公行捲了,省得自取其辱。」

    此時,掌櫃程慶明火急火燎地趕到了筆志閣,在路上他已經聽店小二說了事情的經過了。他當場就毀得腸子都清了,早知道他就不該叫他侄子幫看鋪子的,惹出這麼大的事,這下可怎麼辦?而且他對來人的身份也有了隱約的猜測,當他看到來人果然是謝大小姐時,他只覺得眼冒金星,安文白的事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這位可是不容半點沙粒的主。還有前兩天和穆大管事喝酒的時候他也漏了點口風,讓他日後見到這位祖宗小心伺候著。這下,可怎麼喲。

    「大家安靜!」謝意馨喊了一聲,「這些事我會一件一件處理的,請安靜下來好嗎?」

    眾人還是很給謝大小姐面子的,而殷慈墨也難得不出聲,順勢做起了觀眾。

    「程掌櫃,你來了。」

    「大小姐怒罪,程某來晚了。」

    「事已至此,今天我對事不對人,先讓你侄兒去給客人賠罪吧。畢竟是咱們筆志閣失禮在前。」

    看著自己叔父對謝意馨畢恭畢敬,程萬寶已經腿軟了,他萬萬沒有料到

    程慶明看向程萬寶,眼中是恨其不爭,「沒聽到大小姐的話嗎?還不趕緊給客人賠禮,還用我教你嗎?」

    程萬寶哆嗦著去給司向紅賠了禮。

    可司向紅仍是不為所動。

    待程萬寶嗑了幾個響頭之後,謝意馨讓他下去了,「下面,我來宣佈關於他的懲處,程萬寶日後不得在謝家名下的任何產業做事或者以任何謝家的名義招搖撞騙。違者,謝家勢必咎其責任!」

    聽到這話,程萬寶完全攤了,完了完了,這下完了,他立即撲到謝意馨腳下大嚎,「大小姐,我冤枉啊,今天的事是有人指使了我做的,我只是被豬油蒙了心哇。」

    「哦,你說別人指使你的,你可認得是什麼人?」謝意馨問,吃裡扒外的東西,怎麼罵都不過分!

    程萬寶頹廢地搖了搖頭,接著就被人帶了下去。

    謝意馨轉向司向紅,「司公子,我謝家御下不嚴,給你帶來了麻煩,還請你寬宏。這是我們筆志閣的賠禮,還望笑納。」她手一揮,小廝們捧著賠禮上來。這些賠禮清一色都是文房四寶之類的,沒有任何金銀貴重之物,從中可以看出這賠禮絕對沒有折辱或者看輕讀書人之意。

    其他的書生看了都不住點頭。

    兩人默默地對視,似是估量,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謝意馨眼中平靜無波,而司向紅眼中也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司向紅此人一向敏感,他能感覺出來眼前的人一點也不喜歡自己,一點也不。他想,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想和自己打任何交道。

    謝意馨的表現是人之常情,畢竟上一世司向紅做了那麼多傷害謝家的事,她對眼前的人能喜歡得起來才怪。能不惡語相向,她都覺得自己是聖人了。

    「謝家做錯了事,就能隨便用點東西打發人嗎?」這麼久,司向紅終於開口了。

    「要不你還想怎麼樣呢?」謝意馨好整以暇地反問。賠罪的事她讓程掌櫃做了,賠禮的事她自己做了,該說的話也說了,任何人在此事上都挑不出她或謝家的錯來,這就夠了。難不成還要她再放低姿態?休想!

    「謝家如此,我等算是見識到了。」殷慈墨悠悠地開口。

    「殷大小姐既然來了此地,又何必遮遮掩掩?」

    殷慈墨這回倒是爽快地揭了面紗,含笑地看著謝意馨,似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部分人看向殷慈墨的眼光甚是古怪。

    謝意馨平靜地看著她,「殷大小姐此言差矣,我已說過,程萬寶並非謝家子弟,也非謝家親戚,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代表不得謝家。」

    「可就如剛才謝小姐所說的,就算他是謝家的一條狗,難道不是有什麼狗就有什麼主人麼?」殷慈墨悠悠反問。

    「我承認程萬寶此人品性不好狗仗人勢,對於程萬寶的錯誤,剛才我已經懲罰過他了。可是誰家沒有幾顆老鼠屎或者幾個害群之馬呢,難道你敢說你殷家上到主子下到僕人,全是純良之臣?」說到最後,謝意馨反諷一句。

    一時之間,殷慈墨被說得啞口無言。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6 AM

26、第二十六章

    「哎,我們比較關心那首虞美人聽雨被退卷之事啦,謝大小姐能說說麼?」眾人中有書生如是問。

    「司公子確實向我祖父投過卷?投的正好是這首小詩?」謝意馨問。

    司向紅點頭,「是的。」

    「司公子可是渠南平安縣人士?」謝意馨再問。

    這個問題,司向紅眼睛一閃,眼前的少女會有那麼多彎彎竅竅嗎?她對謝家在渠南那邊的情況又瞭解多少呢?不過,他還是小心為上吧,「是的,謝家在渠南多有建樹,特別是謝家醫館,救活了當地許多百姓。正是因為這個,在下一到京城就給持禮公投捲了。」

    不上當,真狡猾啊,謝意馨心中劃過一抹失望,隨即又振作起來。是啊,司向紅要是好對付就不叫司向紅了。

    「那可能是司公子的卷子和我祖父沒有眼緣吧,司公子可以投別家試試,例如殷老爺子。」

    眾書生呆愣,對這個說法接受無能。

    謝意馨轉向他們,解釋了一句,「這兩年,祖父他老人家身體大不如前,已經很少過問政事了。」隱晦的一句便是,朝中大事都少過問了,更別提抽時間出來看生員投上來的卷子。

    眾人一想,也是啊,持禮公今年都七十有五了,古稀老人了啊,精力不濟也是有的。

    「可是就我所知,持禮公前兩天還與綿陽的生員屈晉涵論詩品銘呢。」殷慈墨涼涼地開口。

    「殷小姐的消息還真靈通。」謝意馨諷了她一句,注意到司向紅眼中劃過一抹憤恨,然後滿眼默然,定定地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解釋。

    「謝大小姐怎麼說?我們真的很想知道持禮公為何如此,這詩又差在哪裡?」人群中有人提著嗓子問。

    謝意馨冷眼一掃,平靜地看著混在人群中的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人,似乎在看一跳樑小丑。此話怕是司向紅想問的吧,只是這種追根究底的問話顯得他太沒風度了,這不,馬上有槍手幫忙了。

    看來,她不說個一二三出來,這些人是不肯離去的了,「你真想知道?」這話是問司向紅。

    司向紅點頭,「說不想知道是假的,如果方便,煩請謝大小姐為在下指點迷津一二。」固執的眼神卻可以看出他對此事的執著。

    謝意馨不喜司向紅的咄咄逼人,卻也只是笑笑,指出,「我不是我祖父,恐怕給不了你答案。不過如果讓我說說自己的想法,我只能給你四個字,言過其實。這詩很好,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人一生的寫照。從少年、再到壯年、最後到晚年,以聽雨為線索,詩者用寥寥幾筆,寫出了對人生、歲月不尋常的觀感。而司公子你如今正當少年,這樣有深意的詩你都能作出來,太難為你了。」潛在的意思是,你自己人品不好,剽竊人家的詩作,我祖父如何能看得上你?

    眾書生一聽,也是啊,正當少年的他們,又如何曉得壯年晚年聽雨的感受?並且深得其味?

    「謝大小姐好眼力,此詩乃是吾與一忘年交友人雨夜促膝夜談有感而發偶然得之,描述的是我友人的坎坷一生。」

    司向紅的解釋似乎也說得過去。

    「司公子如此說,那便是如此吧。」謝意馨聳聳肩,亦懶得解釋。

    此時在場的書生分成了兩派,部分覺得司向紅的詩是抄襲他人的,持禮公看不上他也是情理之中。而另一部分人則覺得謝大小姐的說法太過片面武斷。

    司向紅心一堵,她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懷疑他的人品,他很想問問謝意馨什麼意思的,可是他也知道再糾纏下去會顯得自己很沒風度。今天真是失策了!想不到光謝家的一個女娃都那麼難對付,他有點懷疑,自己這回的選擇會是正確的嗎?

    「在下受教了,日後再向謝大小姐請教。」司向紅一拱手,瀟灑而出。

    眾人見沒有戲看了,亦慢慢散去。只是經過殷慈墨的時候,總會瞧上兩眼,目光怪異,惹得殷慈墨眉頭大皺。

    謝意馨亦瞟了她一眼,再看看等候在一旁的程掌櫃,知他有事說,轉身與他上去樓上的包廂。

    殷慈墨也沒再多說什麼,在謝意馨轉身之後,亦轉身離去。謝意馨近段時間變化太大了,讓她不得不懷疑她是否有什麼奇遇。今天的事讓她打消了謝意馨與自己來自同一處的嫌疑。

    上馬車前,殷慈墨憶起剛才那些人看她的古怪目光,對一旁的小廝說道,「你去千月閣看看,這兩天是否有什麼新鮮事發生。」

    二樓,看了一齣好戲的周昌帝及一群龍子們,有點相顧無言。

    「這謝家丫頭,言辭真夠犀利的。」周昌帝搖頭失笑,卻不難看出他對謝意馨沒惡感,甚至還有點長輩對晚輩的那種淡淡的欣賞。

    「是啊,這嘴皮子功夫真厲害。」睿親王咂摸著嘴,一臉怕怕。

    君景頤似乎還同從剛才千月樓的打擊中回過神,有點沉默。

    君沂鈺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看他父皇的神色就知道他對謝家丫頭有欣賞之意,卻也沒因此而厭了殷慈墨,那殷慈墨的正四品女官之位還是很穩的。不過他眼珠子一轉,上前拍了拍君南夕的肩膀,然後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殷家和謝家兩個丫頭對上,一個是救命恩人,一個是青梅竹馬,老五啊,你有沒有感到很為難?」

    「何需感到為難?都是小姑娘間的小打小鬧罷了,現在她們不是解決得很好嗎?」君南夕慢悠悠地說完後,加了一句,「四哥如此有感而發,是不是常為這些事為難頭疼?」

    這話的潛台詞是,這種小事都能讓你為難和頭疼,大事就更指望不上你了。

    君沂鈺一噎,見討不著便宜,還被君南夕反將一軍,只得摸摸鼻子,笑笑,「哪裡哪裡,老五就是愛說笑。為兄只是擔心啊,現在是小打小鬧,可萬一有一天她們倆鬧大了,這不讓老五為難了嘛。」

    他們誰也不知道,這話竟然在將來一語成讖。

    殷家,殷慈墨剛回府不久,正在書案上揮灑筆墨以此靜心,貼身侍女輕輕地走了進來,「小姐,大夫人叫你過去。」

    「哦,有說什麼事嗎?」殷慈墨沒抬頭,待最後一筆勾勒完後,才擱下筆,慢慢地拿起完成的畫欣賞起來。

    「這個倒沒說,來會話的是大夫人的貼身嬤嬤,奴婢斗膽猜測,應該有什麼急事或大事才來喚的小姐。」

    「這樣啊,那就去看看吧。」殷慈墨淡淡地說道。

    啪!殷慈墨捂著臉,冷冷地看著發瘋的大夫人,「母親,你為什麼打我?」

    「殷慈墨,你這個賤人,還有臉問為什麼?當初你一出生我就該一把掐死你的,這樣我的一雙兒女就不會被你害死了。」蔡氏說到最後,就差捶胸頓足了,神情滿是悔意,那眼神讓人一看就知道恨毒了眼前之人。

    殷慈墨心一跳,暗驚,面色卻是一片冷靜,「母親,你說什麼?」她到底是從哪知道的?

    「你真是冷血,殺了自己兄長和妹妹卻能一臉坦然無畏。我知道因為有你爹和老爺子護著你,我奈何不了你。不過我倒要看看你這樣的人能把殷家帶到哪個高度?!」

    「你說我殺了自己的兄長和妹妹,我殺他們我有什麼好處?」殷慈墨想知道蔡氏究竟知道多少。

    「什麼好處,你自己心裡明白!」蔡氏冷冷一笑,「你不用裝蒜,也無需辯解,我知道你口才厲害,可是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蛇蠍心腸,你辯得贏所有人嗎?」

    今天多虧了奶娘啊,要不是她兒子經常跑酒樓,怎麼會聽到那麼精彩的段子。進而見她心情不好,說來給她逗趣?進而讓她發現真相?段子裡的音家在一場宴會刺殺中也是死了嫡子嫡女,就是這點,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蔡金玲本就不笨,更當了幾十年的家,對某些事更是敏感。段子裡那些家族雖然用了別的姓,但和京城十大家族背景多想像啊,一一套進去,答案就出來了。秦家對禾家,謝家對言家,殷家對音家...裡面針對刺殺的幕後真兇分析得頭頭是道,由不得她不信啊。

    京城所有人?殷慈墨的心一緊,總覺得有什麼意料之外的事要發生,「母親大約是痛失兒女傷心過度了,需好好靜養才是,女兒就不打擾你了。」

    殷慈墨平靜地說完,也不等她表示便退了出來,隨後對著身後之人說,「去查查,大夫人這兩天都見了誰,特別是今天!」

    殷家老爺子的書房裡,氣氛很是壓抑。

    殷憲珂立在窗邊,凝視著外面的一片松樹,久久才回過頭來,暗啞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滄桑,「你很像我。」

    「爺爺——」

    殷憲珂一揮手,打斷殷慈墨的話,「多餘的話我不想聽,死兩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只想知道你付出了代價,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嗎?」

    「爺爺,我——」殷慈墨羞愧地低下頭。

    她是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這些計劃都很隱秘,應該沒人能看出來才是。可是前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有個叫猜猜猜的段子在京城兩家酒樓裡演說,聲勢浩大。特別是說書人為了吸引人們的注意,在把段子裡的背景和發生刺殺的過程交待了之後,把猜測誰是幕後之人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做懸賞,聽書的客人可以自行猜測,然後把把自己認為的幕後策劃者說出來,順便附上自己的分析。

    這些答案由說書人篩選一遍後貼在一面牆壁上,然後由進入酒樓的客人投票。五日後,得票最多的前五人將得到不同的賞金。客人所投的票由酒樓提供,每人一張免費的,若再要,就得收銀子。

    京城本就是天子腳下,這裡的人智慧不低,能進出酒樓的,都不會是泥腿子,稍微一聯想,就能想到這個段子就是前些日子發生的刺殺事件的影射。人們本來就有八卦之心,再加上有豐厚的賞金及賣弄自己的機會,這個段子一下子就火起來了。

    現在殷慈墨一出去,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她真是有苦難言。

    「這事該如何收拾不用我教你吧?」

    「爺爺你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的。」

    「渠南那邊的買賣順利嗎?」

    「一開始還算順利,特別是木材和布料,賣得特別好,第一批盈利的銀子大約有七十萬兩,已經往回運了。只是後面有人見咱們生意紅火,便跟風了。我們被搶了不少買賣。」俗話說,棺材本棺材本,什麼買賣來錢都不如棺材行,殷家在一得到災難發生的消息之就就準備做這行專賣了。這行也果然來錢,沒讓他們失望。

    殷憲珂滿意地點點頭,他對這筆銀子是相當滿意的,「跟風是必然的,能在那些精明的蜀商手中賺到那麼多銀子,已經很不錯了。」災難財畢竟做不了多久的,等一切步入正軌,生意就更冷淡了。

    「只是——」殷慈墨遲疑。

    「只是什麼?」

    「謝家在渠南開了一家醫館,每日安排大夫給當地大夫免費看診,藥材也賣得便宜。生病的百姓只需花少量銀錢便能治病,不但如此,他們還每日燒了兩缸子消暑涼茶供人免費使用。具說這涼茶是當朝太醫配的,具有清肝明目,疏風散熱,除濕痺,解瘡毒之功效。因此,謝家醫館很是深得民心。」

    殷憲珂揉了揉眉心,「謝家這是在給皇上做臉哪,另外還能給謝淵保解圍,真是一箭雙鵰。謝持禮那老不死的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算會計!」

    殷憲珂不知道這醫館還給謝家掙了不少銀子,雖然比不上他們殷家做的棺材買賣,但人家勝在名聲好聽。而且殷憲珂還不知道這開醫館的主意根本就不是謝持禮想的,而是謝意馨,要是他知道,估計今晚會少吃一碗飯不止吧。

    殷慈墨默默地聽著,可不是嗎?一箭雙鵰。殷慈墨不是不知道災區建醫館的好處,只是醫館不比其他生意,在這特殊時期,賺多了會被災民戳脊樑骨罵心黑,賺少了,又划不來。殷家要發展,需要銀子,需要盡快挖到第一桶金。而棺材行是來錢最快的,再者,殷家通共能拿出的銀子就那麼多,不能兩者兼顧,真拿去整醫館了,其他買賣也不用做了。

    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殷家需要的是真金白銀來發展自己,而不是名聲。倒不是說名聲就不重要了,只是他們殷家必須在金錢與名聲兩者之間二選一。

    「唉,時也命也。罷了,謝家是個韌性很強的家族,他們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本來我們的計劃就只是在他們不察覺的情況下慢慢蠶食他們一部分的實力,然後再讓三皇子出手幫他們一下,雪中送碳的情誼定能讓謝家緩緩倒向三皇子。然後再利用謝家對付其他世家助三皇子登位,搾乾謝家,等他們元氣大傷後再一舉擊潰。計劃是好的,可惜他們已經有所察覺,我們殷家尚不足以與他們相抗衡。那關於對付謝家的一切計劃,暫時擱淺吧。」

    殷慈墨默默地聽著殷憲珂的分析,點頭,她亦覺得殷家需要潛伏一陣子,安心發展自己才是道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7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4:13 AM 編輯

27、第二十七章

    謝意馨剛和程管事商量完事出來,便被攔住了,「謝大小姐,我家小姐有請。」

    她抬眼看那說話的小廝,「你家小姐是?」

    「我家小姐是蔣沁夏,主子正在二樓恭候謝小姐大駕。」

    筆志閣分上下兩層,上面還設有包房,專門款待一些貴客的。

    蔣沁夏的臉被毀,此刻不該呆在家靜養麼,怎麼出來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再看看這小廝的態度強硬,再者筆志閣算是謝家的地盤,謝意馨覺得上去看看倒也無妨。

    謝意馨深看了春雪一眼,春雪便找了個借口退下了。

    那小廝也沒理會春雪,只朝謝意馨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意馨朝他微微頷首,「請帶路。」

    春雪琢磨了一下,然後找到程掌櫃,「程掌櫃的,筆志閣二樓上面有沒有什麼秘室能看到包廂裡的情形的?」

    程掌櫃愕然,繼而問道,「大小姐去了包廂?」

    「是的。」

    「隨我來。」

    謝意馨上了樓,隨著廂門打開,蔣沁夏正端坐在古琴前,廂門打開時,她便抬眼望來,那雙水眸中有難掩的悲傷。見著謝意馨那張艷若桃李貌比芙蓉的臉蛋,蔣沁夏心中忍不住一酸,為何姓謝的能這麼命好,只是傷了後背,沒像她們一般傷到了女人最重視的臉蛋,還好運地救了五皇子。這般想著,她眼眸中難免帶了出來。

    謝意馨坦然地面對她怨懟的目光,人都是這樣,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當自己遭受不幸時,總恨不得別人比自己悲慘百倍。

    「蔣小姐怎麼有空出來?」進了門,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她蒙著面紗的臉,面紗不厚卻也不是那種透明的,卻也看不到疤,料想應該不是非常嚴重。

    「謝大小姐你不也出來了嗎?」蔣沁夏笑笑,「你們這的茶還不錯,嘗嘗。」說著,蔣沁夏竟然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謝意馨警覺,她與蔣沁夏只是泛泛之交,對她這個人也沒有太深的瞭解,從一些小道消息來看,她並不是一個豁達的人。

    謝意馨一臉受寵若驚地接過,作作樣子沾了唇便罷,並未真喝。

    蔣沁夏並不在意,「謝家妹妹,其實說句心裡話,我真羨慕你的好運。雖然也是臥床躺了大半個月,卻不像我和秦姐姐一般在臉上留下了難看的疤,以後恐怕也嫁不到什麼好郎君了。」

    「是嗎?蔣姐姐羨慕我,孰不知我也羨慕別人呢。」

    「謝妹妹羨慕誰呀?」

    「殷慈墨啊,人家那天可是毫髮未傷呢。」謝意馨明晃晃地上眼藥。

    「她?」蔣沁夏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

    兩人又聊了一會,謝意馨仍看不出她請自己上來的目的,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提出要告辭了。

    令她訝異的是,蔣沁夏絲毫不阻攔。

    謝意馨心一堵,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蔣沁夏看著謝意馨遠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這謝意馨很聰明,也很謹慎,喝茶也僅是沾沾唇,一口也沒入肚。但她萬萬沒想到我把那藥抹在杯子邊緣,碰一點便足夠了。」

    「那些人安排好沒有?」

    「我辦事,小姐你就放心吧。」

    蔣沁夏滿意一笑,眼中佈滿惡毒,「那就好,真是便宜那幫賤民了,謝家大小姐的滋味不是誰都能嘗到的。」

    「如何?」謝意馨下了樓,便在剛才的議事處等著了。

    程掌櫃與春雪下得樓來,春雪憤憤地把剛才聽到的話說與謝意馨聽。

    有些人一得意就會忘形,她之前對春雪的安排也只是為了預防萬一,想不到她的一番安排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謝意馨知道她是著了蔣沁夏的道了,苦笑,「看來,我大概是中了春藥了。」她大概能猜出蔣沁夏的想法,不過是希望自己也如她一般被毀了而已。而聽蔣沁夏的意思,似乎還安排有後招埋伏在她回去的路上。

    春雪被嚇了一跳,焦急地說,「咱們得趕緊回府!」

    謝意馨搖頭,想了想,道,「程叔,咱們這樣……」

    程慶明聽得兩眼發光,直點頭,末了道一句,「大小姐等著,我這就去辦。」

    沒多久,筆志閣出來一位蒙著面紗的妙齡少女,被侍女扶著上了一輛寶藍色的華蓋馬車,華蓋馬車後面還遠遠吊著另外一輛普通不顯眼的馬車。

    坐在馬車內的謝意馨略感不適,隨著馬車的顛簸,她身子漸漸發起熱來,沒一會臉就艷如桃李,乳/尖隨著衣裳的摩擦漸漸挺立,而羞人之處亦沁出一絲絲的粘膩和潮濕。

    「小姐,藥效發作了?」春雪看著她紅彤彤的臉,擔憂極了。

    謝意馨不自在地扭扭身子,那藥她只在唇上沾了點就這麼厲害,那蔣沁夏喝了一杯下去,她現在該頂不住了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時,他們的馬車停了下來。

    「小姐,有情況了。」車把式低聲說。

    只見前面的馬車突然地停了下來。

    接著,巷子裡出來七八個流氓地痞,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喲,哪裡來的小娘子?長得可真俊。」

    「放我們過去,馬車上的銀錢隨你們取用。」蔣沁夏靠在奴婢身上,臉色很難看。她剛才在筆志閣時頭有點暈,便預備回府了,暈暈沉沉地上了馬車。可半道上她便察覺到不對勁,再細看馬車的佈置以及趕車的路線差點沒讓她魂飛魄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變故就來了。現在連她帶出來趕車的心腹小廝也不見了,幫她們趕車的剛才見情勢不好,已經跑了。如今她只恨身邊這個不中用的賤人連馬車都上錯!

    「今天爺幾個看上的是你這個人,談錢多傷感情啊,你們說對不對?」帶頭的金二對身後的幾個小弟說。

    看著眼前幾個地痞,蔣沁夏知道這便是她給謝意馨準備的,如今卻要自己嘗這苦果了,真是該死!

    看著幾個人淫/笑著逼近,蔣沁夏的丫環喝道,「你們嘴巴放乾淨點,我們小姐是蔣國公府的大小姐,識相的就趕緊拿了銀錢便速速離去,我們蔣家概不追究。要不然,哼!」

    啪!「要不然如何,嗯?」金二甩了那丫環一巴掌,力道很大,她嘴角出了血。

    然後一把將蔣沁夏扯了過來,抱在懷中,然後掀掉她的面紗,自然便看到臉上那道疤了,略失望了一下,當下嘴巴不留德地道,「蒙著面紗看著就一美人啊,想不到去了面紗便是醜八怪了,難怪有人要花錢找我們幫你破瓜呢。」

    隨後又親了兩口,然後嘖嘖有聲地讚道,「不過這身子真香真軟,倚紅院的頭牌也比不這身嬌肉媚啊。」

    蔣泌夏聽到金二踩到她的痛腳,還拿她與妓院的頭牌比,頓時怨毒地盯著他看。

    金二一驚,猛地甩了她兩巴掌,「臭娘們,再看我就打死你!」

    蔣沁夏厭惡地看著摟著自己臭男人,「你們現在走,我既往不咎,要不然,後果不是你們承擔得起的。」

    「哈哈哈,等你做了我媳婦,我便不用怕蔣家了。」金二得意地說道,然後滿意地看著懷中的女人慘白著一張臉。

    卻說那金二,正是京城三里街有名的混混,成日撩雞鬥狗游手好閒調戲良家,不是個好的。今日被人找到,說有一莊買賣找他做,讓他壞一女子的清白,這事他做慣了,二話沒說便應了一下。

    合該蔣沁夏有此劫,她當初為了避免那些混混畏懼謝家不敢接這單買賣,隱瞞了女子的身份,只指出了經過的馬車的標誌,如今是她坐在馬車之上,真是百口莫辯了。

    金二也是和蔣沁夏她們打了照面才知道點子來頭那麼大,卻已是騎虎難下。他壓根就不相信什麼不追究之詞,唯有自己手中握有把柄才能讓他感覺到安全。再者,俗話說富貴險中求,於是,一下子惡從膽邊生,想著待他破了蔣小姐的瓜,最後她還不得嫁給自己?到時自己便是蔣公國的姑爺了。

    這麼一想,金二眼中露出噬人的光,一把捏住蔣沁夏的下巴,一張肥嘴便吻了上去。

    蔣沁夏掙扎著,可她越掙扎身子就越軟,最終只能無力地靠在金二身上。

    嘶的一聲,衣服被撕開了。

    「住手!」就在金二對著謝意馨上下其手的時候,只見朱聰毓一臉煞氣地走過來。

    看見朱聰毓,謝意馨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原來如此啊。朱聰毓為了讓三皇子得到謝家的幫助真是不遺餘力啊,今天要是她著了道,恐怕除了嫁給他朱聰毓或者那流氓地痞便只有去廟裡靜修一途了。如果他們再狠心一點,朱聰毓等她被侮辱後再出現,能嫁給他都是他施捨。狠,真夠狠的!

    「走吧,回去了。」

    春雪懵懂地問,「不看下去了嗎?」

    「不了。」

    而謝意馨不知道的是,她身後也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不遠不近地跟著她,直至她到家。

    「安國侯世子,救我!」蔣沁夏見到朱聰毓如同見到一棵救命稻草。

    怎麼不是謝意馨?朱聰毓眼中卻閃過一絲意外和厭惡。

    沒錯,今天謝意馨出來的消息是他讓人透露給蔣沁夏的,他一向知道此女心胸狹窄,嫉妒心強,最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那她對謝意馨未必沒有恨,消息透露給她,總比自己安排好。反正他也不是想要謝意馨的命,只是想有人配合著演一場戲罷了。可惜這個女人,連點小事都做不好!

    可是他又不能見死不救,畢竟蔣泌夏姓蔣。

    就在此時,他眼睛的餘光瞄到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離去。他想起剛才他來到之時,那馬車也是停在那的,原以為是輛空車的,不料?!突然,朱聰毓靈光一閃,裡面是她,一定是她!

    朱聰毓眼中幽光閃爍,越發地誌在必得。可惜現在,得把眼前這蠢女人救下再說。

    謝府大門外,「五殿下,咱們還要投拜帖嗎?」

    「不必了,今天謝大小姐估計不會見客了,咱們改日再來。對了,回去後你再來一趟謝府,拿一瓶百花清心丸來給謝大小姐。我想她此刻一定很需要。」君南夕沒想到今日跟著父皇出來會遇上這麼多事,更有趣的是連看了幾出戲。

    父皇回宮後他還請求留了下來,然後一路護送謝意馨回來,就為了給她親自道謝。畢竟在外面的話,顯得不那麼誠意。卻沒想到,又看了一場好戲。

    最近謝家大小姐的舉動同之前的評風所描述的有很大不同啊,心思細膩,行事風格與之前的簡單粗暴相比較,進步了許多。不過這樣也好,謝家年輕這一輩裡也確實該出個人來支撐了。君南夕悠悠地想。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3:58 AM

28、第二十八章

    謝意馨一回到春暖閣,下人們便忙開了,備水的備水,喊人的喊人……

    「春雪,讓人把小丁叫來。」蔣家和朱家一定要給她盯好了,這回她受了那麼大的罪,那些人也別想好過!

    「我的好小姐,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找他做什麼?」

    「快去!」謝意馨厲聲一喝,只是因為春藥而變得軟綿綿的。

    「是!」

    交待完事,謝意馨便把小丁打發走,然後由著兩個侍女扶著進了耳房,坐進了滿桶加了冰的水中。

    謝意馨只覺得渾身難受極了,若她真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倒不會這麼難受,可是她歷經一世,早已知人事,所以越發覺得難受。有時熾熱到了極致時,她真恨不得立即有個男人在身邊。

    冰冷的水總算把渾身的燥熱降下來一些了,可是,還是不夠,「再給我加些冷水!」

    「小姐,另一個浴桶已經裝滿了冰水,我們扶你過來吧?」

    於是,謝意馨就在兩個浴桶中來回地泡著。

    得了消息的謝老夫人,文氏皆悄悄地趕到了春暖閣,「你們小姐怎麼樣了?」

    「小姐正在裡頭泡著冷水呢。」

    謝老夫人與文氏看著丫環們抬著一桶桶砸碎了的冰進去,神色都很凝重。兩人更是親自進去看了,見謝意馨臉色緋紅地坐在冒著寒氣的水中難受的呻/吟,模樣好不難過。

    兩人面色不好地出了耳房,把春雪叫來問了經過。

    春雪正一邊抹淚一邊交待著。

    謝老夫人是在風風雨雨中走過來的,文氏接受的也是正宗的嫡女教育,對這陰私手段一點都不陌生。安樂侯世子出現的點也太巧了,兩人對視一眼,不過現在卻不是管這個的時候。

    蔣家那女娃怎麼那麼惡毒?若是孫女是個朽木疙瘩,那麼便會對蔣沁夏的計謀完全無感,介時,眾目睽睽之下,醜態百出,後果不堪設想。可蔣沁夏竟然一計施了還不放心,還叫人在孫女回家的路上打埋伏,若是孫女不夠機警意志不夠堅定,失了清白,不止她下半輩子毀了,便是謝家也得蒙羞!

    謝老夫人越想越恨,手中的枴杖狠狠點了兩下地,罵道,「蔣家欺人太甚!」幸虧是在自家鋪子裡,要不這虧孫女就吃定了。

    「婆婆,您別激動,馨姐兒的仇她自己已經拿了點利息。剛才春雪不是說了麼?那蔣家丫頭自個兒都喝了一大杯水的春/藥,此刻還不知道怎麼排解呢。」文氏安慰她,其實文氏心中也是慶幸不已,謝意馨是謝家這一輩的長女,若她遭遇了此等不體面的事,謝家名聲必然受損。虧得這丫頭機靈啊。

    「老夫人,五殿下遣人送藥來了。」管事一進來便發覺春暖閣有異,忙低眉順目起來,主子不想讓他知道的事,他還是老實一點為妥。

    文氏正為了謝意馨的事心煩呢,以為又是以往那些治傷藥,揮手說了句讓管事收起來。

    倒是謝老夫人覺得蹊蹺,喚住了管事,「等等,把藥拿來給我看看。」

    百花清心丸,玉瓶底下寫著,謝老夫人一聞那藥香就知道錯不了,面上就是一喜,「是百花清心丸。」

    「拿進去給你主子服下。」文氏忙道。

    文氏娘家也不差,她自然也是聽過百花清心丸的名頭的,據說這藥是上一代的神醫薛無常制的,能解百毒,其中也包括那些下作的春/藥。只是自打薛神醫避世之後,這藥便是用一顆少一顆了,如今薛神醫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世呢。有些世家手中可能還有幾粒,皇宮也有一些。可見其珍貴。

    謝意馨吃了藥,又折騰了一會,才累極睡了過去。

    「今天的事誰敢說出去半句,我謝家決不輕饒。」謝老夫人環視這些僕人一周,冷冷地道。

    下人們面面相覷,俱表了忠心,他們都恨不得今天不當值才好,此事事關主子名節,傳出去還有他們的好?

    謝老夫人及文氏此見,才放了心,各回院子不提。

    謝意馨這一覺睡得極沉,又不安穩,錯過了晚飯,直至次日辰時才醒過來。

    看到天已亮,謝意馨也不願意動,想著昨天發生的兩件事。

    對於司向紅這個人,謝意馨一想起就頭皮發麻,實在也不願與之為敵。一度還想過要收買他,讓他棄暗投明的。謝意馨知道司向紅正是今年中的探花,按時間算,那會他應該還在渠南,或者已經啟程前來京城了。所以在春景去渠南的時候,謝意馨便讓他順便查一下司向紅此人,如果可以的話,就順便幫他一把,結個善緣。

    可後來謝意馨才知道事情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為司向紅與謝家結的是死仇,而非她之前以為的僅僅與謝家政治理念不合而已。

    仇是她二叔在渠南那邊的庶子謝炎翰結下的,據說那天司向紅帶著病重的老娘到縣城治病,遇到謝炎翰,因之前他們就有過小結,謝炎翰便略施懲戒,攔著不讓過,後來耽誤了治病的時機,司向紅的老娘一命烏呼了。

    這樣的仇,如何能解?以司向紅的乖張及睚疵必報的個性,除非謝炎翰償命,否則做什麼都沒用。

    當她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隱患掐滅在萌牙狀態的時候,春景的人找不到司向紅了。當時謝意馨就在想,這或許就是命?

    所以見到他,其實謝意馨不意外。只是和司向紅對峙一事,她總覺得有點蹊蹺。

    司向紅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以他的手段,昨天決不會是他全力以赴的結果。謝意馨猜,昨天的事大概是他所交的一個投名狀吧,只要有這個名目就好。再者,他目前也不想打草驚蛇,把謝家往死裡得罪。

    謝意馨思來想去,總覺得沒個能轄制他的辦法,便決定丟開手,晚些時候再說。接著,她又想到朱聰毓和蔣沁夏兩人,還沒待她想出個結果,便有丫環挑簾子進來看。

    謝意馨睜開眼問,「什麼事?」

    「金家兩位表少爺來了,奴婢進來看看小姐你醒沒醒——」

    「請他們去花廳吃個茶點,讓人端水進來,我洗漱好就過去。」

    「聽說你昨天在宣武區那邊狠狠出了個風頭?」小胖子一見她,頓時扔下手中的點心,眉開眼笑地追問。

    「你表姐早起還沒吃東西呢。過程你不是已經知道得很清楚嗎?甚至連你表姐說了什麼話都記得一清二楚,快別鬧她了。」金從卿搖頭失笑,眼睛卻不離謝意馨,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昨天她中春/藥的事謝家處理得好,一點風聲都沒透露,金家兄弟也沒曉得。可是折騰了那麼久,雖然後來睡了一整晚,但謝意馨的臉色看起來還是有點蒼白。這還是虧得她身子一向健康,要是別人,泡了那麼幾桶冰水,指定就臥病在床了。

    「要你管,我就要她說嘛。」小胖子還待使性子,可見到自家哥哥朝自己使眼色,謝意馨也是一臉臉色不好的樣子,怏怏地坐在一旁,「好嘛,那你先吃點東西吧。」

    謝意馨笑笑,揀了些鹹菜配著小米紫薯粥喝了兩碗,便不吃了。

    「表哥,那天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那樣的段子稍微說幾場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便行了,可別露出了馬腳讓人順籐摸瓜什麼的。」畢竟那樣的段子裡說的可不是普通人啊,若是被有心捉到參一本妄議皇室都夠喝一壺的。

    金從卿敲了她額頭一記,「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啊?我就讓人在蓬萊和悅榕說了兩場,後來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我便收手了。你就別操心了,就算有人想順籐摸瓜,還不知道被繞到哪去呢。」

    「對了,你知不知道正是昨天你大出風頭的時候,千月樓裡也正在上演那個段子呢,據我猜測,皇帝和幾位皇子當時都在千月樓。」當他得知那段子被四皇子得了去後,便一直留意他的動靜了。這才能得到昨天周昌帝微服出巡的消息。

    謝意馨擰了擰眉,問,「表哥,依你之見,皇帝接下來會如何?畢竟咱們對殷慈墨與三皇子的猜測還是很合理的。而且謀害皇子的罪可不輕。」如果周昌帝連這種罪名都是姑息和漠視,就太讓人意外了。

    啪,金從卿打開紙扇,搖了搖頭,「不如何,且不說咱們沒有人證物證,幾個皇子也沒性命之危,而渠南水災又剛剛圓滿解決,皇上是不打算用雷霆手段的了。」

    對於沒有造成傷害的犯罪,人們通常都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無它,通病而已。

    「而且幾個皇子中三皇子受傷最重,一隻手以後完全不能提重物,根本就不像最大受益者的模樣。」

    謝意馨點頭,是啊,誰也不會想到堂堂一個皇子,居然願意用那麼大的代價來換幾條性命。只能說他太敢拚了。

    「再說到殷慈墨,這個人有點才,如果我是——」如果我是皇上,金從卿一沒注意就要出嘴了,回過神祇能囫圇繞開,「我也捨不得為了這麼點沒證沒據的事把一個人才處理掉。再者死的人也是殷家的孩子,家族內鬥,皇上是不會管的。」

    「原來咱們做了那麼多,竟然是白費力啊。」謝意馨有些喪氣地道。

    「怎麼會呢,我們已經在各世家與皇帝心中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以後只要有風吹草動,這顆種子就能長大。」

    謝意馨怏怏點頭,自己的本意不就是這樣嗎,難不成還奢望皇上因為一個段子而拿刀把他們都砍了不成?哎,還是太心急了。她的心態還得調整過來,日子長著呢。

    就在此時,房門上差人來說有官媒上門。

    謝意馨三人俱是一愣,好一會才明白過來,謝家如今最大的便是謝意馨,此次官媒上門定是為她說親的。

    小胖子更是跳了起來,直言要出去看看是哪家來說的親。

    看著風風火火而去的小胖墩,金從卿失笑,再看一眼出落得如花似玉的表妹,不由得感歎時光易逝,「當年你週歲時姑母抱你回家,還是小小的一團,如今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謝意馨一邊和她表哥聊著,一邊盤算來提親的人會是誰。自古以來,說親就講究門當戶對,可是京城裡和謝家門當戶對的就那麼幾家,不會超過兩個巴掌,未婚又與她相配的適齡男子她閉著眼都能數得出來。可是她直覺覺得這回來提親的人決不會是那幾家,行事太冒昧了。

    像他們這樣的家族在議親方面最是講究禮儀,通常都是由著父母帶著相看一二,覺得合適了,再隱晦地提一提。應下了,男方才會請官媒去女方家提親。如此一來,避免了冒味提親的尷尬,女方家也不會得罪人。再加上文氏是繼母,在謝意馨的親事上,她不會一個人拿主意的,必會徵詢謝意馨他爹或她祖父祖母的意思。如此一來,謝意馨斷定,今日來提親的人多半是意料之外的人家。

    「表哥,你也只比我大了兩歲而已,快別老氣橫秋了。再說舅母打小為你訂的那樁親事也該操辦了吧?聽說女方再過幾個月就能出孝了。」

    金從卿臉上難得染上一抹焉紅,良久才悵然道,「我這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到何時,沒得連累別人姑娘。」

    「你別擔心,總有法子治好的。這些日子見你的病久不犯了,似乎好了很多?」

    金從卿淺笑,「嗯,你舅母去鄉下淘換到一個古方子,我現在按著方子調養,除了晚上會咳嗽之外,白天已經很少咳嗽了。」

    「既然這方子好,那就吃著先,以後表妹幫你淘到好方子,咱再換掉就是。」謝意馨知道殷慈墨手中有治癒哮喘的方子,上一世她用這方子救了九門提督的獨子,為三皇子的成功墊定了關鍵的一步。此刻她在心裡琢磨著怎麼從殷慈墨手中把那方子弄過來。

    看她一臉認真的表情,金從卿好笑,「好,那表哥就等著了。」

    就在這時,小胖子氣呼呼地走了進來,一屁股墩坐在椅子上,倒了滿滿一杯茶就往嘴裡灌。

    謝意馨與金從卿對視一眼,都猜測大概是提親的人惹著小胖子了。

    「一個潑皮也想娶表姐你,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回家照照鏡子看看配不配?!」小胖子一邊罵一邊急得團團轉,「不行,我得再去揍他一頓,省得他不長記性!」說著抬腿便要往外跑。

    金從卿聞言也是臉色一沉,「回來!好好說說怎麼回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0 AM

29、第二十九章

    小胖子復又坐下,嘴裡?裡啪啦倒豆子似的把剛才大廳裡的事說了一遍。

    卻原來是一個叫金二的攜著媒婆親自上門求的親,此人光棍一條,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僅在光德坊東南隅有兩間屋子。

    金從卿不解,這樣的人怎敢登謝家宅坻,「這金二可有功名在身?」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大膽敢上門提親,必定有點倚仗吧?

    「屁功名,小爺一瞧他就是個潑皮混混。打一進門眼睛滴溜溜地轉,不住地打量謝府,獐頭鼠目的。」

    謝意馨在一邊聽著,莫名就聯想到昨天的事去了。

    恰好此時春雪也回到了,滿臉氣憤,「小姐,方纔我在後面遠遠地看了,來提親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圍堵蔣家小姐的頭目。」

    謝意馨眉頭一皺,這蔣家真有意思,昨晚的事她還沒和他們算,今天又整出這一出,意欲為何?

    「去把小丁叫來。」

    金從卿靜靜地坐在一旁悠閒地喝茶,也不急著追問。

    春雪前腳剛走,便有個丫環咋咋呼呼地衝進來,「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剛好被奶嬤看到,「咋咋呼呼的,沒規矩!」然後窺了謝意馨一眼,見她並無不悅,才鬆了口氣。

    看著被訓得低下頭的丫環,謝意馨問,「什麼事?」

    那丫環抬起頭,道,「剛才那金二被表少爺打出去之後,竟賴在外頭不走,然後嘴胡謅亂扯,說他遵照大小姐的囑咐前來謝府提親,可是謝府卻狗眼看人低把他打了出來。」

    「什麼?找死呢!」小胖子氣得一拍桌子,跳起來,「這人真是欠揍,我這就去揍他一頓,看他還敢胡說八道!」說著,便急沖沖地跑出去了。

    金從卿正想喝止小胖子,叫他不要胡鬧,卻被謝意馨攔下了,「不用管他,此事我母親管著,出不了大亂子。」而小胖子出不出去結果都沒差。

    謝意馨直覺此事有人在背後搗鬼,因為昨天他們一行人和那金二根本連個照面都沒打!

    那個金二敢這麼膽大妄為,必有倚仗。最有可能便是蔣家了。如果是蔣家做的,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毀壞自己的名聲?難道蔣家已經鐵了心的要和謝家撕破臉連表面的和平也不願意裝了?

    隨即謝意馨便否決了這項猜測,如今蔣家的這位家主是標準的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樣做於蔣家沒有半點實質的好處,反而讓世人非議他蔣家眼界太低,竟去與一個姑娘為難,真正的吃力不討好。謝意馨搖頭,蔣家當家的不可能出這麼昏的招。

    當然,也有可能是別的世家插手了。這個可能性不大,才一夜,他們頂多也就才得到消息,不可能反應那麼迅速。再者此事事關嫡女,蔣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最有可能的便是蔣沁夏的自做主張了。

    蔣沁夏的目的自然是想毀了自己。只是謝意馨奇怪的是,蔣沁夏自己反中春/藥,設的套子也是她自己自食惡果,難道一點都沒意識到對方已經識破了她的局才如此的嗎?蔣沁夏讓人這麼鬧,就不怕他們把她昨晚的醜事捅出去麼。有點不明白。

    而朱聰毓這麼做的可能性很小,他還指望幫著三皇子拉攏他們謝家呢。而且他對自己也不是沒想法的,抹黑自己對他可沒好處。

    小胖子衝出去沒多久,小丁便來了,謝意馨直接問,「昨天讓你通知言叔查的事怎麼樣了?」

    小丁從懷中取出幾張紙,「都在這呢。」

    謝意馨拿出來一看,果然是蔣沁夏與金二勾搭的證據。讓她驚喜的是,裡面還附帶了一份秘箋,說明金二確實是受了蔣沁夏的威逼利誘才上門提親的。

    「說說昨天蔣家那邊的情況。」謝意馨隨手把那幾張紙給了她表哥,金從卿也不客氣,他是越看眉頭擰得越緊。

    「昨天蔣家小姐是被安國侯世子親自送回去的,下馬車的時候裹著的是世子的長袍,由兩個侍女攙扶著進去的。隨後世子在蔣家呆了一刻鐘左右便打道回府了。」

    謝意馨敲著桌子,思考起來。若蔣沁夏昨天的事暴露,無非三條路,一是去寺廟裡呆著;二,嫁給金二;三,嫁給朱聰毓。這三者不傻的都知道第三最好。可朱聰毓如此的表現,是否表明了他看不上蔣沁夏此人?

    驀地,謝意馨茅塞頓開,原來蔣沁夏如此做,莫非是看上了朱聰毓不成?

    所以有了金二上門提親一事。蔣沁夏不是不知道自己已識破了她的局,而是已經猜到了。正等著自己反擊,借自己的嘴把那事捅出來,好推她一把,正好逼迫朱聰毓就範,讓她得償所願呢。

    事情沒外洩,朱聰毓不想娶蔣沁夏,蔣家也勉強不得。如果這事被自己捅出來,迫於無奈,朱聰毓或許會就範也不一定。因為蔣家呀,表面上看是擁護五皇子的人馬,私底下卻和三皇子勾勾搭搭。那種情況下,朱聰毓不委屈,蔣家就得離心了。或許蔣沁夏也是看準了這點吧。最重要的是,蔣沁夏不相信自己會放過她,於是先發制人,先潑自己一身髒水再說。

    正好,謝意馨本人也不打算放過她!

    謝意馨想了想,此事可大可小,還是和祖母請求一下為好,遂她站起來,「表哥,我去一趟崇德園,你且在這歇一下可好。」

    金從卿擺擺手,「表妹有事儘管去忙,不必管我。」本來這個時辰他們兄弟該回了的,只是金二一事事關表妹,情況沒明朗之前,他留在此處等等看再說。

    謝意馨吩咐丫環們仔細伺候,然後起身去了崇德園。進去後發現她二嬸也在,眼中有難掩的幸災樂禍。

    「哎呀,咱們馨丫頭也大了,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人上門提親了。」

    謝意馨懶得理她,此人的眼界一向都局限在她院子裡那一畝三分地,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閉嘴,你不會說話就少說,省得刺我耳朵!」謝老夫人斥了一句。

    管氏悻悻然地嘟嚷了一句偏心眼。

    謝意馨請過安後便把那幾張紙遞了過去。她祖母比她祖父年輕了近十歲,眼神還不錯。

    沒多久,謝老夫人便看完了,臉色鐵青,指著那幾張紙,轉問謝意馨,「這裡說的都是真的?」

    謝意馨點頭。

    謝老夫人冷冷一哼,「這蔣家的子孫越發地膽大包天了,你打算如何做?」

    「外面那一攤子都是他們蔣家的女兒搞出來的。我想把這東西弄一份,讓大管家送到蔣家吳夫人手中。告訴她,給她一個時辰的時間,讓她趕緊帶著她女兒過來給我們謝家賠禮道歉解決外頭那檔子事,要不然別怪謝家不講情面,把她女兒的醜事捅出來。」

    謝老夫人點頭,「也好,先禮後兵,如果他們蔣家不來收拾爛攤子,就別怪我們謝家不給他臉面了。」

    稍晚,又來丫環來報,「老夫人,大小姐,那金二不肯走,還帶著一幫豬朋狗友在謝府門前賴著,夫人也不敢用武力,此刻正僵持著。外頭圍了不少人,事情是越鬧越大了。」

    那什麼金二的,是有備而來了?謝意馨不由得站起來,「祖母,我出去看看。」

    看到謝老夫人欲言,謝意馨直接道,「放心吧,我不會拋頭露面的。」

    來到大門處不遠,見到文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也知道外頭那人的難纏。外頭那人就是破罐子破瓦,怎麼摔打都不怕,而謝家就猶如一美玉瓷器,顧忌的事情就多了,難怪文氏有點束手無策了。

    「你出來做什麼?」文氏忙了一上午了,飯都沒吃兩口,口氣不是很好。

    「母親,我就在這看看,不會出去的,我剛才經過廚房,讓他們備了一點東西上來,你先吃點吧。這事,你也別太擔心了,最晚一個時辰就能解決。」蔣家,別怪謝家沒給他們機會。

    文氏點了點頭,又交待一句,「你是千金之軀,千萬別出去和那些沒臉沒皮的吵。」

    「曉得了。」

    「各位父老鄉親,你們給在下評評理啊。昨天在永巷我金二與謝家大小姐一見衷情,而且也是得了她的囑咐來提的親。可是今日她謝府竟然因為在下家境貧寒,拒不承認此事。本來呢,謝家看不上我,我也認了。只是——」說到此處,金二故意停頓一下,然後接著道,「某心中有愧啊,不能負起男子應當的責任。」說著,竟然掩面而泣。

    最後一句讓人浮想聯翩啊,眾人心中貓抓似的,到底什麼事竟然讓這金二負起男子應當的責任,莫非謝大小姐已經失身於他?

    坐在門後隱蔽處的謝意馨冷笑不已。

    春雪得了謝意馨的吩咐走出去,喝道,「胡說八道,我們大小姐根本就不認識你。」

    見到春雪,那金二眼睛一亮,忙上前,「春雪,你出來了,你家大小姐是不是就在裡頭?」

    謝意馨聞言,眉頭微擰,竟然一眼便認出春雪了,看來春雪接下來的行動不會順利。

    果然,當春雪問他,「你既然說你認識我家小姐,那你說說我家小姐長什麼樣?昨天穿的什麼衣裳?」

    金二竟然一臉喜滋滋地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一打開,上面赫然是謝意馨本人的畫像。接著他張口說出謝意馨昨天穿的衣裳來。

    見他如此,周圍圍觀的眾人神色都變了,從一開始不信,到現在的半信半疑。

    謝意馨表情不變,蔣沁夏準備的真充分。

    春雪咬牙,又問了一句,「你既然說是我家小姐讓你來提的親,可有什麼憑證?」

    被如此問,金二一點也不懼,當即挺了挺胸,志得意滿地道,「自然是有的,這條手帕便是你家小姐親手送給我的。」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條手帕。

    謝意馨在後頭聽了冷笑一聲,她是當了幾十年家的主母,對自己的貼身事物一向管理得仔細,她太明白這些東西的重要性了。重生後她便把以前的舊帕子都燒了,現在用的,都是後來縫製的,帕子的一角用天蠶絲的線繡了一個言字,這言字平常不顯,除非濕了水才會顯出來。而金二手中拿著的那帕子是她昨天遺失的,因為她出門的時候拿的都是謝府公中發下來的帕子。

    「這帕子不是我們小姐的。」僅一眼,春雪便否認了,「這樣的帕子我們謝府的丫環很多都在用,你是不是在哪撿來的便以為是我們小姐的了?」

    說完,春雪自己就抽出一方帕子,又招來另一個丫環拿了她的帕子,三方帕子放在一處,果然很相似。

    金二心中一震,卻不信那人會騙他,「春雪,你別嘴皮子一掀就急著否認啊。這帕子分明是你家小姐給我的,難道還有假?」

    「你別急,我說是假的,自然會有辦法證明它是假的,讓你心服口服。」春雪轉過頭對一旁的小廝說,「去,打盆水來。」

    帕子一浸,言字便慢慢顯現,好奇心重的早已探頭探腦了。

    春雪把兩方帕子拿出來做對比,眾人一看,果然啊。就說嘛,人家謝大小姐用的帕子怎麼可能和丫環一個樣的。

    金二臉色一變,「好哇,我明白了,原來你們謝府設了一個局耍著我玩兒,就為了證明我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是不?事到如今,我算是認清了。不過你謝意馨不仁,別怪我金二不義!你左邊的腰側有顆紅色的痣,若不是我們交情非淺,我又如何得知?」

    嘩,眾人的眼睛瞪大了,難道這金二說的是真的,謝家大小姐真和他不清不楚?

    反倒是謝意馨眉頭一皺,她那裡沒有痣啊。

    倒是謝意馨不遠處的一個丫環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她的手下意識地搭在左側的腰上。謝意馨定睛一看,認出那丫環是她院子裡的,卻一下子沒想起她是做什麼的,一會,才記起貌似是伺候她沐浴,負責倒水的。突然,謝意心福至心靈,想起之前她放養在院子裡的那個奸細夏桃,會是她想的那樣嗎?看著那丫環的表情,謝意馨眼睛微瞇。

    春雪幾乎跳起來了,「胡說八道,我們小姐左邊腰側哪有什麼痣!」

    「那她敢不敢證明?」金二問。

    「你腦子有病吧,我們小姐需要向你證明什麼?」

    「不敢證明就是心虛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1 AM

30、第三十章
   
    就在金二在謝府門前鬧開不久,朱聰毓那邊也得到消息了。

    「世子爺,你說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啊。」小廝咋舌。

    朱聰毓一開始也覺得是蠢,但突然靈一閃,覺得不對勁,如果她真那麼蠢,怎麼可能小禍不斷大禍從不犯?於是他仔細將昨天的事想了一遍,又把收集到的關於蔣沁夏此人資料回想了一遍,對她的目的也略感知幾分。

    「蠢?她不蠢,聰明著呢。」他沒想到這蔣沁夏也是扮豬吃老虎的人,不過就算這樣又如何,他是不會娶蔣沁夏的。娶個好媳婦家族受益三代人,顯然蔣沁夏沒有達到他心目中的要求。如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嘖嘖。

    那廂,吳氏接到謝家遞上來的證據,差點沒氣死,她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蠢笨的女兒,「你這孽障!把那金二放走也就罷了,還讓他去謝家鬧事,你是嫌你自己的名聲不夠好聽是不是?」她本來就打算過幾天便悄悄地將那金二幾個人弄死一了百了的,如此一來,女兒被人輕薄的事便完全摀住了。反正這幾個是潑皮地痞,常幹得罪人的事,出什麼意外不是必然的嗎。首尾乾淨點,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要是謝家查到金二身上,也是死無對症。若是謝家態度強硬,硬要去查那金二,他們蔣家再私下道個歉就行。現在呢,竟然明晃晃地把把柄伸過去給人家,再加上這些證據,蔣家一看就是理虧的一方。

    「我不讓金二找她麻煩,她也不會放過我的,到時流言四起,咱們就被動了,我先下手為強有什麼不對?」蔣沁夏嘴硬地道。

    「有本事你就把她殺了!」吳氏冷哼一聲,把那幾張紙甩給她,「看看吧,不看還真以為自己做得多隱秘呢。」

    蔣沁夏愣愣地看著,一頁頁全是她犯事的證據,「怎麼會這樣?」她有種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的感覺,算計來算計去,反倒是自己倒霉。

    「娘,我們該怎麼辦?」

    「叫人備車,咱們去謝家,到時走一步算一步。實在不行,別怪為娘的心狠。」這些東西流露出去,她和蔣家的臉面都沒了。

    「夫人,安國侯世子求見。」

    「那她敢不敢證明?」金二問。

    「你腦子有病吧,我們小姐需要向你證明什麼?」

    「不敢證明就是心虛了,又不是什麼隱秘的部位,讓人看看又怎麼了?」

    「金二,你就別再得得寸進尺胡攪蠻纏了!你說我們小姐腰間有痣,我們小姐就得證明。如果一會你說我們小姐胸口有痣,我們小姐是不是就得敞開胸口讓外人看?你當我們謝家是什麼人?!」

    「剛才我們之所以證明那條帕子不是小姐所有,不過是讓在場的人不受你蒙蔽罷了。你還當我們謝家怕了你不成?」

    金二被說得啞口無言,節節敗退。

    眾人聞言,點頭,是啊,此事到了這步,一看就知道金二是污蔑的。人家謝家厚道,他還蹭鼻子上臉了。要是別家,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死再說了。

    啪啪啪,三聲掌聲響起,眾人看過去,只見一隊人馬從拐腳處緩緩駛來。有人認出來朱聰毓,後面跟著的是蔣家的馬車。

    其實他們來了一會了,一直就在不遠處的拐角看著,正好目睹了謝家一件一件拆穿金二的過程。讚歎她謹慎行事的同時,又深慮她的難纏,一個不到十五的姑娘怎地那麼多心思。

    再看被問及腰側是否有痣之時,謝意馨的貼身丫環只見憤怒不見慌亂。他們便明瞭,再放憑事情發展下去,謝家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倒是有可能讓謝家等得不耐煩,把昨天的事抖了出來。所以他們出來了。

    「夫人,大小姐,蔣家夫人和安國侯侯世子來了。」

    終於來了,謝意馨眼中一絲精光一閃而逝。和金二一個地痞流氓扯皮那麼久,她已經很不耐煩了。

    沒錯,謝意馨就是故意這麼僵持著的。要不然,她幹嘛容忍金二在門外叫囂?

    雖然不能光天化日之下打殺了他,但叫幾個人把金二那幾人捆住,塞住嘴巴扔回他那破屋還是可以的。

    但這樣會留下隱患,恐怕今天一過,御使言官便會以此生事,攻擊謝家。晚上派人去殺了金二以絕後患?恐怕不知道多少世家正等著謝家動手,好在次日參謝家草菅人命!

    與其這樣,不如拖蔣家下水。有時候自己說一百句都沒別人一句頂用,反正這事也是蔣沁夏惹出來的,她不負責任誰負責任?一事不煩二主。當然,她也知道蔣家不是那麼好說話的,要他們乖乖聽話,手上沒點拿捏怎麼行。

    他們到的時候,突然地,朱聰毓身邊的小廝甩了金二一鞭子,罵道,「你算什麼牌面的人,謝家小姐需要向你證明?金二,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昨日是你意圖輕薄謝家與蔣家的兩位小姐,虧得我們世子爺恰巧路過才沒讓你得手,怎麼,被毒打了一頓還不夠,竟然還敢上謝家鬧事?」

    蔣夫人吳氏繃著臉帶著女兒和朱聰毓一道進了謝家大門,對那小廝的話並未否認。

    金二聽到安國侯世子身邊的小廝如是說,差點魂飛魄散,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可是安國侯世子和蔣家二小姐都盯著他,他吞了吞口水,也不敢亂說。金二覺得如果他不配合他們的話,下場一定很慘,就算他把真相說出來,結果也不一定就好。再說真相,也只比安國侯世子嘴裡說的差了一點點而已。

    嘩,眾人吃驚了,想不到這金二真是狗膽包天啊,連謝蔣兩家的小姐都敢肖想。只是可惜了兩位小姐,白白被人輕薄了一番。眾人見蔣家夫人只是繃著個臉,並未否認,越發肯定了此事的真實性。試想,誰會為了一個外人的清白拉自己姑娘下水的?

    聽見這話,謝意馨目光一冷,頓時明白謝家和朱聰毓打的什麼主意,「蔣夫人,這就是你的誠意麼?」看來,他們是打算做實了她被輕薄的謊言了,甚至在她還沒抖出蔣沁夏之前,就迫不急待地入局。恐怕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了吧?

    「哎,謝侄女,嬸嬸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收到你的信,就找到安國侯世子,然後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幸虧趕得及戳穿這潑皮的謊言。」吳氏笑吟吟地答道,她原本的打算是來謝府後,認了這金二做遠房表親。然後說這金二是受了女兒的鼓動才會私作主張癡心妄想的,讓女兒和金二道個歉,先把謝意馨洗白了,一切都好說。那金二是受了女兒的指使,見了女兒自然會跟著改口。如此一來,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可是,安國侯世子的上門,讓她改變了主意。她隱晦得知女兒看上了安國侯世子,而且安國侯世子答應她,如果照他所說的做,事成之後,作為交換,她女兒為大。朱聰毓也是一表人才,穩重中不泛圓滑,女兒配他並不虧。

    再者,便是比較隱私的原因了,當年未嫁時,吳氏心怡謝意馨的父親謝昌延,只是謝父當時不喜吳氏的深沉尖刻,選了溫和婉約的金氏。此事一直都是吳氏心中的一根刺,如若有可能,她真想事事都壓謝家一頭。

    這回為了女兒的事,一想到指不定要怎麼擺低姿態,吳氏便心生不悅。當年金氏也就罷了,如今連謝昌延的繼氏她都要低頭,吳氏怎麼想心就怎麼堵。

    安國侯世子的計劃不錯,真成了,謝意馨手中握著的那些東西也沒用了。不止滿足了女兒的心願,還能狠狠踩謝家一頭,讓謝意馨給她女兒做小伏低,光想便覺得暢快無比。

    吳氏的聲音不低,外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也越發坐實了謝意馨被輕薄的流言。只是不知道被輕薄到哪種程度,想來一定很嚴重,剛才那金二不是說了嗎,腰間有痣呢,可見衣裳都——嘖嘖,那金二真敢啊,不過幸好兩人都沒失身,還被俊美挺拔的安國侯世子所救,雖然聲譽有損,但是若安國侯世子不嫌棄,娶了兩美,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於是外面的人紛紛起哄,什麼英雄救美,以身相許之類的話不絕於耳。

    「世子爺,你想娶我們倆?」此事鬧了半天,謝意馨也煩了,直接道出他的目的。

    朱聰毓點頭,謹慎地道,「如若不嫌,朱家必當以八人大轎迎你們進門。」

    「不知我和蔣家小姐誰大誰小?」謝意馨繼續問。

    朱聰敏頓了一下,道,「沁夏比你年長,自然為大。」

    謝意馨漫不經心地看向雙眸含春的蔣沁夏,「而如今看來,蔣家已經同意了?」

    吳氏忙道,「都是男未婚女未嫁,而世子爺又救了小女,也算是他們的緣份。而且兩人都是郎才女貌,結成夫妻,成就一段佳話,總比青燈古佛強。」

    眾人只覺得激動無比,能見證這動人心魄的一刻。

    謝意馨點頭,一本正經地道,「一個賤人一個小人,果真是天生一對,合該湊合到一起,免得再去禍害別人了。」

    全場鴉雀無聲,一時之間似乎對眼前的轉變接受無能。就連朱聰毓與蔣沁夏的臉色都變了。

    吳氏到底年長,當下佯裝驚訝地道,「侄女你怎可如此說自己的夫婿與姐姐?」

    謝意馨無視她,在此誰是她夫婿誰又是她姐姐,而是直視朱聰毓,「這便是你自導自演一齣戲的目的吧?謝家女蔣家女俱納入懷,想得倒很美,可惜,對我謝意馨來說,」說到此她頓了頓,勾唇,冷冷一笑,「蠅營狗苟之輩,怎堪為吾夫!便是我終身不嫁,也不會嫁給你——朱聰毓!」

    說罷,起身,拉著小胖子的手往回走,小胖子崇拜又殷切地盯著她看。

    文氏欣慰地點著頭,這樣的繼女輕易不會讓人欺負的。而一干下人,俱星星眼地目送自家大小姐回春暖閣。

    謝家立即閉門謝客。

    門外,朱聰毓的臉頓時鐵青,他真沒料到,被逼到如此地步了,謝意馨仍不肯就範。原來自己在她眼中,竟然如此不堪!而且她竟然知道這是他設的一個局,朱聰毓眉頭一擰,他此次行事很隱秘,知道的人都是親信,他竟不知道身邊竟然埋藏有這麼深的釘子。

    其他路人也是一臉呆滯,蔣氏母女是沒料到謝意馨態度會如此強硬態度。而其他人也不知道明不明白。

    回春暖閣的路上,春雪道,「小姐,我們把這些證據貼出去吧,這樣就能讓人知道這一切都是蔣沁夏和朱聰毓搗的鬼了,而小姐也並未被人輕薄。」

    「不必。」這樣做太掉價了。再者,今天謝家這麼熱鬧,為了獲取第一手消息,外面應該有不少各家的探子埋伏在附近。剛才她那番話,明白的也該明白了,不明白的去查一下,也會知道的。況且這些東西她還有用呢,此事不鬧大最好,真鬧到皇帝面前,他們也好說話!

    次日,有位姓林御使彈劾謝昌延教女不嚴,使其女品性不端,辱罵恩人,忘因負義。

    周昌帝忙問怎麼回事。周昌帝近來對謝太傅長孫女印象頗好,加之謝太傅如今並不在府中,自覺有回護謝家一二的義務。

    夏試就要來臨,謝老爺子作為讀卷大臣總領,正在翰林領著眾位讀卷大臣確定最後的題目,等最後送皇帝欽定圈出,作為試題。在考生入場之後,他們這些大臣才能回家。

    林御使在這個時候找茬,周昌帝心中自是不悅。

    在林御使敘述完後,群臣議論紛紛。

    聽到那句『蠅營狗苟之輩,怎堪為吾夫』之時,君南夕眼一閃,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了,但仍胡昨晚初次聽聞的震撼。

    五皇子君南夕出列,「回稟父皇,兒臣可以做證,此乃子烏虛有之事。那日兒子從筆志閣一路護送謝家大小姐回府,路上謝家大小姐並未被人輕薄,更妄論安國侯世子對其有何救命之恩了。不過,」君南夕頓了頓道,「蔣家二小姐倒是被幾個潑皮輕薄了,當時兒臣看她衣衫不整,正想上前解救,卻不料被安國侯世子捷足先登,遂兒臣便沒有出手了。」

    「哦,這就是那日你和朕說稍晚回宮的原因?」

    「正是,謝大小姐於兒臣有過救命之恩,兒臣一直未能當面道謝。那日本欲護送她回府後便登門的,以示鄭重。可惜那日兒臣有事,親眼看她回到了謝府便往回趕了。」

    眾臣不出聲了,他們都是消息靈通之輩,自然知道那日五皇子是陪著周昌帝微服出巡了。

    湯舒赫瞅準了時機,參了朱聰毓一本,「稟皇上,臣聽五殿下這麼一說,頓覺安國侯世子的行徑實用大大不妥啊。這不是污蔑麼?若非五皇子出來作證,那麼謝大小姐的清白和聲譽就受損了啊。這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不是逼她去死麼?」說完,他暗忖,這回就當還謝家一個小小人情罷。

    「父皇,安國侯世子只是傾慕謝大小姐過深,一時想差了,還請父皇開恩。」君景頤忙求情,朝中都知道朱聰毓是他的人,他可不能袖手旁觀。

    「三殿下這話臣聽著不像,難道傾慕就能做出毀人聲譽之事來?那哪天世子爺愛上哪個,求而不得之時,豈不是要殺人了?」

    「好了,肅靜,別吵了。林御使不明察秋毫,妄下論斷,罰兩個月月傣!」

    「既然是朱聰毓救了蔣家二小姐,那便讓他擇日迎娶吧,老三,這事交給你了。」

    聽著剛才的爭辯,周昌帝對兩人沒什麼好感,一個膽大妄為,嫉妒成性,一個顛倒黑白,貪心不足。都不是什麼好鳥,正好湊一對。

    君景頤苦澀地應下,好了,蔣家這個幫手被擺到檯面上來了。君景頤復又看了捅出這事的林御使一眼,認出是大皇子的人,嘴唇抿成一條線,手指不斷地摩挲著左拇指上的玉指板。

    隨後,周昌帝深思片刻,道,「至於謝家大小姐,此次受了無妄之災了,加之對五皇子有救命之恩,便封個靜貞縣主吧。」謝家在救災一事上出力良多,而且對老五也有救命之恩,確實該賞一賞了。

    眾臣聞言,若有所思,原來這些功勞,皇上都記著呢。想想,才出了昨天那檔子事,今兒周昌帝就封了謝意馨一個縣主,封號還是靜貞,擺明了幫她闢謠了。歷數近來謝家所作的貢獻,眾臣也覺得是應得的,倒沒有人不服地上前嘰嘰歪歪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1 AM

31、第三十一章

    那日,朝臣們剛下朝不到一個時辰,宮裡的小李公公便帶著冊封謝意馨的旨意來到持禮公謝府,後面跟著好幾個抬著箱籠的小太監。

    聽聞聖旨駕臨,謝府是一通忙和,焚香設案,沐浴更衣。

    一刻鐘後,由謝老夫人領著眾人跪接聖旨。

    小李公公一掃佛塵,尖細的嗓音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持禮公謝府長孫女謝意馨,溫正恭良,珩璜有則,禮教夙嫻,謙虛恭順,既嫻內治,宜被殊榮,深得朕心。特封為正四品縣主,號靜貞。欽哉!」

    謝意馨跪著上前三步,「臣女叩謝皇恩!」後又行了大禮,才從小李公公手中接過聖旨。

    一時之間,眾人喜不勝自。特別是謝老夫人和文氏,昨天那鬧局雖然被謝意馨拆穿了,但防不住別人借此生事嚼舌。如今有了這旨意,特別是那靜貞的封號,誰還敢再提昨日之事。

    早得了謝老夫人和文氏示意的大管事上前,嘴裡說著奉承話,手偷偷塞了個大紅封過去。

    小李公公笑咪咪地接過,一捏那紅封的厚度,笑得更是見牙不見眼。而跟著來的小太監們也得了一個中等的封兒喫茶,個個俱開心無比。

    「勞煩小李公公走一趟了,且進去喝杯茶水罷。我家老爺子和兩個小的都不在,怠慢之處還請海涵。」謝老夫人由謝意馨扶著,笑容滿面地上前。今天這是他們謝家孫子輩中的第一個受封的呢,算是開個好頭了。

    小李公公忙道,「謝老夫人客氣了,灑家知道太傅大人為了這一屆科舉可謂勞心勞力,兩位謝大人也是一心為民的。只是灑家還得趕回去復旨,不能多呆啊。」一邊說,眼角餘光一邊注意著謝意馨,這可是他乾爹李德大總管交待的,他可不敢敷衍。見謝意馨一臉寵辱不驚,舉止得宜的模樣,一邊在心中琢磨,敢情這謝大小姐將來會有大造化也不定。

    小李公公的姿態放得很低,完全沒有在別處的趾高氣揚。他可是得了他李德乾爹的指點,知道皇上對謝家仍是極看重的,他可不敢拿大。

    又推辭了幾句才罷,送走了以小李公公為首的一眾公公,眾人擁著謝老夫人回了崇德園,皇帝賞下的八隻紅漆木黑釘大箱子也一起抬了進去。

    大家湊在一處看賞賜,這回周昌帝出手倒是大方,賞了紋銀千兩,金銀首飾無數,宮緞數匹...

    期間二嬸說了幾句酸話,但沒人理她。

    相比眾人的興高采烈,謝意馨倒平和很多,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雖然略有出入,但不大。

    自打渠南水災發生後,各個世家朝臣有工出工,有力出力,無比順利地解決了這一次特大水災。災情解決之後,便是論功行賞,排排坐分果果了。就貢獻來說,殷慈墨的救災三策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當居頭功。

    而謝家僅次於殷慈墨,再加上自己曾救了五皇子一命,在周昌帝心中,應該至少能與殷慈墨持平的。而殷慈墨獲得了破格入朝當女官的殊榮,賞給謝家的就不能太差,再加上她祖父今年破例主持這一屆的科舉,這些都不得不讓周昌帝仔細思量。如此一來,便是把她爹謝昌延再提一級也是可以的。只是或許皇帝有自己的顧忌,並不想升她爹的職,所以才會壓著謝家的封賞,遲而未決。

    而謝意馨見此,這些日子以來,也是常常憂慮。這樣一直耗下去,皇上下不來台,對謝家可沒好處。

    所以昨天金二在謝家大門外鬧的時候,她才靈光一閃,決定拖上一拖,一來,可以把節奏掌握在手中,避免打發金二回去後節外生枝。二來,拉蔣家下水,如此一來,其他的世家官員必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必會把此事捅到皇上面前。而此事,恰好給了周昌帝一個理由,一個賞賜謝家卻又不被人埋怨賞剛太薄的理由。有什麼賞賜比維護你們謝家清白聲譽更重要的麼?她也是有十足的把握她和謝家都不會出事才這麼做的。果然,周昌帝抓住了,謝家這段時間前後的功勞兌換成的賞賜全落到了她的身上。或者說,還勻了一部分給她二叔?

    她不後悔這麼做,如果祖父回來後知道,必會寬懷。他們謝家憂的不是能否高昇,而是殷家及那些暗中窺伺之人的一系列針對謝家的陰謀詭計,而和他們過招時,重中之重便是皇帝的態度,所以聖心不能失。

    回過神,謝意馨淡淡笑了,從中拿出一對犀角雕福壽紋手鐲給了祖母,又挑了一匹樣式大方不失妍麗的宮緞給文氏,在場的至親,每人都得了一樣合適的禮。除此之外,她還另外挑出兩份,是預備給她兩個表兄的。

    謝老夫人摟著謝意馨直誇她孝心,在場的眾人都很高興,不止因為得的禮,更因為那份心意。

    稍晚,眾人見謝老夫人有點倦了,便一個個識趣地起身離開了。

    隨著皇帝旨意冊封旨意的下達,所有的流言誹語不攻自破。謝家也隨即恢復了往常的安靜有序。

    「女兒腦子不好使,你腦子也塞豆腐渣了?而且你們什麼人的麻煩不好找,偏找謝家的?先前謝家在渠南救災一事上是立了大功的,皇上不賞不是忘了而是在思考賞什麼。你們倒好,一頭撞上去,好了,被皇上一巴掌扇下來沒?」

    吳氏不敢頂嘴,因為蔣桐義說的是實話。

    「致行,你也是,這麼大的事也任由你娘和你妹妹胡鬧。」訓完吳氏母女,蔣桐義又訓兒子。

    蔣致行摸摸鼻子,他真是躺著也中槍,此事發生那天他正在宮中當值,下值回來才知道他娘和妹妹鬧了那麼大一出。

    「爹,事已至此,妹妹也知道錯了,娘也是一時想差了,你就別責怪她們了。」蔣家大小姐蔣初藍柔聲勸道。

    看著懂事知禮的大女兒,蔣桐義心中慰帖,終於不再繃著臉了,其實情況也並不是那麼差的,可是一看到二女兒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就來氣,知女莫若父,蔣桐義知道她正心喜能如願嫁給安國侯世子呢。

    「你以為你找到了個如意郎君,我告訴你,朱聰毓可沒你想得那麼好。」不聽老人言,以後有得她吃虧的。

    蔣沁夏豁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爹。

    吳氏一聽,緊張地追問,「老爺,此話怎講?」

    此時蔣初藍輕咳一聲,蔣桐義一頓,蔣初藍緩緩道,「爹本來已經給妹妹物色好了一個德才兼備的夫婿,比安國侯世子要好上許多。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娘和妹妹也無需想太多。」

    蔣桐義附和,「你大姐說得對,事已至此,你便安心待嫁吧,朱聰毓此人還是不錯的,才幹有品性我看著也還好。」真是老糊塗了,剛才說那話,不是讓二女兒自亂陣腳嗎。

    吳氏與蔣沁夏母女放下心來,只是吳氏聽後,心中略有遺憾,但想到朱聰毓的一表人才,某此想法又丟開了。

    只有蔣致行搖扇子的動作一頓,大妹這話明顯是假。京城裡比安國侯世子好的,又能稱得上德才兼備的,而且尚未娶親的,他一個巴掌都能數得出來,那些人都不是他們蔣家的嫡次女能肖想的。

    「世子爺,侯爺有請。」下人的神色中隱隱帶了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從皇上下旨封謝意馨為靜貞縣主之後,朱聰毓便沒有出過門了。不用想,他也知道外面傳言很難聽。所以他沒有出門,一來有避風頭的意思,二來則是他手中的人一定混進了別府的探子,他得整合一下人手。

    諸事不順,讓本來就寡言的他更顯陰沉了。僅一眼,便讓來通報的下人心中無端一寒,不敢再造次。

    毫無意外,朱聰毓因為這兩天的事吃了一頓掛落。安國侯一邊咳嗽一邊指責朱聰毓沒用,甚至最後還威脅說再不爭氣,便奏請皇上把侯府讓給他弟弟繼承。最終,兩人在甄氏的嘲笑略顯狼狽而出。

    安國侯爺院子裡的人都是甄氏的心腹,此時見兩人狼狽樣兒,都眼帶得意。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連世子爺都不放在眼中,遲早要你們好看!」朱聰毓的貼身小廝小東子啐了一口,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發現他的臉更冷了,心中忍不住哀歎,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都怪世子爺的親娘走得太走哇,侯爺身子又不好,一直臥病在床,反倒讓一個繼氏把持了侯府上下。或許等世子爺娶了妻,把管家權從繼夫人甄氏手中拿過來之後?

    從清風閣出來,朱聰毓的情緒更沉鬱壓抑了。他已經知道渠南醫館的事是謝意馨從頭到尾一手操辦的,持禮公都沒有過問過。可見此女胸有大才,可惜不肯為他所用,可恨至極。

    可是他嚴重懷疑蔣二小姐能拿捏得住繼夫人。世子爺看上的謝家大小姐不錯,比之世子爺心中的那位也不差了,若嫁過來,定能把甄氏治得服服帖帖的。

    「小東子,你太放肆了。」朱聰毓的臉沉得能低得出水來,「她謝意馨算個什麼東西,只會耍嘴皮子功夫,也敢和她比?」

    小東子唬了一跳,原來他剛才竟然不知不覺中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小的說錯了,小的掌嘴,哎喲——」

    看他那樣,朱聰毓也知道自己失控了,當下甩了他,便快步回自己院子。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2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6:53 AM 編輯

32、第三十二章

    六月十七,三年一度的科舉如期進行。

    在翰林院閉關似地住了一旬的謝老爺子也回到了謝府,整個人有點精神萎靡,不復之前的健爍。

    祖母見他這個樣子,心疼地紅了眼。

    謝意馨見了,也是一陣心酸。

    雖然這回她祖父只是總攬個事,並不用事事親力親為,只要把著大方向就好。而周昌帝為照顧一干老臣,在衣食住行上也盡量安排。可是她祖父的年紀畢竟擺在那了,操勞不得。

    她祖父拍著祖母的手安慰著,「這回是最後一次了,我已經和皇上說了,以後我便頤養天年,不會再過問朝中之事,便是有什麼事也力不從心了。皇上也准了。」

    她祖母擦著眼睛,一個勁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看著兩老溫情脈脈的樣子,謝意馨心中無端地生出一股羨慕。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可是又有多少男人能堅持到最後呢?她祖父除了年少的時候吃過一些苦,這一生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了。可他的一生,真的就只有祖母一個女人。不是沒有人投懷送抱過,可是都被她祖父或婉言或厲聲拒絕了。

    猶記得祖母說過,大昌初立之時,一干有功之士,多少人停妻再娶。便是那些自以為長情自以為有情有義的,也納了無數的妾室。可就獨獨她祖父是個例外,多少人因此激他說他是個怕妻子的。可他祖父在這問題上就是不吭聲不鬆口,連太祖君無威都曾說過她祖父是一個至情至性卻又內心強大的人。這是一種內心上真正強大的表現,在別的男人需要用女人來體現自己強大之時,她祖父卻能堅守本心。

    她祖父是那種真正的文人雅士,溫厚寬容卻又有自己的原則,絕非朱聰毓那種表面溫文爾雅實則內心冷酷自私之人能比。如果說她認識的人之中,最像她祖父的,當數五皇子君南夕,他身上有種無慾則剛的氣質。

    待兩老情緒平復之後,謝意馨親手給兩老各端了一杯茶,「祖父,再過兩月便是您的壽辰了,咱們是不是派人回燕子湖那邊請一些本家的人來啊?」

    謝老爺子聞言一怔,眼睛一亮,卻嘴巴嚅嚅。

    謝老夫人微微歎了一口氣,「是啊老爺子,正該派人回去接些人過來,熱鬧一下也好。」

    祖父這是近鄉情怯?謝意馨是知道她祖父的心結的。

    當年,他們這一支在本家那邊,並非正宗嫡系,只是眾多旁系中的一支,嫡系是族長那支。當時的族長比較狹隘勢利,不怎麼待見那些在他眼中沒出息的旁系,於是在行事上有偏頗,並未做到公平公正,連帶著一些族人也有樣學樣。而她太祖父早逝,所以她祖父小時候,很是吃了一些苦頭,而她太祖母也由於各種原因操勞致死。一直以來,她祖父對本家都是有些心結的。

    當年在京城站穩腳跟後,祖父就把太祖父太祖母等人的墳遷了過來。這麼些年來,都從未回過本家那邊。雖然本家那邊來人投奔也會收留,幫忙一二,卻一直沒回過去。直至前幾年有族人來信,說原來的族長沒了,謝老爺子才有所意動。

    人老了,故鄉情更濃。謝意馨知道她祖父是極想回去看看的,因為她偶爾見到她祖父拿著族人的來信念叨著。只是這些年都這麼過來了,突然要回去,放不下身段吧。

    不過,她會幫忙勸著的,要是祖父能回去一趟那就更好了。最好能勸著這些人遷來京城,因為明年最遲七月,燕子湖所屬之地必有一場大地動。

    燕子湖位於浮陽,隸屬冀州,當時她二叔正任職冀州知州。

    這場大地動成就了殷慈墨,卻讓謝家損失慘重,不止族人在這場地動中無一生還,謝家更是被她二叔連累,背上了禍國殃民的罵名。

    因為正是殷慈墨,在地動未發生前半個月已經預測了到了這一場災難,是她頂著巨大的壓力和朝臣的謾罵一力要求當地居民撤離。而那時,和她叫器對陣得最厲害的便是謝意馨她二叔。

    當時她二叔因渠南水災之事為聖上所不喜,因此閒賦在家半年,後來在謝家的運作下調任冀知州,也算是調到謝家的大本營好好保護了。只要不出大錯,三年任滿,考績必能得個優的。可惜的是,她二叔未能諒解祖父苦心,一心想做出成績證明自己。

    當時殷慈墨預言冀州必有一場地動,而且動靜不會小。當時二叔謝淵保斥她一派胡言,甚至為了證明自己是正確的,在有些人聽話撤離之時,硬是不許謝家本家撤離,以作表率。當時冀州民眾對地動一事也是將信將疑的,見到知州如此反對,又見知州的本家都沒動作,也略安了心,撤離的人不多。

    後來地動如期發生了,災情慘烈。整個冀州傷亡失蹤人數有近二十萬,以致怨聲載道。謝家本家更是無一生還。這場災難是讓人悲慟的,卻彰顯了殷慈墨的大智慧及常人不及的預見性,加上之前渠南水災那會在清荷宴上的萬蝶賜福,使她一躍成為大昌的福星吉祥物,連帶著殷家也跟著水漲船高。更因為殷家一族在這次地動中捐出了無數的糧食簡易帳篷等物資幫助了無數受災的民眾的亮眼表現,成為了皇帝的新寵。

    這事還沒完,這場地動死了那麼多人,可她二叔卻神奇的沒死,真正應了那句禍害遺千年的古語。

    莫怪乎她對她二叔不喜,實在是此人太帶災了,整個就一災星。要不是他好高騖遠剛愎自用,就不會中了別人的計,也不會害死了一個族的族人,更不會連累整個謝家都成了眾地之矢。

    如果他死在那場災難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別怪她心狠,連叔叔都恨不得他去死。而是如果他死了,便死無對證,在隨後的清算裡,整個謝家就不會那麼被動也不會那麼慘。可惜這個人闖了那麼大的禍,卻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雖然後來知道他是中了殷家的計,但已經晚了。甚至周昌帝都下了罪已詔,謝家又如何能逃開?

    謝家遭此重創,可謂是元氣大傷,她祖父更因此臥病在床。你道上一世殷家為何死死咬住謝家不松嘴,還不是因為謝家聖心已失,本家已滅,後繼無人?死了那麼多人,周昌帝當時沒有把持禮公府所有人的職位一擼到底已是皇恩浩蕩了,哪裡還有什麼聖心?

    當時她祖父更是後悔,後悔自己想明白得太晚,沒能及時把族人遷出來。可惜事已至此,後悔也晚了。

    所以謝意馨很慶幸,能重生在地動發生前,家族根本未傷之時。而兩個月後祖父的壽辰,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無論如何,她都得讓謝氏族人全部遷至京城!前些日子春景從渠南帶回來的銀子,她已經讓人拿去秘密買地了。那些地就在京郊,近得很。不過當務之急,是想個搬遷的理由。

    「要我說啊,祖父要是得閒,親自回去一趟才叫好呢,燕子湖離京也不算遠。我可聽說了,燕子湖的大閘蟹是極好的,這兩三月正是蟹膏濃肥美之時,要是能親自去吃上一回,那該多好啊。」謝意馨一臉嚮往。

    謝老爺子聽了頗為意動,只不過沒有立即說到底去不去,只是沉吟。

    謝老夫人也看出來了,只是點了謝意馨一下,「你這饞貓,想吃大閘蟹讓下邊的人送來就是,偏慫恿你祖父和你一塊胡鬧。」

    謝意馨摸著頭,嘿嘿直笑。

    謝老夫人看著謝老爺子勸道,「若是身體舒爽無礙出去散散也好。今兒接到老二捎來的信,說任期已滿,不日便要回京述職。信是托驛站送的,信中說送了信了隔日便啟程了,他們走的是水路,我掐算了下日子,應該也快到京了。」

    聽到她二叔即將歸來,謝意馨眼神一暗,對他實在喜歡不起來。她頭一抬,對上祖父略帶探究的眼神,尷尬一笑。

    「怎麼,聽到你二叔回來,不高興?」謝老爺子淡淡地問。

    謝老夫人見謝老爺子問號,忙打住了話頭。

    謝意馨撇嘴,「沒有,我是怕他不高興。」先前說了,她二叔是個志大才疏的。此次渠南那邊的災情處理稱得上完美收官,加上謝家醫館在那邊幫他賺了不少民心,指不定他心裡怎麼美呢。他一定以為回來後定能官升一級的。可是皇上卻在這當頭賞了自己一個縣主,怕是他啥也撈不著了,他知道後肯定是恨死自己了,認為自己佔了他的功勞。

    謝意馨所料不錯,當聽到她被皇上賜封縣之時,謝淵保生生摔了一隻茶杯,然後吩咐人馬快馬加鞭地往京裡趕。

    謝老爺子略一想,便知道謝意馨的意思,當下哼了一聲,「他敢?」

    在翰林裡,消息只能進不能出,馨丫頭被封靜貞縣主的事他在當天就聽說了,心中很是鬆了一口氣。皇帝是他教出來的,雖說對他的心思不能十分把握,卻也能猜中六七分的。隱約猜到皇上並不打算大肆抬舉謝家,更不預備讓老二更進一步,而謝家近段時間確實累積了一些功勞,卻又怕賞賜薄了讓人寒心,所以一直按兵不動。

    而自己又被幾位老臣推著上位主持了這一屆的科舉,估計這些人精也是猜出了皇帝的心思,準備給謝家來個烈火烹油,拖到老二回京。那麼皇上便不得不賞老二了。

    可惜這一切都被蔣家與安國侯世子給攪亂了,不,應該說是被他孫女胡亂來了這麼一招攪亂了。他當時是真的鬆了一口氣的,這些人再不找自家的麻煩,他都準備自污了。幸虧啊幸虧。估計也正因為如此,皇帝對蔣家與朱聰毓的誤打誤撞也是很滿意的,所以對他們的懲罰才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一個由皇后賜下女德女戒訓斥一頓,另一個也是訓戒幾句便罷。不過倒是把兩人湊一塊了,算是大快人心吧。

    謝老夫人接著說,「老三前些日子也來信了,說他到了那什麼硫球,也準備啟程回京給你做壽呢。老三是最愛胡鬧的,屆時讓他陪你一塊去,他定然樂意。」

    謝老爺子一聽,暗處高興,嘴上卻道,「這個不急,等他們兄弟仨再說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3 AM

33、第三十三章

    持禮公府大門內,謝昌延領著一干人等在一處。

    約一刻鐘之前,二叔謝淵保派小廝打前鋒,說他們已下船了。接到信後,管事又安排了幾輛馬車去接。

    恰好她父親今兒休沐在家,便領頭出來接人了,祖父祖母則在崇德園等著。

    繼母文氏拉著二嬸管氏說家常,但管氏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時不時還望向遠處。文氏見了,知她是相信丈夫了,也好脾氣的笑笑。

    謝意馨看向謝蓉青,她今天穿了件石榴紅的八幅羅裙,挽了簪花髻,眼睛明亮,整個人看著很精神,不復前些日子的憔悴。謝意馨放了心,她還真怕謝蓉青對朱聰毓的喜歡已經到不能自拔的地步呢。

    見謝意馨看著她,羞澀一笑。

    沒多久,掛著謝府標誌的馬車便映入眼簾。

    率先下車的是謝淵保,只見他身材中等,留著八字鬍,看到她爹謝昌延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然後便邁著八字步快速走了過來,「大哥!」

    她爹迎了上去,「二弟一路辛苦了吧?」

    兄弟倆人在一旁寒暄了。隨後下來三人,估計是她二叔的妾氏林姨娘和他的一對庶子庶女。

    只見林姨娘穿著一身湖水藍團花圓領錦袍,整個人給旁人一種柔善大方的感覺,兩隻手牽著一雙兒女笑容得體地朝他們走來。然後分別給管氏、謝昌延、文氏見了禮。

    謝意馨掃了母子三人一眼,林姨娘就不說了,這樣的人如果不是真正的溫柔和善,便是綿裡藏針的性子。林氏顯然不是第一種,要不然也不能哄得了她二叔去哪都帶著。

    而她女兒謝雨芙眼睛靈動有活力,看著精怪精怪的,再一瞧她身上穿的,不比謝蓉青這個嫡女差,想來也是個受寵的。旁邊站著的男孩子也不遜色,十二歲左右,身上便有一種顯見的沉穩大氣。祖父祖母見了,定然會喜歡這兩個孩子的。

    隨後謝昌延讓謝意馨幾個孩子與他們二叔請安見禮。

    謝淵保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女,淺言淡笑,頗有一股寵辱不驚的意味,可在這樣的場合,卻顯得不夠尊重自己這個二叔!這麼一想,再加上先前封縣主之事,謝淵保心中已然不悅,面上皮笑肉不笑地道,「還是大哥會教養女兒,小小年紀便有這通身的氣派,不像蓉青雨芙兩個,一個太過安靜羞怯,一個又太過活絡了。」

    「二弟說哪裡話,蓉青雨芙兩個還小呢,都是謝家的閨女,日後再大些定不比她們姐姐差的。」謝昌延對近來女兒的表現也是很滿意的。

    見馬車上的行李已經歸置妥當,謝昌延便招呼著大家入內,「好了,咱們先不多說了,進去見了爹娘再聊吧,他們該等急了。」

    謝淵保下意識回頭看了林氏一眼,林姨娘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管氏自打丈夫回來後,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注意到兩人無聲的交流,她的臉刷就拉了下來。最後她忍了忍,只狠狠瞪了林姨娘一眼,然後緩緩走到謝淵保左邊,昂頭挺胸地宣示主權。

    林姨娘僅是微微一笑,臉色一點未變。

    謝意馨將幾人的表情收入眼中,暗忖,管氏根本就不是林姨娘的對手,管氏以後要受的委屈可能不少。

    謝意馨沒有插手要管的意思,她能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這主要還是管氏本人的問題,如果她夠聰明,無論在何處都能讓自己處於有利的一方,不至於太難過;如果她夠豁達,在哪都能活得如意。可惜管氏既不聰明也不豁達,手腕還不夠,拿捏不住底下的妾室,注定了痛苦要比歡樂多。

    有時候當自己能力不及的時候就得有所取捨,這樣自己才會好過。要不然又貪心又沒那個能力,求而不得的煎熬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她二嬸現在這情況還算好的了,至少在場面上林姨娘不會和管氏鬧將起來。

    就在謝意馨胡思亂想的當頭,謝雨芙挨了過來,甜軟的聲音響起,「大姐姐,你真漂亮。」眼中一片純然的孺慕之情。

    可惜一想到她如今的縣主身份,謝雨芙心中就是一陣不舒服。謝雪芙覺得這縣主的賞賜是用她爹的功績換來的,是屬於自己的,而謝意馨不過是佔著嫡長孫女的身份,卻把這份賞賜搶去了,真是可惡至極!

    謝意馨假裝沒有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嫉恨,「謝謝,你也很可愛。」謝意馨說的是實話,撇開林姨娘此人如何不提,她對一雙兒女的教育還算精心。兒子穩重謙和,完全不似其父;女兒甜軟活潑,女紅中饋樣樣不差。幾姐妹裡,她嫁得算好了。

    來到崇德園,她祖母拉著二叔一家,聊個不停。隨後她祖父父親二叔三人則去了書房。

    謝意馨自覺地喝著茶,並不去搶謝雨芙兄妹在老夫人面前露臉的機會。

    「不好了,瀚少爺不見了!」一丫環跌跌撞撞地進來,大聲說道。

    「什麼?!」文氏大驚失色。剛才瀚哥兒在午睡,所以文氏沒有叫醒他去前院迎接她二叔,就這麼一錯眼的功夫,他的貼身丫環竟然說他不見了!

    謝意馨霍地站起來,「找,先派人去幾個有水的地方找!」立即往最壞的情況去想,院子裡最危險的地方莫過於那幾處池水荷塘。

    「對對,聽你們大小姐的。」老夫人一臉不安。

    不遠處的書房,謝老爺子三人聽到動靜,立即出來。

    謝昌延虎步率先進入,焦急地問,「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不見的?」他已經年過三十了,膝下就這麼一個嫡子,可千萬不能出事。

    「剛才瀚少爺醒了,鬧著要見夫人您。之前您也交待了,說瀚少爺醒了就帶來崇德園。奶娘不巧拉肚子,奴婢給他淨了面就帶著他過來了,可是,經過假山的時候,突然記起瀚少爺的平安鎖沒拿,您一直強調著這平安鎖一定不能離身的。當時有個丫環正在假山掃地,奴婢就托她照看一下瀚少爺,便匆匆回去清雲閣拿了,可是奴婢回來的時候瀚少爺就不見了。奴婢以為那丫環帶著小少爺過來了,可是奴婢一路尋找過來都沒遇上他們,剛才問過崇德園的姐姐,也說沒見著瀚哥兒。」

    瀚哥兒的貼身奴婢青兒跌坐在地上,見到那麼多主子臉色不好的瞪著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整個人都懵了。

    謝意馨瞥了一眼文氏,心中不由得失望,她繼母怎麼給瀚哥兒找了這麼個少不經事的貼身丫環。

    「祖父祖母,爹,我也出去找找。」謝意馨耐著性子聽她囉嗦完,腳步一抬就要出去。

    外面怎麼著也得有個做主的,祖父祖母年紀大了,就待在這等消息吧。她爹還要招待二叔一家,她繼母這樣六神無主的,明顯沒回過神。

    「我跟你一起去。」二叔的庶子謝臻雙站起來道。

    「我也去!」文氏勉強回過神來了,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找人要緊。

    「母親,咱們兵分兩路。你一直管著宅子,對底下的奴僕也熟,留下來查查青兒說的那個丫環,我出去找!」

    「對對,」文氏覺得謝意馨說得有理,立即讓人叉了青兒去了隔壁,「你這該死的奴婢,趕緊說說那丫環長什麼樣子!」

    「告訴門防和幾個後門的人,府裡戒嚴,只許進不許出!」謝老夫人吩咐一旁的李嬤嬤。

    李嬤嬤神色一凜,領命而去。

    「老二,現在府裡正亂,你們先回去歇著吧。」謝老太爺發話。

    謝淵保苦笑,「爹,還是讓我們在這等吧,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我們怎麼歇得下?」

    謝老爺子心中焦急,不置可否地點著頭。

    「爹,我也出去找人。」謝昌延略坐了一會,發現自己坐不住了,遂了站起來。

    「去吧。」

    走出來,謝意馨突然想起一件事,低頭吩咐了春雪幾句,春雪點了點頭領命而去。

    尋人的奴僕中八成都在府中的荷塘池子附近搜人,謝意馨第一次痛恨府中挖了這麼多的水塘,栽了這麼多蔥蔥鬱郁的植被!

    「啊!」一聲驚叫聲傳來,謝意馨立即望了過去,腳步更是不停歇。來到驚叫聲發出處,只見幾個僕人指著湖水邊的一隻白鞋。

    謝意馨掃視一周,僅一眼,心便不住地往下沉,因為她發現地上有一片草呈現出被長期輾壓青黃不接的樣子,而它旁邊正是石頭堆!

    「撲通!」有人入水了。

    謝意馨看過去,發現有人比她快了一步,那人便是謝臻雙。

    當下也不遲疑,吩咐了幾句,「去找幾個會水的來救人。」然後利索地除去釵環,蹬掉了鞋子,縱身跳入湖中,在水中搜巡著瀚哥兒的影子。附近沒找著,就往深處游去。

    湖邊,謝昌延臉色鐵青,「胡鬧,怎麼讓大小姐下水了?」這火倒不是朝女兒發的,更多的是因為發現竟然有人敢謀害他的嫡子。

    奴才們面面相覷,都不敢吭聲。

    「還站著幹嘛,會水的還不趕緊下去救人?」

    謝昌延說完,又有幾個人下水了,但只會在水裡撲騰,湮不死,卻也不精。

    卻說謝意馨那邊,連續換了兩次氣再往下潛找人時,終於讓她在水中看到一團影子,當下她便奮力游了過去。

    謝覓瀚身上綁著一塊石頭,謝意馨心中一怒,手扯了扯繩子,發現綁得不是很緊,當下用力一拉,石頭緩緩往水底沉去。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人影游了過來,拉住謝覓瀚便往上游,謝意馨緊隨其後。沒多久他們便浮上水面,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謝意馨甫一上岸,謝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環便小跑過來,給她繫上一件披風。他們剛才在崇德園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謝老夫人得知她下了水,便讓丫環翻出來一件披風。

    繫好披風,謝意馨發現剛才游向他們的是謝臻雙,此刻他正在折騰謝覓瀚,捶胸口頂腹部——

    而一旁的林姨娘則細聲細氣地解釋謝臻雙正在用南邊漁民教過的法子救人。

    只是同樣的動作已經重複三回,謝覓瀚仍舊一動不動,謝意馨心一沉,救人如救火,顧不得什麼,上前一步,「我來!」

    謝保淵虎目一瞪,正欲斥她胡鬧,衣袖卻被林姨娘拉了拉,轉過頭看到林姨娘衝他輕輕搖了搖頭,到嘴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你們閃開點。」謝意馨快速地解開謝覓瀚的衣服,然後捏過他的下巴,看了看口中,並無異物,才開始一邊有規律地按壓胸腔一邊渡氣。

    「哇嗚——」本來毫無動靜的謝覓瀚突然頭一昂,咳出一口水,醒了。待看清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大姐姐,突然哇的一聲,撲到謝意馨懷中哭了,手臂緊緊環住她的脖子,豆大的淚珠子直滴到她皮膚上。

    眾人眼睛一亮,欣喜地看著這一幕,文氏更是喜極而泣。

    「乖,別怕——」謝意馨輕拍著他的背,曉得他這回是被嚇著了。

    這明顯是一起謀殺,她推測瀚哥兒是被人打暈了才放入水中沉塘的,繫著石頭的繩子綁得並不結實,估計那人是打算讓謝覓瀚死了兩天後屍體自己浮上來,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幸虧她打一開始就往最壞的情況去推測,也派人搜了幾個她認為危險的地方。那人估計也沒料到府裡的人這麼快的反應過來,那只白鞋才會漏在那裡,進而被發現。可是,到底是誰?

    看著周圍人驚異的神色,謝老爺子聲音一沉,道,「到了外面,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應該清楚,嗯?」

    「回老太爺,奴婢/奴才什麼都沒看見。」

    謝意馨分神聽了聽,對祖父封口的要求也不反對。泅水和這個心肺復甦都是前一世學的,她現在也解釋不來。

    前一世,發現朱聰毓對殷慈墨的心思後,有一段時間她瘋狂地模仿殷慈墨,她知道殷慈墨會水,特意去學了。後來殷慈墨把這個心肺復甦術交給太醫院,她為了逞強,也去學了。卻不料在今天派上用場,當真是造化弄人,謝意馨扯開唇無奈一笑。

    「大夫來了,快讓大夫看一看——」

    大夫看了,說謝覓瀚及時救了過來,只是受了些寒涼及驚嚇,開幾副藥養養就好。

    小傢伙哭累睡過去了,文氏抱著回了青雲閣。

    折騰了那麼久,眾人也累了,便各回自己的院子。

    謝意馨的春暖閣恰巧與她二叔二嬸住的春暉堂同路。

    臨到叉路,謝淵保轉過頭,說道,「大侄女,二叔說這話可能不中聽。可是女孩子家就該有女孩子家的樣子,你這樣以及剛才的舉動,實在是有辱謝家家風。」

    謝意馨聽著聽著,差點沒笑出來。她的心情很不好,謝覓瀚出事讓她想起了她曾經那兩個被他們父親割裂的孩子。她謝意馨這一世和上一世都自認不是什麼純良之人,可是她卻從未對孩子出過手,除了後來孩子死後發瘋的那一次。她一直認為,對孩子出手,簡直令人髮指,喪盡天良!

    而她二叔偏要在這當頭訓她,要是有理她倒忍了,偏偏是這種借題發揮,不就是為她被封縣主一事遷怒嗎?

    「二叔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今天出事的是遠哥兒,二叔又當如何?」瀚哥兒救上來的時候除了胸口有點溫熱,已經感覺不到呼吸了。她能救人為什麼不救?難道眼睜睜看他去死嗎?

    謝淵保眉毛直抽,對她的頂嘴非常不悅,當下冷聲道,「人是要救,可是整個謝府也不是除了你,就沒人可以下水了!」

    「我也沒這麼想,我只是覺得多一個人多一份希望罷了。」

    「父親,剛才在水中是大姐先找到瀚哥兒的。」謝臻雙突然站了出來。

    「罷了,說再多事情都已發生,你以後好自為之吧!」說罷,謝淵保甩袖離去。

    二房的人忙匆匆跟上,倒是謝名遠謝蓉青謝臻雙三人都回頭看了她一眼,目露擔憂。

    謝意馨實在沒什麼精力應付,只是略站了一會,便朝春暖閣走去。

    路上遇到匆匆而來的春雪,一碰頭便知道那夏桃果然有異。

    「換套衣服,我們去找父親!」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4 AM

34、第三十四章

    謝府嫡子差點被人謀害,府中幾個主子震怒,在老夫人的命令下,所有的婢女都集中到一處一個個供青兒辨認。終於在青兒的指認下,一個穿著灰衣的叫小環的婢女被認了出來。

    謝昌延冷著臉說道,「把人叉下去,我親自審問!」聲音冷得像冰渣子。

    小環被認出來後,就一直喊冤,雙眼更是無意識地在人群中掃視。

    從小環被認出,謝意馨便一直觀察著夏桃的神色,從頭到尾,她的神色一直都與別的奴僕無異,直至她爹說要把人押下去時,她眼中才劃過一抹喜色。

    被兩個有力的僕婦叉著走,小環嘴裡喊著冤枉,一邊搖頭,一邊不住地扭頭往人群中看。

    「爹,等一下!」謝意馨道。

    謝昌延焦急地想知道幕後黑手,他女兒卻在這當口打斷他,臉色有點不好。只是想到他女兒近來的作為以及對嫡子的疼愛,料想她這麼做必有緣故,他只需看著就好。

    小環希冀地看著她,謝意馨直視她,「你不必指望我,現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說你是冤枉的,現在,我給你機會證明,看你怎麼做了。」

    「奴婢進府前,有個人找到奴婢的父親,讓奴婢在府中聽一個人的話。每個月他都會給奴婢家裡一筆錢,只需要拿著一塊憑證便能去四海錢莊領。他說了,當那個人拿著一塊這樣的木塊出現時,奴婢必須按那個人的吩咐做事。要敢不聽話,奴婢的家人別想好過。前晚奴婢就收到了一封信箋,讓奴婢有機會便把瀚少爺弄暈,然後放在假山南邊的草坪上,然後速速離開。奴婢是真不知道那人想害瀚少爺啊。」小環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塊木塊。

    謝意馨拿在手中,木塊上有不規則的齒輪,非對應的那塊合不起來,合在一處時形成一個心形,好巧妙的心思。她想起上一世無意中在朱聰毓的書房中見過一塊。謝意馨眼一冷,這些人真是喪心病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

    「空口無憑,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或者這是你想逃脫而捏造的謊言呢。」

    小環急忙叫道,「奴婢認得那個人!」

    謝意馨用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那天要辦這事,奴婢心中就覺得不妥,並未按照信箋上說的把人迷暈後便離開。奴婢經常打掃假山,知道那裡有個洞,恰好能容納一個人,奴婢身形小,就偷偷躲在那了。」小環不好意思地說道。

    謝意馨眼睛的餘光掃到夏桃明顯吃了一驚,然後快速地低下頭。

    謝意馨知道以夏桃的謹慎,一定是仔細查看了假山那邊沒人了才行動的,卻不料仍被人看在眼中。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認認人!只要認出來,我便饒你不死!」

    聽到不用死,小環大喜,忙跑到那些丫環面前,一個個認起來。

    「就是她!」沒一會,小環指著微微側著臉的夏桃驚叫。

    「你確定沒認錯嗎?」謝意馨確認。

    夏桃怒斥,一臉被冤枉的樣子,「你不要含血噴人!」

    「我確定,因為當時我從假山細縫看過去,就是這個側臉,而且我還恰好能看到她右邊收眼處有一顆小黑痣。」

    眾人一看,呵,還真的有。

    連謝昌延臉色都微微一變,差點就抓了小魚放了大魚!若是讓這夏桃鑽了空子跑掉,可怎麼找回來?

    什麼都不用說了,叉下去吧!謝昌延跟了過去。

    「爹,怎麼用刑都可以,只是別讓她死了。」

    謝昌延腳步一頓,嗯了一聲,算應了。

    謝意馨揮手,讓眾人散了,該幹嘛便幹嘛去,只不許出府。

    崇德園的大廳中,謝老爺子老夫人、謝淵保及謝意馨都在。

    謝意馨就站在老夫人身後給她捏捏肩,約摸兩刻鐘後,謝昌延回來了。

    其他不相干的人都自覺退了出去,謝淵保連連看了老夫人身後的謝意馨幾眼,這丫頭真沒點眼色,接下來的事是她一個姑娘家能聽的嗎?

    謝意馨都裝作沒看到。

    後來謝淵保見老爺子和老夫人都不說話,似乎習以為常了,便沉著臉坐在那。

    謝昌延喝了一口水說道,「這賤婢是個硬骨頭,用了刑,總算招認了,是四皇子那邊的人幹的。」

    「一開始這賤人還想栽贓給二弟呢。」說這話時,她爹的表情一臉輕鬆,顯然是為沒被騙到而自得。

    四皇子手下有兩員大將與謝家有過嫌隙,的確也有動手的理由。

    謝意馨搖頭,心中為殷慈墨君景頤馭下的手段感到佩服,夏桃臨死前還擺他們謝家一道。瀚哥兒算是他們謝家正宗的繼承人了,嫡子被殺,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恨,那人算準了不管成不成功,謝家一定會用力打擊這所謂的幕後黑手的,只是力度有所不同而已。

    謝意馨提醒道,「爹,咱們別太早下結論。那夏桃能栽髒一次,豈料她不會故技重施?」

    謝淵保見謝意馨沒眼色呆在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隨意發言,眉頭猛動,就要斥責。

    此時謝老爺子淡淡掃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謝意馨的話予以肯定,「馨丫頭說得對,四皇子,我看不盡然。」

    謝昌延一愣,復一想,也覺得老爹和女兒說得有道理。

    這便是謝昌延的一個優點了,能聽得進去勸,並不一味地一意孤行剛愎自用。

    「掐在這個點動手,很有意思啊。」老爺子歎了一聲,目光落在別處,深邃悠遠。

    謝昌延被點醒,一拍大腿,「爹說得對!如今會試剛過,卷子也出來了,再過兩天就是殿試了。幕後之人極有可能想通過今天的事打擊謝家,進而牽制我們的精力。當然,如果能夠順便拿我們謝家當槍使幫他消滅一部分敵人,那就更好了。」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不由得在屋裡轉起圈來。

    謝意馨一聽,不由得佩服起她家老爺子來,不愧是宦海中沉浮多年的老將,果然目光如炬,看問題都從大局著眼。不錯,每一年的殿試和傳臚大典前後,都是世家官員動作最頻繁之時,大家都忙著或安插或扶持自己一系的新生力量。每一位官員的授職都是各方力量博弈的結果。殷慈墨君景頤等人選擇在此時動手,不過是想讓他們無暇顧及此事,順便讓他們幫忙打擊四皇子的勢力,好叫他們趁隙摘桃子。

    「我們府中的魑魅魍魎太多了,你媳婦管著謝家,晚些時候和她說,該把內部清洗一遍了。」老夫人一開口,便是殺伐果斷。

    謝昌延忙點頭,「是的,兒子也是這麼想的。今兒瀚哥兒的事,絕非一兩人之力能成,青雲閣中一定還有其他內鬼!」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眼神越發凌厲。

    又聊了一會,見兩老累了,謝意馨三人才告辭出來。

    「爹,我去看看那夏桃。」謝意馨提出要求。

    謝昌延擰著眉,「那地方陰冷潮濕的,你去並不合適。」

    謝意馨不說話,就看著他,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堅持。

    「罷了罷了,你想去就去罷。」謝昌延暗忖,或許女兒能問出點什麼也不一定。

    謝府一隅,春雪提著燈籠跟著帶路的人走在前面,謝意馨慢慢拾階而下,一股帶著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她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是謝府的地牢,已經很久沒用了。底下到處都是灰塵,蟑螂到處都是,耗子的吱吱聲不斷,偶爾還能看到它們一竄而過的身影,似乎不怕生人。

    謝意馨坐在唯一的椅子上,冷冷地看著眼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夏桃,不知想些什麼。

    夏桃察覺有人,費勁地睜開眼,見是謝意馨,微訝,然後扯開嘴,輕蔑一笑。

    「夏桃,見到我,很意外是不是?」

    夏桃撇過頭,不語。

    「老實和你說吧,你剛才對我爹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謝意馨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夏桃的脖子微微動了一下,卻被她硬生生止住,生硬地吐了一句,「愛信不信!」夏桃心中卻翻騰不已。

    「還能嘴硬,不錯。」謝意馨點頭,「把那桶加了鹽的水抬進來,哦,還有蜂蜜,先讓咱們的夏桃嘗嘗味道。」

    半桶鹽水淋了下去,夏桃發出一聲聲慘叫。

    「行了,等這鹽水干了,就換蜜吧,這裡的蟑螂和耗子一定會很喜歡的。」謝意馨揮手,讓施行的僕人下去,「夏桃,你進謝府有七年了吧?誰家的釘子啊,埋得這麼深。可是,再深又怎麼樣,還不是落得一個被棄的下場?」

    夏桃怨毒地看著謝意馨,不語。

    「我來見你,並不是想套出你背後的主子是誰。因為他們是誰,我已經知道了。」

    夏桃依然沉默,以為謝意馨是詐她的,完全不信她的話。

    「你別不相信,其實你早就暴露了。之前我腰間有痣的事也是你洩露的吧?可惜,那天你看到的人不是我,而是倒洗澡水的婢女。還有,前幾個月安文白來府裡時,你故意說那些話,就為了惹我生氣激怒我,然後讓我遷怒安文白吧?其他的一些小事,我不想多說。你說我順籐摸瓜,能不能摸到你背後的主子?」

    聽到第一件事時,夏桃還算平靜,第二件時,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謝意馨。

    謝意馨蹲下身,拿著小勺子一勺一勺往她身上倒著蜜,看著在她身上爬來爬去的蟑螂,目露欣賞。臉上的蜜一不小心倒多了,順勢流向耳朵,一隻小蟑螂見了,鑽了進去。沒一會,嘴硬的夏桃淒厲地叫了起來,渾身顫抖,雙目死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撩開她額前的頭髮,「怎麼,恨我?這麼點疼痛你都恨我欲死。你可知我弟弟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你就能狠心地迷暈他讓他沉塘?」

    「呵呵,咱們接著剛才的話題。你說,連我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你的主子那麼聰明會不會猜到?你道你為什麼會接到這麼危險的任務嗎?還不是因為你的主子已經把你當成了棄子,不動聲色,藉著謝家的手來除掉你而已。可憐你為了他連命的都不要,知道你暴露後,他不想著如何讓你安全撤離謝家,而是想著如何最後利用你一把,你心中不怨嗎?」

    夏桃不說話,謝意馨也不以為意,默默地送上致命一擊,「你可以繼續嘴硬,可是你想啊,做為棄子的你,你覺得你背後的主子還會履行你們之間的約定嗎?」對待這種連死都不怕的人,只有摧毀她心中的信仰和堅持,才能讓她感到痛苦。

    夏桃一震,臉上遲疑不定。

    黑暗中,謝意馨如鬼魅的聲音響起,帶著某種讓人感到危險的誘惑,「這樣的主子,難道你不想報復回去嗎?」

    良久,夏桃沙啞地問道,「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謝意馨輕笑,「就看你能給些什麼了。」

    「給了你,你會放了我?」

    「不會,但我會替你加倍回報你的主子,還能給你個痛快。」

    「你倒實誠。」夏桃冷哼,「我知道他手下一些人的名單——」

    「來人,筆墨伺候!」謝意馨喊了一聲。

    拿到名單,謝意馨看了一眼,認出裡面有幾個確實是朱聰毓暗藏的心腹,對夏桃讚了一聲,「不錯。」

    夏桃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嘲諷。

    「給她個痛快吧。」謝意馨大方地說。

    出了地牢,春雪歎了口氣問,「小姐,你相信她說的話嗎?」

    謝意馨道,「不信!」

    春雪遲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謝意馨搖頭,「那可不一定,走,我們去青雲閣。回頭你把你哥和小丁叫過來,我有事要他們去辦。」近來她一心處理謝家族人遷移之事,不欲節外生枝,惹來更多關注。可是這些人就是不消停,這些事一出比一出噁心,她真的怒了。

    到了青雲閣,她去見了父親,把名單給了他,便去看弟弟。臨走前叮嚀了一句要仔細甄別,謊言的最高境界,便是半真半假。她可不想謝家被一個死人坑慘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5 AM

35、第三十五章

    「夫人,大小姐來了。」

    「請她進來。」

    謝意馨一進來,便看到文氏坐在床沿上,輕拍著瀚哥兒的後背。

    瀚哥兒側著身,兩隻手緊緊拽著文氏的衣角,睡夢中還時不時「嗚嗚——」地哭兩聲,顯然睡得不是很安穩。

    謝意馨心中一窒,不由得責怪起自己來,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該留著春桃那個禍害!當初留著她,是為了在關鍵時候通過她對付殷慈墨。隨後也派人監視她了,當時也考慮到百密總有一疏之時,只是她覺得在春暖閣,以春桃一個二等丫環還被監視的身份,翻不出大浪來。再者,也是受前世軌跡的影響,總認為殷慈墨在這幾年裡不會謀害謝家人的性命。現在看來,的確是自己太托大了。

    因為自己的重生,現在和前世的軌跡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自然不能人倚仗著過去的記憶行事。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謝家已經開始走下坡路,她祖父因為二叔的事臥病在床,並未主持這一屆的科舉。殷慈墨不必過分地打壓謝家便能達到目的。而今生,謝家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難怪她要向謝家人下手。

    「母親,我在這陪瀚哥兒,你有事便去忙吧。」她進來時便發現青雲閣中所有的僕役都集中在院子裡了,思及文才她祖母的話,想來她繼母是預備大開殺戒了。

    「好,馨丫頭且在屋裡呆著,母親料理完事便回來。」文氏並不推辭,站起來,整整衣裳,一臉肅穆,邁著比以往略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謝意馨看著文氏比以往更顯威儀的走姿,心中讚賞,都說女子為母則強,她繼母之前就太溫和了,才會讓這些下人蹬鼻子上臉。

    屋外不時地傳來討饒聲,瀚哥兒被嚇醒,一咕嚕坐了起來,「姐?」說話間,還用兩隻小手揉著眼睛。

    外面動靜那麼大,謝意馨心中不悅,但沒一會便只剩下唔唔的聲音了,想來是被摀住嘴拖下去了吧。

    然後瀚哥兒很自覺地爬到她懷中,打著哈欠問,「外面怎麼了?」

    謝意馨攬著他,調整了一下,讓他窩得更舒服一點,「沒事,還睡嗎?」

    「嗯。」聞著他姐身上的馨香,瀚哥兒沒多久頭便一點一點的。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砰的一聲,撞開門的丫環見著謝意馨眼睛一亮,「大小姐,救命啊。」

    「出去!」這事謝意馨不想管。

    「小玉!你這小賤蹄子,敢擾了大小姐和瀚少爺的清靜,看我不打死你。」文氏身邊的得力助手玉嬤嬤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捉住她便在她身上一陣擰巴,疼得那丫環嗷嗷叫。

    謝意馨看了一眼明顯被嚇著的瀚哥兒,眉頭一皺,「好了,要教訓丫環出去教訓,別嚇著孩子。」

    玉嬤嬤應了一聲,拖著人就想往外走。

    可是那叫小玉的丫環一把抱住一根柱子,嘴裡叫道,「大小姐,求你救救我們吧。我們都是冤枉的啊,夫人這麼做,實在讓人寒心啊。」

    謝意馨面色一寒,冷聲道,「就衝著你這挑拔離間的話,賣了你都不過分!」這個丫環還真瞭解她,應該是瞭解前幾個月的她,要這事擱在幾個月前,她為了落文氏的面子一定會和她對著干的。可是經過幾個月了,他們還看不明白嗎?她再怎麼說也是謝家的女兒,沒可能為了幾個奴僕便落主母的面子。

    「大小姐,我們也不想這麼說,可是咱們當奴婢的心裡苦哇。若是夫人為咱們照顧少爺不周的事責罰下人,大家都不會有怨言的。只是這次發賣的人裡面有好幾個是服侍了幾年的,特別是姚黃姐姐,今天一直跟在夫人身邊伺候,是一點錯都沒沾的,求大小姐開恩啊。」

    謝意馨皺眉,「是,今天你們是沒過,但也無功。再者,你們是奴才,主家要打要賣,從來沒有主家跟奴才交待的道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若是你們個個如此,哪個主家敢用你們?賣了還是輕的。」

    這個姚黃,也在夏桃吐出來的名單裡,估計她爹已經和繼母通過氣了。謝意馨只是沒有料到繼母手筆這麼大,但凡有一點不妥的,都預備打發出去,甚至連一向倚重的大丫環姚黃也不例外。這叫玉兒的丫環替姚黃一臉打抱不平的樣子讓謝意馨好笑,又是一個被人拿著當槍使的。或許沒壞心,但看著就是個心大的,完全沒有作為奴僕的尊卑,留不得。

    謝意馨有意地打量了小玉一眼,突然,她眼神一凝,「把她頭上的絹花拿過來我看看。」

    謝意馨把玩著手中的絹花,這樣的絹花所用布料看著普通,實則另有乾坤。又與殷慈墨扯上關係了,看來這姚黃的身份——

    「你頭上的絹花是你口中的姚黃姐姐給的吧?」

    「你怎麼知道?」小玉很吃驚,這絹花一直被姚黃姐姐藏著,是她無意中見著,討了好久才討來的呢。

    「這絹花很別緻,尋常人都都戴不了呢,甚至連身為靜貞縣主的我手上也沒有一朵。」這話,謝意馨說得意味深長。

    後面跟著的文氏聽後,臉色一黑,剛才她從丈夫那拿到幾個名單時,還遲疑來著,特別是這個姚黃,她一向用得順手。剛才她甚至還想,不能違背丈夫的意思,卻也能幫著玉兒找個好主家。現在看來,留不得。

    「把人帶下去吧,母親如何做我是不會插手的,別再讓人跑到瀚哥兒屋裡來了。」

    「不要啊大小姐……」小玉大叫。

    「玉嬤嬤,你是死人嗎,任她在這亂嚷亂叫!」

    「是是,老奴這就堵住她的嘴!」說著,玉嬤嬤抽出隨身的汗巾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裡一塞。然後又招呼兩個有力的僕婦將人拖了出去。

    謝意馨朝文氏點點頭,「母親忙吧,我哄瀚哥兒睡一會。」

    文氏頷首,轉身出去,只是眼神更冷了。

    等瀚哥兒睡熟了,謝意馨才把他放到床上,中間他咕噥了一聲什麼,眼瞼動了動,就要醒來,被謝意馨安撫住了。隨手拿了本書來看,可心思卻沒放在上面,只不斷地琢磨著心中的計劃。

    待琢磨出個大概輪廓時,她繼母回來了。

    略聊了兩句,謝意馨便提出告辭。

    出來後,謝意馨又去找了她爹和祖父,把心中的計劃和他們說了。

    兩人也答應了配合一二。

    謝意馨帶著春雪回到春暖閣不久,春景和小丁便來了。

    謝意馨開門見山的說,「我要你們辦件事,這件事時間很緊,三日內你們必須給我辦妥了。」大後天就是殿試,殿試後再過三天便是傳臚大典,也就是說滿打滿算,他們還有五天來佈局,給他們三天,已經是極限了。

    謝意馨的目標是斷了殷慈墨的左臂右膀——司向紅,或許此時的殷慈墨對司向紅此人還沒足夠重視,但不妨礙謝意馨對此人的忌憚。

    俗話說,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司向紅榜上有名是一定的了,此時祝尚書已經相中了他,預備把女兒嫁給他了吧?四大喜中,司向紅即將經歷最後二喜。人都說,最得意之際便是防備最鬆懈之時,她便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就不知道他此時能不能保持一貫的冷靜自持?

    「大小姐你說,要我們怎麼做。」

    謝意馨沉吟片刻,便把她心中一直琢磨的方法說了出來,「你們這樣……」

    小丁得了令,便出去了,步履匆匆,只有三天,時間很緊啊。

    隨後,謝意馨又拿出兩封信,分別讓春景送了出去。

    就在此時,有人來稟報金家兄弟來了。

    謝意馨讓人迎了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金從卿一見面便問。

    謝意馨心中微歎,她這表哥就是敏銳,當下也不隱瞞,把之前發生的事交待了一遍,順便將心中對幕後主使的猜測也說了。

    這下可把小胖子氣得哇哇大叫,揚言去教訓他們一頓。他們兄弟最近時常到謝家串門兒,而小胖子又與瀚哥兒玩得不錯,這會聽到他差點被一個賤奴害死,不氣憤才怪。

    金從卿神情嚴肅地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謝意馨眼中寒芒閃爍,「只是現在還不是動他們的時機。我打算先收點利息,斷了殷慈墨的左臂右膀——司向紅!」

    金從卿點點頭,表示贊同,「你的計劃?」

    「我打算這樣,殿試那日,我安排人鼓動兩波人前去……」

    金從卿聽完,沉吟半晌,道,「這計劃可行,我這有兩個人,借給你,能讓此事事半功倍。」

    「誰啊?」謝意馨好奇地追問。

    「妙手神偷司空空及永泰拍賣行的拍賣師金利水。」

    拍賣這詞是殷慈墨在清荷宴上提出的,後來被一些精明的商家運用起來。如今京城每個月都有幾場拍賣會,也出了幾個名嘴拍賣師,金利水便是其中之一。

    謝意馨想了想,不知想到什麼,一時瞪大眼,「表哥,你想做的事不會是——」

    金從卿眨眨眼,肯定地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謝意馨撫額,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真壞,司向紅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彼此彼此。」金從卿想了想又問,「你的兩處計劃都安排到了實處,司向紅只能去其中一處,花費那麼大的精力佈置,浪費了,不覺得可惜嗎?」

    「表哥是覺得我殺雞用牛刀了?」

    「不,我一向信奉獅子博兔亦用全力,任何時候我都不小瞧對手。」金從卿認真地道。

    謝意馨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司向紅此人,不能以常理推斷,我雖然有六成的把握他會跟左元去青樓,可吳府也不能不做安排。」

    「看你如此安排,顯然是非常忌憚此人的,為何在筆志閣回來後沒安排人去絕了後患?」金從卿不解。

    謝意馨苦笑,她哪裡沒安排人?這司向紅也狡猾,進京後一直都很低調。之前在筆志閣見過他一次,之後幾天謝意馨讓言叔派人先盯著他,言叔回來說司向紅身邊有人保護,第一次派去的人差點沒能回來。謝意馨想到那天在城煌廟的刺客,只好作罷,不再試圖劫殺司向紅。有時候她忍不住想,謝意馨手下怎麼有這種人呢。她曾讓言叔去查,也查不出什麼。

    謝意馨撿著大意和他說了。

    「聽你這麼一說,此人確實狡猾。可是,你不是說他智計超群嗎?若他看出什麼,不入局怎麼辦?」

    「表哥,我還沒說完呢。司向紅是智計超群,可惜如今身在低位,就得受人轄制,有些事不是他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司向紅這個禍患在他未得勢之前不除,以後謝家要除掉他更麻煩。

    金從卿聽後想了想,點頭。

    「表哥,你手上還有會些功夫的小廝奴婢之類的嗎?有的話就借幾個給我。」今天的事讓她長了個教訓,如何保護家人的安危得提上日程了。

    金從卿明白她的顧忌,「手上倒有幾個,晚些時候我讓暮雲送過來給你。」

    「謝了。」

    晚些時候,送走了金家兄弟。謝意馨起身去了書房,抽出一本棋王殘普,起身去了她二嬸那,名目自然是給她二叔賠禮道歉。今天在岔路的時候她的口氣確實不好,反正她是晚輩,低下頭也沒什麼。

    她這麼做也是另有考量,夏桃已死,瀚哥兒也無事,為預防殷慈墨那邊一計不成再生二計,某些人還是安分一些好。這幾日正是關鍵的時候,府中最容易出紕漏的便是她二叔了,她二叔嗜棋,得了新的棋普,必能靜下心來鑽研,這樣就夠了。

    那廂,殷慈墨收到了夏桃事敗身亡的消息,也僅僅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已。她對這一結果早有預料,並不意外,她對自己的訓練方式很有信心,也不擔心她會洩密。只道了句可惜,夏桃的能力在她制轄的組織裡能力算是中等了,就這麼沒了。隨即也越發地覺得謝家這塊骨頭難啃。想到之前她的懷疑。殷慈墨便通知底下的人嚴加防範,她有預感,謝家的反撲開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6 AM

36、第三十六章

    這回謝家的動作有點大,各府都收到一些風聲,沒辦法,誰讓自己放的釘子也被拔了呢。後來一打聽,得知了發生在謝家長房嫡子身上的事後,都恍然,道了聲難怪。不少人也在暗中猜測,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動謝家長房的獨苗苗。

    一切都佈置下去了,謝意馨在查漏補缺覺得沒什麼漏洞之後,便放開了心神,伺弄起院中的花花草草來。

    瀚哥兒沒事繞著她瞎折騰,搬搬這盆草,摘摘那朵花,甚是快活。

    「春雪,聽說你還有個快十歲的妹妹是不是?」謝意馨剛種好一盆弔蘭,放下了鐵釗,用桶裡的清水淨了手,隨意問道。

    提起她妹子,春雪一臉頭疼,「是啊,這丫頭太調皮愛鬧了,因是老麼,我爹娘寵了些,一點也不穩重。以後當差還指不定闖出多少禍來。」

    「要是不放心,就讓她到春暖閣當差吧。」前天打發出去的人挺多,府中一下子空出好些位子。許多家生子裡頭到了能當差的年紀的,都得了上工的機會。這還不夠,估計她母親還得從人牙子手中買一些人進來。

    春雪聞言,臉上一喜,「奴婢替她謝過小姐了。」

    經過她弟弟落水那次,他們算是看明白了。家生子雖然懶和貪,可畢竟知根知底,再者因為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主子手裡,卻也不敢過分。總比從外頭買來的會謀財害命的下人強。

    謝意馨喝了口涼茶,看了看天色,暗忖,殿試的結果大概也出來吧?

    殿試後,不出謝意馨所料,司向紅被欽點為狀元,王潛為榜眼,左家左元為探花。

    按照她先前和祖父父親商量的,以她祖父為首的文臣不像前一世般對司向紅拚命打壓。明面上的打壓是有,但暗地裡反而隱隱推了他一把,讓他當了狀元。

    出來大殿,司向紅是擰著眉的,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殿試前,他們就商量,他的策論過於詭譎陰暗。文似其人,以持禮公為首的文臣一向不喜歡這樣的策論,所以也不會喜歡自己這個人。再加上先前投卷之事,一定會遭到他們的議論和打壓的。此次若能保住前三甲,已經是盡力。司向紅對此不置可否,在他看來,狀元與探花,對他來說沒差,而且已經做好了被抨擊的心裡準備。

    可是事情並未按照他們預定的方向發展,這讓他有點無所適從。司向紅的掌控欲極強,任何超出意料的事都被他所不喜。

    這不得不讓他想起前兒殷主所說的謝家的反撲,但是可能嗎?這兩日在謝家折了兩個能力不錯的下屬,其中一個叫夏桃的當時就被謝家弄死了;另一個叫姚黃的被發賣,當他們想去接的時候,卻無端亡故。這不能不讓殷主憂慮,殷主擔心,謝家或許已經察覺到了他們。

    司向紅反倒覺得殷主多心了,如今幾個皇子勢力割據,誰家的後院沒有別的探子?難道謝家一準能猜到那兩人是他們放的?而且殷主也說了,這些屬下都是極忠心的,一定不會洩密。更別提他與殷主的來往一向隱秘,外人根本就察覺不了他們這層關係。或許這些文臣只是被

    其實這也不能怪殷慈墨多疑,近來一個個對付謝家的計劃都落了空,邪門極了。再加上先前在千月樓那個猜猜猜的段子,段子的某些猜測,真的很切中她心中某些隱秘的心思,而且背後之人她怎麼也查不出來。這些事一件件一莊莊,不能不讓她有點疑神疑鬼。

    稍晚,以王潛、左元為首的兩波人一起來到司向紅的住處。

    「你們怎麼一起來了?」司向紅一臉驚訝,腦子卻在不住地轉著,想著他們的來意。這些人大多數都是今天在殿試中點出的三甲,來得挺齊全。

    王潛笑笑說道,「我們都是來找你的,恰巧在門口碰到了。」

    司向紅給眾人倒了茶,然後問,「有什麼事嗎?」

    王潛搖著扇子道,「我是來邀請你去吳府夜飲的。左兄找你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

    左元吊兒郎當地蹺著二郎腿說道,「司兄,今晚和我們去十九樓喝花酒怎麼樣?」

    還沒待司向紅答應,兩方的人就爭論開來了。

    王潛看了左元身後的一溜人,道,「左兄,你們這都好幾個人了吧?幹嘛非得拉著司兄去?」

    左元瞪大眼,「壯膽啊,而且我已經誇下海口,要讓那些美嬌娘們見識見識咱們新科狀元的風采的。所以狀元爺,你可不能落我的面子啊。」

    王潛一聽,搖頭,「左兄,喝花酒什麼時候不能喝?那十九樓又不會跑,還是讓司兄與我一道去吳府夜飲才是真,有幾個朋友也會去,正好一起說道說道。」

    左元不答應,「非也,十九樓是不會跑,但今晚夜色實屬難得。而且我聽說了,十九樓今晚以詩會友,詩作得好的,還有機會成為花魁秦默荷的入幕之賓,這等機會我們豈能錯過?」

    「司兄,你看著辦吧,去哪處?」左元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這個——」司向紅為難地看著兩人。腦子卻敲起了警鐘。王潛神色雖然盡量裝得如往常一般了,但司向紅什麼人哪,一眼就看出他有點不對勁了。左元倒是正常,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其實對自己隱隱帶了股清高不屑的。今兒的邀請,神情還是那般。

    王潛今天確實不正常,任誰被告知,原本屬於自己的狀元飛了,誰都不會正常的。今天他一姓江的朋友告訴他原本那狀元爺的位置是他王潛的,只是因為他的兄弟司向紅得了祝尚書的青眼,即將成為祝尚書的女婿,祝尚書在背後推了一下而已。王潛很想不相信,但司向紅這段時間確實經常往祝尚書府上跑。

    王潛心裡很不舒服,他已有了心怡之人,那人是孟元外之女。可孟元外發過話,他的女兒要配之人,必須門當戶對,寒門學子,非狀元不嫁。他原本已經打算好了,等他高中狀元,便上門提親,以狀元夫人之位迎那人過門的,可如今——

    王潛很不是滋味,有種被算計的感覺,若是司向紅憑的是真才實學也就罷了,可是不是。今天他另一朋友吳德銘聽了,拍案而起,很替他不值。隨後幾人嘀嘀咕咕的,便出來一個計劃。吳德銘讓她妹妹邀請孟莉書過府,然後由他王潛邀請司向紅前來夜飲,在宴上,兩人好好鬥一斗文采,定讓孟莉書驚艷一回,讓她看看狀元,也不過如此!可惜,正因為帶了目的,行事有點操之過急了。

    司向紅直覺不對勁,當下就想推了,「這個,我去哪處都得辜負一人的盛意,索性就不去了吧?恰好,我約了祝尚書,正欲上門拜訪呢。」

    司向紅還沒說完,便被左元打斷了,「司兄,你這樣就不對了,太不給我們面子了吧。這都快天黑了還上門拜訪,想來你與祝尚書關係非淺吧,那麼推了一推也沒事。」這麼晚了還上門拜訪,騙誰呢。

    王潛也打起精神來勸說,「王兄,你是今年科舉的金科狀元,大家都想和你交流交流,沾染你的風采呢。你不去,讓我們這些人情何以堪啊?」

    「這個不好吧?」司向紅還待再推。

    「一句話,去不去?」左元一拍桌子,「還是說,在你心裡,咱們這些人加起來還不如一個祝尚書的份量?」

    此話一出,身後那些紈褲子弟頓時有話說,「什麼玩意啊,婆婆媽媽的,真以為當了個狀元就了不起了,信不信改明兒爺讓你變得啥也不是?」司向紅如此不賞臉,後面的那些公子哥兒不幹了。

    司向紅看著左元身後一溜煙的京城公子哥兒,苦笑。這話誇張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雖然弄不掉自己的烏紗帽,可是在共事時刁難一下是完全有可能的。

    「容我想想啊。」可他心中總有股怪異感,撇開這感覺,認真地想了想後決定跟著左元那波人去十九樓見識見識。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若是日後這些人天天這麼找他麻煩,他也不可能事事推脫,否則他恃才傲物的名聲傳了出去,以後還有什麼好?再者,真有什麼不好的,見招拆招便是,或許還能順便坑人一把。不是他自傲,這些人玩手段耍心機,這些人加起來都不夠他一個人耍的。

    聽到司向紅選了跟左元去青樓,王潛臉上難掩失望鬱鬱郁之色。

    夜色已深,十九樓內,酒過三巡,已經確定了新科狀元便是花魁秦默荷的入幕之賓。眾京城公子哥兒不忿,死命地給司向紅灌酒。

    司向紅趁著醉勢去了一趟茅房,「如何?」

    「我已經看過了,花魁房內的異常已被清除。」

    「所用香料可有異常?」司向紅不放心地追問,他很明白,只要他是清醒的,就不怕任何的詭計!

    「無,屬下看了,只是一般的香料。」

    「那你去吧,在隔壁房守著,警覺點!」

    十九樓二樓,歷屆花魁房內,秦默荷望向那枝燃著的香,想著那人說的話。

    咚咚——

    敲門聲響起,眼睛閃過一絲堅定,不復之前的迷茫。只需捱過這一晚,一切都會好了。

    左元親自將喝得醉熏熏步履不穩的司向紅送入花魁房內,秦默荷笑意融融地將他迎進來。

    看著復又關閉的房門,左元笑得意味深長。

    下了樓,左元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左少,我家主子讓我代她和你說聲謝謝。」

    左元沒有轉身,瀟灑地擺擺手,「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我不知道你主子為何整他,正巧我也看他不順眼,就順手了。我只希望這齣戲,你主子可別讓我失望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7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6:54 AM 編輯

37、第三十七章

    剛進房內不久,司向紅便覺得頭更暈沉了,似乎是酒力發作了一般。

    暈暈沉沉地靠在女子馨香的身體上,司向紅只覺得下面蠢蠢欲動。想到這裡已沒問題,他當下也不客氣,一把摟住眼前的女子,撕扯起衣服行起事來。

    隨後,司向紅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夢到了過去的一些事,很壓抑很難過。而眼前身下的人越來越像夢中那女人了,那麼美又那麼可恨!嘴裡還說著那些讓他不舒服的話!他手一伸,竟然摸到一條鞭子,壓抑的情緒噴薄欲出。他忍不住將手中的鞭子抽到那人的身上,聽著眼前之人的悶哼呼痛聲,看著她扭曲的臉,司向紅心中竟然湧出一股變/態的快感,手中更是忍不住地揮舞起來。

    秦默荷捂著身上一條條紅腫滲血的鞭痕,驚懼地看著眼前似乎殺紅了眼的男人,

    想起那人的承諾,她貝齒咬著下唇,強忍著到嘴的尖叫,轉成悶哼呻吟。

    司向紅安排在隔壁房的屬下一聽,暗忖,想不到他那主子整個看著冷冷的,在閨房裡這麼火熱。果然,美人鄉是英雄塚哪。

    「公子——」粘膩的聲音,雪白的手臂,瞬間讓他反應過來,「來了。」

    次日,秦默荷在司向紅醒來之前,掐著點,裡面只穿了件肚兜和褻褲,外面披著一層薄紗,艱難地出了房門。花魁的侍女見到她這樣,明顯吃了一驚。

    秦默荷虛弱地道,「扶我去史媽媽那。」

    早上正是恩客們歸家的時刻,一路上,秦默荷遇上不少男人。

    饒是那些男人五大三粗的,看到她身上的溢著血絲的鞭痕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有想起昨晚她的恩客是新科狀元的,都忍不住搖頭,想不到新科狀元斯斯文文的,卻是個辣手摧花之人,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就在秦默荷離開不久,司向紅渾身舒爽地醒來,看著一片狼藉的房間,想起昨晚的纏綿,嘴角掛上一抹滿意的笑容。昨晚他似乎夢到以前的事了,卻不再壓抑痛苦。看來,為了以後身心的舒爽,他得多來幾趟十九樓才行啊。

    司向紅一邊找衣服,一邊想,可是當他看到床榻四周都是破碎的衣服時,不由得失笑,昨晚看來真是太粗魯了,連衣裳都撕碎了。

    看到床頭擺著一套新的衣裳,暗讚了聲十九樓服侍周到。可看到和別人一般別無二致的褻褲時,他猛地想起什麼,特意去翻了一下那些破碎的衣服,待看到幾片紅色的破布時,才安心地轉過頭來穿起新衣裳。

    出了房門,司向紅並未去旁邊的房間叫人,而是直接往大門走去,他們之間的關係,少些人知道為好。

    可一路上,他察覺到好些人看他的目光不對,當他看回去的時候,那些人並不說什麼,只是尷尬地笑笑,然後移開眼。

    司向紅有點摸不著頭腦,對這種出乎他意料的事他一向不喜,當下陰沉著臉出了十九樓的門。他很想過去問一下那些人為什麼看他的眼神這麼奇怪,可是卻拉不下那個臉。

    司向紅現在還同認識到,他自己雖然聰明,但是過於自傲,又沒經歷過太多的事,此時還做不到為了一點小事而放下身段的地步。再者,他還得趕著進宮面見三皇子,又想著或許是自己過於敏感了,於是便錯過了此次危機的最佳處理時間,

    在以後的日子裡,司向紅每想一次便悔恨一次自己的自大。

    僅一個早上,新科狀元司向紅在十九樓虐打花魁之事便傳來了。據說狀元郎在床上喜歡把女人往死裡虐,花魁身上傷痕纍纍,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好皮膚,一個晚上下來,整個人也進氣多出氣少了。

    這件事傳得有板有眼,據說許多人都看到了。還有,聽說早上的時候十九樓的老鴇史媽媽發出了一聲嗷叫,接著披頭散髮地跑出來說要去找司向紅算賬,可惜沒找到人。

    緊接著,又有一件轟動四九城的事發生了。據說在西南面城牆的牆頭上豎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頭繫著一條長相怪異的褻褲迎風飄蕩,成為極吸引人眼球的一景。下面還拉了一塊布寫了幾行字,來往行人中有眼神好又識字的,給人當眾念了出來:此乃狀元郎昨晚嫖花魁所穿的褻褲,將在明晚於永泰拍壓軸拍賣,欲拍從速,逾期不候。司空空留。

    京城內,新出爐的三甲及進士同進士們,本就是讓人熱議的話題。此時因為花魁和城牆掛褻褲事件,新科狀元司向紅受到的關注更是無人能及。

    無數人看著那迎風飄搖的怪異三角褻褲,發表感歎與想法。更有老人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新科狀元都這樣了,大昌危矣。

    「這狀元就是狀元,連裡面穿的褻褲都那麼與眾不同。」

    「怪了,這新科狀元究竟對司空空做了什麼,竟然讓他恨得連人褻褲都偷出來展示一番?」

    「這褻褲上又沒寫著名字,不一定是司狀元的吧?」有人懷疑。

    「神偷司空空從來不說謊,他說這褻褲是狀元爺的就一定是他的。況且人也說了,是他昨晚嫖花魁的時候穿的,那就沒錯了,今兒他出來,穿的可不是昨晚那身啊。」

    「這褻褲穿在裡面的,人家換沒換,你又知道了?」

    「兄弟,聽你這麼一說,你今兒是見著新狀元了?那有沒有見著花魁啊?聽說她被打得渾身是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你還真說對了,我和你說啊,那花魁一出房門,可把大伙嚇了一跳……」

    「嘖嘖,這麼紅這麼艷,布料還這麼少,咳,前面還腫了個大包出來!回頭俺叫俺娘門幫俺整一條,狀元爺都穿的褻褲,咱也得趕個時髦!」

    「明晚咱們去永泰看看吧,我很想知道狀元爺這褻褲能拍幾個錢啊。」

    「好,明晚咱們一起去。」

    各種議論充斥著京城大街小巷。

    其實,狀元嫖個妓子不算什麼,狀元也是人嘛,怎麼就不能嫖妓了?可要命的是有人把它弄得人盡皆知,那便是品行不端了。而且他坐上這狀元之位本身是有爭議的,這些不利於他形象的流言只會讓他的腳跟越來越搖搖欲墜。況且還虐打女人,這樣的消息傳開,哪家官員和世家閥門還敢把女兒嫁給他?由此斷了他借妻族之力上位的可能。

    司向紅剛出宮門,就聽下人吱吱唔唔地回報了那兩個消息,臉頓時黑得跟鍋底似的,他知道自己這回是遭了算計了。幕後黑手暫時不確定,但當務之急便是把那兩件事解決。

    司向紅反應很快,一番思量後,親自去了十九樓,找到老鴇史媽媽,好言好語地說要幫花魁贖身並納為妾室。

    但秦默荷看著司向紅那言笑晏晏的模樣,特別是那雙幽深的眼睛盯著你的時候,心裡的寒氣止不住地往外冒。

    莫名地想起那人告戒她的話,那件事發生之後,狀元郎必會上門替她贖身並給她一個姨娘或妾室的名分,叫她不要心存僥倖,以為能脫離青樓飛入鳳凰窩了。那不過是司向紅為了解決困局做出的妥協與犧牲,如果她答應了。等此事的風頭過後,要不了幾天,她就得去跟閻王爺報到。若她不聽勸,私自改了計劃,那她便好自為之。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司公子,你賠銀子就行了,不需要你替奴家贖身。」秦默荷婉言謝絕。

    司向紅看向眼前的女人,態度更溫和了,「荷兒別鬧,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昨晚我就想替你贖身的,只是早上有事,走得太匆忙了。現在才來,你不會因此生氣吧?」

    「司公子,我不會贖身的,我捨不得十九樓的媽媽和姐妹們。」

    司向紅沒說那些捨不得再回來看看的傻話,只是再勸,「荷兒,你真是重情重義,只是如果你找到好歸宿,史媽媽和那些姐妹一定會替你高興的,你說是不是?」

    「是啊,好女兒,你就答應了吧,要知道咱們狀元爺府上還沒一個女人呢。」史媽媽也跟著勸著,要知道司狀元給的贖身銀子可是好大一筆呢,可不能讓煮熟的鴨子便飛了。再者這孩子被打得一身傷,這一身皮要養好得費多少時間和藥材啊。史媽媽一想到那些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錢,心就止不住地疼。這樣倒不如讓司向紅給她贖了身算了。

    「司公子史媽媽,你們不用勸了,反正我是不會進司家的,就算給我當正妻也不去。我可不想三天兩頭地被打得一身傷,有福氣進去可沒福氣享受!」秦默荷索性就撕破臉說開了。現在的她莫名地覺得他很可怕,這位狀元爺偶爾看她的眼神冰渣子似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答應他的。反正她幹完這一票,贖身銀子夠了還有剩,等風頭過了,她便自由了。

    「這孩子,被打傻了。」史媽媽罵了句,觸到司向紅冰冷的眼神時才知道說錯話了,趕緊尷尬地笑笑。

    「荷兒,有時候話不能說得那麼絕的,你是不是再考慮考慮?」說著,司向紅還溫柔地幫她掖了掖被角。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也不用再勸了。」秦默荷被他弄得很不自在,不理他,閉了眼裝作累了的樣子,反正打定了主意不會讓他贖身的。

    史媽媽在一旁看著,咂巴著嘴,心裡覺得可惜。不過轉而一想,以秦默荷現在的名氣,只要搖錢樹在,還怕什麼?那傷養就養吧,總有一天養好了要替她把銀子賺回來的。

    秦默荷的不識抬舉讓司向紅很不爽。果然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十九樓是青樓,裡面哪裡還有好的,那些所謂的賣藝不賣身的青倌們也不過是想當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的賤人罷了。出淤泥而不染?我呸,根子都爛透了!

    出來十九樓,又接到小廝辦事不利的消息,心中窩火得緊,當下控制不住給了那小廝一腳,直接把他給踹趴下了。

    原來司向紅來十九樓之前,兵分兩路,他親自去了十九樓,讓貼身的小廝去找永泰拍賣場的掌櫃的,欲高價買回那條褻褲。可掌櫃的說東西不是他們的,他們無權處置,如果他真的想買,明晚請早。

    就在司向紅陰沉著臉,感到焦頭爛額時,祝家傳來消息,說祝況文祝尚書之女自殺的消息。一時之間,關於新科狀元郎的謠言塵囂而上。畢竟祝尚書有意把女兒許配給新科狀元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卻也不算少,都說祝尚書之女受不了要嫁這麼殘暴的人才上吊的。

    消息一項接一項傳來時,金從卿兄弟正在謝家,「那司向紅果然如你所說一般去了青樓,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謝意馨無奈地道,「表哥,你知道原因的,別逗我了。」

    金從卿看著她笑笑,「說說吧,你表弟正等你解釋呢。」

    小胖子眼巴巴地看著她,一副非要解釋不可的樣子。

    謝意馨歎了口氣,道,「王潛年少,縱然才高八斗,初聞那事,事關自己前途,臉色必然不正常。司向紅歷來擅長察言觀色,縱然王潛裝得再好,也逃不過他的眼睛。而和我們暫時達成協議的左元則不會讓他看出什麼來。如果是普通人,發現王潛不對勁,一定會選擇跟左元去的。而聰明人呢,則反其道而行,自然選擇去吳府。可是,司向紅此人擅長謀算,也以此自傲,自以為比聰明人還聰明,這樣的人通常都多疑。當然以為我們的算計在吳府,所以最後跟了左元去青樓。」

    「再者,俗話說,兩害相權取其輕。去了吳府,變數太多,去青樓的話,頂了天了就是眠花宿柳,俗話說人不風流枉少年,別人也沒什麼好指責的。可惜,不管他選哪個,我都讓他插翅難飛。」若他去了吳府,等待他的便是意圖強迫戶部侍郎之女的罪責。戶部侍郎是大皇子的人,如果司向紅選擇祝家女,大皇子這邊的人不會罷休,那他的私德便壞了,御使自會收拾他。如果他選戶部侍郎之女,三皇子不會甘心,因為他已經接觸到一些核心機密了。

    不過為了佈置這一場戲,她也暴露了兩家屬於謝家的嫡系勢力,吳家便是其一。

    「這個我聽明白了,挺簡單的啊,沒我哥說的複雜。」小胖子一臉傲嬌地道。

    謝意馨笑笑,不語,的確簡單。只是計謀不深,管用就行。特別是對付司向紅這樣的人,太多的彎彎繞繞反而讓他看出破綻來,反而達不到預期的效果。而且這回的計策能成功,何嘗不是她算準了司向紅的心理。司向紅出身於渠南一個耕讀之家,又是剛剛高中,面上再怎麼淡然,也掩飾不了骨子裡的自得自負。初出茅廬吧,總有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無畏。據傳回來的消息,司向紅入了局之後已經很謹慎小心了,可是身在局中,很多事情不是小心就能避免的。況且這回是她花了全副心神設計的局,一應細節全被她考慮在內了。

    還有就是,這計策看著簡單,背後的人員各方面的調動,還有一些後續的事,都很紛亂繁瑣。不過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也。單說她給狀元爺他們準備的汾酒,就十分難得。喝過汾酒的人,一遇上黑金香便有迷惑人心志的效果,事後還能讓人忘掉某些印象深刻的事,越深刻越記得不怎麼清楚,只會覺得自己僅是做了個夢。

    話說,這個招術還是以後的殷慈墨會用到的呢。那時她手上人才輩出,其中汾酒就是從她手中製出來的。她當時為了討好周昌帝把汾酒的釀製方法獻上去的了。謝意馨因此記了個大概。

    「只是那姓司的怎麼肯乖乖按你說的做呢?」小胖子咬著手指頭問。

    「還是那天那句話,司向紅是聰明人,可惜如今身在低位。身處低位,很多時候就得受人轄制,有些事不是他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那為什麼是設計兩個局呢?我覺得王潛或左元一個人完全能應付嘛。」

    「你這種想法就僥倖了,對付他這種人,就得逼著他到絕境才會選擇。而兩波人嘛,他能拒絕一次,可不能拒絕兩次。況且昨天王潛和左元帶去的人看著不顯,得罪其中一部分不要緊,得罪一片就要命了。」

    「這會祝尚書之女死了,真是幫了我們了,只是可惜了一條年輕的生命。」金從卿低低一歎。

    「是啊。」謝意馨的情緒也有點低落,她只是讓人把司向紅虐打花魁的事傳給祝小姐知道而已,卻不料祝文況不顧女兒的哭求,一心要把女兒嫁給司紅向這等殘暴之人,真是造孽!

    謝意馨上一世在侯府,因為朱聰毓與殷慈墨的關係,對司紅向的某些陰暗的習性略為知道一些。司向紅此人吧,一沾酒的同時一受刺激就容易激起他性格中陰暗暴戾的一面。上一世,祝霏嫁給他之後,日子也是過得戰戰兢兢擔心受怕的,整個人瘦得皮包骨似的,不到二十三就香消玉殞了。

    這回她揭露了司紅向的真面目,主要是想讓皇上知道,如此德行有虧之人不配得到重用,隨後針對他的計劃便能展開。再者是挑拔他與祝尚書之間的關係,最後嘛,就順便幫一下祝霏了。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祝霏竟然會因此而自殺。

    「小姐,城南牆頭的那條褻褲有人去看了,好怪異啊。你說狀元爺怎麼會穿這種褻褲?」春雪瞅住一個空檔,拉著她家小姐說起閒話來。

    謝意馨繡花的手頓了頓,道,「誰知道他呢。」其實那褻褲前世朱聰毓也穿過,他寶貝得很,估計又是那姓殷的手筆!不過就因為它的特別,一定會讓司向紅此人在民眾中印象深刻的,可惜不是什麼好印象。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8 AM

38、第三十八章

    殷慈墨很後悔,無比的後悔,現在她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真不該參照員工福利給他們整這些東西的。那些東西中,褻褲只是其中的一樣,卻不料惹出這麼大的麻煩。

    大昌沒有棉花,更沒有棉布了,如今的被褥充填物大多數是木棉。

    去年她在某座山中發現了幾株棉花,當時真是大喜過望,殷慈墨更是把它當成了寶貝。當即命人秘密移植種植起來,復又派人在那山中搜尋,又找到幾株,出於私心,她當時一揮手,把連綿的幾座山一起買下了。經過精心的種植繁衍,第一批棉花已經出產,不多,就二十來斤。

    棉布比綢衣更吸汗舒適,用來做貼身衣物是極好的,於是她便讓人做了一些褻衣和褻褲。為了某些計劃,她送了一些給心腹或交好的夫人們,不多,就那麼幾個。她們穿著都說覺得好,殷慈墨聞歌弦而知雅意,每人又送了一些棉布。接著更是折騰出了男性內褲,不過因為量少,只是內售,作為員工福利之一罷了。卻不想因此出了事。

    最讓她痛心的是司向紅,費那麼大的勁捧上去這麼一個人,竟然廢了,殷慈墨每每想到,氣就不順。

    書房內,殷慈墨與司向紅一人坐著一人站著。

    「錯已鑄成,多餘的話我也不想多說,咱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如何扭轉局勢。其中的關鍵,我不說你也知道吧?」殷慈墨坐在案桌前寫寫畫畫,聲音很冷,頭也沒抬。

    「殷主,屬下慚愧。」

    男人嫖妓真的不算什麼,狀元又如何,一樣是男人。其實朝中的官員,哪個沒去過那種地方的?只是秦默荷身上的傷不好解釋,不過只要她鬆口,一切都不是問題。那褻褲,哼,不承認,他們能如何?司空空再怎麼一言九鼎,也不過是個偷兒,首先他在道德上就站不住腳!關鍵還是祝尚書那邊,最好能把他女兒的死與他撇清。

    想到他們,司向紅的眼有一瞬間的陰鷙,把自己的想法緩緩道來。

    殷慈墨點了點頭,「祝文況那你不用擔心,那老狐狸,只要我們給出的條件夠,他不會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女兒與我們為難的。」她很明白,只要祝文況咬緊他女兒之死與司向紅沒關係,其他問題就不是問題。

    殷慈墨又說,「不過,此事影響甚大,雖然咱們盡量去做好,但任何事皆有萬一,最壞的結果,你有心裡準備了嗎?」他們這樣的人,都是盡最好的努力,心裡卻做最壞的準備。她相信司向紅也是如此,只是因為太年輕,許多事因為不甘還做不到當機立斷。

    司向紅的瞳孔驀然睜大,然後慢慢低下頭,沉沉地回了一個字,「有!」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希望你慎重選擇,不要任性,因為任性通常沒有好結果,而且我們也鞭長莫及。」此話,殷慈墨說得意味深長。

    「是。」司向紅低低地應了,「關於幕後主使,已有了一些眉目,是否?」

    「我知道你急於報仇,但我把近來我們做的事仔細思量了一遍,發現失敗的多成功的少,大多數都是因為操之過急,沒有勢可借的原因。所謂一動不如一靜,所以這次我不準備動,以後的事也是如此,沒有把握便不動,貿然出手損失太大了。」想到這,殷慈墨低低歎了口氣。

    殷慈墨都如此說了,司向紅縱然不甘,也沒法。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殷主不會為了他耗費太多的資源的,除非以後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和春雪說著話的謝意馨突然手一頓,福至心靈,她一下子將前世之事與這幾天發生的事相關聯,想到了前世沒有想通的某些關鍵。

    要說前世幾個皇子對太子之位明爭暗奪,周昌帝是知道的。

    君景頤能入周昌帝的眼,全賴一件事。那件事就是他發現了棉花,並且用這些棉花製成的棉衣,救了邊關無數將士的性命。

    大昌五十九年,也就是明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而北蠻卻在秋後發起了對大昌的進攻,這場戰爭從秋後就開始打,一直打到來年的春天,死傷無數,十五萬大軍最後也只剩下六萬,真可謂是殘酷至極。

    這場戰役大昌會這麼慘,北蠻人的野蠻剽悍是一點,還有一點便是今年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而將士們的冬衣又單薄,光是這冷凍都凍死了幾十人。更別提將士們在這麼嚴寒的冬天裡還要與如狼似虎的北蠻人廝殺。大昌將士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如身體剽悍的北蠻,特別是在寒冬九伏裡,北蠻人端的一個野蠻凶殘。這場仗一入寒冬大昌便被打得節節敗退,連失了幾座城池。

    周昌帝當時連續幾月沒睡好,口中更是火急得起了燎泡。就在這危險關頭,君景頤獻上了數萬件棉衣,解了燃眉之急。也因此得到了數萬萬將士及其家人的感激,這些都是他將來登位的保障啊。

    隨後他又將棉花的種植上交朝庭,在往後的幾年裡,解決了百姓們難過冬的問題。至此,世人莫有不歎其福源深厚感念其恩德的。

    君景頤發現的棉花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實用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也正因為這件事,謝家在經過數度打擊之後,決定了站在君景頤身後。

    而如今,司向紅身上穿著的那條別緻的褻褲聽起來和那時朱聰毓身上穿的沒二樣,這種褻褲正是用棉布製成的。而司向紅中殷慈墨的人,難道說殷慈墨已經發現了棉花了?謝意馨不得不如此猜測。

    想起斷子山脈腳下那一片又一片潔白的棉花,難道殷慈墨就是在斷指山脈找到棉花的?這個猜測讓謝意馨心一跳,卻越發地覺得有可能。因為她當過家,知道許多作物對土地都有要求,在適合土地裡的產量比不適合的要高出不少。

    謝意馨想了想,決定把言叔叫來。如果真如她所猜測的一般,那麼殷慈墨,對不起了。無論如何,棉花的功勞絕對不能落在三皇子身上。

    「言叔,有件事要麻煩你。」謝意馨看著穆言直接說道。

    「大小姐有事儘管吩咐。」穆言不敢托大,如今在謝家,除了老爺子和大老爺,就數她最說得上話,甚至二老爺都比她不上。

    「你派人去打聽一下斷指山脈的連續的幾座山有沒有人買下,如果沒有,咱們就買下來。」

    穆言雖然疑惑這大小姐怎麼對同座山有興趣了,卻不敢怠慢,連忙應了下來。這些日子這位大小姐也讓他辦了幾件事,每一件都如同打出去的拳頭,從不落空,好處都是有目共睹的。想來這幾座山應該有他所不知道的妙用吧。

    「對了,注意保密。」言叔臨走前,謝意馨交待了一聲。

    幾日之後,言叔給她帶回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說斷指山脈最中間的四座山都被人買走了,他悄悄派人打聽了,那四座山的主人沒有賣的意向。

    謝意馨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她立即讓言叔把左右相鄰的兩座山都買了下來,並且畫出了棉花的樣子,讓言叔派人去買下的那幾座山裡找找。不過這都是幾天後的事了。

    對於司向紅,接下來的事,她不擔心,局她已做好,朝中有謝家派系的人暗中推波助瀾,那些言官御使也不是吃素的。

    或許嫖娼對一個未婚官員來說不算什麼,但這是相對的,司向紅作為狀元,也是備受矚目的人才,還沒開始建功立業便已名聲有損,根本就沒有挽留的價值。後面多少人等著他屁股下的位子空出來,那些人也不會罷休的。

    其實眾多的理由都是虛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皇帝怎麼想的。皇帝偏向你的時候,再荒唐的理由他也會護著,厭棄你的時候,一點小事也能成為罷免的理由。結合前世的記憶,周昌帝對司向紅的心思,謝意馨自認還能猜到幾分的。

    從策論經義等方面看,司向紅都是劍走偏鋒,手段鬼譎的人才。這樣的人才,皇上年輕的時候會喜歡。可是如今的皇帝老了,用生不如用熟,這麼多年科舉下來,也積攢了不少人才,對人才並不缺。而且他現在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了,喜歡的是那種中規中矩易於掌控的人才。所以上一世,他才會任由以謝家為首的文臣打壓司向紅,並且對他這個探花也不甚重用。而司向紅這樣還能起來,就不得不說他的能力極強悍了。

    這一次謝意馨要做的便是斷了司向紅復起的可能。

    結果她已能夠預見,司向紅名聲已毀,再呆在翰林已經不合適了。大昌國有言,非翰林不能拜相,此事一出,幾乎是斷了他封侯拜相的資格。再者他在床第間的惡習,估計京城裡頭好點的人家也不會願意把女兒嫁過去了。妻族之力是完全沒辦法用上了。

    司向紅的結局,要麼就隱身在殷慈墨身後做幕僚,要麼就吞下這個苦果,外放從小官做起。

    如果他選擇做幕僚,便不能建功名了,可司向紅愛的不就最愛功名嗎,斷了他的功名跟殺了他沒區別。而且很多事,自己去做,和自己出謀劃策讓人去做是不一樣的。畢竟有時候嘴巴還有跟不上腦子的時候。

    以司向紅對名利權力的執著看重,有六分的可能會選擇外放。可是因為這個事,加上謝家的運作,他外放的地方估計不是什麼好地方,必是窮山惡水之地。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便讓他有去無回。自古以來,死在赴任途中的官員數不勝數,也不差他司向紅一個。

    傳臚大典上,新科狀元司向紅不出意料地被湯家的御使參了一本,說他門風不正,品行不端,不堪為官!並且將當日在十九樓發生之事與褻褲事件及祝尚書之女因懼怕他不得退婚而情願赴死一事都說了出來。

    三皇子一派的馮御使立即出列,反駁道,「新科狀元司向紅與十九樓花魁秦默荷男未娶女未嫁,兩人郎情妾意,再者十九樓又是那樣的地方,貨銀兩訖,兩人怎麼折騰也是閨房之樂,與別人無關。有些人就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吧?」

    「郎情妾意?就我所知,這些天秦默荷對司向紅一直是避而不見的吧?原來這就叫郎情妾意啊。」湯舒赫的聲音拉得長長的。

    馮御使吱唔了一下,道,「哈,男女間鬧點彆扭不行嗎?」

    湯舒赫道,「沒哪個女人會喜歡把自己打得半死的男人,而這種虐打在馮大人看來竟然是閨房之樂,我是真心不能理解啊,原來馮大人的閨房之樂竟然是這樣的,我真替令郎以後的妻妾擔心,如果令郎如你老一般的想法,怕要不了幾年——」未竟之語,不說大伙也明白。

    馮御使一時語塞。

    「湯大人,請恕小子直言,這些都是個人私事,不必拿到朝堂上來討論了吧?」司向紅不帶情緒地道。

    「你說這是小事,那麼自己的褻褲被人掛在牆頭又怎麼說,知道京城的百姓們看了那褻褲之後是如何看待咱們朝中的官員的嗎?」湯舒赫義正詞嚴地反問,「前陣子皇上並幾位皇子帶著許多的兒郎冒著大風險為百姓做事為朝庭賺了不少讚譽,對比之下,你不覺得慚愧嗎?」

    有兒女參加了城煌廟組織救災的官員都深有同感地點頭。

    「湯大人慎言,那褻褲你敢肯定是在下的嗎?」此話,司向紅用了春秋筆法,他自己不承認也不否認,卻去問湯舒赫敢不敢肯定。

    湯舒赫是看出來了,定定地看著此子,沒有出聲。倒是他底下的小囉囉直哄哄地道,「神偷司空空說是偷你的,那還能有假?」

    司向紅輕蔑一笑,「笑話,一個偷兒的話你們也信?」

    「我們信不信沒關係,外面的百姓們是信了。」湯舒赫以牙還牙,「而且,皇上,這回的動靜折騰得有點大啊,吾竊以為司狀元再進翰林,實在是不太適合。」

    司向紅上前一撩官袍跪下,「皇上,都說紅人是非多,臣自打中了這狀元,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是非髒水就往臣身上潑,臣實在是無可奈何。」

    接著又道,「前面二事,臣該說的也說了。但剛才湯御使所言祝尚書之女是因臣而死,臣實在惶恐。臣並未見過祝尚書的女兒,說她因臣而死,委實太過牽強。就算臣長得面目可憎,也得見上一面才能嚇得死人不是?」

    「據我所知,祝尚書有意與你結親,你們已經交換庚帖。只是祝尚書之女性懦,你在十九樓的惡行一傳開,她便怕得上了吊。你還敢說你沒有責任嗎?」事情到了此處,湯舒赫屬於湯家的?脾氣發作了。

    祝尚書欲把女兒配給司向紅一事,他們略有耳聞。與其說她是因司向紅而死,倒不如是被自己父親逼迫而死。這兩人都有責任,只是祝文況責任更大一些。

    祝文況出列,「啟稟皇上,小女之死,是她被人調唆一時衝動想不開。對此,我這當父親的也很心痛,但此事委實怪不得司狀元,還請皇上明鑒。」

    此話一出,舉朝嘩然,這狀元爺究竟給了祝尚書什麼好處,竟然讓他連女兒之死都不計較了。

    聽到這裡,周昌帝的眉頭微微一皺,這祝文況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就在這時,周昌帝的貼身太監李德衣擺被徒弟揪了一下,他機警地往外一瞧,見慈寧宮的總管高仁來了,忙走了出去。兩太監頭子嘀嘀咕咕了好一會才分開,李德回到金鑾殿自己的位置默默站好,看了下面不知死活的祝尚書與新科狀元一眼,默默歎了口氣,這祝尚書是老糊塗了還是怎地,難道忘了他妻子莫氏的身份了?隨後李德瞅了個空檔,把太后娘娘的意思傳了給皇上。

    當年微末之時娶的是太后身邊最得意的莫嬤嬤唯一的侄女莫氏,這麼些年來莫氏只生了一個女兒祝霏,其他的孩子俱是妾室所生。如今祝霏死了,看著祝文況一點也沒有為女兒討回公道的意思,難怪莫氏這次要進宮了。莫嬤嬤當年是為太后擋刀而死,太后一直記著這個情呢。而莫氏這次進宮,卻是她成親這十幾年來的頭一次,這個忙,若是不過分,是一定得幫的。

    這些年來,太后一直都是吃齋念佛,對皇帝的事少有干涉,難得有一回請求,周昌帝也不願拂了太后的面子,再者,這回祝文況做得也著實過分了些。看他的樣子,定是不知道妻子莫氏已經入了茲寧宮了。

    「好了,都住嘴吧,好好的傳臚大典被你們攪和成什麼樣子。此事朕已決定交給大理寺,限三日內審理清楚。再者,既然新科狀元司向紅牽涉其中,傳臚大典就別參加了,暫避一旁吧。」

    「皇上英明!」

    司向紅咬緊牙根,默默退到一旁。

    其實此事,皇帝這樣已經算是隱晦表態了,大理寺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怎麼做。如果皇帝不介意,傳臚大典必不會叫他暫避一旁,既然叫了,就表示了皇上對此人的不喜。態度有了,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09 AM

39、第三十九章

    御書房

    周昌帝剛擱下御筆,李德便躬著身子進來,「皇上,三皇子求見。」

    周昌帝的眉眼動了動,「宣!」

    一番拜見之後,周昌帝叫起,「老三,你這個時候來,有何要事?」

    「父皇英明,兒臣這次來是為新科狀元司向紅之事。」君景頤見周昌帝沒有打斷他的話,心中暗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司狀元此人,兒臣與他見過幾次,一起喝過幾頓酒。發現此人雖然為人冷淡嚴肅,但才學能力卻是極好的。兒臣不忍他這樣一個人才因為這麼點小事被棄用。況且兒臣發現,確實有人從中做了手腳,意圖構陷司狀元。這是一些證據和線索。」說著,君景頤拿出一本折子。

    「放下吧。」周昌帝不甚在意地道,接著卻問了一句,「他的事自有大理寺審理,你堂堂一個皇子做這些,是不信任大理寺還是不信任朕?」

    君景頤躬身道,「兒臣不敢,兒臣只是覺得,堂堂的朝庭官員竟然被人構陷至廝,而滿朝文武竟然都相信了,背後之人實在太可怕了。今天他能成功地構陷新科狀元,焉知他以後不能設計官職更高的官員?」

    周昌帝聽到滿朝文武竟然都相信了,心中一動,如果真如老三所說,那背後之人是否也算準了朕的心思?如果這樣,那——這般想著,周昌帝眼中劃過一抹殺機。

    「你說的朕知道了。可你心中也不必太過杞人憂天了,有句話叫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朕的那些臣子們各個潔身自好,又有誰能設計得了他們?」其實周昌帝說這話他自己也不相信,如果那些臣子各個屁股底下都乾乾淨淨的話,該擔憂的就是他這個皇帝了。

    「父皇英明,是兒臣著相了。」君景頤狀似尷尬地笑笑。

    「嗯,如果沒事你便退下吧。」

    出了御書房,君景頤的嘴角上翹,逸出一抹笑意,背後之人等著接招吧,帝心不是那麼好猜的。

    周昌帝拿起剛才君景頤放在案頭上的折子翻開,看完後眉眼反而柔和了一些。

    君景頤走後不久,君南夕來到御書房。

    近來,每日申時,五皇子必會過來御書房與皇上下一兩局棋,李德早已習慣了。見他來了,忙向皇上稟報去了。

    「這是你三哥剛才拿來的,你也看看。」周昌帝合上折子,然後放桌上推了推,然後逕自走下御座,逕自走到窗邊的炕上,將棋子擺開。

    李德忙上前拿起遞給君南夕,君南夕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復又遞回去給李德,然後很自然地坐到了皇帝的對面。

    「這事你怎麼看?」周昌帝率先落子,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這折子裡所言的線索,明著指向左家,暗地裡卻隱隱指向了謝家。

    君南夕執子,頭也未抬,「這事是三哥查的,定然假不了。」

    「你不覺得謝家這回手伸得太長了嗎?朝庭命官,說陷害就陷害,他們把朝庭當成了他們謝家的後花園不成?」

    君南夕發現他父皇雖然用詞嚴厲,卻並不像很生氣的樣子。如果真的惱了謝家,以他父皇的性子是決不會說出來的,能說出來,那就不是太生氣。

    「父皇,前陣子謝家長房唯一的嫡子被人綁了石頭推入池塘裡,司狀元不會在裡面牽涉到什麼吧?」

    「你怎麼會這麼想?」此事他也略有耳聞,如果真是這樣,謝家的做法倒是不過分。可是司向紅五月才到的京城,可能嗎?周昌帝又想起剛才君景頤的折子裡提到的,謝淵保的庶子謝臻雙在渠南與司向紅有爭執一事。可是據說肇事者是個丫環,已在謝府呆了好幾年了。他們如何扯上關係的。裡面是否有他不知道的事?

    「兒臣是胡亂猜的,父皇就隨便聽聽吧。」君南夕不甚在意地道。

    「你啊你」

    夏日炎熱,謝老夫人不耐煩折騰這些小輩們,讓他們不必日日來請安,只三日來一次便好。

    不過謝意馨得空的時候,總會帶著瀚哥兒窩進崇德園,陪著祖母打打葉子牌拉拉家常打發閒暇時光,或者陪著老爺子打打棋譜折騰一下後院裡的花花草草,或洗手做湯羹,只為兩老能在炎炎夏日裡多進一些膳食。

    日子過得平淡又充實,連許多的賞花吟詩宴都被她推了。

    老夫人常和身邊的老嬤嬤誇她是個孝順的。

    謝意馨不知道別人如何,她是經歷過一次生死的人,總比別人更懂得珍惜一些。當初兩老去了之後,那感覺像是天榻了一般,心中空落落的,若無所依。每次一想到再也見不著兩老了,她鼻子總是酸酸的。特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時,那感覺更甚。

    後來,時間久了,每一次兩老入夢,她總覺得像是回到了未出嫁前依偎在兩老身邊的時光,親切而讓人依戀。次日醒來的時候嘴角通常是帶著笑意的,那夢境回味起來,總讓她倍覺珍惜。

    如今她能重來一回,她自然不想像前世一般,把時間都花在那些各式各樣的宴會上,就為了那些陌生人口的讚美和欣羨的目光。

    謝意馨不知道正是如此無所求又孝順,讓老夫人越發地為她的將來打算起來。

    這日又到了請安的時候,崇德園內一早便熱熱鬧鬧的。

    謝名遠謝臻雙兩個男孩子請了安便去了書院唸書,瀚哥兒倒留了下來。瀚哥兒現在也啟蒙了,七日休一日,相對來說還是輕鬆的。

    眾人聊著聊著就說到了今晚長公主的賞花會上頭去了。

    長公主君涵雙是周昌帝第一個養大的孩子,年三十二三,比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大了好幾歲。

    長公主性格爽朗,最愛熱鬧,每年都會辦一兩次的賞花會或詩宴之類的。特別是這兩年底下的弟弟妹妹大了,長公主的宴會辦得更加頻繁了。其中意欲為何,大家都心照不暄,只是接到帖子的人家,都可著勁地打扮自己的女兒。

    長公主的宴會規格都很高,到場的不僅有公卿夫人,高門貴女,還有一些年輕的官場新貴以及時下的才子等等。當然,當今的公主皇子多數也會出席,畢竟長公主在周昌帝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而且對這個長姐,他們也是很尊敬的。

    而今年,謝府沒有意外地收到了長公主的花帖。

    「今兒長公主的賞花宴,你一定得去,可不許再窩在家裡了。」老夫人拉著謝意馨的手要保證,完了又對文氏說了一句,「你幫我看著她,可不許她再憊懶下去了。」

    謝意馨撫額,苦著臉,無奈地道,「祖母,這話你都說了好幾回了。孫女知道您這是膩了我,我也答應去了,不再你眼前礙眼了,求您老就別在弟弟妹妹面前落我的面子了。要不,我這長姐的威嚴就端不起來了。到時連瀚哥兒都要不聽我的話了。」

    瀚哥兒一聽提到他,忙扔了玩具跑過來,一把抱住謝意馨的大腿,大聲道,「胡說,瀚哥兒一直都有聽姐姐的話,不聽話的是青姐姐。」

    謝蓉青在一旁羞澀地笑了笑。

    謝意馨彈了彈他光潔的額頭,有點哭笑不得,「你這小調皮,誇自己也就罷了,還要埋汰別人。仔細你青姐姐以後不和你玩兒了。」

    眾人見她如此這般,都笑得直不起腰。

    文氏歇了笑,道,「莫怪你祖母緊張,只是你近來推掉的宴會太多了,打你上回出門至今,你幾個妹妹又出了兩三次門了,你可一回都沒去。」

    「都怪這天氣太熱了,不耐煩出門。」

    「你是持禮公府的嫡長女,不愁嫁,不去這些宴會也沒什麼。只是可憐咱們蓉青,大熱天的還得四處跑。」管氏插嘴。

    二嬸又在找存在感了,只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說出的話實在不好聽。大伙都很有默契地當沒聽見。

    謝意馨看了一眼低眉順目的林姨娘,再瞄了一眼蹲坐在祖母旁邊敲腿的謝雨芙。對比之下,二嬸實在算不上高明,莫怪乎二叔老往林姨娘院子裡跑了。畢竟一朵溫柔的解語花比總是絮絮叨叨抱怨的婆娘強。

    文氏揶揄,「這次長公主辦的賞花宴安排在晚上,可算是如了你的意了。」

    「聽說長公主府去年專門移植了一種特殊的花兒,這種花專愛在夜裡開花,據說這花香氣淡雅,開花的時候很是驚心動魄,想必今晚賞的就是這這種花了。」謝雨芙一臉好奇地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是不是今晚就能見到了。別一副土包子的樣子,丟謝府的臉。」管氏嗤笑一聲。

    老夫人眉頭一皺,本不想理會這老二媳婦的,可看她越說越能,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不會說話就別說,聽得我刺耳。」

    管氏瞪了林氏母女二人一眼,訕訕。

    謝意馨懶得管她們的官司,和底下兩個妹妹說著這回宴會該注意的地方。

    申時一刻,謝意馨打扮妥當,又吃了一些東西填肚子,便帶著春雪來到正院。

    謝蓉青並謝雨芙已經等在那了,謝意馨剛到,文氏便出現了,看著盛裝的幾人滿意地笑道,「你們來得剛好,雖說咱們府離公主府不遠,坐馬車也要近兩刻鐘才能到,這個點咱們也該出門了。」

    馬車走了約摸兩刻鐘才到長公主府,下了馬車,自有專人將他們迎了進去。當她們隨著引路的小廝來到大廳時,裡面傳出陣陣歡聲笑語,顯然裡面氣氛正濃。

    見謝意馨一行人進入,眾人皆看了過來。

    一番參拜之後,倒是長公主先笑了起來,「喲,剛才我們還打趣殷女史,說這等品貌的女子不知哪家兒郎能配,話沒完立即又來了幾個,這下咱們京城裡的好兒郎該急得撓耳抓腮啦。」

    謝意馨粗略一掃,發現十大世家中的女眷都來了,無一缺席。倒是長公主提及的殷慈墨並不在此處,料想是到外面去了吧。傳臚大典當日,殷慈墨被正式授予四品女史的官職,次日便開始點卯上朝。

    「長公主說得是,臣婦都被這些青蔥似的少女晃花了眼了。」

    文氏抿嘴一笑,「你們別快誇她們了,不過是長得周正些罷了。再說了,咱們這樣的家庭出生的孩子,能差到哪裡去?秦夫人,你說是不是?」

    文氏這話把在場的少女都誇了,不少夫人心中暗讚了句文氏會做人。

    在文氏長袖善舞的交際下,氣氛很快便熱烈起來。

    謝意馨面帶笑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看著眼前嬌艷明媚的謝意馨,蔣沁夏神色複雜,當初自己一心想嫁給朱聰毓,之後更是發了狠似的拖她下水,是魔怔是不甘?嫁過去之後,才發現,一切並不如她想像的那般美好。

    謝意馨感到一陣不舒服的視線,順著感覺看過去,正巧對上蔣沁夏來不及掩飾情緒的雙眸,平靜地對視了一小會,便移開視線。

    蔣沁夏與朱聰毓半月前就成婚了,也給謝府送來了帖子。而謝府只是備了薄禮讓管家送去,謝家卻沒一個人前去。

    那天的賓客見了也沒說什麼,他們都理解,畢竟那天金二的事鬧得有點大,裡面孰是孰非他們心里門清呢。特別是謝意馨最後放出的那番話,竟有與安國侯府絕交之意,能送來薄禮已是謝府禮數周全。

    略坐了一刻鐘左右,便有人來報長公主說宴席已經準備好,請諸位入席。

    席面上,謝家的位置還是比較靠前的。謝意馨坐下之後,意外地發現殷慈墨的位置正好就在她們對面。

    自打設計了司向紅之後,這是這麼久以來她們之間第一次見面。傳臚大典後,三皇子君景頤找到周昌帝,不知說了什麼,次日,司向紅被授予工部七品筆帖式官銜。這樣的官銜每目要做的事情繁雜瑣碎,又難出成績,基本都是打熬日子罷了,難有出頭之日。

    周昌帝玩這麼一手,未嘗不是對設計這一局的幕後之人的警告。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他這皇帝的掌控之中,他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她布這局,雖然暗合了周昌帝的心意,但如果被有心人提醒,難免會讓皇帝產生一種被利用的感覺。

    然後皇帝一定會去查,所謂可雁過留聲,人過留痕,他們做了,難免就會留下痕跡。如果沒有痕跡,如果不能知道利用他的是誰,恐怕皇帝就要寢食難安了。人對未知的力量總會感到恐懼,特別是越見年老的周昌帝,越發想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所以謝意馨便告訴言叔,給他們留下了一條尾巴。

    如果君景頤知道,他查到的那些,都是謝意馨故意讓人留下的,不知有何感想。

    謝意馨打量她,經過這些日子的官場淬練後,殷慈墨似乎越發地有威儀了,週身的氣質越發的端莊典雅。

    謝意馨面色淡然,沒有過多的表情。

    殷慈墨突然灑然一笑,朝她舉杯。

    謝意馨瞧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隨意地喝了一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0 AM

40、第四十章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公主到!」

    隨著洪亮的唱名聲,眾人皆欣喜地起身相迎,看著幾位龍子鳳女,只覺得男的俊女的俏,一身的錦袍華服,更顯得幾位龍章鳳姿。

    謝意馨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思緒中,心不在焉地起身,運作優雅不顯突兀。漫不經心地抬頭,卻不期然地對上君南夕的目光。

    君南夕的眼眸,怎麼說呢,一眼望去溫和平靜,沒有波瀾,似乎可以容納百川,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萬物皆不入心一般。卻猶如從九宵之下俯瞰眾生,隱約中透露了一絲王者氣息,頗有一種,我在此,就是君臨的意味。

    無盡的威勢撲面而來,謝意馨渾身一震,咬牙忍住想低頭想避開的衝動,定定地與他對視。謝意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但謝家女子的傲骨不允許她不戰而降。

    這個倔強的姑娘,君南夕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然後平靜地移開眼,掃向別處。

    謝意馨一愣,收回目光。

    「大家不必拘禮,都坐下吧。」君景頤爽朗地說道。

    在此,三皇子為長,這話由他來說恰好。

    謝意馨坐下後,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她與老爺子的對話。

    那日,她與老爺子在後院侍弄花草,謝意馨無意中問了她祖父對眾皇子的看法以及謝家站隊的問題。

    記得當時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如果謝家不是她冒了出來,是該及早站隊了。

    這段時間,謝意馨也想了很多。

    如果一個家庭足夠強大,那根本就不需要站隊,只需要忠於皇上就行。誰能當上皇上,就孝忠於誰。

    一朝天子一朝臣又如何,只要一個世家掌握了一門獨道的能力,皇上就不得不用。如十大世家之首秦家,歷代出宰相,便是太祖當初打下這江山,治理九州時,也不得不啟用秦家。

    謝家的優點在於,門生遍佈,現在朝中為官的,不說多,十之一二是得到過老爺子指點的,有那麼幾分香火情在。缺點是謝家沒有形成自己的體制,所以就有被取代的可能。謝家看似龐大,真論起在新舊皇帝更替時的保存能力,可能還比不上湯家。

    當然,這個站隊也得看準時機的,早了,容易成為皇上的眼中盯;晚了,在對方眼中就沒那麼重要了。特別是在形勢明朗之後的站隊,除了得到新帝的厭惡,沒有任何意義。

    除此之外,站隊的早和晚,各有利弊。

    站早了,出力的機會和地方自然就多了,但如果投資成功,論功行賞時,從龍之功份量就重了。缺點是,容易看走眼。而且自家資源消耗也多。一如上一世,雖然沒看走眼,但資源人才的消耗太大。

    站隊晚了,自己的實力是保存下來了,損耗不多。但在皇子心目中,份量必不如站隊早的人家。論功行賞時,別人吃肉,你就只能喝湯。

    如果謝意馨不出現,她爹才幹平庸,二叔比她爹還不如。謝家在她爹和二叔手中,不站隊的話,根本就沒有能力保存自己。

    而且遇到事,沒有任何皇子會申手扶上一扶,甚至任何站了隊的人都可以趁機踩上兩腳。

    你說你忠於皇上,皇上不會不管?

    人家護著你,你身上也要有值得人家相護的價值。畢竟,皇上救得了你一次救得了你第二次嗎?所以,在能力不夠的時候,站隊,在所難免。想做純臣,也要有做純臣的能力。

    要不然,在那些皇子眼中,你就是牆頭草,想等著情況明朗再來撿便宜!

    她的出現,讓老爺子看到了一點希望。先前老爺子打算讓謝家及早站隊,無非是想趁著他還在的時候,幫著掌掌舵,讓謝家不至於在一開始之際就犯了致命錯誤。現在,不忙著站隊先,看看再說。

    說到幾位皇子品性以及繼位的可能。

    她祖父慢悠悠地說,「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有可能。」

    六皇子身帶殘疾,注定了與皇位無緣,後面的皇子都太小了,以周昌帝的智慧和性格,必不會讓小皇子即位,這樣做的弊端太多。這些謝意馨都知道,可是她祖父的話仍然讓她很意外。

    謝意馨遲疑地道,「大皇子和五皇子?」在她祖父眼中,君南夕竟然連資格都沒有麼?

    那一瞬間,她說不出心中那滋味是什麼。

    「大皇子身上有外族的血統。」這個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五皇子——」說到君南夕,老爺子也歎了口氣,「貴妃當年因意外艱難產下五皇子,五皇子一出生便被斷定活不過二十五,這些年也一直身帶疾病。要不然,倒是個——」

    君南夕在大昌是個特殊的存在,這個特殊不僅指他深得帝心。還有一點便是由於他身體的原因,注定子嗣艱難,而且命還不長,這無疑是斷了繼承皇位的路了。而君南夕也正因為這點曾向周昌帝表明過他無意於皇位的決心,而周昌帝也默許了。

    這或許也是周昌帝格外寵愛這個兒子的原因之一吧,畢竟其他幾個成年皇子個個虎視眈眈瞄準他屁股底下的位子,父子之情摻雜了太多的外因。對他沒了威脅的君南夕更能讓他感受父慈子孝的天天倫。

    所以這些兄弟雖然嫉妒他,卻也不敢把他往死裡得罪。就怕他一氣之下站到了自己對立的一面。

    謝意馨一怔,她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難怪

    「五皇子的病,沒法治嗎?」謝意馨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帶了一絲澀意。

    「一個字,難。」

    難怪上一世,祖父默許她嫁給了朱聰毓,原來君景頤與君沂鈺的勝數都是五五開,而老爺子則認為三皇子的贏面更大一些。而老爺子也沒猜錯,只是祖父他猜中開頭,沒猜中結尾。

    「不過,聖心難測,我們猜的,不一定都對。」

    想到這,謝意馨歎了口氣,謝家的選擇真心不多啊。君景頤,謝家是不能選了。不提上一世,單這半年,她為了自救,可沒少損害過君景頤的利益,估計他心中多少都有點數,怕是恨不得掐死謝家了吧。難道真要選四皇子君沂鈺麼?這個,真的得慎重啊。

    謝意馨一邊想一邊吃,撿著自己愛吃的不緊不慢地吃著,等回過神時,竟然也吃了半飽。

    宴會嘛,自然是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行宴過半,有人提議眾女展示一下在閨閣中所學之才藝。

    此提議得到了長公主及在座大多數人的認可。長公主立即招來下人,迅速地將殘羹冷炙一收,就地整飭出表演才藝的場地來。

    表演從宴席尾端開始,一直往前,琴棋詩書畫各式各樣都有。

    謝意馨饒有興趣地看著眾女一個個賣力地表演,不住地點頭。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不過她也理解,像她們這樣的女孩子,夫君多半是在這裡挑了,能讓自己加分給對方留個好印象的事怎麼賣力都不為過。

    再者,有傳言,皇上將於萬壽節之際分封各王。謝意馨知道這事是真的,畢竟皇子們都大了,特別是大皇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五,兒子都啟蒙了。三皇子今年二十,封王之後,他的皇子妃便會訂下來,如果這一世的軌跡不變的話,三皇子妃不是別人,正是蔣家的嫡女蔣初藍。而四皇子五皇子年十八,也到了議親的時候了。皇子妃多半也是從她們這群貴女裡挑。

    太祖曾有言,為子孫後代計,君家子弟最好年過二十方要孩子。所以皇子們都晚婚,而且娶的女子多半也是十六七的。

    這可把世家們愁壞了,雖說上行下效,但自古以來的風俗習性不是一下子就能改的。他們想把家中的女孩嫁給皇子,可是又怕到時皇家看不上,屆時年齡又大了,找不到好姻緣。

    現在好了,皇上已透露出口風,在封王之後,會為某些個皇子指婚。這消息如何能不讓這些世家大喜,雖然只是某些個,並不是全部,但聊勝於無嘛,今年沒選上的姑娘可以盡早嫁出去了,年紀稍小的那一茬還能再留留,明後兩年再看看能不能嫁給皇子還是可以的。

    在場的貴女們多半也是得了家裡的暗示了,所以這番表演真的很賣力。

    夏日日長,貴女表演過半之時,金烏才西垂。

    輪到王雪芝表演時,她選擇了琴,謝意馨不意外,畢竟所有的才藝裡面,她的琴是學得最好的。可讓謝意馨皺眉的是,她選擇的竟然是陽春白雪這首曲子,這曲子的難度以及意境,絕非她現在能表達出來。

    眾人一開始都很吃驚,這首曲子,少有人敢挑戰啊。

    看著王雪芝落落大方地行禮,鎮定無比的開始。所有人期待地看著她,就是上席的幾位皇子公主都認真了起來。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不出謝意馨所料,開始一段,王雪芝確實還不錯。只是,到了中間處開始磕磕絆絆起來,不明顯,但內行之人一聽即明。可以想見,高/潮之處她更不可能談得上去。

    有不好的人發出嗤笑聲。

    王雪芝的臉紅了起來,又彈錯兩個音。

    謝意馨抿嘴,以她這樣的狀態,根本就不可能完成這首曲子。謝意馨有點生氣,想表現,也得看場合!在場的貴女哪個不是挑自己擅長又熟練的,偏她挑了個高難度的,畫虎不成反類犬。如此一來,丟的不僅是她王雪芝的臉面,連謝府的臉面都被她丟盡了!

    一旁的文氏鐵青著臉,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蓉青,把你手中的簫給我。」謝意馨冷靜地說。

    謝蓉青本來是預備表演吹簫的,見謝意馨要,忙遞了過去。

    眾女看著場中苦苦支撐的王雪芝,表情不一,有不屑的,有幸災樂禍的,有冷漠為之的。

    就在大家以為王雪芝就快支撐不下去崩潰之時,一道婉轉悠揚簫聲響了起來,赫然是陽春白雪的韻調。

    眾人尋著簫聲望去,見謝意馨半倚在椅背上,眉目平和,十指纖纖,在夕陽紅霞映襯下,衣袂翻飛,竟然有股遺世獨立的味道。

    坐在上席的幾位皇子亦目不轉睛地看著。君南夕更是眼含笑意,手指無規律地敲著桌面。

    殷慈墨眼睛閃了閃,她沒想到,謝意馨還會這手。

    就在簫聲響起的那一刻,耳邊的琴聲為之一振。

    接著,蕭聲順利地匯入琴音,一開始是平穩熟捻地領著琴聲前行,如果母親扶著孩子蹣跚而行,過了一個又一個高難度的坎。漸漸地,待琴音彈得順了,簫聲似乎慢慢放手,不再引領,而是和著琴聲,向前奔去。琴音的表現越來越好,簫聲便漸漸小了,若虛若幻。只有在磕絆不順這處,簫音才會略清亮一些,幫著描補一二,給琴音指路。

    一曲罷,全場寂靜,接著,在幾位皇子的帶領下,響起如雷的掌聲。

    「想不到謝大小姐的簫技如此了得。」君景頤讚道。

    朱聰毓也目不轉睛地看著謝意馨,心中很不是滋味。

    謝意馨放下簫,淡笑,「三皇子過獎了。」

    場中貴女見她如此表現後,還一臉淡定,有不屑的,有撇嘴的。

    其實不是謝意馨裝,而是這首陽春白雪是朱聰毓最愛的曲子之一,前世她為了得到他一句讚賞,曾下過苦功練習過。朱聰毓曾說,再也沒有人吹得比她更好了。那些都過去了,現在的她壓根就不想想起關於朱聰毓的一切,重生至今,她是一次簫都沒有碰過。要不是恨王雪芝給謝家丟臉,她也不會出手。

    「是啊,謝大小姐的技藝果然精湛,比起某些半桶水還要顯擺的人,真是好太多了。」有人直接嘲諷開了,惹不起你謝意馨,可你不是有個拖腿的表妹麼?

    聞言,王雪芝紅潤起來的臉又迅速地蒼白下去,原本的感激消散得一滴不剩,垂下的眼眸中有屈辱與憤恨,表姐為什麼要進來插一腳?難道就為了用她的拙劣來襯托表姐她的技藝有多高超麼?是,她是彈得不好,可她寧願自己承擔這一切後果!

    對王雪芝的神情,謝意馨視而不見。有些事,她的確做錯了,能想通最好,想不通,那就算了。因為有些人鑽了牛角尖,別人說再多,她也是聽不進去的。再者,前世她謝意馨都不怕王雪芝,這一世,更是不會怕了。

    「謝大小姐,你這樣不行啊,怎麼可以幫忙呢。」

    「可是剛才宴會上也沒規定不能幫忙不是?」謝意馨挑眉,「而且這是我和表妹商量好的,一起彈奏這首陽春白雪,你們不覺得琴簫合奏比單獨的琴音或簫音更好聽一些麼?」

    這話當然是假的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自然心知肚明,不過是給一套好聽一點的言辭圓過去罷了。

    「呵呵,想不到你家這個大女兒不光簫吹得好,還長了副伶牙利齒。」長公主出來打圓場,對著文氏說了一句。

    然後又微笑地對謝意馨說道,「不過這樣不行啊,之前那些姑娘們都是一人表演一個才藝的。現在你和你表妹兩人表演一個,前面的姑娘們不就吃虧了?不行不行,一會你還得單獨再來一個。」

    「臣女遵命。」

    下一位表演又開始了,謝意馨聚精會神地看著。旁邊,傳來一道輕聲細語,「表姐,謝謝你。」

    謝意馨頭也沒轉,只道,「以後做事三思而後行,別再做這種自不量力的事了,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替你解圍的。」

    「是。」王雪芝咬著唇應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3 AM

41、第四十一章

    表演越往上,越受人矚目。畢竟排在宴席前面的都是大家女子,她們的才藝表演尋常不能見呢。

    輪到殷慈墨之時,大家都看向她,這次她當上四品女官之後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亮相,大家都非常想知道她的才藝如何。因為大昌朝的女官數量太少了,她又憑什麼被挑中呢?雖然救災三策是她提出的,但誰知道是不是殷家的幕僚智囊想出來的,由她頂替了而已。

    殷慈墨含笑站起,「我給大家作首詩吧。」這回,殷慈墨不打算藏拙,有謝意馨剛才的珠玉在前。若此次不能徹底折服他們,明天就該有閒話傳出,說她名不副實了。所以她不能低調!

    「好,來人,筆墨伺候!」長公主欣然允諾,「殷女史素有才女之名,對你的詩,大家都很期待啊。」

    一旁的侍者很快捧了筆墨上來,殷慈墨素手在雪白的宣紙張撫過,然後拿著筆,蘸了蘸墨,在上面龍飛鳳舞起來。

    沒一會,便擱了筆,「好了。」

    眾人很意外,這麼快?

    「拿來我看看。」長公主道。

    殷慈墨招來侍者,侍者看到哪有一行的詩,愣了一下,遲疑地看向殷慈墨。

    殷慈墨擺擺手,「拿上去吧。」

    接過宣紙,長公主一看,也是一怔。

    長公主與侍者兩人怪異的反應被眾人看在眼裡,對那張紙上寫的詩更好奇了。

    七公主君清溪離得近,一眼掃去便瞧完了,不由得驚訝地念出聲來,「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

    寂靜!有點領略的人都在苦苦思量;不懂的人也不敢亂嚷嚷,都閉著嘴等迷底揭開,畢竟今天的場合達官貴人都在,還是少說多聽為妙。仔細出口成禍,嘲笑不成反而襯得自己無知又愚蠢。沒看到連一向與殷慈墨不對盤的左霜都沒出聲,

    謝意馨表情淡然,絲毫不為此間所困。

    無意中掃過的君南夕眼中劃過一抹訝異,接著便是瞭然。

    「好詩,妙啊!」王潛大叫一聲,拍案而起!「這首詩應該這樣解,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念完,王潛仍意猶未盡地咂巴著嘴。

    殷慈墨笑了,「王編修高才,此詩叫迴文詩,這種詩將字詞排列成文,迴環往復都能誦讀。這句是夏景詩,明白了這點,此詩就不難解了。」

    王潛聽完,眼睛莫名一亮,「莫不是還有春景秋景冬景詩?」

    「王編修說得不錯,這是小女感四時變化所做的四時山水詩,此詩還有三句,加上剛才那句。分別是: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紅爐透炭炙寒風御隆冬。」

    「妙,妙啊!」王潛一拍大腿,站起來,執筆在宣紙上揮毫潑墨。

    在場的才子們紛紛搖頭晃腦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只覺得回味無窮。

    沒一會,便寫滿四張紙,每張紙上寫著一首詩:

    鶯啼岸柳弄春晴,柳弄春晴夜月明。

    明月夜晴春弄柳,晴春弄柳岸啼鶯。

    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

    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秋江楚雁宿沙洲,雁宿沙洲淺水流。

    流水淺洲沙宿雁,洲沙宿雁楚江秋。

    紅爐透炭炙寒風,炭炙寒風御隆冬。

    冬隆御風寒炙炭,風寒炙炭透爐紅。

    殷慈墨的這首四時山水詩將宴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才子們爭相傳閱,接下來,皆是眾男子對她的謚美讚賞之詞。

    見殷慈墨吸引了眾男的目光,眾女心中雖然發酸,卻也不得不承認殷慈墨的才華確在她們之上。

    輪到謝意馨之時,有感於剛才那一曲陽春白雪她所表現的高超技藝。眾女心一緊,眼睛刷地看了過來,頗有種虎視耽耽的味道。

    不少人開始擔心了,剛才殷慈墨的山水四時詩已出盡風頭,如果謝意馨再表現出色,風頭都讓她們倆出盡了,這場宴會上哪裡還有她們的立足之地?

    謝意馨莫名的就明白了她們的擔憂,不由得莞爾一笑,「我會的曲子很少,就不表演聲樂了吧。」

    此話一出,眾女心莫名一鬆,接下來一句話,又把她們的心提了起來。但謝意馨的回答讓她們徹底放下心來,要知道,就算謝意馨字寫得再好,也不可能如殷慈墨般自成一派不是?這麼一想,對她也有了莫名的好感。

    「不知謝大小姐要表演什麼?」

    「我給大家寫副字吧。」

    聞言,殷慈墨的眼神一暗。她剛才之所以那麼賣力表現,想給這些姑娘一個下馬威,絕了她們挑釁的心思是次要目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現在雖然是女官了,但在太和殿及御書房等地並不得重用。這回未嘗沒有借這首詩向皇帝展現才學之意,以求能盡快上位。

    自己如此高調和盡力,接下來的那些貴女們不更應該竭力表現嗎?可謝意馨卻渾然不在意,反倒顯得自己太過鄭重其事了。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讓殷慈墨憋悶不已。

    接著,謝意馨攤開紙張,全身心浸入地寫起字來。

    週身瀰漫著一股寧靜人心的氣息,整個人寧心靜氣,似乎不為外物所擾,手腕更是筆走龍蛇,揮灑間如同行雲流水,顯然功底極佳。

    沒一會,字便寫好。呈上去,長公主見她寫了一首前人的詩,對她的字略讚了兩句,謝意馨也沒太在意。

    「謝大小姐,你怎麼挑了一首前人的詩,不自己作一首?你祖父乃帝師,你這當孫女的,不會那麼不濟吧?」有人尖銳地問道。

    眾人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人是祝尚書家的庶女祝蓮。

    而祝家的主母莫氏,自顧自地喝茶,既不阻止,也不呵斥,完全一副放任不管的姿態。

    想到之前祝霏之死,再看莫氏如今蒼老了十歲的樣子,眾人恍然。哀莫大於心死,唯一的女兒死了。丈夫毫不愧疚,還不想為女兒討個公道。據說當日莫氏從慈寧宮回家後,還被祝尚書斥責了一頓呢,說她婦人之見,耽誤了兒子的前程。當時莫氏冷笑連連,不止罵了祝尚書狼心狗肺,連一干庶子庶女都罵了。據說罵得很難聽。下人們有板有眼地往外傳,莫氏也完全不管。

    「比試才藝規定了必須作詩嗎?」謝意馨毫不客氣地反問。她最討厭別人拿她祖父來說嘴了。特別是她話中還暗諷了她祖父名不副實!

    「沒有,可是——」

    「那不就行了?我作不作詩又關祝小姐什麼事呢?」謝意馨淡淡地反問。

    見她如此逃避作詩,祝蓮自以為得計,當下緊咬不放,「可是你作為帝師的孫女,連首詩都不敢做,不覺得慚愧嗎?雖然我們也知道,你做的詩一定比不上殷女史的四時山水詩。但你連我都不如,就太說不過去了吧?」說著,她揚了揚剛才寫的詩。

    「在我眼中,女兒家當以貞靜為要,女紅管家是主要。可琴棋詩書畫,乃小道末技,我們這樣人家的女兒,也不求才女的名頭,會一些就行了。精,則是閨房情趣,不精,也無傷大雅。所以祝小姐不必糾結於我會不會作詩這一點了。」謝意馨慢悠悠地說著許多世婦心中的想法,引得在場的世婦連連點頭。

    以前她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如今卻不是了。倒不是覺得琴棋書畫就比女紅管家重要了。而是覺得,那樣的想法,太圍著男人轉了。現在謝意馨就覺得,學這些,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修身養性,是為了內心平靜,是為了讓自己更美好,與男人無關!

    男人在外面辛苦,女人其實也不輕鬆。琴棋詩書畫這些管家應酬之餘的消遣,竟然還被拿來討好男人,實在是太累。當然,成親之後,閒暇之餘,若男人有興致,亦可以相抵探討切磋一番,增加兩人情感。若是沒興致,也不妨礙自己什麼,沒必要為了男人的喜好而放棄。

    不過這些,不足為外人道。

    「這些都不過是你作不出詩的借口罷了。」祝蓮倔強地說道。見到這麼多人都贊成謝意馨的話,祝蓮心中也慌了,只覺得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要把謝意馨拉下水才是。

    還真是不死心啊,謝意馨笑笑,「祝小姐倒是說對了一點,這是個借口。」

    她頓了頓,待祝蓮露出得意的表情時,謝意馨才說道,「不過卻不是我作不出詩的借口,而是不願意作詩的借口。」

    「說實話,琴棋詩書畫,我唯獨不愛詩之一道。所以我作詩這方面的能力欠佳,詩作得並不好。而且在我看來,棋能培養一個人的觀察力全局觀,琴和書畫鍛煉人的耐性,悟性,也可陶冶性情,讓人神情舒緩,身心放鬆。唯獨詩,太過賣弄。」

    「當然,我並不是全盤否定,學詩就是不好的。男子學詩是政治需要,畢竟上峰乃至皇帝都喜歡文采斐然的人。再者,於文章著作方面,也有好處。而女子學詩做什麼?當然,有這方面的天賦和興趣,我也不反對。但沒有天賦又沒有興趣,只是為了表現自己有才華努力去學,或者為了迎合未來的夫君去學,那倒不必。」說這話時,謝意馨意有所指。作詩,是男子的政治需要,你殷慈墨一個人作得那麼好,想幹什麼?

    而且剛才這些姑娘看到剛才殷慈墨於詩文之上大出風頭而且得了大多數男子的讚賞,甚至連幾位皇子都稱讚有加,心裡肯定羨慕無比吧?搞不好宴會一散,回去便開始埋頭苦學了。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不少人聽了若有所思。

    也有人聽了,嗤之以鼻的,「都說滿腹詩書氣自華,可是依謝大小姐所言,似乎並不是這樣的?而且我們嫁人之後,不該以夫為天嗎?夫君喜歡詩詞,我們學一些又怎麼了?」

    「呵呵,滿腹詩書氣自華,對,書,我是贊成多讀一些的。但如果滿腹只剩下詩的話,就只能是酸了。看看吧,古往今來,多少的女詩人於感情家庭方面都是失意的。再者,夫妻倆感情好之時,有什麼話不能說非得作詩?如果兩人感情不好了,男人已經不想和你說話了,你作的詩再好,他也會不屑一顧。」或許在別人眼中,這些都是歪理,但謝意馨的確是這麼認為的。相比於詩,她更樂意學其他。

    謝意馨的最後兩句,惹得在場的夫人感慨不已,的確如此啊。

    「謝大小姐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只是我們常說,要完全瞭解一個事物,才有資格去評判它。而謝大小姐似乎對詩詞——」殷慈墨笑笑,點到為止。靜待謝意馨的反應,若是她承認自己的確詩詞不精,那麼她剛才評判那段話,就是無稽之談。

    她若是想要證明自己有資格評判,就必須做出一首詩來反駁她這個觀點,而且這詩還不能是泛泛,這無疑是與她剛才述說的觀點是相悖的。必會令剛才贊成她的貴女不滿,你說詩不好,自己還做得那麼好,豈不是騙我們的?是何居心啊。

    她真的很好奇謝意馨會選哪一個呢。

    祝蓮馬上接過話,「對對,只是如果一個詩詞歌賦都不通的人,又有何資格來評判它不好呢?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在為自己找借口而已!」

    謝意馨自然明白她的險惡用心,想了想,道,「殷女史說得對。長公主,可否借文房四寶一用?也好讓殷女史知道我有沒有資格。」

    眾女以為她要作詩,臉色俱是一變。

    「准了!」長公主轉而對侍女說,「去把我書房裡放在中閣那套文房四寶拿來。」

    不過一會,侍女便回來了。謝意馨看著這一套文房四寶,不住地點頭,湖筆、徽墨、宣紙、端硯,很好。

    研好墨,謝意馨便專注地揮毫起來。作詩?那是下下策!

    當最後一筆完成時,謝意馨滿意地擱下筆,笑道,「殷女史,有句話不知道你贊同不贊同?」

    「什麼話?」

    「人家說,一道通,百道皆通,琴棋詩書畫亦然,你以為呢?」

    她已經知道謝意馨說什麼了,可是在場的才子大多數不住地點頭,殷慈墨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頭。

    「那你看看,我可有資格評判詩詞了?」謝意馨把她剛才作畫的宣紙拿起來,讓殷慈墨看個清楚。

    眾人伸長脖子,只見那宣紙上面作了一副畫,畫中意境悠遠,處處成詩,詩意躍然紙上,就是最不懂畫的人看了,都不由得讚一句好畫,可見畫功了得。

    「好畫,好詩!」君南夕開口讚了一句。

    五皇子都開口了,眾才子自然讚不絕口,再說了,這畫確實不錯,不是詩勝似詩。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謝意馨!能教出周昌帝的持禮公的孫女兒,怎麼可能是個庸才?之前種種,怕不過是她的謙言吧?

    這一局,她輸了,殷慈墨面無表情地坐回原處。而祝蓮的臉更黑。

    謝意馨拿著畫,逕直問道,「殷大小姐,祝小姐,你們說,我可有資格了?」別怪她咄咄逼人,有時候真是人善被人欺,有些人你不打疼他,他就不長記性!

    殷慈墨定定地看著她,不說話。

    而祝蓮則脹紅了臉,不忿地道,「謝大小姐,你不要太過分了。」

    王潛不忍地說道,「是啊,謝大小姐,這不過是一點小事,你大度一些,別為難她們了。」

    男人中有些個也一個勁地點頭附和。

    謝意馨淡淡地瞥了王潛一眼,道,「我只是以實際行動告訴她們,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既然知道被人為難的滋味不好,以後就別再輕易為難別人。還有我覺得有一點很奇怪,她們剛才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沒有資格時,王公子怎麼不站出來讓她們大度一點,別為難我呢?難道王公子的善良也是因人而異的麼?」

    王潛訕訕。

    謝意馨沒再理會那些人,只是同樣眼睛不眨地看著殷慈墨,等著她的答案。

    殷慈墨眼睛的餘光瞄到四皇子與五皇子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們,沒有出手的打算。三皇子忽略不計,他們的關係需要隱在暗處,這種場合他是不會幫她說話的。

    看明白了形勢,殷慈墨大方一笑,道,「對,我收回剛才的話,你謝意馨的確有資格評判詩詞。」

    殷慈墨低頭了,祝蓮也不得不低頭。

    得到答案,謝意馨並未再出言奚落諷刺什麼的,這樣做太下乘。戰果最大化,她怎麼可能會為了一時的痛快而口不擇言?而且這樣,就夠了,再多,就過了。這樣就很好,既顯示了謝家女子的仁厚與大度不計較的品格,又讓在場的人在每一次女子作詩時,都會想起今天之事,殷慈墨想靠詩詞上位,難了。

    後面的才藝,雖然貴女們表現得很用心,眾人卻覺得沒那麼出彩了。

    這也難怪他們會這麼覺得,就如同吃飯,如果菜餚從淡到濃,吃的人便能品嚐到各種滋味。如果先吃了重口味的菜餚,之後不如它味道重的菜餚就顯得寡淡了。

    等眾女表演完才藝,已是月上柳梢頭。

    長公主早就命人在他們周圍掛上了燈籠,荷花湖周圍及中間的亭子都掛了,一時之間,院子裡頓時亮如白晝。

    數名花匠及小廝搬出數十盆花,歸置在院子,擺弄一陣,看著妥當了,才紛紛退下。

    這些花種類繁多,有些開了,有些未開。大多數都是含苞待放,微風拂過,似有暗香浮動。放在中間的幾盆便是今晚的主角,他們要賞的曇花,據說此花約在戌時二刻左右開花,離它開花還有半個時辰。

    有耐不住的,見湖邊停有小船,忙拉了相好的閨蜜上船,在池中採花嬉戲。

    謝雨芙和王雪芝都去了,謝蓉青有些意動,見謝意馨沒打算上船,也沒跟去。

    長公主也不阻止,一來這個池塘不深,二來她早已吩咐水性好的下人在一旁候著,出不了大事。

    其他人也隨各自的喜好散坐在院子各處,謝意馨也挑了一處隱蔽而又開闊的地兒歇腳,旁邊跟著謝蓉青。可是沒多久,謝蓉青內急,匆匆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5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6:56 AM 編輯

42、第四十二章

    謝蓉青一出恭房,發現外面一個人也沒有,貼身丫環如兒不見了,頓時有點慌。看到離她不遠的地方似乎有個灑掃的丫環,忙過去一問,才從她口中得知剛才如兒不知為何匆匆走了,在那灑掃丫環的指點下,謝蓉青有點迷糊地往回走。

    不知走到何處時,她突然一個機靈,甩了甩腦袋,看著週遭,心裡忍不住發毛。就在這時,假山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接著還傳出了聲音。

    「不行,嗯啊,一會有人來,我們就慘了。」

    吳語軟噥,是個女子。

    「放心吧,唔,人都死去賞花了,沒人會來打擾我們的。來,把你的腿圈到我腰上。」

    「嗯,不,唔,你別這樣。」

    不一會,便傳來嘖嘖聲,直聽得謝蓉青臉色發白。

    她剛想調頭離去,不料小腿似乎被什麼擊中了,一麻,噗通一聲跪下了。接著,她發現自己動不了,嚇得眼眶都紅了。

    可她沒有出聲,不知為何,謝蓉青直覺她叫出聲的話一定會有麻煩的,所以即使現在再無助,她也是緊咬著雙唇。

    春雪見謝意馨一個人甚是無聊,忙說道,「小姐,可要四處走走?剛才奴婢去取水時,聽人議論說長公主的府坻是當初皇上請了圓慧大師設計,再由無數能工巧匠精雕細琢而成的。一年四季景色各不相同,別有一番滋味呢。」

    謝意馨笑笑說,「春雪,不錯啊,一句話用了三四個成語,學問長進了。」

    「大小姐別取笑奴婢了,這些都是剛才奴婢聽到幾位小姐談論後回來學嘴的,哪是奴婢學問長進啊。」春雪又問,「她們說得那麼好,小姐可要逛逛麼?」

    「不了。」晚上不比白天,瞎逛出事的可能性還是挺高的,她就不去給人創造機會了。

    突然,謝蓉青的貼身丫環如兒一臉著急地回到院子裡,找到謝意馨這仍沒見著謝蓉青的時候,臉色都變了。

    謝意馨覺得奇怪,低聲問道,「如兒,怎麼了,你家小姐呢?」

    如兒哭喪著臉說,「大小姐,奴婢找不到小姐了。」

    「剛才她不是和你在一塊兒?」謝意馨擰眉,這烏漆麻黑的,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可是奴婢從恭房出來就找不著小姐了。」如兒胡亂地把剛才的事說了,原來她陪著二小姐去恭房的。不知為何,她當時肚子也痛了起來,便和旁邊的一個同樣是等著主子出來的丫環說了一聲,拜託她如果見到她家小姐出來就告訴她自己去了旁邊給丫環上的茅房。可是如兒出來的時候,卻找不著二小姐了。

    謝意馨沉吟,手無意識地捋著胸前的頭髮。突然,不知想到什麼,她臉色一凜,「這事你先別聲張,一刻鐘左右如果我們還沒回來,你就悄悄告訴夫人。記住,悄悄的。」

    交待完,謝意馨就帶著春雪往西南方向匆匆而去,她記得那裡似乎有座挺大的假山。心中卻想著,但願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這曇花就要開了,謝夫人,你不是帶了四個姑娘來,怎麼就只見兩個?你家大姑娘和二姑娘呢?」一位夫人狀似無意的問。

    文氏面上笑了笑,道,「勞侍郎張夫人關心了,姐妹倆這會估計還在哪個地方坐著吧。」心裡卻止不住地擔心,剛才如兒悄悄地把事情和她說了,如今她們兩人都沒出現,不會真出什麼事吧?

    「謝夫人,你看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就差你家兩位姑娘了,還是趕緊找找吧。要不然,這瞎燈暗火的,今天宴會又有那麼多男子在場,真出什麼事就不好了。」張夫人好心地建議。

    旁邊,文氏交好的一個夫人看不過眼了,「張夫人,瞧你這話說的,知道的曉得你這是關心兩侄女,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咒人呢。」

    張侍郎夫人瞪著她大聲說道,「你什麼意思?分明是謝家兩個女兒不見了,我好心勸她去找人,不領情就算了,你還反過來污蔑我,真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

    文氏臉一沉,沉聲說道,「張夫人,慎言!」今兒來參加宴會的人可不止是女眷,張侍郎夫人的話聽在有心裡耳裡,對女子的閨譽是有妨礙的。

    張侍郎夫人的聲音不小,離得近的人都聽到了,遠的也隱約聽到一些。

    「謝家兩個姑娘不見了?」

    「怎麼回事?」

    「你說她們去哪了?」

    「別不是會情郎去了吧?」

    不遠處的長公主也聽到了消息,秀眉不郁地微擰。這回的賞花宴安排在晚上,若有人出事,那是大大的不美。

    長公主高聲道,「大家不用擔心,她們約摸是在哪處被園子裡的景致迷了眼也是有的。再者,也不只是缺了她們兩人,本宮的弟弟不也還沒回來?」

    「公主,還是派人找找吧。依臣婦之見,謝大小姐可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現在人不見,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有夫人如是說。

    眾人都覺得此話甚是有理,紛紛提議去找人。

    「這樣吧謝夫人,你也不必擔心,我這就派人去找,咱們繼續賞花。」長公主對文氏說。

    文氏點了點頭,這樣算是比較好的辦法了。如果真發生什麼事,被長公主的人找到,還能幫忙掩飾一二。若是放任在場的人去找,真有什麼,可管不住他們的嘴。

    長公主正要派人去找,負責這次賞花宴的管事便帶著一個丫環上來,說有事要稟。

    長公主看著跪在下面怯生生的丫頭,溫和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有何事要稟?」

    「公主金安,奴婢名叫小燕,是院子裡一名灑掃的丫環。剛才奴婢看到一位小姐雙眼無神地往西南方向走去,奴婢叫她也不應,似乎似乎——」

    「不會是中邪了吧?」有人心直口快地嚷嚷出來。

    「住口!子不語鬼怪邪祟。」長公主斥責。

    「你確定沒看錯麼?」長公主復又確定。

    小燕一個勁地搖頭,以示她所言不虛。

    「長公主,咱們去看看吧?」有人提議,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何況這事被一個丫頭說得那麼玄呼。

    長公主掃了一圈,發現不少人都眼帶好奇,便點了點頭。這事是禁止不了的,就算她不允,這些人也會藉著出恭的便利偷偷去看,何必呢?再者,她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意馨步履匆匆,加上這裡不是她熟悉的謝府,根本不知道她在一轉彎的不遠處還有別人。

    「主子,是謝大小姐。」

    「嗯,跟上去看看。」君南夕原本微微苦惱的表情因為這決定舒展了,還帶著微微的笑意。

    謝意馨朝著假山的方向走,遠遠的她就看到有個人跌坐在草地上,看那衣裳的顏色,挺像她蓉青妹妹今天穿的。

    謝蓉青正四處張望呢,無意中看到朝自己走來的大姐,眼中一喜,就要叫出聲。卻被謝意馨以運作制止了。

    走近了,她也聽到了假山那邊傳來的動靜。當下眉一皺,果然如此麼?

    上一世,公主的賞花宴似乎發生了一件大事。

    當時她沒來公主府,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據說那天,湯靜塵不知為何走到公主府裡唯一的一座假山,撞破了駙馬醜事,而且是在眾目睽睽,長公主想掩飾一二都不行。

    據說場面當時鬧得很大,皇室的臉面就此丟盡,長公主差點沒打殺了那一對狗男女。

    對撞破這一切害她顏面盡失的湯靜塵,長公主也是恨得不行。後來湯靜塵在長公主強硬地保媒下嫁給了一個小世家的浪蕩子,一生鬱鬱寡歡。

    連湯家的求情也被周昌帝一邊壓了下來,可見周昌帝對長公主的疼愛。最後還是在湯家大家長湯老尚書的決定下,咬牙將湯靜塵嫁了出去。

    可謝意馨後來想到,周昌帝對長公主的疼愛不假,其中可能也有試探湯家的成分。畢竟湯家在皇帝心目中的一直都是純臣的象徵,他就想看看,為了一個女兒,湯家會如何做。其實,耿直認禮又如何,皇命難為,要你跪著的時候你不能站著,讓你死的時候你就得嚥氣。反抗,只會死得更慘。

    而駙馬和他那個青梅竹馬也沒好下場,長公主等大家把那事漸漸淡忘的時候,駙馬和他的青梅竹馬雙雙暴斃。在城門口多了一個肖似駙馬的殘廢討飯,十九樓裡多了個終身不能贖身不能拒絕任何客人的妓子,就算對方是個糟老頭,她也得接。

    這樁醜聞就是個馬蜂窩,誰戳破誰受罪。這回湯靜塵因為生病未來,竟然輪到她妹妹遭罪了麼?一時之間,謝意馨也沒能想到什麼好辦法破局,唯今之計,走為上策。

    謝意馨走到謝蓉青身邊,用口型慢慢說道,「別出聲,能走麼?」

    謝蓉青試著站起來,卻發現雙腿無力,朝她大姐搖了搖頭。

    謝意馨掃了一眼四周,沒發現有藏身之地,正欲與春雪一道扶著謝蓉青往回走時,從她們剛才走來的方向隱隱傳來了人聲鼎沸的響動。

    「大姐,我能動了。」謝蓉青驚喜地道,聲音壓得很低,說著還動了動雙腳,以示所言不虛。

    來不及了,謝意馨微瞇著眼看著已經出現在她們視線中的被一干貴女婦人簇擁著的長公主,腦子迅速地轉著。

    「嗯哼!」就在這時,謝意馨腿部不知為何被擊了一下,痛得她眼角濕潤,痛是那種痛入心扉的痛,就是生孩子那會都沒那麼痛過。她一咬唇悶哼一聲,忍住了到舌尖的尖叫。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謝意馨抹了抹額頭的虛汗。受過了那種極致的痛,接下來雖然還是痛,但總算沒有那麼難受了。暗處,果然有人!

    再一看,長公主他們一行人已經入了她們的視線範圍。再側耳一聽,假山後面的動靜嘎然而止。似乎也發現了情況不對。

    微風吹過,謝意馨似乎聞到了一股腥甜的情慾味,不由得皺起了秀氣的眉。

    謝蓉青與春雪也吃驚地看著出現的眾人。

    這個時候只能用苦肉計了,罷了,拼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我想長公主他們定是來尋我們的,我的腳踝扭傷了,一會你們倆扶著我走,沒有我們在這等長公主自己過來的道理。」說著謝意馨移了下身子,在她們倆人的遮擋下,腳以詭異的角度往地上重重一砸,

    喀嗒一聲,謝意馨倒吸了一口冷氣,疼死她了。

    「小姐!」

    「大姐!」

    謝蓉青與春雪驚呼。

    謝蓉青的眼眶又紅了,她再笨,也知道此時情況不對頭了。

    「快扶我起來。」

    兩人扶著她吃力地朝來人的方向迎了上去,現在謝意馨就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越遠越好,越遠越安全。

    可是,春雪與她妹妹都是弱女子,扶著她,三人走得不快。

    才走了不到三丈,兩波人便遇上了。

    行禮時,謝意馨假裝要摔倒,一隻手卻緊緊拽著長公主的手臂。

    「你這是怎麼了?」長公主吃驚地問。

    「回長公主,臣女的腳踝扭傷了。」謝意馨苦笑著道,「你們是來找我們的?真的很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

    眾人看謝蓉青神色正常眼神清澈,完全不像是中邪的樣子,不由得失望。

    謝意馨眼睛定定地看著長公主,意有所指地說道,「長公主,那曇花快要開了吧?咱們趕緊回吧?別錯過了。」手卻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臂,暗示著。

    「咦?假山那邊有人!」一個丫頭驚呼。

    長公主的臉色微微一變。

    「不要胡說!」長公主身邊的嬤嬤輕呵。

    「我也看到了。」有人小聲地說。

    「現在天色黑了,看走了眼也是有的。而且我們過來是為了找兩位謝小姐,既然人已經找到了,咱們就回吧。況且謝大小姐扭傷了腳,正該及時醫治才是。再者,那曇花想必也要開了,你們就不想親眼看看那花開的模樣?」長公主笑吟吟地道,話似勸解,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張夫人哎喲一聲說道,「我的好公主喲,花什麼時候賞不行。可假山那邊,你還是趕緊派人去看看吧。萬一那裡藏著歹人,臣女擔憂公主的安危啊。謝大小姐雖然傷了腳,也會理解的是不是?」

    謝意馨疼得直抽氣,假裝沒聽到張夫人的話。

    眾人的表情很微妙,懷疑的目光在謝意馨三人身上掃來掃去。假山那頭的人,莫非是謝家姑娘的幽會對像不成?

    這麼大動靜,把公主府中的侍衛都驚動了。此刻,一些護衛已經散落在他們四周。

    殷慈墨的手微不見地動了動。

    「什麼人?」突然一個侍衛大喝一聲,然後往假山那邊衝了過去。

    「攔下他!」謝意馨沉聲一呵。

    竟然真的有一個侍衛衝過去攔人了。可是,待他和前面的侍衛交上手的時候,才回過神來看向長公主這邊。

    長公主看了謝意馨一眼,見她朝自己尷尬地笑笑,收回目光,然後對後面的那個侍衛下令,「都退回來!違令者,華昭,不必顧忌。」

    沒一會,那個叫華昭的侍衛便押著第一個侍衛過來了。經過謝意馨身邊時,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他也納悶,當時不知怎地,聽到她一下令,下意識就照著做了。現在想來,太不可思議了。

    華昭並不知道,剛才那一刻謝意馨也是全神戒備氣勢全開的,當了十來年總攬大小事物的侯爺夫人,震住一下屬下的氣勢還是有的。

    長公主大發雷霆,「你好大的膽子,本宮沒下令,你便敢私自行動?!」

    「公主恕罪,屬下是真的看到有人藏在假山裡頭。」

    長公主狠狠地甩了那侍衛一巴掌,該死的,假山裡有沒有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想不想查,這個該死的侍衛竟然違背了她的意願!

    「吵死了,想好好賞個月都不行。」一道好聽的男聲突兀地響起,然後腳一點一躍,翻身坐上了一塊石頭之上。

    「呀,是五殿下。」眾人驚呼。

    「我就在這,你們剛才誰說要過來搜這假山的,來吧。」說話間,南君夕溫和中帶著冰冷的眼神卻剛才他站著的地方一掃。

    原本掙扎著的駙馬爺崔言頓時不敢動彈,被抓奸現場的時候他就知道完了。本來他心中還有一點希冀,以為鬧大了,雖然丟臉丟人,但至少能保住一條命,多活一段時間。如果不鬧,等著他的就是一個死字了。可是君南夕那眼分明是警告,警告他如果敢妄動,等待他的就不僅是個死字了,或許還要連累家族。

    殷慈墨本來清亮的眼一凝,然後垂下眼眸。

    張夫人哆嗦著說道,「不敢冒犯五殿下。」

    「你們也知道是冒犯啊。我還以為,你們欲以關心的名義行脅迫之事呢。大姐,這兩年你手段退步啊,什麼阿貓阿狗都敢駁你的話了?」

    長公主眼睛一閃,幾乎可以肯定假山內一定有狀況,不過不急,打發了這些人走再說。

    「五弟說的不錯,近兩年來本宮就是太和善了,才會讓那些人不把本宮的話當一回事。」

    眾人一聽,只覺得心中無端地冒出一股寒氣。

    「現在,你們可以隨本宮去賞花了嗎?」長公主一字一句地問。

    「長公主說笑了,今天我們就是來賞花的嘛,如果今晚沒賞到,我便賴在公主府不走了。」有人打著哈哈說道。

    「是啊是啊,走吧,那花該開了吧,我聽說啊」

    在場的人三三兩兩,相攜離去。

    今晚波瀾叢生,大家都沒什麼心思賞花了。看了那曇花沒多久,便陸續告辭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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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坐在自家的馬車裡頭,謝蓉青有種劫後餘生之感。逃過一劫,謝意馨倒沒覺得有多喜悅,只覺得眼前又是重重迷霧。

    回到謝府,文氏寬慰了眾女幾句,又叮嚀她們這兩天別亂說話,才打發她們各自回院了。

    謝意馨與謝蓉青謝雨芙一條道,臨分別之際,謝意馨對謝蓉青說了一句,「回去好好歇著,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想。」

    謝蓉青見謝意馨說得慎重,她也鄭重地點頭,今晚在假山的事透著古怪蹊蹺。她當時分明聽到一男一女的聲音,後來卻只有五殿下出現了,其中意味著什麼,她不敢深想。

    回到春暖閣,春雪親自服侍了謝意馨洗漱。

    「小姐,你說,假山後的那一對,男的真是五殿下麼?」

    「不是。」上一世她所知的君南夕並非那種會在屋外亂來的人。他除了正妃殷慈墨,側妃沒有,就連侍妾也只有一個,那侍妾還是當初教導他人事的宮女。而且這宮女也僅僅只是佔了侍妾的名額在王府裡養老而已,之後與君南夕並沒有實質的關係。單單這一點,就讓所有女子對殷慈墨羨慕嫉妒極了。

    如果光這一點不能讓她肯定假山那男的不是君南夕,那反過來想,如果真是君南夕,他倒不必過於遮掩,大不了就納了那女的為妾就是了。這麼一想,謝意馨越發肯定假山那一對必是大駙馬無疑,也只有如此,君南夕才會站出來幫忙遮掩一二了。

    只是這個橋段,前世湯靜塵撞破駙母醜事時似乎沒有發生啊。哎,亂了。

    不過她得感謝五皇子,如果不是他出現,讓此事嘎然而止。後面對方還有什麼手段,也未可知。如果駙馬的醜事被撞破,那麼大公主只會遷怒於她們,可不會管她之前是怎麼努力的。

    沒辦法,上位者都是只看結果,才不管你過程呢。

    「那會是誰呢?」春雪疑惑。

    「你就別猜了,有時候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說話間,謝意馨已換上寬鬆的褻衣爬上床了,「我睡了,你也趕緊洗洗歇了吧,讓小丫頭值夜就好了。」

    春雪答了聲是,然後熄了燈,輕輕退了出去。

    謝意馨在屋內隱約聽到春雪低聲交待著什麼,腦中卻不由自主地猜測起今晚那事的主謀來。

    她直覺與殷慈墨有關,但是不是,還得仔細思量之後才能下決定。畢竟就她所知,湯家似乎與殷家沒仇,殷慈墨應該不會動湯家才是。

    可是謝意馨再想一想,又覺得不能以常人的想法來猜測殷慈墨,別人越覺得不可能是她做的,反而越有可能!

    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過了,一有事就忍不住往殷慈墨身上想。只是她也沒辦法,前世她知道的事,再上重生後發生的事,與殷慈墨都有千絲尤縷的關係。就如同下棋,對方已經在重要的地方布下了一步步棋子,整個局面,對方的贏面已經有八成。

    而她謝意馨,除了上一世的記憶,能倚仗的人手財力,估計都被對方估量過了,或許數據不是很準。

    不能再單打獨鬥了,要打贏這一場,光靠他們謝家自己太難了。她明天,得把被三皇子殷慈墨觸及的既得利益家族圈出來,在不損害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可以合作一下的。

    這麼想著,謝意馨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大公主府,所有的賓客都離去之後,仍然燈火通明,整個府中瀰漫著一股讓人緊張不安的氣氛,越靠近大廳越明顯。

    大廳外,十幾個侍衛神情肅穆地站在崗位上。大廳內,公主神色凝重地坐在上首,地上跪坐著駙馬崔言及一名衣衫繚亂的女子,餘下的皆是大公主的心腹。

    大公主掃了一眼據說是駙馬青梅竹馬的女子林纖纖,見她對上自己滿臉驚懼時,不由得皺眉不已。聽說她爹只是個七品小官,而且這樣的性格,大公主不知道林纖纖哪來的膽子竟然敢在公主府裡與駙馬私/通。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大公主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迅速地下了決定,駙馬催言一杯毒酒,林纖纖一條白綾。

    崔言撲到大長公腳下,抱著她的腿求饒,「公主饒命啊,我是被她勾引的。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我怎麼會這麼做!公主求你看在我們多年夫妻的份上,饒了我這回吧。」他本來以為日子過得如此抑鬱,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死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林纖纖不可置信地看著崔言,聽著他把錯都推到她身上,滿眼痛苦。

    「晚了,須知,人生有些錯是不能犯的。」大公主疲憊地閉上眼。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大昌朝多少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我偶爾玩個女人又怎麼了?!前朝還有駙馬納妾呢,為何到了我這裡就變成了死罪?」崔言憤怒地指責,「只要你能番過這一篇,我是不用死的,你心腸為什麼那麼硬?」

    「崔言,長那麼大,你還沒學會取捨呢。」大公主嘲諷地道,「是,大昌國無數的男人可以納妾,唯獨你不可以!從你尚了公主,當了駙馬起,你就不能了。而且這些,也是你和你的家人都答應過的。怎麼到了現在,享受了駙馬的權力和便利,又不滿足了?」

    「是,我和我的家人是答應了,可是你又做到妻子的責任了嗎?你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永遠在你面前低人一等,你沒有想過我一個作丈夫的感受?」

    聞言,大公主冷笑,「崔言,你說這話虧不虧心?你還記得成親頭兩三年嗎?我是如何作小伏低掏心掏肺對你的!你呢,成天對我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一得空就去書房寫你那酸詩,思念別的女人!你們崔家人真有意思,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是,當初是我看中的你,可是你們崔家但凡有一句不願,我君涵雙也不會死皮賴臉地強迫你。可是,你們既捨不得當長公主駙馬的好處,就該擺正了態度,而不是作出一副受人逼迫的模樣!那三年,我對你如何,你捫心自問。我就想啊,就算是一塊石頭,捂那麼久,也該熱了吧?可你崔言倒是越來越變本加利了。後來我就想啊,既然你捂不熱,我還就不捂了。現在,你反倒來埋怨我高高在上了?」

    「我告訴你,崔言,既然平靜的日子你不想過了,那就別過了!」

    催言被說得一時無言,過了一會,他才道,「那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晚了,在你明知我今晚擺宴,那麼多賓客都在的情況下,你還亂來,就已經注定了這一結果。你有沒有想過,被人撞破後,本宮的臉皇室的臉面該往哪擱?本宮裡子已經沒有了,你再把本宮的面子剝掉,讓本宮沒臉,就別怪本宮要你的命!」

    「這不是還沒幾個人知道嗎?你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崔言哀求。

    「有這種想法,就證明了你是一個禍害,有一就有二。來人,把他拉下去,別污了我的眼。」

    「不,不,我不去,我求你了,求你還不行嗎?」崔言抱著大公主的腿,哭得滿臉鼻涕。

    兩個侍衛上前,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然後一敲,把他擊暈了帶下去。

    林纖纖看著自己深愛的那個男人為了可以不死如此狼狽如此卑微的樣子,心卻奇跡般的平靜了,她挺直了背跪在地上,道,「大公主,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犯下的錯我用我的命來承擔,只求公主不要遷怒我的家人。」

    大公主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應了一聲,「好。」

    林纖纖含笑端起那杯毒酒,頭一仰,喝盡了杯中的毒酒,最終閉上眼,從容赴死。

    待大廳被清理乾淨後,大公主對華昭說,「那侍衛給本宮好好審審,本宮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麼迫不急待地想看本宮丟臉。」那個人最好不要讓她找到,要不然,誰讓她沒臉,她便讓誰沒皮。

    再者那侍衛是她建好公主府後選進來的第三批人,已經有幾年了,這釘子埋得如此之深,讓她深為忌憚。

    華昭領了命下去了。

    「公主,這件事多虧了五殿下了。還有謝府的兩位小姐,只是不知道她們看出多少,會不會說出去?」大公主身邊的奶嬤嬤遲疑地問出聲。

    老五,大公主沉吟,老五看著溫和,實則為人淡漠。她與他之間的關係也就過得去而已。他這次會出手,她有點意外。

    「放心吧,別人本宮不知道,但本宮敢肯定,謝家大小姐是一定不會說出去的。」大公主微瞇著眼說。

    此事她得承謝大小姐一個人情,如果不是她幫著遮掩,恐怕駙馬的奸/情早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了。

    那名率先衝出去的侍衛,讓她覺得此事不簡單。雖然那侍衛只和華昭過了兩招,就似清醒過來一般束手就擒了。但他如果真的只是一時衝動,在自己面前就不該說出『真的看到有人藏在假山裡頭』的話。這話似是辯解,又似是意有所指。

    此話一出,指不定當時還有大膽的欲一探究竟。

    如果後來不是老五挺身而出,次日關於公主府的傳聞一定會傳得沸沸揚揚的,而且她的不作為,也會成為別人議論和猜測的焦點!

    既然有人陷害,那麼撞破姦情的就不一定是謝家女,但是換個人,做得未必有謝意馨那麼好。她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所以這個情,她得領!

    「嬤嬤,幫我備好朝服,明日我得進宮一趟。」駙馬死了,怎麼著也得和父皇說一聲的。

    「李德,近來外頭可有什麼有趣的事麼?」周昌帝喝了一口茶,拿起左邊一疊不甚重要的奏折慢悠悠地批閱起來,甚有閒心地問。

    李德公公偷偷瞅了龍顏一眼,覺得皇帝今兒的心情甚是不錯。搜腸括肚,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整合了一番。做皇帝的貼身總管不容易啊,不僅要忠心,還要耳聰目明。

    誇了自己一句後,李德忙上前說道,「要說有趣的事,倒有那麼一樁。昨日在長公主的賞花宴上,無數貴女展現了她們閨閣才藝。奴才可聽說了,去參宴的賓客們算是大飽眼福了。其中,又以殷女史表現最為出色。」

    說到這,李德又偷瞄了龍顏一眼。

    「說下去,殷女史表演了什麼?」

    「殷女史作了一首四時山水迴文詩,引得眾才子拍案叫絕。詩的內容是這樣的」李德學著那些才子的樣兒搖頭晃腦地把詩給背了出來,背完後還一臉意尤未盡的樣子。

    「行了,別作這副怪頭怪腦的樣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懂詩呢。」周昌帝笑罵,罵完還在那奴才屁股後輕輕踹了一腳,

    李德哎喲一聲,假裝踉蹌了幾步,「奴才是不懂詩,但奴才也跟在主子身後幾十年了,還是有點眼力勁兒的。殷女官這詩一看就與眾不同,而且連王編修都承認了,殷女官的才華,他不及。」

    周昌帝笑著捋了捋鬍子,似乎不在意地問道,「難得啊,王編修一向自恃才華的,他竟然會承認不如一個女子?」

    「是啊,奴才聽到也驚訝呢。不過據說他在宴會上承認了的,料想假不了。其實不止王編修,許多才子念著殷女史這首四時山水迴文詩都覺得自愧不如呢。」

    「皇上也覺得不錯吧?」李德喜滋滋地問。

    「這詩確實不錯。」周昌帝點頭,右手在御案上無規則地敲打著桌面,微瞇的雙眼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殷慈墨麼?他們只看到她有不輸於男子的才華,可是,他卻看到她也有一顆不輸於男子的野心。

    看周昌帝在思考,李德很識趣地退了下去。出了御書房,李德完全不復先前那副模樣,而是看著某個方位,輕哼了一聲,殷慈墨,想跟本公公鬥,你還嫩著呢。

    雖然殷慈墨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對李德公公屁股底下的位子的覬覦,而且一直以來,對他也是尊重得很,完全不拿他當一個閹人看待。

    但李德公公是誰啊,跟著皇上幾十年,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

    他一眼就瞧出了這殷女史想當皇帝面前的紅人,這不是和他李公公搶飯碗麼?那就別怪他給她點顏色瞧瞧,今兒就讓她嘗嘗捧殺的滋味。

    還有,那幾個小子也是傻的,人家和自己和顏悅色說兩句,神態自然不輕視,就屁顛屁顛上趕著幫人做事說好話了。

    不是他犯賤,不喜歡別人對他好,對他尊重。只是自打他進了這宮裡,他就很明白,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他們看不起太監這一類人很正常,雖然那種隱晦的目光讓他不快,卻也讓他覺得安全。那些不快,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但殷女史自打進了宮,從來都對他們這些宮女太監和藹可親,對他們這些太監也尊重,沒有看輕。甚至有徒弟悄悄和他說,殷女兄待他們這些太監像個正常人,讓他們頗為感激。

    可是李德卻聽得毛骨悚然,在他看來,任何超出規則外的事件都是危險的。

    自打他進了宮當了這太監,就沒再奢望過別人待自己平等尊重,皇宮是個講究等級權力的地方,進了這個地,還想著這些,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此後,李德見到殷女史此人,只覺得她圖謀甚深。

    一道聲音打斷李德不知神遊何處的想法,「乾爹,小寅子已經泡好熱茶,你且去歇歇,皇上召喚,小寅子再去叫您。」

    李德看著新認的乾兒子,滿意地笑笑,指點了兩句,「小寅子啊,你可要記著了。奴才難當,宮裡的奴才更難當。如果你想壽終正寢,有個好下場。那就得記著做奴才的本份,別奢望那些不屬於咱們奴才的東西。否則,會死得很慘。」

    「乾爹,您放心吧,小寅子記著了,雖然不太明白,但小寅子會放在心裡的。」

    小寅子現在還不知道,就因為他乾爹說的這兩句話,讓他以後避過了許多的災禍,做到了和他乾爹一樣的總管位子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6 AM

44、第四十四章

    次日,謝意馨的腳踝腫得老高,春雪一去說,文氏忙讓人請了謝府供奉的一老大夫來看。這位老大夫不是別人,正是葛發生葛大夫。葛大夫就是五月份的時候與孫仲明周通兩位大夫一起去過渠南支援兩個月的三位大夫之一,前兒不久才回來的。

    如今謝家在渠南的醫館,生意那叫一個紅火。謝家醫館不僅深受當地百姓的喜愛,而且謝家醫館似乎隱隱受到朝庭的保護,不管是哪位在渠南上任,都不敢與謝家醫館為難。真可謂是順風順水。

    春景請求過謝意馨之後,又把左右的房子買了下來,並且打通了作為診堂。如今謝家醫館已經當之不愧為渠南第一大醫館了。

    謝家醫館作為第一家在受災期間給予災民免費看診便宜抓藥有時還免費贈藥的攻館,這份情百姓們看在了眼裡記在心裡。就算現在災情過了,百姓們有個頭疼身熱的,都愛去謝家醫館醫治。因為這裡看診和抓藥不僅便宜,還能提供煎藥的服務,再有,醫館的大夫還時不時在農閒或傍晚的時候給眾人普及一些養生保健知識。這些知識對醫者來說並不是很重要,卻很受百姓歡迎。有時候連旁邊那些醫館的學徒都偷偷地來聽來學。

    謝家醫館能有今日,三位大夫功不可沒。

    謝意馨和她祖父商量過後,決定拿出醫館收益的三成酬謝他們。她知道,沒有什麼比利益捆綁更能留住人的了。

    可三人都推辭不受,最後謝意馨想了個名目,每家給了幾萬兩請他們做了謝府的供奉,銀子是直接送到他們家讓他們的妻子或老娘知道的。

    據說,當晚,這三位大夫家的燈亮到很晚才熄,次日,都接受了謝府的聘請。

    此後,他們對渠南的醫館也越發的上心了,甚至三位大夫輪流到渠南坐鎮,而出身渠南的周仲明大夫更是大半年大半年地呆在那邊。而他們培養出的弟子一個個往那邊塞,美其名日曆練。往後的十幾年裡,謝家醫館的名聲醫術在渠南一直都是響噹噹的。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傷之前的大夫處理得很好,藥方開得也對症,就是過於溫和了些。」葛大夫拿著大公主府的太醫開的藥方看了看,搖了搖頭道,「也不用另開藥方了,這樣吧,我把這藥方改改就能用了。」

    謝意馨是知道太醫們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穩妥性子,保守至少沒有性命之憂。點了點頭,突然,她想到昨晚被擊中後來疼得她渾身發抖的地方,問了一句,「葛大夫,腳裸外側上三寸有什麼穴道讓人一擊便會讓人疼痛難忍的?」

    葛大夫想了想,道,「謝大小姐說的是委中穴吧?此穴若被巧力擊打,那種痛非常人能忍啊。不過這力道要掌握好才行,輕了重了都沒法達到效果。」

    聽葛大夫一說,謝意馨想,昨晚在背後放冷箭那人真是精於此道啊。不過腿上的傷,昨晚太醫的女兒幫她治腳裸的時候已經見到了,想必他們會和大公主提一提的吧。

    而長公主應該不會放過幕後之人的。此時宜靜不宜動,他們謝家就看著吧。以長公主的能耐,一定會折騰出大動靜來的。他們只要在適當的時候加一把推一下就行。

    隨後春雪領著葛大夫下去改方子,又派了人跟去拿藥。

    謝意馨喝了藥,歪在榻上看書,可沒多久,遠處卻傳來一陣嘈雜聲,「春雪,外面怎麼那麼吵?」

    「我去問問。」

    沒一會,春雪便回來報,說,「大小姐,是三爺回來了。」

    「哦。」謝意馨放下手中的書,她這三叔,可算回來了。她祖母都盼得眼都直了,近來每日都要念叨幾回方罷。

    說起她這位三叔,真的是酷愛遊歷,從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一世就連她出嫁,他也沒能趕回來。後來謝家遭遇大難直至滅亡,他都沒有出現。不過,當時謝意馨就估計他在外是凶多吉少了。

    「走,扶我去崇德園。」長輩回來,她這做晚輩的不去拜見可說不過去。

    就在這時,有小丫環來報,說崇德園的杏兒姐姐來了。

    「杏兒,你此時過來,可是祖母有什麼吩咐?」

    杏兒行了禮之後,笑道,「我只是來傳個話而已,三爺回來了。老夫人就知道大小姐定是心急去崇德園的,特意吩咐我來告訴大小姐,說你腿腳不便,不必急著去見禮。而且剛才大夫人也吩咐下面的人做了把簡易的竹轎子。等轎子弄好了,小姐再過去也不遲,耽擱不了多久的。」

    謝意馨知道杏兒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離不得太久,也不強留,只道,「此事我曉得了,勞煩你走一趟了,春雪,幫我送送杏兒。」

    杏兒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等謝意馨坐著竹製的轎子來到崇德園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在春雪和另外一個丫環的幫助下,謝意馨一一朝長輩們行禮。

    除了謝淵保冷著臉對她愛搭不理外,其他人都好說。

    一行完禮,她便被老夫人叫到身邊坐著了。謝意馨也沒理會一臉冷臉的謝淵保,順從的坐下。

    此次她二叔回京述職,由於渠南水災得到圓滿解決,他頗有些志得意滿的味道,以為此次回來定能再升個一級半級的。剛回來那幾天,得了謝意馨孝敬的棋普,倒是安分了幾日。可沒多久,便有同窗同年邀請他外出宴飲吃酒,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被人誇得飄飄然了,腦子一熱竟然敢肖想正四品的太府寺丞的位子。還說,他的同年已經幫他上奏提名了,只要謝家在後面敲敲邊鼓就成。

    太府寺,掌錢谷金帛諸貨幣。雖說是正四品,但不比正三品的官位差,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進去都不行。她二叔又何德何能?渠南那邊的事,前期死了多少人,偏他自我感覺良好,難道皇帝心中沒數?不被降職就算好了,

    她二叔回來一說,立即被她祖父訓了一頓。最後她祖父親自面聖,不知道怎麼說的,次日她二叔只得了個國子監祭酒的官位。因此這段日子她二叔一直都鬱鬱,看誰都沒有好臉色,尤其是對得到老爺子另眼相看的她。謝意馨倒覺得不錯,她二叔性子太過躁進輕浮,正該多讀些書沉澱一下。

    「這是你大侄女,昨天去參加大公主賞花宴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還挺嚴重的,我昨晚知道後就叫她靜靜地養幾天。豈料,你這三叔一回來,這實心眼的孩子就巴巴地跑來了。要不是剛才我吩咐杏兒叫她慢點,指不定她帶著兩個丫環自己就跑來了,真不懂愛惜自個兒。」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解釋地說道,大約是怕兒子對大侄女印象不好。

    謝老夫人已從大兒媳文氏那得知了昨天的事,直覺情況不同尋常。今早小輩們來請安後,她特意留下二孫女謝蓉青,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可二孫女都只是搖頭說大姐不讓說。老夫人人老成精,心思一轉,立即猜中了幾分,當下欣慰二孫女雖然不及大孫女聰明但勝在口風緊,都是好姑娘。

    目若朗星、鼻若懸膽,她三叔倒生了副好相貌,只是皮膚黝黑,約摸是在外行走的緣故吧。在她祖母說話的空檔,謝意馨打量起她三叔來。嗯,視人的目光不避不閃,可見是個胸懷磊落之人。再者,能在外面安然行走十多年,似乎還過得不錯的,想必手腕不缺圓滑,腦子也不缺靈活。

    初步觀察,謝意馨對這三叔還是很滿意的。比起她爹和二叔,這位三叔倒像是個能挑起謝家大梁之人,可塑性很強。

    就在謝意馨觀察他的時候,謝忻峰也不著痕跡地打量這位大侄女。

    如果說他的一干侄子侄女還稚嫩得像一批未長成的麥苗,這大侄女就像那率先抽穗的那株,挺拔而耀眼,神韻都與眾不同。有點意思,算是好竹沒有出歹筍?

    「咱們謝家的女兒,都是孝順知禮的好姑娘。」謝忻峰笑笑,順著老夫人的話讚了一句。然後他轉過頭對謝意馨說了一句,「這回你三叔我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晚點我交給你,你和兄弟姐妹們分一分。」

    「人回來就好,大老遠的還帶什麼東西,家裡不缺那些。」老夫人埋怨了一句。

    看得出來,三叔回來,她祖父祖母今兒很高興。謝意馨扶著站起來福了福身,「謝謝三叔。」

    「三叔,這回你回來,還走嗎?」坐下後,謝意馨笑笑問道。

    此話一出,整個廳靜下來了,都在等謝忻峰的回答。

    謝忻峰一愣,沒料到一回來就有人問這個問題,那麼直接。等他回過神,看到眾人緊張的神色,特別是緊緊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卻笑道,「不走了。爹,娘,兒子任性了那麼多年,是該回來承歡膝下了。」握著老母親滿是鶴皮的手,他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這話說得老夫人紅了眼眶,一個勁地誇好。

    老爺子在一旁聽了也捋著花白的鬍子,欣慰地笑了,「你回來得正好,我打算回燕子湖本家一趟,就在這兩天內出發。你大哥二哥都要要務在身,就由你陪我去吧。」

    聞言,謝忻峰吃驚地看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的心結他是知道的,多少年沒回過去了,今天怎麼?

    倒是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瞭然,想來是那回她與老爺子說的話他放在心裡了。再加上這些日子她時不時會念叨著若是他們謝家多一些孩子,他們就可以自己辦個族學。而瀚哥兒也不必拘在家中孤伶伶地啟蒙,還有幾個弟弟可以選擇去官學或者在族學。聽了這些話,想必老爺子沒少在心裡琢磨吧。

    而且她在京郊大肆買地的事,她也告訴了祖父,當時被他罵了一句胡鬧,可是眼裡卻是笑意盎然的。甚至過了幾天,之前有兩戶故意刁難想坐地起價的人家卻主動找到言叔的人,說願意賣地,要價也公道。言叔查了查,才知道有可能是老爺子找了人去努力的結果。

    久久沒得到兒子的答覆,老爺子臉一拉,「怎麼,不願意?之前你不顧眾人反對老愛在外面瞎跑,現在給你機會了,你反倒不樂意了?」

    謝忻峰告饒,苦笑著道,「沒這回事,這不是剛回來累了嘛,反應不及時。爹,你就別埋汰我了。」

    聽到兒子說累,老夫人忙護著,瞪了老爺子一眼,「兒子累了,你就不能讓他歇歇,晚點再說這事?還有,拉著個臉,嚇唬誰呢?」

    然後轉過頭對謝忻峰說,「咱都別理那老頭,這事他念叨久了,我看他不找你去誰得空陪他去?」

    對上老妻,老爺子沒轍,只得咕噥一句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謝意馨在一旁忍著笑,其實她也想跟著一道去的。可是看著腫得老高的腳,她遺憾地搖了搖頭。若是平時倒有幾分可能,只是如今腳變成這樣子,恐怕是去不成了,可惜了那大閘蟹啊。

    又聊了幾句,眾人便散了。老爺子領著兩個兒子去了書房。其他人各回各院了。

    謝意馨回到春暖閣,便有小丫環報說穆管事來了,正在廳裡喝茶,她直接去了旁邊的廳。

    穆言見了她也不廢話,直接說,「大小姐,你讓我找的那個叫棉花的東西,我們在買下的四座山裡一共找到十二株,而且有四株還長了幾株果枝。」

    「真的?」謝意馨驚喜地瞪大眼。其實她之前叫言叔買下那幾座山還叫人去找棉花也只是抱著僥倖心理而已,沒想到還真讓他們給找著了。雖然數量不多,但種過一兩年,等種子有了,還愁什麼。

    「那十二株棉花你們仔細移植。嗯,到莊子裡找個侍弄莊稼手藝好的把式,讓他專門侍弄這些棉花。還有,不許弄死一顆,要不然我唯你們是問。」謝意馨想了想,覺得暫時沒什麼補充了,又在心裡算了算時間,「對,就是這樣,等我的腳好了後,我要親自去看一次。」

    言叔不明白這十來株叫棉花的東西,有什麼寶貝的,值得大小姐如此重視。

    他見謝意馨心情好,忍不住把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謝意馨神秘地笑笑,賣了個關子,「言叔,以後你就知道這棉花是多麼寶貝的東西了。」

    穆言見她如此自信,也笑道,「那行,言叔就等著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7 AM

45、第四十五章

    鍾粹宮偏廳的臨窗大炕上,周昌帝與君南夕兩人面對面地棋盤上對弈著,周昌帝旁邊站了位三十出頭的婉約美人,美人含笑地給他搖頭扇子,慈愛的目光卻時不時落到對面君南夕的身上。

    周昌帝手執黑子,拍的一聲落在了一個關鍵點上,手移開後眼一掃,發現整盤棋中,黑子佔據地利的優勢,對白子全面壓制。他滿意地笑笑,端起一杯放在手邊的茶,愜意地喝了一口。

    「皇上又欺負五兒了。」戚貴妃掩嘴一笑,溫婉柔和的聲音讓人聽著就很舒服。

    「蓮兒,朕是在和他切磋呢,怎麼能說是欺負他呢。」

    戚貴妃輕哼一聲,「皇上,這話我聽著臊得慌呢。您的棋藝當初連太祖父都誇的,又在棋道上浸淫了幾十年,五兒哪是您的對手哇。可是您每回都拉著他和您下棋就罷了,也不知道讓讓他。難道就不怕他被您打擊傻了,以後躲著您走不和您下棋了,讓您那些弄虛的人下去。」

    周昌帝拍拍戚貴妃的手,道,「放心吧,傻不了的,老五心性堅定,也不是那種過分注重得失之人。」

    說話間,兩人又各落了几子。和貴妃說完話,周昌帝瞄到君南夕要落子了,忙看了過去,只見他落下一枚白子,棋局上原本呈弱勢的白子頓時與黑子齊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周昌帝眼一喜,指著棋盤笑道,「喲,愛妃,你看,你兒子棋藝也不弱呢。朕沒欺負他了吧?」可是欣喜的雙眸中卻劃過一抹惋惜遺憾之色。

    都說棋如其人,這是他愛和幾個兒子及大臣下棋的原因之一。可以說,他正是通過這些棋來查看他們的性子心性的。

    老五這個兒子心態很好,失大子時,能堅守住心神,努力地扭轉局勢;略佔優勢時,也沒有輕敵,穩住局勢,步步逼近,讓勝利穩穩當當;而且還善於把握住機會,出手迅捷。正應了太祖當初告訴他的那句話,要和的棋盡量往贏裡下,要輸的棋盡量往和裡下,不放棄任何一局。可惜——

    「哼,臣妾不管你們了。」

    戚貴妃轉身去泡了一壺茶又拿了一些點心進來,進來後,父子倆人已經下完棋了,正好淨了手。

    周昌帝一坐下,然後一招手,李德馬上利落地遞上一本花名冊。

    「這個你們看看。」周昌帝把手上的花名冊推了過去。

    戚貴妃也眼含希冀地看著兒子。

    君南夕一看就知道是什麼,卻什麼都沒說,把花名冊接了過來翻開,從右到左,一列列看得仔細。

    秦家嫡次女秦桐香,謝家嫡長女謝意馨,蔣家嫡長女蔣初藍,左家左霜,內閣大學士之女這些都是名副其實的貴女。

    見他看得認真,不似之前那麼逃避這個話題,周昌帝心中一動,「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中哪個和朕說說,朕給你做主。」

    名冊裡的貴女全是他給幾個兒子預備的,讓老五先看先挑,算是對這個兒子的補償吧。當年要不是他這個做皇帝的太過自負,這個兒子也不至於連個健康的身體都沒有。雖然這些年一直習武強身,但看著也比旁人單薄了一些。再者他每個月發病的幾日特別痛苦,更別提這病對子嗣的妨礙。他這當父皇的如何能不愧疚?

    君南夕一一看下來,目光落在謝意馨的名字上時,忍不住頓了頓。接著若無其事般一路看下來,目光最終落在最後一個名字上——殷慈墨。眉頭不自覺地皺起,這回他父皇是預備給他們三個成年皇子選正妃。這名冊裡的全是人選。

    殷家配皇子,而且還是正妃,勉強了些。加上殷慈墨庶女的出身,雖然記在嫡母名下了,但終究非正統。這樣就更勉強了。

    他不明白為何他父皇要把她的名字加進花名冊裡。

    前面的都是二品女官溫寧舒的筆跡,唯獨殷慈墨,是他父皇的筆跡,而且看那字的運墨走勢,似乎猶豫了很久,才加上去的。

    周昌帝見他眼睛老盯著殷慈墨的名字看,以為他看上她了,眉頭忍不住皺起,「怎麼,看上殷家的這個了?」

    「皇上說的可是惠昭儀的侄女?」戚貴妃忙問。

    「正是她。」

    「這姑娘我見過幾次,每次進宮都會跟著她姑姑來鍾粹宮請安,是個孝順知禮的,而且才學也好,和五兒倒能說到一塊兒去。」戚貴妃對殷慈墨的印象挺好的,就是覺得她出身差了點。而且戚貴妃會這麼說,也是因為難得看到兒子與一個姑娘稍微親近一點。

    戚貴妃越說,周昌帝的眉卻越來越擰,最後他拍了拍戚貴妃,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後轉過來對君南夕道,「老五,她不適合你,咱還是換一個吧。我瞧著秦家謝家蔣家的幾個丫頭都不錯,挑哪個都比她強。嗯,謝家那個丫頭還是太小了,恐怕還得再養兩年,你挑別個吧。」太祖說了,女娃年紀太小生孩子,對母親不好,生出的孩子資質也比不上十八以後生出的那些。五兒也不能再浪費兩年了。

    君南夕自動略過他父皇后面那句,只問道,「父皇,既然對人家這麼不滿意,為何又把人家的名字寫了進去?難道您就不怕三皇兄四皇兄他們挑中她啊?」

    「說到這個,父皇也不瞞你。殷家這個丫頭不簡單,而且,她要嫁人,只能嫁進皇家。」周昌帝沉聲說道。

    雖然他讓暗衛去查殷家了,結果還沒出來。可是,他覺得殷慈墨手上應該還有些好東西的,像之前的救災三策,後來交給溫寧舒用的表格法等等。

    這些都是朝庭對社稷很好的東西,如果殷慈墨手上還真的有這類東西,日後定會拿出來的。要用,可以,但是只能用於皇家!他不允許她帶著這類東西嫁進任何一個世家或家族,其中的變數太大。他習慣把一切變數盡量地控制在手中。

    因為這些東西,家族得之,興,皇朝得之,盛。

    而且在周昌帝看來,殷家這個丫頭,野心不小,不願意老五和她攪和在一起。

    至於老三老四會不會挑中她?周昌帝眼中閃過一抹殺機,無關緊要!不管誰挑中了她,如果她安安分分的倒也罷了。如果事情真的按照他所想的發展,等搾乾她之後,最她亦逃不過一死。就算他百年了,亦會留下一道遺旨。結局如何,端看殷慈墨的表現了。

    君南夕眼中劃過一抹詫然,他知道殷慈墨不簡單,卻不料父皇對她如此忌憚。

    君南夕見周昌帝似不願深談,點了點頭,合上花名冊,沒有多說。

    戚貴妃見他合上花名冊,似沒有選中之意,忙說,「剛才你父皇說的幾個姑娘都不錯,就算她們你不喜歡,還有別人呢。你看中哪個,讓你父皇給你們指婚。」

    「母妃,我也沒幾年了,何苦去禍害別人呢?」君南夕苦笑。

    戚貴妃激動地打斷他的話,「胡說!你定會長命百歲的。而且慧融大師也說了,你命中的轉折與機遇就在這一兩年。幸運的話,一生平安順遂也不是很難的事。五兒,你可不能輕言放棄啊。」

    周昌帝歎了口氣道,「唉,你何苦說這話傷你母妃的心呢。」

    君南夕歉然地笑笑。

    戚貴妃心一酸,忍不住說道,「皇上,既然五兒與殷家的那個丫頭合得來,何不?」

    戚貴妃是個幸運的女人,出嫁前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出嫁後,周昌帝喜愛她也幫她擋了無數的風雨;兒子稍大後,也護著她。所以儘管她三十多了,性子仍然挺簡單的。所以她聽不出周昌帝對殷慈墨的忌憚,剛才周昌帝說的殷慈墨不簡單她是聽見了,可戚貴妃覺得哪個女人又是簡單的呢?兒子喜歡最重要。況且兒子那麼聰明那麼好,沒哪個姑娘會不喜歡的。再者,殷慈墨就算有點小伎倆,在他面前應該也不夠看吧。

    戚貴妃不知道的是,她以為殷慈墨只是一隻爪子鋒利的貓兒而已,卻不料人家卻是一條毒辣的美女蛇。

    「不行!這名冊上哪個都可以,就她不行。」如果老五隻有幾年了,他可不能讓殷家的那個丫頭和老五配成一對,通常女人野心太大,對權勢地位的在意遠遠比對感情更熱衷。這樣的女人對老五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選擇。

    「母妃,你別亂點鴛鴦譜了。兒子不否認,殷大小姐在某些方面,確實稱得上見識廣博,先前兒子和她確實能聊上幾句。可是,也僅僅只是如此罷了。」

    戚貴妃見他們爺倆都反對,只得作罷。

    若是半年前,君南夕覺得娶誰的都無所謂。娶殷慈墨還能順便能幫父皇解決一個顧慮,這樣也不錯。只是如今,卻不行了,每回想起那天那道毫不遲疑地撲過來的身影以及那張明媚卻稚嫩的小臉,他心裡總是酸脹得不行。

    除了他母妃,應該沒有人能為他不顧性命了吧?連他父皇,他都不敢肯定。

    那天從大公主府出來,小卓子忍不住問他為什麼要現身,而且挑的時間又是那麼恰巧。

    君南夕沒告訴小卓子的是,他會出手,無它,只是不願看到她那麼努力的掙脫困局,結果卻失望而已。

    空閒的時候他總是在想關於她的事,特別是城煌廟的行刺,她為什麼會衝過來呢?他們交情不深,僅僅只是數面之緣的陌生人而已。

    記得他躺在床上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下人說她之所以會撲過來擋刀,無非是因為他皇子的身份而已。

    他當時聽了,嗤之以鼻,他的身份從出生就擺在那了,遇見突發情況時怎麼不見有幾個人真正能豁出了性命地救他?

    榮華富貴是重要,但在大多數人眼中還是比不上他們自己的性命的。再者,謝家嫡長女已經夠貴重了,她救他,還能圖他什麼?正妃之位?想到這,他忍不住搖頭,別人或許不知道他的情況,但持禮公焉能不知?以持禮公對她的疼愛,必不願委屈她。

    後來他便忍不住關注起她來,這幾個月看下來,他發現,或許她沒有別人以為的單純,甚至在有些事上手段都是極狠辣的。可他看著,心裡就是覺得莫名的心安與踏實。

    君南夕知道真正單純的人是活不長的。最讓君南夕高興的是,她做事,雖然也算計,但並不泯滅人性,這樣就很好。

    可是他們兩人終究是不可能的,他不忍心。如果他們真在一起,他不忍心對她不好,卻又害怕對她太好,讓她背負著兩人幾年的記憶不肯離去,蹉跎一生。

    但是,明知無望他卻又忍不住期許。所以他身邊的位置,不會再許給別的女人了。

    特別是隱隱感覺到她與殷慈墨的對立之後,他更不願意因為娶了殷慈墨反而站到了她的對立面去。

    周昌帝看著兒子心不在焉的樣子,眼中冒出一縷精光。看著花名冊,他突然想起那天大女兒賞花宴上的事。

    那天的事,涵雙那丫頭次日下午便進宮稟報於他了,對於駙馬之死及大丫頭的懷疑,他也僅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已。只是聽到後面老五出手了,周昌帝才來了興趣。

    對於老五會出手,很多人可能都以為老五是為了幫他大皇姐。可他習慣全局的考慮問題,任何的可能性都不放過。

    那樣的情況下,老五出手,最受益的會是誰?除了他那大女兒,便是謝家的兩個丫頭了。而且看老五的表現,似乎是掐著時機出現的,對謝家那兩丫頭有意相幫的可能性更大。

    再者,謝家大丫頭對老五還有過救命之恩。

    這一來二往的,兩人有沒有可能?

    看了一眼兒子,周昌帝突然覺得此事他還是悄悄進行的好,先探探謝家的口風再說。哎,謝家丫頭的年紀小是小了點,但兒子樂意,比什麼都強。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7 AM

46、第四十六章

    話說,周昌帝正欲找謝老太傅來探探口風的時候,才記起來他老人家和他家三兒子回老家探親去了,無奈,只得按下心思等他回來再說。

    其實謝意馨的婚事,找她老爹談也是可以的。只是周昌帝向來尊敬謝老太傅這個恩師,而且他知道謝老太傅素來疼謝意馨這個孫女,這親能不能成的關鍵還是在老太傅身上。

    再者,結親,並不是結仇。若是老太傅不願意,這個,就再說罷。

    京城,某處秘密的莊園

    「這就是接下來的計劃?」君景頤問。

    「嗯。」殷慈墨點頭。

    君景頤敲了敲桌面說道,「謝家,費了那麼多功夫都未有寸功,是不是該放一放?」那天假山的事,他在後面也看到了,這事要放哪家女眷身上,定是成功了,偏謝家邪門。現在他都有點後悔對謝家動手了。

    「後悔了?」殷慈墨似笑非笑地問,「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先前對謝家做的事,你道謝家沒有察覺?」

    說到這個,君景頤心中也沒有把握。

    「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謝家都不能為你所用。現在有機會,早點除去和晚點除去,又有什麼區別?」殷慈墨怎麼能告訴他,她直覺不除了謝家,她所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君景頤聞言,心中沉鬱,是啊,都是因為謝意馨,謝家才一步步脫離掌控的。若是她乖乖地嫁給朱聰毓,後面根本就沒有那麼多事了。既然不能為他所用,唯有毀了,也不能為別人所用。

    「你說得對,那一切就按計劃進行吧。」君景頤道。

    殷慈墨滿意地笑了笑,「放心吧,計劃已經佈署妥當,所有鋪墊已完成。而且這回咱們是順勢而為,對那樣的結果,肯定是大多數人都樂於見到的。這回,再不濟,也能讓謝家為皇上所厭。」持禮公,你不是疼孫女麼?那麼整個家族與一個孫女之間,你又該如何選擇?

    殷慈墨卻不知,她的計劃正中周昌帝下懷,更因此在暗處推了一把。不僅是皇帝,大多數世家都樂見其成。不少人還慶幸持禮公不在,等他回來,應該一切都無力挽回了。

    大公主的賞花宴後,就有人嘀咕謝家大小姐與五皇子是不是有私情的。畢竟公主府那麼大,他們同時在假山處出現,也太巧了。

    倒沒有人說謝蓉青,畢竟她才十二,還小呢。

    不過也只是有幾個夫人私下時候嘀咕而已,畢竟貴妃和謝家都不是好惹的。

    這些謝意馨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估計也是一笑置之罷了。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大公主的賞花宴後,殷慈墨的迴文詩就如同一滴水落到油鍋裡一般,爆炸開來。

    引得無數的才子讀書人爭相傳閱,伴隨而來的卻是對當日宴會的諸多打探。

    本來貴女們在閨閣中的才藝表演,以往也不是沒有過,只要不是什麼傷風礙俗的表演,也不是不能拿出來品評一番。

    只是這樣的品評也只是發生在當日有幸得已一觀的人之中,但更多的人是有默契地三緘其口,不往外傳。畢竟這些貴女們的背景都不一般,再者,她們中的某個有可能會是自己的妻子。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成為別人嘴裡的談資。

    但不知道是不是殷慈墨的迴文詩太讓人欲罷不能,竟然有許多人都打探那天宴會上的事,他們非常想知道殷女史究竟是在何種境況下創作出如此曠古絕今的詩句詩體的。

    沒想到這回還真被他們打聽出來了,連殷慈墨在宴會上說了一句話被謝意馨刁難的事也打聽出來了。

    無數才子書生為殷慈墨打抱不平,覺得謝大小姐才情不及殷慈墨,還太過咄咄逼人。

    可他們也不想想,如果殷慈墨沒有插嘴,欲使謝意馨陷入兩難之地,謝意馨又如何會反擊?

    有少部分書生覺得謝大小姐說得有道理的,竟被旁的書生諷刺,說他們是趨炎附勢之輩,是怕了謝府的權勢才這麼說的。無奈之下,這些少部分的書生只好閉嘴。對書生來說,清名是最重要的。有堅持已見的,也淹沒在形勢一邊倒向殷慈墨的洪流中,作用有限。

    這也難怪,殷慈墨的四時山水迴文詩確實出色,還自成一體,書生們正是對她崇拜的時候。再者,他們也沒看見謝大小姐作的畫作。然後他們覺得,再怎麼好的畫,都及不上這首自成一體的四時山水迴文詩的。無形之中,謝意馨就不如殷慈墨多矣。聽到有人刁難她,心中自然會對那人產生厭惡情緒。

    最後不知怎地,竟然連後面假山發生的事,都被人挖出來了。

    當下有人吁道,「這麼不知廉恥的女人,難怪能當眾說出閨房情趣迎合未來的夫君這樣的話來。」

    有看不過去的人反駁,「你這麼說,對謝大小姐來說,是不是太過苛刻了?她的話雖然有一點不妥當,但也沒到你說的那種程度。」

    「苛刻什麼,她沒做那些事,我們會說她嗎?不過她真敢啊,連皇子都敢勾搭。」

    一時之間,不知為何,關於五殿下與謝大小姐有私情的流言瘋漲,愈演愈烈。

    謝家廚房,還沒到飯點,廚房裡的人很少,只有兩位婦人在忙和。

    陳老媽子一邊洗菜,一邊說,「哎,你知道不?」

    「知道什麼?」在灶台和面的李嬤嬤頭也沒抬。

    「外面都在傳咱們大小姐與五殿下有私情呢。」陳老媽子神秘地道。

    「不可能吧?」李嬤嬤用衣袖擦了擦汗,不信地道。

    陳媽子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說道,「啥不可能啊,外面都傳瘋了。」接著便把賞花宴那天假山那處發生的事以及外面那些人的閒話挑著來說了,說完,她還來了一句,「外面那些人都說咱們大小姐行為不簡點呢。」

    「渾說,大小姐不是那種人。」李嬤嬤反駁,「再說了,大公主賞花會那天,二小姐也在場呢。」

    「呵呵,有人說,或許謝二小姐只是個遮掩的晃子。」

    李嬤嬤一個勁地說大小姐不是那種人。

    陳老媽子嗤笑,「你又知道了?你不想想,那是五皇子啊,哪家小姐能不動心?嘖嘖,依我看大小姐這回若是能嫁了五皇子倒好。如果嫁不了,名聲恐怕要毀了。」

    李嬤嬤默然,的確,這種事本來就有嘴難辯。先前就傳出大小姐被金二輕薄的傳言,雖然後面安國侯世子與五殿下介入,證明了清白。但這回再傳出大小姐與五殿下的私情,不管再怎麼折騰,名聲怕是有損了。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再來一次,人們會想,只怕是姑娘本人不妥當吧,要不然,京城那麼多貴女都不出事,偏她老出這種事呢?

    那陳老媽子還欲再說,卻發現李老婆子猛地在給她使眼色,她回頭一看,發現大小姐身邊的春雪正滿臉氣憤地盯著自己。

    「春雪姐,你怎麼來廚房了?需要什麼叫個小丫頭來就行,哪勞您大駕啊。」陳老媽子忙堆著笑討好地說道,怎麼就在這檔口遇上這煞神了,這下完了完了。

    春雪冷嗤,「哼,我不來還不知道原來陳老媽子你們在廚房那麼大膽呢,竟然連主子都敢編排了。」

    陳老媽哭喪著臉地求饒,「春雪姐,都是我嘴欠,您大人有大量,就饒我老婆子這回吧。」此時陳老媽子毀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嘴欠了。春雪是大小姐身邊最得力的丫環,要是這事她和大小姐一提,她就得吃掛落了。雖說現在府裡是大夫人在管,可是大夫人一向不會拂了大小姐的意的。

    「你不用求我,求我也沒用,此事我會如實地稟報大小姐的,什麼後果,你自己準備接著吧。」春雪冷聲說完,便轉頭就走。

    回到春暖閣,春雪的情緒已平復許多,只是心中猶豫不決,究竟要不要把這事告訴自已小姐呢?

    春雪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她。她們當人家丫環的,有時不僅是服侍主子那麼簡單,更應該當起主子的耳朵和眼睛,把主子不知道的事告訴她,而不是擅自替主子做決定。

    這麼一想,春雪撩開了簾子,走進了書房,「小姐,奴婢有事要稟。」

    「怎麼了?」見她神情嚴肅,謝意馨正好也完成了一副字,順勢擱下了筆。

    「小姐,是這樣的,我剛才不是去廚房了嘛,正好聽到——」春雪把她在廚房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說完,她還氣憤地跺了跺腳,「氣死我了!小姐,你說外面的人怎麼那麼壞?!」

    謝意馨沒想到她在賞花宴上所說的話,竟然成為別人攻訐她的理由。

    她說的那些話,於閨閣女子來說是過了那麼一點點,只是當時正在興頭上,說了便說了。即使現在,她也不後悔,如果說個話都畏畏縮縮,怕這怕那的,生活還有什麼意思?再說了,別人要找事,總能找到理由。

    這流言已經牽扯到了皇子,若沒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早應該停止了。

    背後之人,她也隱約猜到一些。不過還得再查證後才能確定。畢竟不是誰都那麼膽大包天,連皇子都敢算計的,這樣的人還真沒幾個。而且那人要麼與五皇子有仇,要麼與謝家有仇。這麼一想,要查的範圍就縮小了。於是謝意馨把言叔叫了來,把此事交給他去查。

    言叔的本事還是不小的,才兩天功夫,便把結果拿來給謝意馨。

    言叔這時說了一句,「流言一開始並不大,後面這些家族插手了,才愈演愈烈的。可我們去查的時候,已經沒有線索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抹平了還是這流言根本就是自發形成的。」

    謝意馨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等她看到結果,真的有點出乎意料。蔣家、左家、黎家、祝家都出過手,似乎皇上也出過手,不過報告上說是不確定,不拔除這個可能。

    謝意馨心情沉重,政治鬥爭都是殘酷的,能踩對方一腳的時候,他們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只是皇上也出手了,可能嗎?如果是真的,原因又是什麼?難道他已經顧忌謝家了?

    這兩天,謝家的氣氛委實說不上好,她二叔更是鬧騰得厲害。但一切都被她祖母壓了下來,再過兩三天,她祖父就回來了,看到這爛攤子,不知道會不會氣上火?

    就在謝意馨沉思的當下,有小丫頭來報,「小姐,金家的兩位表少爺來訪。」

    謝意馨意外地站起來,金家兄弟大半月前隨舅舅舅媽去開封給他們外公祝壽,這麼快就回來了?

    「表妹,看來外面的流言你也知道了?」金從卿一進屋,便留意著謝意馨臉上的表情,見她臉上雖然欣喜,卻有一絲沉鬱,便猜到了原因。

    謝意馨苦笑著點點頭,然後取了茶水,給兩人各倒了一杯。

    金從卿端起來喝了一口,笑言,「想不到我們該離開京城大半個月,一回來你又被流言纏身了。虧得這次是和五皇子傳出的流言,比起金二來,算不算一個檔次的提升呢。」

    「表哥,你快別取笑我了。」謝意馨看他的精神狀態不錯,心中一動,莫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不過此時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他怎麼了?」謝意馨指著進來後就一屁股坐在一邊悶不吭聲的小胖子問。

    金從卿歎氣,「他啊,一回京就聽到有幾個在議論你,那些話聽著刺耳。他氣不過要揍那些人,被父親制止後,就這個樣子了。」

    「舅舅做得對,越是這樣,咱們就越不能亂。」謝意馨點頭。

    「哼!」聞言,小胖子哼了一聲。

    謝意馨把茶杯推過去,然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胖呼呼的臉,「好了,別氣了,你看我都不氣。」果然,肉肉的臉,出乎意料地軟。

    小胖子瞪大眼了,控訴似地說,「你捏我?!」

    「嗯。」謝意馨承認。

    小胖子沒想到她那麼爽快地承認了,一時語塞,愣愣的了。

    「挺好捏的。」謝意馨補充了一句。

    金從卿敲敲桌子道,「行了,別逗他了。咱們說說關於你和五皇子流言的事。」

    謝意馨也正色道,「這流言的目的是什麼呢?單純地想敗壞我的名聲,進而讓謝家蒙羞?」

    這個是可能的,要知道對於一個家族來說,聯姻也是一個增強實力的途徑之一。如果他們不能破了這流言,那她的名聲就會受損。哪個世家大族還敢娶她?她因為這個原因嫁得不好的話,後面的幾個妹妹估計也難高嫁。如此便能達到一個間接削弱謝家實力的目的。可謝意馨又覺得應該沒那麼簡單。

    「或者想敗壞五皇子名聲?」謝意馨搖頭,對一個皇子來說,在男女方面的名聲實在太微不足道。

    「其實,我們可以反過來想。破這個流言,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只要五皇子娶了表妹,一切流言計謀都不攻自破。」金從卿分析,「從這點看,背後那人似乎想把表妹與五皇子湊成一對。只是,皇上與五皇子會願意麼?」

    只是金從卿怎麼也想不明白那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對背後之人有什麼好處呢?難道說背後之人是五皇子麼?但這樣敗壞表妹的名聲,又實在不像是要求娶的樣子。還是說,五皇子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麼?

    謝意馨立即反應過來,這哪是想把他們湊成一對!分明是用心險惡!君南夕活不過二十五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她家老爺子恰好就是那麼幾個人之中的一個,他如何肯讓從小疼愛到大的孫女嫁給五皇子?這不是逼著謝家逼著老爺子抗旨嗎?

    可是,不抗旨,就得當寡婦而且皇家的寡婦可不好當,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改嫁。她記得,上一世她死的時候,是二十四,而那時君南夕已經重病在床,不久於人世了,僅比二十五歲多活了幾年。

    真是個兩難的選擇。老爺子一定捨不得她去受那罪的。設這個局的人,真是瞭解老爺子的脾性。不止如此,那個人應該還算準了自己的性格。他不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姑娘能有那個勇氣為了家族犧牲自己的一輩子。估計那個人也考慮到了老爺子抗旨會遭到謝家內部的反對,畢竟抗旨這麼大的事,總得給個理由吧。到時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的消息一披露,等待謝家的,不知道會是什麼。

    想到言叔查出的結果說皇上似乎也出手了,應該是真的了。而且從這點來看,皇帝是不允許謝家反抗的了。

    想通這些後,謝意馨剛好聽到金從卿最後一句話,悶聲道,「五皇子願不願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皇上一定是願意的。」不是她往自己臉上貼金,而是皇帝一直都在擔憂五皇子的婚事,此時有這麼個好機會,他一定會抓住的。再者,自己確實也不差。

    金從卿一愣,「看來你是知道背後那人的目的了。怎麼,能猜出來是誰嗎?」他也不問她是怎麼猜出來的,他這表妹既然不想說,必然有不能說的理由。

    「大概吧。」能這麼費心地給謝家設了一個又一個的局,並且把各種後路都堵上的,除了殷慈墨他們,不會再有別人了。

    「是誰?」金從卿問,這回連小胖子也看了過來。

    「那人是咱們的老對手了。」謝意馨有點懶懶地道。

    金從卿知道是誰了,「是他們?沒猜錯?」

    謝意馨挑眉,「就算猜錯又有什麼關係,誰讓他們之前老算計我們,咱們偶爾也得還點顏色過去吧。」

    金從卿點點頭,「我倒不怕報復錯人,只是怕錯過了漏網之魚。」

    謝意馨說出她的猜測,「流言只是第一步,此事我估計後續幕後之人還會出手,到時看看就知道是不是另有其人了。」

    說這話時,謝意馨心中正在猜測殷慈墨他們接下來有可能的行動。能設計這個局,她有八成的可能是知道君南夕活不過二十五歲的。

    殷慈墨不會給他們留活路的,不管他們謝家怎麼選擇,後面一定有後續的招數等著他們。如果她是殷慈墨,會怎麼做呢?如果謝家拒絕了這門親事,那麼就太好了,接下來如果把君南夕活不過二十五歲的消息散播出來,最好能栽髒到謝家頭上,皇上一定會對謝家恨之入骨的。在這個時候,殷慈墨再提出願嫁給五皇子,那就太完美了,一舉就能贏得皇上與五皇子看重與愛重。或許還有一些別的好處,暫時沒想到。

    如果謝家同意了這門親事,可能性很低很低。如果真的發生了,也沒事,君南夕活不過二十五歲的消息照樣散播,到時『謝大小姐不忍被皇家逼迫上吊/服毒自殺』,這樣皇帝還能不惱了謝家?

    嗯,還有什麼更毒辣的嗎?暫時沒想到。

    只是,事情真的會如殷慈墨所想的發展嗎?做夢!

    「不過咱們不能坐以待斃,表哥,這回你得幫我啊。」謝意馨雙眼發亮地說道。

    「你說,怎麼做。」

    「流言,堵不如疏。只是這樣的流言,咱們也不能正經八百地去抓著人家解釋。唯今之計,恐怕只有製造更大的流言來分散民眾的注意力才算是比較好的辦法了。」

    「確實。」

    「男女之間的那點子曖昧,哪敵得上兄弟姐妹相殘震撼人呢,表哥,咱們這麼做」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9 AM

47、第四十七章

    這日,秦國公府秦夫人遞牌子進宮看皇后。

    聊完家事,閒聊之時,秦夫人無意中提到了五皇子與謝大小姐的流言。

    秦夫人倒歎了口氣道,「說起來,謝大小姐也是個倒霉的。兩次的事,謝老太傅不在,謝家如今也沒有什麼反應。娘娘,你知道的,咱們大昌國每到夏秋之季,宴會也是最多的,特別是賞菊宴。可是為了這事,大家都不太敢擺宴了,因為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請謝家的幾位小姐。請吧,不大樂意,不請吧,得罪人。大家都不想當那個出頭鳥,只好不擺宴了。不過等謝老太傅回來後,應該就好了。」

    皇后聞言,倒是笑笑,給了秦夫人一句話,「娘不必歎氣,我觀謝家那大丫頭,怕是要有大造化了。若是我們秦府擺宴,一定要給謝家一張帖子,別家給不給無所謂。」

    秦夫人不解地問,「娘娘,您的意思是?」

    皇后喝了口茶,道,「怕是聽了她在大公主的賞花宴上的那番言論,謝家那丫頭就入了皇上的眼了。」

    她當時就在想,皇帝會把謝意馨配給誰呢,是老五還是——未來的皇帝。後來知道皇帝打算將謝意馨配給老五時,皇后倒沒有意外,這個結果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貴妃自己一定想不明白皇帝此舉的用意吧。他是謀算著,把最好的兒媳送給老五啊。真是個幸運的女人,秦明湘感歎。不過也僅僅是感歎而已,心中沒有任何的忌妒酸澀,對比男人的寵愛,她更願意清楚明白地活著。

    「可是,那日謝意馨的表現不是很出格麼?」秦夫人很吃驚。

    皇后好笑地問,「娘,連您也被這些流言蜚語影響了麼?咱們捫心自問,她那一番話很過分麼?」

    秦夫人想了想,說,「倒不過分。」

    「她那番話,聽得進去的是聰明人,聽不進去的庸人。」皇后點頭,她當年在謝意馨這個年紀時,想得還沒有她透呢。皇后哪裡知道,這是謝意馨重活一世所得之感悟。謝意馨比起她來,差多了。

    「只是,我們學的這些閨閣才藝,不正是為了夫君才學的麼。」秦夫人很困惑,那天謝意馨有幾句話,真的和她歷來所接受的以夫為天的觀念衝突太大了。

    「娘,恰恰是這一句,讓我最讚賞。我們心中應該有所堅持,這些堅持,與男人無關。像閨閣才藝這些,難道他們喜歡我們就得學,不喜歡我們就得放棄麼?如果我也如娘這般想,一心圍著男人轉,在這深宮中,我早已抑鬱而終了,哪會活得像現在這般?」要知道,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會得到夫君一世的真心愛護的,如果沒有男人的寵愛,我們女子又應該如何度日?這話秦明湘並沒有說出口。

    如果謝意馨在此,她一定會吃驚的,皇后竟然憑著一兩句話就猜測她當日宴會上她的未盡之語。

    秦夫人看著四十多歲的女兒竟如同三十出頭般,比之鍾粹宮深得帝寵的那位竟然不差,不由得信了起來。不過聽到她這話,仍忍不住心酸,「我兒,委屈你了。」

    「娘,女兒現在過得很好,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皇上雖然寵愛鍾粹宮那位,卻也不是那種寵妾滅妻之人。」家族平安興盛,她也能吃能睡,沒什麼不順心的事,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人,往往很容易忽略了自己手中有的東西而去羨慕別人有的自己沒有的東西。身為一宮皇后,地位有了,權力有了,還奢望搶奪帝王的寵愛,那是找死。

    秦夫人不忍心再繼續這個話題,忙道,「皇上就看上她這點了?」

    「娘可知,當好皇家媳婦的首要條件是什麼?」皇后問了一句之後,直接回道,「是大氣。」儀態各方面都可以學,唯獨這個,並不是每個人都具備的。而恰恰,觀其那日在賞花宴上的言行,的確是自有一番大家氣度。

    這些年,她一直在想,太祖爺當初到底看中自己哪一點,才會欽點她為太子妃的?現在她明白了,大約是大氣又有有自知之明吧。而謝意馨和當年的自己很像,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呢。

    她該感歎,君家的皇帝都很會挑兒媳婦嗎?

    「可惜,皇上已經把她定給了五皇子,要不——」皇后還待感歎,卻發現自己母親的神色不對,忙問,「怎麼了?」

    「我剛想起來,昨兒你侄兒竟然跑來和我說心悅謝家那大丫頭,讓我請官媒去求親,真真是嚇了我一跳。現在滿城的流言誹語,他還要往下跳。而我竟不知他何時與謝家那丫頭有了來往,以為定是謝家那丫頭不妥當!可是又拗不過他,就想趁著進宮的時候問問娘娘這事。可剛剛娘娘的意思——」秦夫人為難地說道。

    難怪,她想不明白。皇帝在這件事裡插過手,對他們秦家來說不是秘密,在屋裡的時候,她家老爺就嘀咕過這件事。

    看似是皇帝不滿謝家打壓謝家,仔細一想,又不像,皇帝再不滿,也不會拿一個閨房小姐來開刀。原來竟然是看中了麼?可是看中了,指婚就行了,用得著整這麼複雜?

    秦夫人不知道的是,周昌帝本來也沒打算這麼做的,後來流言蜚語起來的時候,他便順勢把兩人綁在一塊先了,等謝老太傅回來提起親事也會容易得多。其實周昌帝也知道,就算他不動手,那些流言蜚語也不一定會停止。他插這一槓子,未必沒有想借此看看哪個欲和他老五媳婦做對的意思。

    「快打住這想法吧,若是之前倒可以,現在不行了,咱們秦家難道還想和皇上搶兒媳婦不成?」

    「娘娘,聽你這麼一說,我慶幸啊。幸虧我們秦家沒有出手,我可聽你爹說了,黎家祝家那幾家可是出手了的。」

    皇后不以為然地道,「那幾家也是傻的,沒弄明白皇上的意圖就急哄哄地出手,以後有得苦頭吃了。娘,你就等著看吧,若這樁親事能成。現在謝家那丫頭有多委屈,以後就會有多榮耀。」

    秦夫人想了想,又壓低聲音道,「這幾家算是被皇帝坑害慘了,他要是看上謝家那丫頭,正正經經指婚就是了,整成這樣。搞得大家都以為皇上對謝家不滿呢,這才紛紛出手的。」猜來想去,哪知道皇上是看上人家姑娘,想搶過來做兒媳婦。

    皇后知道她娘並不曉得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那事,卻也不多說,後面估計還有波折呢。

    春雪匆匆回到春暖閣,進了門,立即把手中的東西遞過去給謝意馨,「小姐,這是別人塞給我的,那人只道了一句給你家小姐。」剛才,她去後門辦點事,不料回頭的時候,有個人撞到她,然後塞了一團紙給她。

    謝意馨接過打開,上面只寫了一句話,速與金家定親。

    謝意馨苦笑,這個一開始她就想過了,卻被她否定了。

    那天據她觀察,她表哥的親事應該有眉目了,看他整個人精神都不一樣了,估計對議的那親事應該還算滿意。

    如果她提出結親的想法,縱然他們為難,也會同意的。只是,她不想因為自己耽誤了表哥。但是,如果是和小胖子訂親,她又覺得怪怪的,小胖子比她還小一歲呢。

    再者,也不像啊,說出去,人家都不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逃避,特別是皇帝知道後會如何?就算有君南夕幫擋著皇帝,現在關於她的流言蜚語鬧得滿城風雨,除了金家,又有哪家門當戶對的願意在這當口娶她呢?

    沒錯,這團字是君南夕寫的。謝意馨認得出來,他的字跡,她不陌生。想必再過幾年,大昌的民眾,特別是京城裡的人,對他的字跡都不會陌生。

    因為周昌帝重病的時候,君南夕也一直在幫著批閱奏折。後來皇帝逝世,他當了攝政王,君景頤為了顯現皇帝的大度,也委派了一部分不重要的給他管。外面的人經常都能見到他的墨寶。

    現在,他的字跡風骨已顯,只是猶稚嫩,不及幾年後的勁骨豐肌剛柔相濟。

    而且她也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對周昌帝這個掌握著他人生殺大權的人來說,任何意料之外的事都叫他難以忍受。

    信任只有一次,惹其厭棄容易,但想再次獲得他的好感就難了,只怕要比之前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結果還不一定。

    而且,嫁五皇子,抗旨嫁他人、出家,三個選擇在她看來,嫁給五皇子和嫁給其他人都差不多。嫁給五皇子是有極大的可能再過十年八年的就得做寡婦,但嫁給其他人,那人就一定能長命百歲了嗎?

    或許,後者長命的概率要大一點。只是謝意馨一想到抗旨就如了背後之人的意,她心中就一陣不舒服。

    謝意馨不知道,她此時對嫁給君南夕並不是那麼排斥的。

    「父皇,我不喜歡謝家那丫頭,別再逼謝家了。謝老太傅回來你也別開口提親事,這事就讓它慢慢淡了吧。」君南夕一臉認真地道。

    書房內,就周昌帝與君南夕兩人,連李德都躲到外面給他們守門去了。

    周昌帝坐在龍椅上,一臉不解,「老五,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君南夕道,「父皇,別裝了,難道兒子在你眼裡就那麼傻?」

    周昌帝想了想,決定不拿兒子當傻子看了,就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好好準備迎娶新娘子吧。」

    君南夕強調,「我說了我不喜歡她,你別勉強我。」

    周昌帝好整以暇地反問,「你不喜歡她喜歡誰?」

    「殷慈墨。」

    「老五,輪到你把父皇我當傻子了啊。」周昌帝冷哼,不喜歡人家?不喜歡還急巴巴地送了紙條過去給謝家讓那丫頭速與金家訂親?

    如果謝意馨或者君景頤他們在,一定會很吃驚君南夕與周昌帝說話的隨意。顯見周昌帝是真正拿君南夕當兒子看的,如同民間的父子般。

    「不管如何,這樁親事我不同意,我不願意娶她。」君南夕面無表情地說道。天知道他說這話時,心有多苦澀。

    周昌帝哄道,「可是,謝家丫頭現在名聲這樣了,朕指婚是最好的結果了,為了她,你委屈一下吧。」

    君南夕忙說,「她有別的選擇,不必我委屈,金家必不介意這些流言的。」

    「前些日子他們回開封,金家老大都在議親了。你還是委屈一下吧。」小樣兒,和他鬥,嫩著呢。

    「我不願意委屈。」

    周昌帝趕蒼蠅似地揮揮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不願意了,朕會處理的。」

    到了這一步,周昌帝頗有一種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勢,還非得成就這樁姻緣不可了。

    看他父皇那樣,君南夕就知道他根本就聽不進去,心中悲喜混雜,當下也沒再多說,默默告退。

    看著他的背影,周昌帝搖頭,這孩子,原來看著挺聰明的,怎麼一遇上這事就轉不過彎來了呢。自己喜歡的女人,當然得自己來疼才會幸福,把自己喜歡的女人往別人懷裡推,指望別的男人,算什麼呢。不過也難怪,還年輕嘛,遇生死摯愛,難免會方寸大亂,指婚了就會好了。可是周昌帝又怎知君南夕心中的掙扎痛苦?他不想那麼自私,幾年的甜蜜和幸福,卻需要她用一生的時間來遺忘。她值得更好的,與喜歡的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甚至兒孫滿堂,這些,都是他希望她能得到而他又給不了的。

    書房內,周昌帝又想著秘報上謝老太傅的歸期,他算了算,最遲明兒,他應該能進京了。再想著謝府快馬加鞭送出的信件,料想他已得知京中之事。周昌帝心中忍不住念叨,恩師啊恩師,這回你可千萬別讓朕失望才好哇。

    出了御書房,君南夕看著滿園的景色,深吸了口氣,心中已沒那麼糾結。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優柔寡斷的人,事,他會盡力去做。如果最終的結果不能改變,他亦能坦然接受,希望她,亦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19 AM

48、第四十八章

    伽藍寺,君南夕與慧融大對弈完一盤,兩人各據一方,捧起旁邊的香茗品著,任由小沙尼收拾棋盤。

    君南夕琢磨了一下,開口道,「慧融大師,其實今日我來,有一事想求。」

    「阿彌陀佛,君施主有事請直言。」

    「我父皇欲給我擇一妻子,我的情況,想必大師也知道。實在不想耽擱女方,奈何我父皇一意孤行,聽不到任何勸言。」君南夕說著,遞過去一張紙,

    「上面是女方的八字,我想請大師幫我勸勸他,就說我與女方八字十分不相配,若是結成夫妻必成怨偶。」

    慧融大師看著八字,笑了,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張八字了,於是他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此八字與君施主十分相配,施主何不放下心結?或許會另有機緣也未可知。」

    談何容易,君南夕苦笑,「大師——」

    「實不相瞞,日前墜下也曾拿著兩張八字讓貧僧演算,貧僧已如實將演算結果告知。」

    君南夕一呆,他父皇還真是——

    此計不成,君南夕只得無奈告辭。

    「爹,我們要不要放慢行程?」看著手上的信,謝忻峰問,「我們帶著這麼多人,回程慢點也是理所當然的。」

    謝忻峰想歎氣了,在燕子湖時,他陪著他爹遊說本家的人搬遷至京城。這件事很順利,並不是很難,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謝字。

    而且,要說老人的心願,無非就是想看著子孫們有出息,一代更勝一代。再者,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誰都懂。搬來京城,可以讓小輩們得到更好的教育享受更多的資源,出息的成算也大些。

    只要謝老爺子這一支不倒,以後孩子出息了,有人幫著鋪路,總比自己一個人奮鬥強。

    先前謝老爺子幾十年不回本家,就算他們有什麼想法,也不好厚著臉皮千里迢迢地來求。

    現在不一樣了,是老爺子提議讓族人搬來京城的。還說已在京城以東的郊區買下了一片地,他們到了那邊也不用發愁住房和生計,只要有手有腳能種地就餓不死人。手頭有錢的,可以在他們已經圈下的地裡買上幾畝,價錢也不貴,大約是十兩銀子一畝左右。沒錢的也不打緊,可以租種田地,租子也只是每年收成的三成。

    其實這個價格是他們買進價格的八成,這也是謝老爺子與謝意馨商量好的,畢竟本家那邊的人背井離鄉的不容易,他們謝府既然有能力就幫襯一把。

    本家那邊的人一聽,就琢磨開了,這些田地的價錢倒不貴,就比他們老家這邊略貴一點點,倒也不是不能承受。而且那租子確實也很少了,這年頭,就算再仁慈的地主,每年的租子最少都要收上五成。

    這麼一算,哪裡不明白是謝老爺子有意幫襯他們,好讓他們在京城扎根容易些。

    如此一來,意動的族人還真不少,只是全族搬遷畢竟是大事。而且族裡一些田產財務的歸置收攏,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辦妥的。再加上有些老人確實是故土難離。便打算先派幾個人跟著去京城,看看情況再說。

    於是,他們回程中就多了五六個本家的人,有族長,莊稼漢子及讀書人。

    可是,福無雙至,這邊本家的事挺順利的,那邊他大侄女就出事了。

    他也沒想到,回程的路只走到一半,就收到謝府快馬加鞭送來的信件。信上告知了最近發生的事,末了,信中還提到了金家。這意思外人看著含糊,他們卻一眼明白。

    聽到謝忻峰的提議,謝老爺子眉頭緊皺,「不必了。」皇上出手,把馨丫頭的路給斷了,就意味著他很難接受不如他意的結果。指不定他們的一舉一動均在他的眼皮底下,在猜測到聖意的情況下陽奉陰違搞些小動作,那是在找死。

    謝忻峰不再多說,這事,還真的挺棘手,端看老爺子想怎麼辦了,還有大侄女,哎。

    「主子,持禮公的馬車進城門了。」

    殷慈墨擱筆,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心中卻歎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啊。難怪能屹立朝堂幾十年不倒,對聖心的把握真的很獨到。

    「一切按計劃進行吧。」她低低地說了一句。

    晚上,崇德園書房

    一開始,祖孫兩人都相對無言。最終,老爺子打破了安靜,「你老實說,你心中是怎麼想的?」老爺子銳利的眼光落在謝意馨的臉上,似乎不容她說半點謊言。

    謝意馨苦笑,「祖父,現在的關鍵不是我們怎麼想,而是皇上怎麼想。」

    「這樁親事你若不願,祖父便是豁出老臉,也不讓皇上開這個口。」這話,老爺子說得鏗鏘有力。如同一座大山擋在謝意馨的前面,欲為她擋住所有的壓力。

    「祖父,我知道你疼我,但我們都知道如此做的後果,孫女實在不能承受祖父的這份疼愛。如果我們謝家上上下下近百口人為了孫女而遭罪,縱然以後孫女嫁人了,後半輩子也不會快活的,因為無法心安理得。」

    「唉,苦了你了。」

    老爺子說這話時,人瞬間老了幾歲一般,看得謝意馨心酸,「祖父,孫女不苦。都道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只是我琢磨,這世間,最難言的莫過於生死了。五皇子的病在將來或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再者,皇上沒開口,或許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罷了。」

    謝老爺子知道這不過是孫女的寬慰之言罷了,五皇子的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近二十年都沒能治好,指望短短的五六年?

    「祖父,我覺得雖然我們已經決定按皇上的意思辦,但是我們不能放過惹出這一攤子事的人。」既然那個人那麼希望謝家為此違逆聖意,他們何不將計就計?

    聞言,謝老爺子的眼光變得銳利無比,「對,讓他們嘗嘗算計謝家的代價!」

    此時,謝忻峰帶了點心來書房。於是,謝家三代人就湊在一塊嘀嘀咕咕起來。書房的燈亮到很晚才熄。

    不出意料,謝老爺子歸家的第二天,皇上傳來口諭,召謝老太傅入宮。

    果然,在聊了幾句燕子湖那邊的風土人情後,皇上開口提親事了。

    謝老爺子愣了一下,然後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皇上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那一瞬間,謝老爺子頗有一種心灰意懶的感覺。

    皇上見了,原本銳利的目光瞬間柔和下來。想到自己為了兒子,把恩師逼成這樣,不由得愧疚幾分。

    自己的恩師還是如此,不管自己的決定讓他多為難,他都這麼支持自己,要是別的人,恐怕早就暗中聯合別人勸阻自己了。

    可一想到,慧融大師的話,不由得硬起了心腸。

    前幾日,他拿著兩人的生辰八字讓慧融大師合過,大師看了,掐指一算,當場道了一聲佛號,直道八字上的兩人乃天作之合。

    周昌帝想著,日後兩個孩子若是好好的,後面再好好補償謝家,也算是沒有辜負太傅一片忠君之情意了。

    謝老爺子突然一撩衣袍,跪下,「皇上,雖然我們兩家孩子的親事成了,但老臣實在嚥不下這口被人算計的氣,還請皇上幫臣一把,揪出這幕後之人。」

    一直站在周昌帝身後當壁畫的李德機靈地上前把老爺子扶起來。

    「你是說關於那兩孩子的流言蜚語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後攪動?」周昌帝眼中劃過一抹訝異,接著眉頭擰了起來。一開始他也派人查過,但確實沒查出什麼可疑的人來,頂多也以為就算這流言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也是針對謝家去的呢。所以他才決定暗中往裡推一把的。如今想來,難道幕後之人連朕也一起算計了?

    達成所想之後,周昌帝經提醒,自然想起來如果這齣戲背後真的有人的話,恐怕目的不純。最有可能的是想離間他們君臣,真真是其心可誅!如果沒有達成所想,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謝老爺子沉聲道。

    「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周昌帝眼中冷意盎然。

    此刻周昌帝有種被算計的憤怒,加上對恩師的愧疚,對他的這點要求自然是沒有不應的,「好,你待如何做?」

    「此人費盡心機設了這個局算計我謝家,應該還有後招。」

    究竟什麼樣的後招對剛抗旨惹得龍顏不虞的謝家來說才是最致命呢?

    昨晚,謝老爺子與兒子孫女商量後,覺得關鍵還在五皇子身上,而謝意馨的猜測是很靠普的。

    他們都是玩陰謀詭計的老手了,兩人一對視,均猜到對方的想法。

    周昌帝則是又驚又怒的,他覺得背後之人簡直在找死,竟敢把主意打到老五身上!而且心中也有懷疑,那人是真的知道那件事嗎?

    「其實是不是如此,我們按著他的預想試他一試就知道了。」謝老爺子道。

    周昌帝點頭,「說說你的打算。」

    「臣欲暫且隱瞞五皇子與馨丫頭的婚事,等幕後之後揪出之後皇上再下旨賜婚。然後咱們這樣」

    皇上一邊聽一邊點頭,計劃可行,他本來就是打算在他的萬壽宴上再宣佈幾樁婚事的,太傅的請求與他的想法並不衝突。

    就在他們定計不久,當天,便有流言傳出,說皇上欲為五皇子聘持禮公之長孫女為妻,持禮公不滿婚下賜婚,甩袖而出,氣得皇上摔了最心愛的茶盞。

    一時之間,關於持禮公及謝家恃寵而驕自大輕狂不識抬舉的流言沸沸揚揚起來。

    就在眾人嘲笑諷刺謝家不識抬舉之時,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並且子嗣艱難的留言傳了開來。眾人這才恍然,原來這就是持禮公不滿婚事的原因。知道的人越多,對謝家就越發同情起來。

    想想也是啊,畢竟誰不想自己家的姑娘年紀輕輕地便守了活寡,再者,五皇子這般,算是絕了繼位的可能了。

    其實若謝意馨是庶女,謝家估計捏著鼻子也認了。只是五皇子是貴妃之子,尊貴無比。與之相配的當然得是頂級的世家貴女了,而且還得嫡女,非庶女可以唐塞。

    可是大世家培養一個嫡女可不容易。而且謝家如今長成的嫡女就謝意馨一人,也難怪持禮公不願意了。好鋼得用在刀口上嘛,當然不能浪費在五皇子這把沒前途的刀上了。畢竟活著的人才能有前途,死人是沒有希望的。

    皇上再疼愛五皇子又怎麼樣,難道能越過兒子把皇位傳給孫子不成?就算如此,那也得五皇子生得出來才行啊。

    只是看這樣子,皇上明顯是賴上謝家了。

    而謝家的拒絕又能堅持多久呢?皇上是不會放任謝家的。因為謝家的拒絕真是個壞榜樣,不僅掃了皇上的面子,而且還絕了五皇子娶個世家妻子的路。

    如果皇上這回放過謝家,那下次給五殿下指婚世家女的時候,那些世家就有話說了:哦,你恩師家的閨女你捨不得禍害,就來禍害我們家的,太不公平了吧。

    此時,知道這個消息的幾個世家,如黎家蔣家等,都無比慶幸,出手出對了啊。他們幾家,都有未嫁的嫡女,而且都很優秀,可不能浪費在五皇子身上。而且紛紛決定,次日一定要替五皇子美言,勸持禮公盡快低頭。

    持禮公,對不住了,別怪我們推動促成這一結果啊,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嘛。既然皇上看上了你家的閨女,你就勉為其難吧。

    其實不低頭更好,惹怒了皇上,謝家的人就等著被邊緣化吧。那麼空出來的肥缺,他們就能安排自己人了。

    眾人心中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20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6:57 AM 編輯

49、第四十九章

    這天下午,老爺子派了小廝過來春暖閣傳話,讓謝意馨趕緊去書房一趟。

    謝意馨僅略作收拾,便往崇德園匆忙而去。

    在半道上遇到本家的幾位長輩,忙頓下腳步,「十七叔公,錦揚叔,翔子哥,你們剛從外面回來?」

    謝意馨注意到他們腳下的鞋子沾著黃泥,便猜到他們定是去看那片地了。

    「是意馨丫頭啊。」說話的是剛才謝意馨叫的十七叔公,只見他慈祥地注視著謝意馨,笑道,「剛才我們幾個去了城郊轉轉。」

    意馨丫頭這稱呼是老爺子讓這麼叫的,原來本家那邊的人都稱呼謝家第三代為小姐少爺的。不料老爺子嫌棄叫得生分,非得改了。

    謝意馨也不在意,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十七叔公,近段時間府中是忙亂了些,有些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你們要是遇到什麼問題儘管去找管事,管事解決不了的,就找三叔。別客氣好嗎?」

    聞言,十七叔公心中一片溫暖。人老了,對人的情緒就格外敏感。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很容易就分辯得出來。謝意馨語言神態誠摯,再思及話中的意思,府中形勢也確實不樂觀,但是謝府在如此忙亂之下,仍能盡心地安排他們的衣行住行,絲毫不見丁點看不起鄉下人的意思,可見他們是真心待他們這些族人的。

    十七叔公當下也笑道,「瞧你這丫頭,你說的十七叔公都知道,如果有問題,我們一定不外道。」

    「這就對了。」謝意馨也笑了,本來還想多聊兩句,不料春雪輕扯了她的衣袖一下,思及還要去崇德園一趟,當下也不敢耽擱,只歉意地說道,「十七叔公,錦楊叔,我這還點事,就先走一步了。改天得空了,再去桂院找你們說話,我可是很好奇老家那邊的事的呢。」

    他們自然都看到了春雪的小運作,而且剛才遇到時,謝意馨也是一副匆忙的樣子,想必是真的有事,當下都勸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要說話哪天都可以的。」

    謝意馨行了個晚輩禮,帶著春雪匆匆離去。

    看著謝意馨這個小輩的背影,十七叔公與謝錦楊的心情只覺得沉重。

    這兩天他們無意中打聽到,京郊那片地,每畝的價錢是十三四兩銀子,並不是老爺子所說的十兩。這一片地,少說都有八九百畝,那麼謝府至少得往裡填補三四千兩銀子。他們一想,就覺得窩心無比。若是持禮公府紅紅火火倒也罷了,只是現在他們自己都麻煩纏身,仍願意向族人伸出援手,這份情誼很重啊。果然是同根同源的才會幫助你麼。

    「這麼懂事的孩子,真配...的話,可惜了。」謝錦揚搖頭,這幾天流言紛紛,該知道的他們都知道了。

    「造化如此,自有其用意。」十七叔公倒看得開。

    謝錦揚歎息,「哎,當初在燕子湖時,總想著七叔公定是過著神仙般的日子。咱們是來了才知道,原來七叔公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這還不是外面那些人鬧的,欺負咱老謝家沒人。」十七叔公哼哼,人老了,就特別護短,當下扭過臉對一眾小輩訓道,「我可告訴你們這些小傢伙,等大夥兒搬來了京城,你們不給叔公我好好唸書,仔細你叔公我手上的鞭子不留情。」

    「誰不好好唸書了?」有倔強的小子甕聲甕氣地反駁。

    謝錦揚摸了摸孩子的頭,「聽你十七叔公的話,咱努力唸書,將來出人頭地了,好好幫你三叔公他們。」

    「嗯。」另一個孩子重重點頭,仰著腦袋道,「十七叔公,錦楊叔,你們就放心吧,我們一准努力唸書,將來幫三叔公幹活!」

    「祖父,您找我?」打開書房的門,謝意馨問。

    「嗯。」老爺子抬眼看了她一下。

    「大侄女,就看到你祖父,沒看到你三叔我也在呢。」謝忻峰調笑。

    謝意馨哦了一聲,「三叔,你也在啊。」

    老爺子指著桌面上的紙張,道,「散播五皇子謠言的人找到了,喏,就在上面寫著。」

    「這麼快就找到人了?」謝意馨挑眉。一

    謝忻峰笑道,「還好,我們也只比皇上的人慢了一點點。而且剛收到消息,皇上已經把人給捉起來了。」

    謝意馨拿起那張紙,會心地笑笑,這是當然的了,誰敢比皇上還快得到消息啊。

    「屈晉涵?」謝意馨皺眉。不是三皇子和殷慈墨的陰謀,難道從頭到尾她都料錯了不成?

    「是四皇子動的手。沒想到吧,咱們家與四皇子素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他卻要對我們下手。」謝忻峰歎了口氣。

    屈晉涵,禮部郎中,二叔的同年,有個在後宮當良媛的女兒,可惜的是失寵已久,只在宮中靠著淑妃不鹹不淡地熬著日子罷了。

    此人雖說是四皇子的人,但並不得重用,還有一點別人不知道的,就是,此人擅兵謀。

    信上說,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及其子嗣艱難是他在與二叔喝酒的時候不小心說漏嘴的,被店小二聽去,成為流言的源頭。

    謝意馨想,難道,一開始,查那流言的源頭時,所有線索皆隱隱指向了謝家,原來她二叔被人利用了。

    她二叔,真是——謝意馨都不知道怎麼說他了。虧得謝家已經向皇上表明了決心,皇上也相信此事必不是謝家做的,才抽絲剝繭地查下去。要不然,單是拒絕了皇上的指婚又散播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及其子嗣艱難的事,就夠謝家喝一壺的了。

    「大公主最近有沒有動手?」突然,謝意馨福如心至,問了那麼一句。

    謝忻峰回憶了一會,才道,「動了幾個,工部侍郎張信洲,還有李勤督給事中,還有兩個小官。」

    屈晉涵,張信洲,謝意馨咀嚼著兩人的名字。上一世兩人並不是無名之輩,兩人的名聲響亮得很。

    回想著這兩人的境遇,她心中有個大膽的想法。這想法一衝入腦中的時候,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是她越想越有可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在書房內慢慢踱步思考,甚至在心中默默地列舉著一些名字對比著。

    謝忻峰訝異地看了謝意馨一眼,她這是懷疑幕後主使不是四皇子不成?看向老爺子,卻見他老神在在地喝著自己的茶,不見絲毫異色。只得無奈地搖搖頭,拿起桌上的公務看了起來。

    大約過了兩刻鐘,謝意馨才呼出一口濁氣,眼皮一掀,明媚的雙眸中有一抹清亮之色閃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想明白了前因後果,謝意馨忍不住為這次的連環計驚歎。如果沒有上一世的經歷,她也一定以為是自己多疑懷疑錯了方向。

    上一世,好像是大公主賞花上駙馬被撞破醜事之後,大公主發了一回瘋,被波及的官員也有幾個,是誰她不記得了。之所以記得屈晉涵張信洲兩人,皆因這兩人在幾年後名氣太大了。

    兩人在流放馬鬃山時遇上馬賊,逃至北蠻。兩人一個出身工部,一個擅長兵謀,在北蠻混得很好,用如魚得水來形容都不為過。

    出身工部的張信洲幫北蠻建屋造捨發展農耕農具打造兵器。擅長兵謀的屈晉涵則幫著北蠻人出謀劃策,四處征戰,甚至在五十九年與大昌的戰役上,大勝大昌,讓大昌將士死傷無數。

    兩人那麼幫北蠻,大昌人對他們應該是恨之入骨才對。一開始也的確是的,大昌百姓都罵兩人是賣國賊,大奸臣,對與他們有親故關係的人更是從來都不假辭色。如果不是那兩人的家人很聰明,在他們名聲大噪之前已經秘密搬走,不知所蹤。他們的到親一定會被痛失親人的百姓折磨至死的。可惜這兩個人太聰明了。

    就在大家以為這兩個奸臣會被載入史冊遺臭萬年的時候,情況大逆轉了。

    那一年,是君景頤登基前的一年,周昌帝病重。北蠻再次來犯,大將軍周以意外身亡,大軍群龍無首節節敗退之際,君景頤請命出征。

    不知君景頤使了什麼計,竟然成功策反屈晉涵,讓他做了內應,重創北蠻,使得北蠻元氣大傷,十年內必不敢與大昌為敵。

    這一役,讓屈晉涵華麗轉身,由賣國賊成為大昌國的大功臣,也讓君景頤立下了不世之功,順利登基。

    之後,有人說君景頤能成功策反屈晉涵,是因為殷慈墨寫給屈晉涵的一封信。

    那封信也流傳出來了,引得無數人爭相傳閱。謝意馨也有幸讀了一回,那勸文信,的確不錯,引經據典,大氣龐博,駢麗無雙,據說當時直說得屈晉涵淚如雨下,行文間那種氣度胸襟讓屈晉涵折服不已,這才讓屈晉涵決定棄暗投明。

    以前她不明所以,總覺得她雖然不喜殷慈墨,但她一個女子能做到如此,的確堪稱典範了。

    現在嘛,比起她的魅力,謝意馨寧願相信他們早已勾結在一起!不,應該說,屈晉涵就是一枚棋子,一枚君景頤殷慈墨放在北蠻的棋子一個推手!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這一切。

    因為在屈晉涵投奔北蠻後,與大昌交戰時,雙方有敗有勝。但是現在想來,這戰局的勝敗,似乎被人操控了一般。

    但大昌勝的時候,多半是君景頤的人得到好處,迅速陞遷。

    而大昌敗的時候,損失及被責罰的將領,或是與君景頤敵對,或是礙著他的路。

    想到上一世那些年輕少將,哪個不是君景頤的人?這些都是他登基後才看出來的。

    用北蠻的敗來安插培植親信,用北蠻的勝來排除異已。

    原來,君景頤與殷慈墨竟然是通過這樣的方法,在軍隊在朝庭排除異已,安插親信的!

    這局布得真是深遠龐大,而且環環相扣!如果這連環計不是用來算計他們的話,她一定會為它喝彩的。

    從大公主的賞花宴開始,算計謝家,之後的流言算計五皇子,再到後來安排屈張兩人,算計四皇子,算計無數人。

    這個連環計最大得利者當屬君景頤殷慈墨兩人,被坑得最慘的是四皇子和謝家。謝家被坑這事就不多說了,說四皇子吧。屈晉涵的每一次勝仗與殺戮都會激起百姓們對屈晉涵舊主——四皇子的怨恨。

    上輩子不就是這樣嗎,四皇子的差事不管辦得多麼地用心,只要屈晉涵不死,就會不斷地消耗著他努力積累的成果。讓他漸漸地與皇位無緣。

    殷慈墨君景頤也真的是大手筆,可以說,君景頤的皇位,殷慈墨的名聲,真的是用鮮血鑄造,用白骨堆砌的。

    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人命,不管是百姓也好,將士也罷。在他們眼中,恐怕只是有用沒用的區別吧。

    可惜,這兩人還沒法收拾。沒關係,動不了他們,還動不了他們的手下嗎?

    不管如何,屈晉涵這個人不能留!為了邊關數萬萬的將士也好,為了削弱敵人的實力也好,怎麼樣都好,這個人就是不能留!

    屈晉涵身在北蠻,雖有消息傳遞,但還能配合著殷慈墨君景頤兩人的計劃,說明他本身的能力就不俗。只是謝意馨一想到這點,就忍不住有點猶豫,這麼一個有能力的人,殺了會不會太可惜了?

    而且從前世的行事來看,可見他是個在乎家人的人,要不要先把他的家人控制住,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把人弄過來為他們所用?

    不,不好,如果弄不好會打草驚蛇的。要是能知道屈晉涵為什麼替殷慈墨君景頤效力的原因就好了,可惜時間太緊,估計很難查得到。

    況且他剛揭了五皇子的短,周昌帝不會放過他的,大昌已沒了他的立足之地。難道她要學殷慈墨一般來用他?一想到這個,謝意馨就一陣抗拒。太血腥了,她不想這樣。

    謝意馨忍不住搖頭。

    「怎麼了?」謝忻峰問。

    「祖父,三叔,你們真覺得那幕後之人是四皇子?」謝意馨反問。怎麼著也不能鷸蚌相爭,讓殷慈墨君景頤兩個魚翁得了利。

    聞言,謝忻峰也覺得似有不妥,他剛才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

    「不像麼?那屈晉涵分明是四皇子的人啊。」

    謝老爺子則是含笑地看著兩人的對話。

    「可三叔也說了,我們謝家與他四皇子素日無仇近日無怨的,怎會平白來算計我們謝家?若是到了那什麼最關鍵的時候忌憚我們謝家進而算計,倒也說得通,只是現在這不還沒到那個時候嗎?」

    有些話不能說得那麼白,所以皇位爭取的關鍵時候,謝意馨只含糊過去了。平時小打小鬧是有,又不是生死大仇,大家都有分寸的。沒到那個關鍵的時候,誰也不想一出手就置人於死地,畢竟都是世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馨丫頭說得對。老三,有些事,咱們不該那麼早下結論的。」謝老爺子慢悠悠地說道。

    「祖父,三叔,你說,如果我們謝家和皇上一起動手對付四皇子的話,目前看來,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是說,三皇子?」謝忻峰問,現在三皇子和四皇子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一方有損,另一方自然受益。

    謝意馨點頭。

    謝忻峰又道,「可是反過來說,四皇子也有可能利用咱們這種心理來佈局啊。」

    謝意馨搖頭,「聽著像是有這種可能,但我覺得不會,這樣做的風險太大,一個搞不好,就弄假成真了。」

    謝忻峰想了想,說道,「關於五皇子活不過二十五的消息,知道的人不算多,屈晉涵又是從何得知呢?淑妃知道倒是有可能。如果屈晉涵是從淑妃或四皇子這裡得知的,倒能印證了四皇子是幕後之人的說法。可是,有沒有可能是之前屈良媛得寵時皇上說漏嘴讓屈良媛得知了去呢?」

    「不排除這個可能。」謝意馨肯定了這點。

    「那依你的意思,我們不出手了?」

    「不。」謝意馨接著說道,「不管如何,我還是相信咱們之前的判斷。屈晉涵沒那麼無辜,就那麼恰好地順著我們推斷的方向跳進來?幕後之人是誰不敢肯定,我覺得三皇子是幕後之人的機率佔七成。但屈晉涵一定與幕後之人有關係,此人不能留。祖父,你覺得呢?」

    謝老爺子目露欣慰,點頭贊同了她的做法。

    謝忻峰見老爺子都點頭了,忙道,「好,我去安排。」他這大侄女,確實有點與眾不同啊。

    對比謝家這邊的輕鬆,皇宮那邊的氛圍就顯得凝重多了。

    此時宣德宮一片忙碌,宮女內侍進進出出,手裡或端或拿著東西。

    戚貴妃哭倒在周昌帝懷中,周昌帝看著端出來的一盆盆黑紫的血水,只覺得胸悶無比。

    雖然那天和持禮公商量時已經隱約猜到了背後之人會拿老五來作文章,可猜測畢竟只是猜測,沒想到他們還真的敢揭老五的短!

    最讓周昌帝受不了的是,老五就在今天上午病情發作,比上一次提前了十天!

    周昌帝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一直替老五看病的御醫張問賓曾說過,君南夕的病每季發作一次,每一季日子的提前都意味著病情的加重。

    如今周昌帝認定了這次君南夕的病會提前,完全是因為那流言的原因!他此時真恨不得將幕後之人碎屍萬段!

    就在這當口,暗衛告訴他,查出散播謠言之人了,屈晉涵,禮部郎中,是老四的人。周昌帝立即讓人把屈晉涵捉了下獄,然後把四皇子召過來臭罵了一頓,這樣還沒完。四皇子的母妃淑妃也被訓斥了一頓,以教子不嚴的罪名從正一品降至從二品昭媛,以示警告。

    而一直等著消息的君景頤殷慈墨兩人反應不盡相同。君景頤是高興,預計的目的完成了一大半了。

    「皇上沒派人去訓斥謝家?」殷慈墨再三確認。

    「沒。」來人答。

    「下去吧。」殷慈墨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謝家又躲過了一次,她現在也看明白了,前幾天周昌帝與持禮公那齣戲是演給她看的呢。可惜,就算他們懷疑,也沒辦法。

    謝家不上當,害她預計所得的利益少了一大半,真是可惡至極!五皇子病重,多好的機會呀。若是謝家真的抗旨,那麼在皇帝派人去訓斥謝家之後,她就該進宮看望姑母了。屆時於五皇子病危之際,跪求皇上賜婚,為五皇子沖喜。

    與謝家兩廂一對比,自己的深明大義有情有義,對比謝家的抗旨不尊蔑視皇室,定能為自己為殷家加不少分的,可惜啊可惜。

    宣德宮

    張問賓滿頭汗水地從室內走出,袍上還沾著不少的血跡,整個人看著觸目驚心。

    「張御醫,老五怎麼樣了?」周昌帝與貴妃忙追問。

    張問賓搖頭,「情況不樂觀,五皇子很消沉,求生意志並不強烈。」

    「什麼?!」戚貴妃大驚之下竟然一把抓住張問賓的袖子,「你是說五兒竟想求死?不,不可能的!」

    周昌帝也是一臉陰沉地盯著張問賓,這位老御醫心中也是一片無奈,人說求死救不活,五皇子不配合,就算他有神仙般的醫術也救不過來啊。

    「張御醫,你想想辦法。」

    張問賓琢磨,若是五皇子這樣子沒了,皇上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是不是該找個人來分擔一下?

    「張御醫,有什麼辦法就直說,就算你要的藥材再珍貴,朕也給你弄來!」

    戚貴妃也一臉希冀地看著他。

    張問賓苦笑,這下不說出個辦法來,還真不行了。當下便道,「也不用什麼藥材,只要找個人來,刺激五皇子,讓他有求生意志便成。」

    「到底要找什麼樣的人?你說!」

    「最好是五皇子心底在意的,其實皇上和貴妃娘娘也可以進去試著和五皇子說說話,或許能喚醒他的求生意志也不一定。」

    周昌帝閉了閉眼,朝李德招了招手,李德跑過來後,才道,「李德,你去宣謝家大小姐進宮,親自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21 AM

50、第五十章

    話說謝家這邊,在家人擔憂的眼神中,謝意馨登上了宮裡的馬車。

    被匆忙叫進宮中,而且還是周昌帝身邊的李德大總管親自去請,謝意馨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的,摸不著頭腦。

    進了宮,周昌帝也沒跟她廢話,直接和她說,「五皇子病了,求生意志非常薄弱。請你來,是因為在他心中,你是個特別的存在。朕希望你能刺激他的生存慾望,明白嗎?如果五皇子好不了了,那麼——」

    話說到這,根本不等謝意馨回答,便揮手讓人把她帶到了宣德宮五皇子的寢宮。

    看著謝意馨比同齡人都沉穩的身影,周昌帝不斷摩挲著左手的指板,眼神晦暗不明。

    其實在李德去謝家的這段時間,他與貴妃都去和五皇子說過話,但效果不大。把謝意馨叫進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只希望一切都朝好的方面發展吧。

    宣德宮內,氣氛凝重而哀傷。

    濃郁的藥味衝鼻而來,謝意馨回過神,不由得苦笑,這都是什麼事啊。

    謝意馨抬眼望去,掛著白色圍帳的紅木床上,躺著面容蒼白的君南夕。

    一如他給她的感覺,溫和沉穩而踏實。

    慢慢地打量了整個寢宮一眼,她整個人開始放鬆下來。不知為何,謝意馨呆在這裡不覺得壓抑,只覺得心安。

    其實皇子們的寢殿都大同小異,她上一世有幸去過君景頤的寢殿,當然不是一個人去的。他的寢殿,卻不像君南夕的宣德宮,無端地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大概只是心理作祟吧,謝意馨搖頭。她提起裙擺,緩步走向君南夕,在離他還有一臂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謝意馨神色複雜地看著床上的君南夕,

    其實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對於君南夕,她都沒有恨過,即使他是殷慈墨的丈夫。她想,大概是上一世謝家傾頹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旗幟鮮明為謝家說過話奔走過的人吧,連自己的夫君朱聰毓都沒有做到的事,他一個外人卻去做了。

    她當時知道的時候,心中的滋味可謂五味雜陳,感慨良多。

    可是,他一個病重的攝政王,又如何鬥得過權柄在握的新帝?只會加速新帝對他的猜忌及打壓罷了。

    君南夕那麼聰明睿智的一個人,在做之前便想到了會有那樣的結果了罷,他當時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去做那些事的呢?

    撇開前世之事不談,她重生至今,君南夕亦幫她良多。不管是有意無意,命運竟把兩人牽扯到了一起。這樣的情況讓她有點無所適從。

    剛才皇帝說,她在君南夕心中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對此,她是半信半疑的。畢竟做皇帝的,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目的性都很強,很難讓她毫無保留地信任皇帝所說的話。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似是在催促她一般。

    看著床上毫無知覺的君南夕,謝意馨遲疑地開口,「你,趕緊好起來吧。」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喜歡輕易放棄生命的人。而且在我眼中的君南夕不是那麼懦弱的人呢,快好起來吧。」

    「你去了,大約我也好不了吧。」想起剛才周昌帝的未盡之語,謝意馨自嘲地笑笑。

    這話是她的真心話,她看得很清楚。君南夕要是去了,即使周昌帝不追究,與皇家有過牽扯的她,京中的仕族大家又有哪家敢娶?

    那些大家長們都是人精,做一件事都是琢磨來琢磨去的,不把所有的風險都考慮過一遍,是不可能會下決定的。更何況是替小輩們娶妻這種大事。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恐怕最終她也只有嫁到小門小戶去了。她並不是看不起小門小戶,只是自古以來婚姻都講究門當戶對,嫁得太高太低,都難有美滿。

    其實這樣還算是好的結果了,謝意馨猜測,如果君南夕真的去了,她被要求守節終身不嫁的可能性高達八成。

    謝意馨說完這句話後,君南夕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睫毛輕閃。

    謝意馨意識到他要醒過來了,緊張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君南夕剛睜開眼,僅看了她一眼,又昏迷過去。

    而且皮膚竟然滲出絲絲黑血,沾染了雪白的裡衣。

    這等現象嚇了謝意馨一跳,忙衝著殿外喊了兩聲,「太醫,太醫——」

    張問賓一直就在寢殿外,聽聞謝意馨的叫喚,立即沖了起來。當真是沖,一干宮女內侍都被他甩在身後。

    張問賓第一時間給君南夕把了脈,然後查看了他的身體,然後欣喜地道,「好好,五殿下終於肯積極配合了。快,去準備藥浴,我先給五殿下施針!」

    張問賓一聲令下,宣德殿內的宮女內侍便開始分工合作,忙碌起來。

    謝意馨神色沉重,眼睛片刻不離君南夕,汗濕的發,沾血的白色裡衣。他究竟得的是什麼病?擁有兩世見聞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病症。

    吩咐完之後,張問賓驚奇地看了仵在一旁的謝意馨一眼,想不到謝家大小姐來了一趟,竟然真的能喚起五皇子的求生意志。看來,謝大小姐對五皇子來說果然是個很重要的存在。想到最近紛紛擾擾的流言,張問賓恍然,原來如此啊。

    烤金針的間歇,張問賓不由得生出一股兒大不由娘的感慨。要知道,剛才皇上和貴妃都親自來勸過五皇子的,可效果竟然比不上謝大小姐一人。

    沒人告訴她接下來要怎麼做,謝意馨尷尬地站在一旁,任由張御醫打量的視線時不時地落在自己身上,只作不知。

    就在這時,戚貴妃身邊的流雲姑姑進來,說皇上與貴妃娘娘在偏殿了,請她過去。

    謝意馨最後看了君南夕一眼,然後隨著流雲姑姑去了旁邊的偏殿。

    偏殿內,周昌帝與戚貴妃端坐在主位上。貴妃眼中難掩欣喜,不復之前的哀傷。

    而周昌帝則面色淡淡,略減了幾分先前的陰沉。

    把謝意馨叫進宮來,也不過是想多個人多份希望,想不到還真對了老五的心病,原來謝家這個丫頭在老五心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麼?

    如果是這樣,老五這次的消沉,很有可能也是因為她。為了她,老五竟然不惜以死解脫對這丫頭的束縛!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周昌帝就氣血上湧,這個不孝子!

    忽然,周昌帝猛地灌下一杯茶,他怕自己再不冷靜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了。

    他這個舉動,惹來兩道疑惑的目光。一道是戚貴妃的,一道是謝意馨的。

    喝下茶之後,周昌帝陰沉地看向謝意馨。他很想把這個害了老五的罪魁禍首拖下去砍了,但終究是心疼兒子。其實他也怕,他怕砍了謝意馨,就把老五的那份牽掛給斬斷了,便也活不長了。

    被周昌帝這般盯著,謝意馨只覺得呼吸困難,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可她動都不敢動。好一會,周昌帝才移開眼睛。謝意馨只覺得週身一鬆,忍不住小口小口地呼吸起來。

    良久,周昌帝才開口,「朕和老太傅已口頭訂下五皇子與你的親事,對於此事,你怎麼看?」罷了罷了,兒女都是債啊。老五為了她,不惜把命都算計進去,就不知道這丫頭當不當得起老五的這份深情?

    謝意馨睫毛一閃,迅速地看了周昌帝一眼,只見他摩挲著手上的玉指板,面無表情地。她小心翼翼地答道,「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算她識時務,周昌帝心中哼一聲,然後板著臉說道,「以後就和老五好好過吧,他好你才會好,他要是不好了,哼!」

    謝意馨有些哭笑不得地應下,「臣女謹遵皇上旨意。」她不由得想,不知道當年殷慈墨有沒有同樣享受過她今天的待遇?

    謝意馨不知道的是,上一世殷慈墨的確沒有享受過這等待遇,後來婚禮的一切也只是比照著前面幾位皇兄來辦理,甚至在細節方面略有不如。

    至此,周昌帝勉強滿意了,揮了揮手,「退下吧。」

    「臣女告退。」

    接著,謝意馨被領著去了旁邊的花廳,宮女們給她上了茶後退到一旁。

    謝意馨看著杯中的茶葉暗忖,看來五皇子轉危為安的消息不傳來,在這之前,她便不能出宮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張御醫才滿臉疲憊地出來,告知他們五皇子已無礙次日便會醒來的消息。謝意馨跟在皇帝貴妃身後去看了五皇子一回,遠遠的她只覺得君南夕的臉色比她之前見的更蒼白了,屋裡也瀰漫著一股血腥味。

    隨後,皇上貴妃賜下無數賞賜,謝意馨被允許出宮回家。

    謝府,自打謝意馨被李德不明緣由地帶走,福禍不明,謝府眾人的心便是提著的。連一直有午睡習慣的兩老,都罕見的沒去睡。

    直到謝意馨帶著大批的賞賜歸來,府中凝重的氣氛才消散。

    二嬸管氏眼紅地看著這一堆賞賜,忍不住追問起謝意馨進宮的緣由來。

    而謝意馨又哪裡敢說?

    老夫人見了,忙喝止了管氏。

    隨後,謝意馨跟著老爺子去了書房,把入宮後的事巨無細漏地說了出來。末了,她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祖父,五皇子究竟得的什麼病,怎麼那麼奇怪?」

    老爺子站了起來,背著手走到窗前,良久才答道,「五皇子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盅毒。」

    「盅毒?那不是苗疆的東西嗎?五皇子沒出過京吧?怎麼會中這種盅毒?」謝意馨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五皇子所中的春蠶盅的確是苗疆的東西。其實五皇子也是受害者,當初真正中了春蠶盅的是皇上。」

    「這是怎麼回事啊?」

    「此事說來話長。當年皇上曾親自領兵攻打過苗疆緬甸一帶,因那裡地勢險惡,蟲蚊良多,皇上不幸失蹤過一段時間。後來才知道皇上被苗疆聖女所救,我們這邊的人找到他時,聖女對他已是情根深種,得知皇上竟然是毀她家園滅她族人的罪魁禍首時,那聖女恨意綿綿之下,給皇上下了這春蠶盅。」

    「那聖女的目的在於讓皇上斷子絕孫,在中了春蠶盅之後,每個被孕育的孩子,都會帶著這種盅蟲。春蠶盅很霸道,以吸食人精血為生。大人還好,精血還能由外物得到補充,而孩子特別是胎兒就慘了,很多等不到出生就胎死腹中了。所以皇上從苗疆回來後,宮中那一年流了很多孩子。」

    「後來呢?」後面二三十年裡,皇上的孩子還能陸續出生,並且都很健康,一定有什麼原因的。

    「後來皇上察覺了,每次侍寢後都會給妃嬪用藥,避免死胎的發生。太醫院也在致力地研究克制春蠶盅以及清除春蠶盅的辦法。那時候的貴妃還是普通的妃嬪,誤食了太醫院替皇上煎好的克制春蠶盅的湯藥,後來意外地有了五皇子。後來太醫院的太醫們發現皇上莫名其妙地就好了,直到三皇子出生,張問賓張御醫才發現,皇上身上的春蠶母盅不是消失了,而是不知道何時竟然跑到五皇子身上去了。」

    謝意馨暗忖,這會不會是皇上如此疼愛五皇子的原因之一呢?

    「根據我們苗疆得到的一些記載,中了春蠶盅的人一般活不過二十五年,並且越到接近二十五年子嗣越稀少,每一季還得承受一次切膚之痛。」

    看來,這個才是五皇子身體虛弱的真相。之前說五皇子是因為生產前貴妃不慎動了胎氣的說法,只是蒙人的罷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22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6:58 AM 編輯

51、第五十一章

    金鑾殿上,氣氛肅穆莊嚴,等候皇帝上朝的眾臣神色凝重,不復往日的輕鬆,似乎預示著今日會有大事發生。

    「皇帝上朝,跪,拜!」

    隨著哄亮尖銳的傳唱聲響起,皇王龍行虎步而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帝王高坐,俯視著腳下的眾臣子。殷慈墨跟著溫寧舒一起站在周昌帝身後,秉住呼吸,眼中閃過一抹狂熱。每次大朝,看著朝拜的眾臣,她都有一種君臨天下之感,那種感覺讓人欲罷不能。

    眾臣朝拜之後,周昌帝身後的傳唱公公揚起嗓子,「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要奏,臣參禮部郎中屈晉涵酒後失儀妄議皇室之罪。」

    不出意料,御使首先發難。而且眾官員一看,喲,說話的是湯舒赫,皇帝手下的純臣。

    不過,利益相爭的時候,他們也只作不知。

    「湯御使,你不是一向自詡公正嚴明的嗎?可不能區別對待啊。那晚屈郎中確實是酒後失言,才口出狂言,妄議皇室的。可是,他不是一個人喝的酒,而是與國子監祭酒謝淵保一起。大家都知道,話都是你一句我一句才接得下去的。如果屈郎中犯了妄議皇室之罪,謝祭酒也一定逃不了干係。所以,皇上,臣參謝淵保妄議皇室之罪!」

    眾人抬眼一看,發現反駁湯舒赫的是一個新晉的御使。這位是想挑戰湯舒赫御使的地位闖出個名堂呢?還是弄投名狀,向新主子新勢力靠攏?

    一聽到自己被牽連,謝淵保一慌,同時不住地後悔,早知道那晚就不和屈晉涵出去喝悶酒了,現在惹得一身是非。謝淵保覺得自己很委屈,最近他發現老爺子經常與老三還有他那大侄女一起在書房商量事情,卻獨獨把他拔除在外,這讓他心裡嫉妒又難過。所以屈晉涵這個同年邀請他出去喝點小酒的時候,他才去了,卻不料攤上這一攤子禍事。

    雖然謝淵保的能力在大的方面不行,但基本的官場素養還是有的,當下心一定,出列,跪倒,大聲道,「臣冤枉,求皇上明鑒!」

    「田御使,你胡說什麼,凡事要講究證據的,屈晉涵犯的妄議皇室之罪乃賣酒小二親耳所聽耳眼所見,干謝祭酒何事?」謝家一派的官員站出來辯駁。

    田御使義正辭嚴地道,「謝祭酒屈郎中同行飲酒,謝祭酒見他人妄議皇室而不阻止,是為不忠;見同年犯錯而不勸阻,是為不仁;這等不忠不仁之輩,難道不該治個罪?」

    謝家嫡系的一位老頭子被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你這是詭辯,歪理!屈郎中今年四十有一,入朝為官也有近二十載,難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知道嗎?又不是小孩子了,還需要別人在一旁告訴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如果田御使也這麼想的話,這個御使也別做了,趕緊退位讓賢吧!自己都管不住自己,還要別人監督的人,皇上還能指望你做什麼?」

    田御使梗著脖子強辨,「好,就算他謝祭酒沒有妄議皇室!但卻有故意縱容失察之嫌吧?」

    「依田御使的說法,你自個兒很能明察秋毫咯?那六日前在石榴巷柳記茶樓發生的一起持刀殺人案,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田御使當時也是在場的吧,是不是也該治個縱容失察之罪?」湯舒赫陰測測地反問。

    一涉及自身,田御使語塞,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來。

    眾臣一看,謝家的嫡系官員與湯舒赫一齊發力,竟轟得那田御使啞口無言。有屁股不乾淨的,身體竟然忍不住抖了抖。

    等他們明顯分出了個勝負了,周昌帝才開口,「好了,都給朕閉嘴!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還有你們,像個潑婦似的,哪裡還有一點官員的樣子?」

    「臣惶恐——」眾臣躬身。

    「老大,你怎麼看這件事的?」周昌帝問大皇子。

    眾臣明白,這是周昌帝開始考較眾皇子了。

    大皇子出列,大聲道,「兒臣以為,屈郎中妄議皇室之罪一定得治!但說謝祭酒有失察之罪,未免太過牽強,兒臣覺得應該不予理會!」

    這兩日發生的事,也足夠讓一些精明的人看明白了皇帝與謝家恐怕早已達成協議。如果真如流言所說的,謝家拒了他父皇給老五指的親事,恐怕流言一開始,父皇第一個就該治謝家的罪。可是,並沒有這樣,而是屈晉涵落網了。由此可見,這明顯就是一個套子,一個父皇與謝家一起做好的套子。

    而且昨天老五病重,父皇讓人秘密接謝家大小姐入宮的事,他已收到風聲。這就很好地印證了他的猜測。所以他不介意在這個時候給謝家賣個好。

    周昌帝點點頭,又問三皇子,「老三,你覺得呢?」

    君景頤出列,用沉穩的聲音說道,「兒臣以為,屈大人雖然妄議皇室,但罪不至死。屈大人在朝為官二十載,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牢,如果我們僅僅因為他幾句非議了皇室的話便賜死他,未免會讓眾臣讓百姓看了寒心。」

    說這話的時候,他故意頓了頓,眾臣聽了,推已及人,果然有不少人忍不住點頭。

    君景頤接著說道,「再者,再過三日便是父皇的萬壽了,而且還是整壽,太平年間,大赦天下,也是可以的。還有,即使父皇不打算大赦天下,在父皇壽誕前後,實在不宜見血,還請父皇三思。」

    周昌帝再問,「老四,你怎麼看?」

    君沂鈺此時真恨不得將屈晉涵挫骨揚灰!這個人說是他的人,但才幹平庸,平時也幫不了自己什麼,卻在他父皇欲分封王侯的關頭給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害得他被父皇訓斥一頓不說,還連累他母妃連降一級半,從淑妃變成昭媛!一想到這個,他氣便不打一處來。

    所以當周昌帝問及他的看法時,君沂鈺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三皇兄此言差矣!再過幾日,確是父皇壽誕,屈晉涵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抱著僥倖的心理才有恃無恐!兒臣以為,正該重罰屈晉涵,才能以儆傚尤!預防那些抱著同樣想法的人借此機會為非作歹!」

    「秦愛卿,你覺得如何?」周昌帝沉吟半晌,問計秦丞相。

    秦明忠出列,說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兩位皇子所言都有道理,臣覺得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其發配三千里流放!」

    「臣附議!」

    「臣附議——」

    半數大臣出列,都覺得這是個頂好的折中辦法。餘下的都是支持三皇子或四皇子的。

    周昌帝聞言,臉色淡淡的,不置可否地讓秦相退下。其實他比較傾向於給屈晉涵定個死罪的,只是朝中大半的臣子都附言秦相所言,如果他一意孤行,那麼早朝之後,皇帝專橫獨裁的暴行就要傳遍天下了。所以做皇帝,有些時候也不能隨心所欲的。

    一切都在朝她預計的方向發展,站在周昌帝身後殷慈墨閃過笑意。

    「那麼——」就在周昌帝考慮妥當,歎息著開口的瞬間。

    此時金鑾殿門外一陣騷動,眾臣一愣。

    李德公公機靈,立即大喝一聲,「外面怎麼回事?!」

    負責金鑾殿外圍安全的統領走了進來,「回稟皇上,屈晉涵逃獄了。不過幸虧遇上巡邏隊,又把他劫了回來。」

    「什麼?反了他!」周昌帝怒拍龍案,眼中卻冷冷一笑,屈晉涵在這個點上逃獄,死刑,不用考慮不必為難了。

    大殿上的官員們表現也不一而足,幸災樂禍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愁眉不展者有之。

    殷慈墨臉色一變,右手緊緊一握,尖銳的指甲劃破了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把怒氣壓了下來。

    屈晉涵這個該死的,虧她以為他是個聰明的,哪知道卻蠢笨如豬!這個關鍵的時刻,竟然敢逃獄,難道他不知道這一逃,是往死路上撞嗎?

    君景頤也是臉色一沉,眼中的笑意一凝,被冰冷所取代,當下朝一個人隱晦地使了一個眼色。

    翰林院掌院學士鄒鵬站了起來,「皇上,作為臣子,大家都是熟讀律法的人,屈郎中這麼做,或許另有隱情也未可知。望皇上明鑒,別冤枉了忠臣。」

    眾所周知,鄒鵬是皇上的人,在周昌帝面前也是極有份量的,眾臣見他開口了,都有點訝異。

    湯舒赫沉聲道,「依鄒掌院所言,那他是明知故犯,無視皇上,不是更該罪加一等嗎?」

    鄒鵬淡淡地道,「湯御使何必激動,老夫也只是擔心皇上受人蒙蔽,盡個做臣子的本分提醒一二罷了。」

    「不管什麼樣的隱情,屈郎中被陛下下令收監,如今逃獄了是事實,此乃抗旨不遵,理應罪上加罪!」

    「好了,事情都已經明朗了,朕已經有了定奪。你們不必再爭論,也不必求情!」周昌帝沉聲道,臉色不耐。他明白鄒鵬的意思,只是賜死屈晉涵更合他的心意!再者,就算屈晉涵逃獄的背後真的有人搞鬼,他也能大概猜到是誰。殊途同歸,又不用他這做皇帝的為難,他何樂而不為?

    屈晉涵秋後處斬的消息傳來,謝意馨淡淡一笑,君景頤殷慈墨,並不是每一件事都會朝你們預期的方向發展的。

    想到昨晚她從宮裡回來後,三叔惡狠狠地說,必不讓那些人好過!

    想來,她先前從夏桃那得到的那份名單派上用場了吧?

    是人就有弱點,屈晉涵唯一的弱點便是他的獨子。他是聰明,早早把兒子藏在鄉下,可還是被他們的人找到了。

    夏桃給的那份名單,他們已經把殷慈墨的人甄選出來了,從中挑了一個在京衙門任職的,用了些手段讓他幫著傳信給屈晉涵。

    屈晉涵不放心兒子的安危,再加上有『自己人』幫忙,心急火燎的屈晉涵很快便心動了,決定偷偷出去一趟。於是便有了這逃獄一事。

    屈晉涵再聰明再智計超群又怎麼樣?被人捏住了弱點,再被人裡應外合算計,不過也是任人宰割的份。

    其實說起來容易,若沒有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做鋪墊,要引屈晉涵上勾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呢。他們勝在敵人對已方的實力不夠瞭解,防備不夠深。那份名單上的人已經開始暴露了,以後可不能過分倚賴它了。

    宣德宮內,君南夕悠悠醒來,他攤開緊握的左手,果然看到上面纏著一根水藍色的綵帶。

    君南夕眸光一閃,似有一股波光灩瀲的風情閃逝,原來她真的有來過,並不是他以為的夢境。

    他記得她穿的是一件窄袖的襦裙,袖口到肘間系滿了綵帶。他睜開眼的時候她離自己很近,當時不知怎的就扯下了她的一根綵帶握在手中。

    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綵帶,君南夕只覺得一陣陣暖意湧上心頭,嘴角忍不住沁出一抹溫和的笑意。

    當時他雖然昏迷著,但還是有意識的。他聽到了她的話,她說她不喜歡輕易放棄生命的人,還說在她眼中的君南夕不是那麼懦弱的人,希望他快點好起來。

    他聽著這些話,欣喜又焦急,他很想告訴她,其實他不是那種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讓她不必難過。

    可是最震撼他的卻是她最後說的那句話,她說,如果他去了,大約她也好不了了。

    他當時聽著,心都揪起來了。那時他就在想,是啊,如果他去了,又有誰能能確保她一生安樂?

    儘管他做了安排,但之後沒有他看著了,中間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這麼一想,他對之前做好的萬全的安排竟然變得不確定起來。所以他想趕緊好起來,這才喚起了他逄勃的求生欲/望。

    想到這裡,君南夕歎息一聲,手一伸,從床頭拿出一封他之前已經寫好的信,這是他去了之後替她安排的後路。他打開,認認真真地讀了一遍,然後撐起身子下了地,把信湊近燭台,讓它點燃。

    當信的最後一角化成灰燼,君南夕微微一笑,眼中儘是釋然與堅定:既然不放心別人,那就自己來守護她吧,努力活著就是。

    下了朝,殷慈墨神色平淡地回到殷家,外人是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正壓抑著胸口的怒氣。

    直至入了大門,她的臉才沉下來,暴怒的氣息縈繞在她周圍,跟在她身後的丫環更是大氣不敢出。

    直至入了書房,把擺放在多寶閣上的一排花瓶全砸了,她才喘著氣坐到椅子上,「告訴我,那個蠢貨到底是怎麼回事?!」

    殷慈墨的聲音一落,一個暗衛出現了,操著沒起伏的嗓音把調查到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最後問了一句,「主子,還需要把屈中郎救出來嗎?」

    「這等蠢物死了活該,不必管他。"殷慈墨冷冷一笑。

    暗衛猶豫了一下,道,「主子,我們發現這件事中隱約有謝家的首尾。」

    「好,謝家當真是好樣的!」殷慈墨咬牙切齒,「咱們走著瞧吧,看誰能笑到最後。」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一陣猶豫的腳步聲。

    殷慈墨示意暗衛開門,暗衛開了門後便消失了。殷慈墨發現來找她的是她放在嫡母院子裡的一個二等丫環,當下一個冷眼過去:「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就是——就是——」那丫環縮頭縮腦吞吞吐吐的。

    砰!一隻茶杯朝著那奴婢的門面扔了過來,隨即殷慈墨暴躁的聲音響起,「沒什麼大事還不給我滾!你們是豬嗎?一點小事都要跑來問我,你們那份月例是不是也一併給我算了!」

    「奴婢該死,奴婢沒事了,奴婢告退。」那丫環說完,落荒而逃。

    殷慈墨看著那狼狽的身影,冷冷一笑。

    只是殷慈墨沒想到,不久之後,她會無比後悔沒有問清楚事情便把那丫環打發走,只是那時情況已經變得很棘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23 AM

52、第五十二章

    謝淵保逃過一劫,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回到家中,連喝了半壺茶,直呼僥倖。

    可還沒待他屁股坐熱,老爺子就派了貼身小廝來請。

    想到朝堂上被參一事,謝淵保沒由來的一個哆嗦。

    也難怪他心裡發虛,因為早在進入官場前,老爺子告訴過他,謝家的嫡系資源和人脈要用在刀口上,如果他不行就不要逞能,讓家族費力地替他擦屁股。可這回,因為自己的大意,讓那些人費盡了口舌來保他。老爺子一定會罵他的。

    其實一開始老爺子並不是很贊成自己進入官場,只是他一意孤行,去考了個二甲的進士,才在老爺子的沉默中走入了官場。

    這些年的官場生涯,在謝淵保看來,大的功績沒有,卻也沒有犯大錯,穩步升至四品官員,這些都讓他很是自得。

    當然,那些小打小鬧的錯誤謝淵保並不在看在眼中,官場中誰的屁股底下是乾淨的?

    而且,他今年才四十幾,還年富力強呢,到五十左右再升一兩級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他志得意滿地回京述職後,他才發現,不知道為什麼,老爺子看他就越發地不順眼了。

    動則冷臉,甚則訓斥。想來這回也是,在這當口叫他過去,多半也沒好事。

    而對大哥那丫頭卻是好得太過了,竟然允許她隨意出入書房重地!這是他這個當老爺子兒子的都沒享受過的待遇呢,那丫頭何德何能?謝淵保忿忿地想。被拔除在家族核心之外,這讓他很不好受。

    謝淵保來到書房,發現就他與老爺子兩人在,沒由來的,他吁了一口氣,還好,就算真挨罵,也沒在小輩面前丟臉。

    謝淵保不知道,他三弟與侄女正在隔壁的廳喝茶。

    「說說吧,這事之後你的想法。」謝老爺子坐在書桌前,平淡地問道。

    「我不該大意地和別人外出喝酒。」謝淵保道。

    「是的,這是我要批評你的其中一點。還有另外一點,也是最讓我失望的一點!先前咱們家遭遇著流言蜚語,多少人橫著眼等著我們露出小辮子,我們正是該安靜蟄伏的時候,你卻跑出去與人喝酒!你真是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沒有大局觀,而且還不懂自律,任意妄為!」老爺子鷹一般的眸子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被批評得這麼狠,謝淵保渾身一顫,當下梗著脖子不管不顧地說道,「這事分明是侄女惹出來的,您不去怪她,反過來怪兒子我。難道我連與人喝酒的權力都沒有了?屈晉涵和我那麼多年的同年,我哪裡知道他喝了幾杯馬尿就口無遮攔了?」

    「你真這麼認為?」老爺子反問。

    謝淵保心一虛,不由得移開了眼。五皇子與大侄女之間是怎麼回事的,在他聽到流言要老夫人嚴懲她之時,大女兒青蓉強拉著他和他解釋過了,只是他覺得沒法接受自己判斷錯誤。

    「老二,你這回真的讓我太失望了。人可以沒能力,卻不可以連一點承擔的勇氣都沒有。犯了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犯錯就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不從自身找原因。」

    謝淵保沉默不語,眼中劃過一絲難堪,這麼大的人了,還被老父親訓孩子似的訓。

    「還有,你現在還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局?!」老爺子的聲音裡不由得流露出一股失望。

    「想到了。」謝淵保悶悶地應了一聲,反問,「只是,我們不是神,不可能一眼就看穿一個人。就是爹您,能保證每一個相交的人都是好的嗎,沒有包藏禍心?」

    「是的,我不能,但我可以三思而後行。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還叫你出去喝酒,你不會用腦子想想為什麼嗎?」老爺子繼續問他,「難道你心裡就沒覺得有半點不妥當的地方?或許你察覺了,還是一樣要去,這是不是一種任性不成熟的表現?」

    謝淵保默默地聽著,不再頂嘴。

    「你能力不行,還識人不清,再不安分守已,官場這路你只會越走越窄,不用別人來害你,你自己就能把自己害死。」最後,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回去吧,今天的話,我希望你能聽得進去。」

    謝淵保挺直了背脊,行了個晚輩的告退禮,慢慢地拉開門。

    「還有,以後別再針對你大侄女了。人能力差點沒事,但得有點大局觀,有點容人的雅量。想想吧,難道你侄女是你的死對頭嗎?就這麼讓你覺得芒刺在背?」

    從崇德園出來,一路上,謝淵保走得很慢,遇上下人問好,他也不答理。

    隔壁的廳裡,謝意馨叔倒倆看著二叔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語。

    謝忻峰歎息般地開口,「你二叔這個人其實還不錯的,就是鑽了牛角尖。」

    謝意馨點了點頭,她二叔,其實就是想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而已,只是能力不行,常常會被政敵利用。但他的確沒想過爭這家主之位什麼的,在大家族來說,算是比較好的吧?

    還有三日便是萬壽節了,京城各部、寺、監官衙同樣建經棚、設彩坊。整個京城都洋溢著一股喜悅的氣氛,比之過年毫不遜色。

    京城內外,金碧相輝,錦綺相錯,華燈寶燭,霏霧氤氳,瀰漫周匝;紫禁城及御苑,繡幙相連,笙歌互起,金石千聲,雲霞萬色,文人墨客莫能描畫盡致。

    更有幾個周邊的附屬國來賀,人員已抵達京城,由禮部接待著。

    三天前,謝府就拿到進宮獻禮的名單。謝家沒出意外的一般都在受邀請之列。

    畢竟十大世家的面子,周昌帝還是要給的。

    周昌帝的萬壽之後第二日,便是持禮公的壽誕。因為這個時間點太敏感了,而謝持禮公本人又比較低調,這些年一般都不大辦。但一家子一起團圓一下是必要的。所以作為持禮公的長子,謝昌延早已將直沽的一應事物打理好,該交待的都交給了心腹,便打馬回京。

    謝昌延回來的那晚,一家子人低調地吃了個團圓飯。

    謝昌延回來,見到了多年不見的弟弟,心裡很是高興。又見謝淵保比之以往沉默了許多,有心開解他,便拉著他們多喝了兩杯。那一晚,兄弟仨人喝得酩酊大醉。

    謝家進宮獻禮的人選已經出來了,和往常參加皇宮大慶時的一樣,沒什麼變動。由持禮公兩老打頭,大房一家子,二房一家子,三房就謝忻峰一個。她三叔雖然沒有官身,但好歹當年也是個狀元出身,進宮參禮還是可以的。

    還有,謝臻雙作為二房的庶子,也一起帶上了。第三代中,僅謝雨芙一人留下了。

    不是謝家不想帶,而是嫡庶有別,庶子可以帶進去,庶女卻不行。因為庶子還是有機會為朝庭效力的,周昌帝也不反對庶子進宮參禮,但庶女嘛,就不行了。

    今兒能進宮的女的,不是朝庭命婦就是貴門嫡女,這些命婦的丈夫都是正四品以上的。而且這是貴門嫡女,以後也是嫁進高門當正妻的多,庶女多為繼室或妾或側室。如果把庶女帶進去,那就是亂了套了。

    二嬸管氏看著哭喪著臉的謝雨芙和在她眼中故作鎮靜的林姨娘,得意地笑了,就連剛才得知庶子要跟著他們一道進宮的不悅也頃刻消散。

    庶子能不能進宮獻禮,其實也就是家主一句話的事。有些家族庶子多的,也並不是每個庶子都有機會的。

    這事要擱在上一世,謝意馨定是不管的。

    只是經過流言這一事之後,她想了很多,特別是關於她二叔的對待問題。她祖父的訓戒打罵只能起到一時的作用,多了,反而可能會激起二叔的逆反心理,這樣就不美了。

    唯有一物降一物,能夠降住她二叔的人選嘛,不是與二叔針尖對麥芒的管氏,而是林姨娘。

    呆在二叔身邊長達十三年,生育了兩個孩子,至今還讓二叔疼愛無比的林姨娘豈是簡單的?

    上一世,林姨娘的一雙子女受到二嬸管氏的全面壓制。在兒子女兒身上看不到出息的希望,反而讓她把一切的希望都壓到丈夫身上,覺得唯有丈夫出息,才能封妻蔭子。說到封妻蔭子,管氏已經有了誥命在身,如果丈夫做好了,受益的也該輪到她這個替謝家生育了兩個孩子的姨娘了吧,還有她兒子。在這種信念驅使下,即使林姨娘很明白丈夫有幾斤幾兩,還是不管不顧地勸他放開手腳去幹。

    這樣做,未嘗沒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她覺得出了什麼事謝家也會替他兜著的。

    這一世,她便讓林姨娘看到母以子貴的希望!若她真如自己所想一般,是個聰明的,定會看住她二叔,不使她犯錯連累兒子連累謝家。女人最是在乎孩子不過的了,孩子好了,她們就好,誰讓他們孩子不好過,她們就是拼了命也要對方不好過。

    這些都是謝意馨的預想,就算不能達到這個目的,也無所謂。

    因為不管謝臻雙的生母是誰,但他總是謝家的血脈,是她祖父持禮公的孫子。而且謝家庶子如今就一個,又不是多得出產了。

    再者,謝家也是用人之際,把謝臻雙教好了,對謝家,對瀚哥兒也是一種助力不是?再怎麼樣他們身上流著的都是同宗同源的血脈。

    外面那麼多資源,為什麼不能去外面爭去外面搶,非得窩裡鬥?

    看著一大家子登車而去,謝雨芙靠在她娘的懷裡哭得傷心,「娘,憑什麼啊,大家都是謝家的女兒,憑什麼大姐二姐她們都能進宮,就獨獨我得留在家中?」

    林姨娘歎息著拍拍女兒的背以示安慰,若擱以前,她心裡一定是怒火中燒的。

    只是,現在不同了,謝家明顯是想抬舉兒子,兒子就是她下半輩子的依靠,女兒哪有兒子重要?她是不會弄出什麼狀況讓謝家的長輩們對兒子反感,給兒子拖後腿的。

    「乖了,忍忍吧,誰讓你命苦托生到娘的肚子裡,只是個庶女呢。唯有以後等你哥出息了,娘才能給你尋門好親事了。」

    聞言,謝雨芙的哭聲一頓,然後便撲進她娘懷裡哭得更大聲,心裡卻不住地想,她娘態度變了。她本就聰明,略一想,便明白了她娘的想法,心中忍不住冷笑。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24 AM

53、第五十三章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殷慈墨問。

    「是的。」殷慈墨身後的管事畢恭畢敬地回答。

    就在這時,殷慈墨的嫡母蔡氏領著僕人迎面而來。殷慈墨行過禮後,蔡氏僅是冷淡地嗯了一聲,便擦身而過。

    看著嫡母的背影,殷慈墨面無表情地站著,但眼中卻劃過一抹疑惑,那些藥,沒用麼?要不然,嫡母看到她怎麼會那麼平靜?

    因為自從她的一雙嫡姐嫡兄死後,嫡母就不怎麼搭理她了。有時看到她,眼中總會閃過憤恨。殷慈墨覺得,留著這麼一號對自己有敵意的長輩,總是個隱患,所以讓人在她的飲食中動了點手腳,不會要了她的命,但是嘛——

    只是今天殷慈墨看到嫡母,沒由來的,她覺得渾身不得勁,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她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直覺,當下二話不說,直奔她祖父的院子。

    「你說你覺得你母親不對勁?」殷憲珂重複了一遍她的話,銳利的眼睛不離她的臉,不放過她的每一個表情,似乎在評估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殷慈墨肯定地點點頭,看著她祖父莫名的神色,她的心一跳,祖父似是對她有所不滿了?

    她在心裡琢磨了一下,隱約明白了什麼,當下一臉沉痛地說道,「祖父,我知道上回的事,是我做得過分了。只是再後悔也發生了,當務之急,得杜絕此事帶來的不良影響。」

    最後,她輕聲提醒,「而且今天可是陛下的壽誕——」

    殷憲珂沉吟良久,才歎息,「那回的事,你的確是做得絕了。既然你不放心你母親,今天就別讓她進宮了,讓她在家養身子吧。」再怎麼樣,也得替她捂著這事。失去的已經失去,眼前的才是要緊的。

    而且慈墨這個孫女確實有幾分本事,她的佈局行程他都看了,那些計劃都不錯,若真能實施的話,將會有一個長足豐厚的回報。只是,他們運氣似乎差了點,時運不濟啊。

    「祖父英明。」殷慈墨笑了。

    「只是下回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和我商量一下,不許再自作主張!」殷憲珂沉聲警告。

    「放心吧,孫女以後一切都聽祖父安排。」

    當蔡氏得知祖孫倆書房的談話,特別是那句『上回的事,是我做得過分了』時,整個人懵了。

    她知道這些話都是真的,她心腹從她家老爺子的書房偷聽到的話,假不了。

    蔡氏不傻,聯繫他們所說的話,自然明白他們所說的上回的事指的是什麼。當下,蔡氏臉上似悲似喜,承認了,他們終是承認了。

    僅僅一瞬間,蔡氏便淚流滿面。

    「夫人,你可得撐住啊。」蔡氏的心腹楊嬤嬤心酸地勸著,唉,這都是什麼事啊,殷家從夫人認了殷慈墨做嫡女開始就變了,這女人真是個掃把星啊。

    蔡氏歇斯底里地哭道,「楊嬤嬤,你說這是為什麼啊,韜兒雨熹是他的嫡孫子嫡孫女啊。竟然任由那賤女人殺害,這個家究竟還要不要綱常倫理了?」

    楊嬤嬤在一旁陪著抹淚,心道,恐怕在殷老爺子眼裡,嫡不嫡庶不庶的都是他的孫,根本就沒區別。如果要區別,恐怕就是能幹的被重視一些,平庸的就得給能幹的讓路吧。

    蔡氏咬牙切齒地道,「還有那個賤人,韜兒雨熹會和她不對付,還不是因為她一個庶女撈過了界!沒有一點規矩。她佔了多少好東西,韜兒雨熹說幾句又不會掉一塊肉,她竟然就對他們下殺手了,嗚嗚。」蔡氏說到最後,竟然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

    哭了好一場,楊嬤嬤才擦著眼角,勸道,「夫人,別哭了,你要是哭壞了眼睛,小少爺和小小姐地下有知,一定會難過的。」

    發洩了一場,蔡氏的情緒總算有所平復,只是一想到慘死的兒女,眼淚又忍不住地往外流。

    好一會,蔡氏才緩過勁來,啞著聲音問道,「嬤嬤,他們出發了?」

    「回夫人,是的,他們是辰時二刻出的門,奴婢估摸著現在應該快到紫禁城門了。」

    好,好,竟然你們不讓我活,就別怪我拉著你們上死路!蔡氏眼中有一抹狠戾劃過,面無表情地問,「我之前交待你做的那些事,都佈置好了嗎?」

    「夫人,這樣會不會做得太狠了,後果可能會把我們自己也搭進去啊。」楊嬤嬤一臉猶疑。

    看著自己的心腹到了這個時候還遲疑不決,蔡氏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以為我是意氣用事破罐子破摔?別忘了先前小蓮的話,他們是打定了主意要置我於死地的!爭一爭,或許還有一份活頭。不爭,可能就是死路一條。」蔡氏的聲音不泛淒苦。

    許是想起小蓮的話,楊嬤嬤抱著蔡氏大哭,「緩娘啊,你咋那麼命苦啊。」

    其實死了也沒什麼,但她就是不想讓那些人好過!他們既然弄死了她的一雙子女,讓她沒了念想,那就別怪她心狠,毀掉他們的希望。蔡氏詭異地笑笑,「別哭了,快去準備吧。」

    不管殷家各人的心思,謝家這廂已經出了門,三輛華蓋馬車平穩地行駛在京城主道上。主道兩旁,彩坊接連不斷,連綴著彩牆、彩廊、演劇采台、歌台、燈坊、燈樓、燈廊、龍棚、燈棚無數,路徑的寺觀,大設慶祝經壇。

    直看得人眼花繚亂,瀚哥兒從上了車,就沒消停過,就差沒整個人掛在馬車窗口上了,一路上時時聽到他小小的驚呼聲,時不時還比劃著什麼,那副可愛的樣子惹得眾人發笑。

    今天是皇帝的萬壽,紫禁城開門的時間是經過欽天監演算的,謝家一家子到達紫禁城的城門時,吉時未到,所以城門尚未打開。

    紫禁城門前及兩側寬闊的地坪已被清空,用以容納等候進宮的朝臣世家們,兩道上還站著衛兵。

    謝意馨一家子下了馬車,一道驚喜的聲音朝他們喚道,「瀚哥兒!」

    瀚哥兒倒醒目,一扭頭,臉上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胖表哥!」

    久不見面的兩人,一見面就抱在一塊。

    想不到在城門口遇上外祖金家,和舅舅舅母表哥打過招呼後,謝意馨就好笑地瞅著那兩隻去了,兩人抱在一起,就像胖土豆抱著胖蘿蔔。

    兩人的丫環在一旁膽戰心驚地看著。

    謝意馨溫聲笑道,「瀚哥兒,快下來吧,沒看到你胖表哥憋得臉都紅了?」

    瀚哥兒一聽,咕轆一聲掙扎地滑下了地,「胖表哥,你沒事吧?瀚哥兒又重了。」說到後面,小傢伙竟然不好意思地對著手指,不敢看向小胖子。

    呼呼,小胖子喘了兩下,一把抹掉額頭前的細汗,豪氣地揮手,「不重,一點都不重!誰說瀚哥兒重來著?」

    瀚哥兒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跑向文氏,不知問她要了什麼,然後朝小胖子招手,「胖表哥,來,來,瀚哥兒有好東西哦。」

    小胖子看了一眼與自家大哥站在一處的表姐,眼中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那邊,瀚哥兒再三催促,小胖子揚起一抹笑,吭哧吭哧地跑過去,「來了。」

    謝金兩家人分成了三處,男人們站著的地方最靠近主道,年輕一輩站在下首,婦人們站在接近紫禁城的上首,三處人卻又離不得遠,形成三個角,將兩個孩子圍在中間。

    不斷有人上來打著招呼,都由最外圍的男人們應付著。再不濟,還有漏網之魚的,則由年輕一輩的男人應付著,反倒是婦人們最是清閒。

    「親家,從卿兄弟倆最近老往謝府跑,真是麻煩你們了。」舅母沈氏對著文氏點了點頭,然後便拉著老夫人親熱地說著話。

    「哪裡哪裡,他們是兄妹,正該親香親香。」老夫人臉上也是一臉笑意。

    謝意馨與金從卿離老夫人幾個近,聽了兩句家常後,尋了個機會,謝意馨小聲地問著,「事情怎麼樣了?」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等著看好戲就是。」金從卿搖著扇子,直視前方。

    金從卿話尾剛落,後頭就傳來了一陣騷動,惹得不少人都往後頭張望。

    「殷老頭,你什麼意思,欺負我蔡家無人了是不是?」一個長相粗獷的老頭氣勢洶洶地質問殷憲珂。

    殷憲珂瞥了跟在後頭的蔡氏一眼,自然明白他什麼意思,當下說道,「蔡老頭,有事回去再說,別在這鬧,難看!」

    「哦,你們做的事不難看,我說你們兩句就難看?」蔡志新冷哼。

    「別怪我不提醒你,今天是墜下的壽誕,你還想鬧的話就繼續鬧吧!」

    蔡志新一噎,蔡氏及時地扯了扯她爹的袖子,然後衝他搖了搖頭。她預期的目的已達到,現在殷蔡兩家鬧起來,也不好看,暫且這樣先吧。

    蔡志新一甩袖,冷哼一聲,轉而盯著殷崇亦說了一個詞,「窩囊廢!」

    殷崇亦眉頭一皺,瞪了妻子蔡氏一眼。

    蔡氏委屈地紅了眼,然後低下頭,倔強地站著。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蔡氏冷冷一笑,窩囊廢,可不是麼?

    殷憲珂一直都在留意著自己的大兒媳,似要從她眼中看出她的想法來。

    而蔡氏的表現反讓殷憲珂緩緩地放下了心,如果蔡氏一臉平靜或者神色瘋狂,殷憲珂無論如何都不敢讓她一起進宮的。平靜?誰知道會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現在正好,會委屈,則代表著對他兒子還有感情還有眷戀,這樣就會有所顧忌。

    「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吧,別惹事,知道嗎?」殷憲珂淡淡地說道。

    「是。」蔡氏低眉順目地應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32 AM

54、第五十四章

    見金從卿的小廝不知從哪鑽了回來,謝意馨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回表小姐,奴才打聽到了,是殷家的事。剛才殷家的親家蔡家帶著女兒出現的,好像對殷家老頭不滿的樣子,說話含含糊糊的,眾人也鬧不明白到底蔡家不滿殷家什麼。」那小廝口齒伶俐,批裡啪啦地就把事情說明白了,「要我說啊,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

    「偏你聰明!」金從卿敲了他一記。

    「不是啊,大少爺,你不知道,殷家的人早就到了。而且誰家不是一家子出動的,偏他家就落下了蔡氏這個作為主母的長媳。其中要是沒什麼蹊蹺,誰信啊。」小廝接著說道,「就算剛才殷家的人說了,蔡氏比他們晚出門是為了等她娘家的父兄。奴才仍覺得怪怪的。」

    「好了,別嘀咕了,下去吧。」金從卿搖了搖頭,便讓那小廝下去了。

    「蔡氏也不是個簡單的。」謝意馨道。

    「這樣才有好戲看不是麼?」金從卿微笑言道。

    「是啊。」謝意馨頷首,可惜終究不是殷慈墨的對手。不過她也沒指望蔡氏能一下子就剷除了殷慈墨就是了。

    他們剛聊完,就聽到有內侍高喊,「吉時到!」

    頓時,朱紅色的城門洞開,從城門到大殿,一路上紅毯鋪地。紫禁城被太陽金色的光輝籠罩,顯得莊嚴無比。

    所有參宴的人都迷瞪了一下,然後在內侍的幫助下,分成兩排,依序進入。

    靠左道上走的是文武百官,右邊走的是宗親世家。不知怎地,謝意馨與殷慈墨竟然並排著走。

    本來能來參宴的貴女受到的關注就多,畢竟大昌朝裡所有適婚年齡的女子中頂級條件的都在這裡了。

    而且貴女中,又以作為京城四大美女之二的謝意馨與殷慈墨顏色最好,有意無意地,落在她們身上的目光就多。

    只見謝意馨一席朱紅色錦鍛長袍,裙擺曳地,質感十足,腰上披著一條素色帔帛。長袍用的是鎖繡針法,針法細膩,圖案用的是暗紋,低調而奢華。緩步走在朱紅色的地毯上,大氣又華麗。

    而殷慈墨則是身著丹碧紗紋雙裙,腰執四合如意式大雲肩,素雲高髻上插慎精美繁複的步搖,步履優雅,給人一種美人如花隔雲端之感。

    看到這個場景的眾人都有一瞬間的恍然,以為排在最末的謝意馨之所以能上榜,謝家在其中佔了一部分原因。

    哪裡知道,才小半年,謝意馨竟然長開了不少。姿容氣質看起來絲毫不比成名已久的殷慈墨遜色。

    謝意馨的美是那種極具侵略性的美麗,如牡丹如芍葯,不施脂粉,不染鉛華,淡到了骨子裡,也艷到了骨子裡。只一眼,便奪人眼球,驚艷入人心。

    而殷慈墨的美,如朝花雨露,如雨如露,淡雅清新,與謝意馨截然相反。

    姿色上,兩人各有千秋。只是謝意馨也明白,其實若將兩人放在一起,因為殷慈墨的美看著沒有攻擊性,反而更招人喜歡。

    而謝意馨本人,容易讓同為女性者升起防備之心。即使是那些女性的長輩們挑兒媳婦,也願意挑殷慈墨這樣的,顏色好,一看就是良家的。謝意馨美則美矣,一顰一笑,或喜或怒,容易將表情表達到極致。給人一種禍水紅顏遲早會惹上麻煩的感覺。小小年紀都如此了,長開了,還了得?

    走動間,殷慈墨注意到一直與她並駕齊驅並不見半點怯場的謝意馨,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幾分。

    後面的貴女也驚異地看著兩人,對不受殷慈墨絲毫影響的謝意馨越發地佩服。

    畢竟殷慈墨比較年長,又跟在周昌帝身邊歷練跟著一些官員打交道,身上難免沾上一些不怒而威的貴氣,尋常貴女站在她身邊,不自然的就矮上半截,風采不期然地就被其掩蓋,渾身都不自在。

    可她們看到謝意馨卻不會如此,該如何還如何,一舉一動,張弛有度,盡顯大世家貴女的風範。與殷慈墨站在一處,不但沒被她的氣勢所壓制,反而形成了齊鼓相當的局面,一個淡然飄逸,一個大氣從容。更難得的是,她還如此年輕,比殷慈墨還小了近兩歲。

    如果謝意馨知道她們的想法,肯定會覺得好笑的。畢竟她不是真的只有十四歲,而是掌了十年侯府大宅的主母,這樣還壓不住處殷慈墨的氣勢,太說不過去了。

    這一幕正好落在不遠處某高樓的幾人眼中,周昌帝站在上首,看著緩緩走來的兩人,眼中閃過一抹驚異與滿意。

    小蓮這步棋在猜測到殷慈墨可能是城煌廟裡刺殺幾位皇子的幕後之人時已經佈置下去。

    殷慈墨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她總習慣在危機剛顯現出苗頭的時候將危機掐滅。

    壽宴設在南邊的大殿,眾人按照安排依次入座之後,便交談起來。

    沒一會,宴會便開始了。首先入場的是周昌帝的妃嬪,看著她們一個個儀態萬千地出場,謝意馨隨著人群向她們行禮。

    接著便是皇子們出場了,大皇子打頭,領著後面一串兒的皇子出場。個個華服錦袍,龍章鳳姿,尊貴之氣盡顯。

    謝意馨聽著唱名,宦官念到五皇子君南夕之名的時候,她不由得抬頭看了他一眼。因為他前幾天奄奄一息的樣子歷歷在目,謝意馨下意識地就想看看他好了沒有。

    君南夕的目光一出場便隱晦地瑣定在謝意馨的週遭。他仔細地觀察了她的神色,發現她神態自然,絲毫沒有半點頹廢消極精神不濟。他可不可以想像成,她這樣,是不是並不牴觸兩人的親事?君南夕貪婪地想。

    對上她的目光,君南夕雙眼不由得更加柔和。

    撞上君南夕的目光,看到了他眼中明顯的情誼,謝意馨有些不自在地捌過臉不再看他,盯著對面的柱子,極力地忽視發熱的臉頰。

    見此,君南夕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兩分。

    最後出場的是周昌帝,只聽得淨鞭三下響,然後宦官尖銳的嗓音響起,「皇上駕到,百官跪迎!」

    殿內所有人都跪地高呼,「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昌帝坐上寶座後宣佈平身,眾人謝了禮才站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周昌帝坐在最高處,看著下首的眾人,熱鬧喜慶的氣氛讓他很是滿意。

    他甚至還從大臣帶來的家眷中看到了幾個半大的孩子清澈的雙眼中對自己的孺慕之情。唔,那個好像是謝家的嫡子?不錯。

    「朕少時登基,今日乃朕登基以來的第三十個生辰。這三十年來,朕不敢說為了這江山就勤勞到廢寢忘食的地步,卻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半分,未敢忘卻先皇之遺志。」

    「皇上英明!」眾人再拜。

    周昌帝拍了拍龍椅的扶手,繼續說道,「大昌能有今日之國運昌隆,凝聚的不僅僅是朕一個人的功勞,亦有你們克勤克儉的輔助。在場的每一位,無論是在朝為官的男人,還是在內宅安治後方的命婦,皆是對社稷有功之臣,朕在此,欲與爾等共飲此杯!」

    說著,周昌帝竟然站了起來。一時之間,所有的人皆被其突如其來不同以往的言行所感動。

    周昌帝環視全場,不難發現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感動的樣子,不由得滿意一笑。

    這份開場演講稿可是她的主意,殷慈墨的眼中劃過一抹亮光,帶著隱隱的得意,一閃而逝。當周昌帝的目光落在她這邊的時候,她仍然是那副溫良恭謹的樣子。

    「臣等不敢!」眾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大昌能有今日的國富民強,全賴皇上一代明主,文治武功——」

    「爾等不必謙虛。」周昌帝揮揮手,「這些年來,爾等的作為朕都看在眼中,做得好的,朕自然不吝賞賜,做得不好的,朕的懲罰亦不會手軟。如今,朕的兒子們都大了,能為朕分擔這江山的擔子了。朕欲分封各王,為其擇一良媛為妃。李德,宣旨!」

    語閉,李德手持聖旨,往前一步,高聲念道,「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少時登機,至今已過數十春秋,可感上蒼。朕之兒子皆已長成,大兒君臨江聰慧敏捷厚德仁愛,特封安王。三子君景頤爽朗穩重德才兼備,特封景王。四子君沂鈺機敏好學品性高潔,特封寧王。五子君南夕俊秀篤學雍和粹純,特封晉王。六子君舒博封靜王欽此!」

    「兒臣領旨,叩謝父皇。」眾皇子跪謝。

    雖然眾臣得到風聲說萬壽之際會分封各皇子,但仍被皇上的大手筆所震撼。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周昌帝一揮手,又拿出了幾道賜婚的聖旨。

    眾人忙正襟危坐,封王和他們有關係,卻又不如賜婚一樣息息相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內閣學士蔣桐義之女蔣初藍,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宜配景王為景王妃,欽此,謝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山東巡撫謝昌延之女謝意馨,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宜配晉王為晉王妃,欽此!」

    左霜配給了寧王,湯靜塵配給靜王,溫家長子溫鳳和尚了君清溪,

    一連五道賜婚聖旨,砸得眾臣頭暈眼花,敢情今兒皇帝皇子妃位大放送不成?大臣們現在還不知道,皇帝的御桌上還有幾道封側妃的旨意,沒有在壽宴上宣讀,就等宴散了後才會下旨。

    謝家還好,早知道了會配五皇子,儀態要淡定從容一些。不,五皇子現在是晉王了。

    不像別家,被這窘突如其來的賜婚聖旨攪得心神失守,驚愕狂喜,神態不一而足。

    待眾人把這消息回味一遍,反應過來後,看向謝家的眼神裡充滿了同情。

    晉王的情況,在朝中沒有哪家是不知道的了。在他們看來,跛腳的靜王都比短壽且注定無子的晉王強,至少湯家配了他,雖然沒有上位的可能,但一世安穩富貴還是有保障的。不像晉王,哪天去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這些人的表情都被周昌帝與君南夕看在眼中,而謝家的淡定寵辱不驚,更讓周昌帝滿意不已,連君南夕見了,都覺得心頭發暖。

    更有不少人在琢磨著周昌帝這幾道賜婚聖旨的用意,包括謝意馨。

    從今天的舉動上看,周昌帝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年邁,也看到了儲位之爭越演越烈。

    湯家乃直臣,配給靜王,算是一種保全以及警告。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謝家配給晉王,又何嘗不是一種保全呢?至少周昌帝在的時候,新帝未登基前,謝家都穩如磐石。至於之後,誰也說不準不是?

    分封皇子以及幾道賜婚聖旨之後,宴會的氣氛達到最高點,隨後便是宴飲及歌舞的開始。

    首先是帝后對飲了一杯,這是周昌帝開宴後的第二杯酒,第一杯是剛才與眾人同飲的,這第二杯與皇后同飲,份量不輕啊。

    秦家在這一輪賜婚中沒有攀上任何一位皇子,讓那些在心中嘀咕秦家是不是失寵了的人消散了不少異樣的眼光。看來皇帝對秦家還是很滿意的,皇后的位置不可動搖啊。也讓不少人對秦家心生佩服,一個無子的皇后,能在後位上穩穩當當地坐了幾十年,不簡單。

    第三杯酒,周昌帝首先各敬了十大世家中碩果僅存的三位老家主,持禮公、秦國公、湯老尚書。

    十大世家之中,除此三家之外的其他幾家家主心中都頗不是滋味,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若是他們的老爺子還在,自家的恩寵一定會更盛幾分的。不說別的,至少在皇帝面前也能多得幾分薄面。可惜啊可惜

    周昌帝敬了幾位老爺子之後,便是與幾位皇子對飲。

    隨後,周昌帝時不時會與親近的大臣舉杯,順便點評一下對方的能力品格什麼的,以示榮寵。

    得到好評價的大臣們都臉上有光,直到宴散回去,走路都是飄的,不過這是後話了。

    而謝意馨的老爹是繼幾位皇子之後第三個與周昌帝舉杯的臣子,期間被讚了一句品性純誠。

    其他人羨慕嫉妒地看著,其中猶以殷家為甚。

    殷憲珂雖然表面上一片淡然,但心中確實是很不舒服的,眼神更是一片森然。他與謝持禮是一輩的人,比不上謝持禮他認了,可連他兒子都排在自己前面,真是豈有此理。

    謝昌延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個榮幸與周昌帝對飲,一臉的受寵若驚。

    謝昌延本人是有自知之名的,雖然他如今也官至二品,但他的能力在二品的官員內並不算突出,能走到現在,其中謝家佔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這回能排在前面與周昌帝對飲,並且得了個這麼高的評價,極有可能是沾了女兒的光了。想到這點,謝昌延這個當爹的總覺得慚愧。

    謝昌延不知道,他身上有一種品格。他總覺得,人在其位,能力不行的時候,就多用品德去彌補,別總想著一些歪門邪道,這樣無疑於自掘死路。

    正是這樣的想法,讓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所以在四十來歲的年紀能升至二品,他本身也是佔了一大部分原因的。

    飲完酒後,周昌帝最後還說了一句,“朕知道明天便是持禮公的大笀,爾作為長子,可得好好操辦一番。唔,還可在京中多呆兩日,陪陪他老人家。

    眾人只覺得頭腦翁的一聲,驚呆了,這得多大的臉面啊,皇帝哪裡會提前記得哪個臣子的壽辰?都是到了日子由貼身侍從提起了,才從府房裡挑一兩件禮派人送到府上聊表愛臣之心罷了。

    而且謝家有了皇帝的背書,明日持禮公府再熱鬧,也是名正言順不過分的,到時嫡系也能聚一聚。

    若是剛才大臣們只是嫉妒謝家的話,現在卻是赤裸裸的嫉妒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35 AM

55、第五十五章

    周昌帝陸續敬了一些重要的大臣之後,然後微微轉過頭,朝李德輕聲吩咐了什麼。只見李德恭敬地聽完,佛塵一掃,高聲道,「請眾位皇子親貴及大臣獻禮!」

    大殿內安靜下來,歌舞都退了下去。眾臣頓時來了精神,重頭戲來了。

    殷慈墨也歎了口氣,終於來了。其實按照流程,獻禮是擺在第一位的,其次才是分封各皇子。獻禮這一環節,不少臣子可謂挖空了心思準備的。就為了能在這環節裡一鳴驚人,最好能讓皇帝有個好印象,最好是能記住自己,就完滿了。

    只是周昌帝大手一揮,很任性地改變了次序。真是計劃搞不上變化,殷慈墨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頭個獻禮的是安王君臨江,他獻的是一把絕世長弓。長弓一拿上來,謝意馨看了一眼,雖然她也不咋懂這玩意兒,可卻能感覺到這長弓很古樸大氣,真的有些歷史了。周昌帝是個文武雙全的皇帝,據說年輕那時,他使長弓的技藝一絕。

    安王這份禮還真用了心了,謝意馨剛思忖完,便見周昌帝高興地誇了安王一句,「好,安王不愧為朕之長子,挑的這禮物費心了,朕很喜歡,賞!」顯然對這把長弓還是很滿意的。

    接下來便輪到景王君景頤,他獻上來的是一尊青花萬壽紋尊。當這青花萬壽紋尊被內侍小心翼翼抬上來的時候,惹來眾人驚歎的目光。

    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瓶口和瓶底的一圈都各寫著四十八個壽字,瓶身共七十行,一百三十排壽字,總共約一萬個「壽」字,因此稱為萬壽瓶。而且每個壽字都不相同,分別有著獨特的含義,十分精巧。這麼多的壽字,寓意「萬歲,萬歲,萬萬歲」的祝福。

    「好好好!」周昌帝連連地大聲說了三個好字,臉上紅光滿面,興奮之情一覽無遺,顯見這尊青花萬壽紋尊也是極合周昌帝的心意的。

    周昌帝再問,「景王,這座青花萬壽紋尊朕很滿意。聽說這一萬個不同的壽字是你親自寫好了才讓人燒製上去的?花了多長時間?」

    「回父皇,去年父皇萬壽的時候兒臣就有這個想法了,那時就想著人趕製了出來送給父皇的。只是兒臣覺得這樣做不夠誠心,這青花萬壽紋尊如何燒製的,是匠人的手藝,兒臣不懂,但寫這些壽字,卻是兒子能做的,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了。」說到最後,君景頤頗有點為難地說,「只是兒子駑鈍,這些壽字竟然寫了將近一年。」

    把玩了那青花萬壽紋尊一把,周昌帝和顏悅色地說道,「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難為你有這個孝心了。朕看了,上面的壽字,不止有古缽壽,還有天麟壽,這些都是極難找尋的字體。最難得的是你竟然找著了失傳已久的成鼎壽,不容易啊,花了大力氣了吧?」

    得了周昌帝的讚賞,君景頤神情更淡然了,不見絲毫驕矜之象,「回父皇,這些壽字是兒臣閒暇之餘翻閱典藉寫下來的,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反而讓兒臣從中學了不少東西呢。」

    「好,謙遜不居功,你這樣,朕很滿意,賞!」

    謝意馨是個閒暇時會寫上兩帖的人,在書法這一塊上比別人多了兩分興趣和興趣。從那尊青花萬壽紋尊被人抬上大殿後,她就一直仔細地盯著,越看越發地覺得它賞心悅目。

    君景頤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總能把它做得漂漂亮亮的,這回也不例外。只是他的老對手寧王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讓他專美於前。再加上前幾天因為屈晉涵一事被牽連,寧王會送什麼來超越君景頤挽回周昌帝的印象呢?還有君南夕,會送些什麼呢?

    謝意馨裝作不經意地掃向兩人,周昌帝讚揚君景頤,君沂鈺神色絲毫不為所動,似乎成竹在胸?而君南夕,謝意馨不敢細看,僅匆匆掃了一眼,只記得他臉上沒有異樣,不由得鬆了口氣。突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為君南夕擔憂時,不由得失笑,自己竟然這麼快就把他劃入到自己的陣營來了麼?

    罷了,都指了婚了,他們也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擔心了就是擔心了,沒什麼好矯情的。這麼一想,謝意馨的神色更坦然了。

    接下來,輪到寧王獻禮時,內侍高唱,「寧王,獻上佛經一本!」

    寧王出列,「父皇,這是兒子親手書寫,又請高僧誦讀百遍的經書,兒臣希望父皇以後都能龍體康泰,壽比南山。」

    周昌帝從內侍手中接過佛經,甫一打開,一股血腥味沖面而來,當下他的神色便凝住了,虎目看著寧王,眸色極深,「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一看,不對啊,出什麼狀況了?謝意馨也從周昌帝眼中看到一絲震驚,一個大膽的猜測劃過她的腦海,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兒子知道最近兒子惹父皇動怒了,您還差點氣病了,兒子聽聞後是又愧又悔啊。這本佛經,是兒子用了三天的時間寫的,只願父皇以後都能和順安泰。」君沂鈺跪在大殿中間,神色難掩愧疚。

    周昌帝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個兒子,手上不厚的佛經彷彿重逾千斤,最終他歎了口氣道,「你起來吧,朕已經查清楚了,屈晉涵所做之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過於自責。這本刺血為墨的血書佛經,朕收下了。不過以後你要好好愛惜自己,萬萬不能這麼做了。唔,你母妃也恢復淑妃之位吧。」

    什麼?血書佛經!眾人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為寧王的大手筆所撼動。難怪寧王的臉色比之前蒼白,十隻指頭還纏上了白紗布,他們先前還以為是前幾日寧王受皇上訓斥他母妃又被貶吃睡不好所致,現在看來,完全是失血過多啊,這孝心可感天地!

    寧王這一局打得漂亮啊,不但讓他反敗為勝,收買了不少人心,還得了聖心,謝意馨想。

    寧王送了這麼一本血書佛經,剛才竟然隻字不提,如果不是周昌帝說出來,他們恐怕都不知道。這樣看著傻,卻讓周昌帝看到了他的誠心,而不是想以此邀寵。不說比說效果好太多了。

    而且看看他先前的幾句話,完全將屈晉涵犯的錯扛了下來,好一個勇於擔當的寧王!這一回,定能讓原本跟著他的人更死心踏地為他做事,而且也讓那些還在觀望的人留下了一個明主的好印象。

    幾句話,一本血佛經,就換來如此多的東西,好划算!謝意馨感歎,不過這些都是他該得的,一個肯對自己狠的人,任何回報都是可能的。

    「謝父皇!」君沂鈺又實實在在地磕了幾個頭,才歸隊。對於落在身上的視線,像是無所覺般。

    騷動過後,內侍又高聲道,「晉王獻上佛珠一串!」

    「呈上來。」周昌帝道。

    內侍捧著托盤上前,一入手,周昌帝就感覺一股清涼之氣沁入腦中,讓人不由得一震,精神舒爽。只一點,便看出這一串佛珠絕非凡品。再定睛一看,這一串佛珠晶瑩剔透,圓潤飽滿,紋理細密,古樸清幽的香氣若隱若現。

    周昌帝畢竟見多識廣,一下子便認出了這是絕品的南海神木做成的佛珠,當下神色更溫和了,「老五,你送的佛珠朕很喜歡。」

    這明顯讚揚的話,讓眾人一愣,摸不著頭腦。

    這佛珠看著就很普通啊,甚至比上大皇子送的青花萬壽紋尊,更別提三皇子獻上的血書佛經了。難道這佛珠有他們看不出的特別的地方?

    眾人巴巴地看著,等著周昌帝解惑,經過剛才血書佛經的事,大家都不敢小看這些平常的一兩件事物了。

    「父皇喜歡就好。」君南夕道。

    趕緊給解釋一下啊,眾人們瞅著父子兩人,急得不行。

    周昌帝看了一眼眾人明顯貓抓似的猴急樣,好笑地解釋道,「這串佛珠的材質是南海神木。」

    轟,南海神木?那串看著不起眼的佛珠,竟然是百年難得一見、千金難求、據說能醒神安神改善體質的的南海神木?

    眾人見周昌帝順手就把那串佛珠帶到手上,又給了晉王例行的賞,賞賜並不出眾,都有點摸不清頭腦。都在心中猜測,皇帝這是對哪份禮物比較滿意呢?

    倒是謝意馨對君南夕送的禮很滿意,不高調,至少沒有君沂鈺高調。南海神木佛珠雖然珍貴,但比起君沂鈺的血書佛經引起的轟動,又略低了一籌。但比君景頤君臨江的禮又重上幾分,這就行了。

    周昌帝坐在高台上,看著神色各異的皇子與大臣,暗自搖頭,這幾個兒子啊,做的都是表面功夫,哪有老五來得貼心啊。知道他有頭痛症精力不濟的人不少,可真正關心他龍體的人又有幾個?

    在眾人的心思各異中,後面的皇子已獻完了禮。但有了前幾位皇子送出的這麼幾件別緻貴重且意義重大的禮物,後面幾位皇子的風采完全被掩蓋了。

    不過也沒人在意就是了。畢竟周昌帝也老了,前面幾個長成的皇子能力心性都不錯,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繼承人。根本就沒後面幾個皇子什麼事,因為不用等他們長成,資源已被幾個皇兄瓜分殆盡,小皇子們安份還好,不安份,估計下場不會太好。

    皇子獻禮之後,便是輪到大臣們了。

    大臣們獻禮可不是一個一個來的,這樣的話就太耽擱時間了,大臣們按照品級劃分,每一級都會一起獻禮。

    只是低品級的官員太多,並不是每個人送的禮都有資格出現在今天的大殿之上的。九品至五品,每一級只有十件會呈於御前,這十件則由相關負責的官員甄選獻上。

    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在這大殿之上送上自己精挑細選的一份禮物。

    這些官員們送的禮物五花八門,有自己得意之作,或者一些古玩玉器等。包括謝意馨的父親,送的禮都是中規中矩的,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謝意馨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著。

    直至四品官員獻禮的時候,謝意馨才打起精神。只見殷慈墨跟在溫寧舒旁邊與其他人一道站在大殿中間。

    內侍高聲念道,「四品女官殷慈墨獻上萬年青一桶!」

    皇帝及眾人都愣了,萬壽宴上獻植物盆景的,還真稀少。而且什麼萬年青?沒聽說過!

    「你說什麼,四品女官殷慈墨獻上的是什麼?」周昌帝皺著眉道。他雖然不期待眾臣的禮物,但也不能給他搗亂啊,周昌帝不愉地想。

    內侍硬著頭皮說道,「的確是萬年青一桶。」

    周昌帝威嚴地看向殷慈墨,淡淡地問道,「殷愛卿,這其中有什麼說道嗎?」

    溫寧舒眼睛一閃,淡淡地看了殷慈墨一眼,然後微微側身,讓殷慈墨上前一步。

    這件事是她自作主張,並沒有和自己提過,只說準備了一件特別的禮物,溫寧舒並不知道這禮物竟然會如此『特別』。

    看來她這個小徒弟,很有自己的一套啊。

    殷慈墨面帶笑容,淡淡地開口,「稟皇上,臣女送給皇上的正是一桶萬年青,請皇上御覽。」

    眾人一聽這名目,已大致猜到一些了。

    周昌帝點了點頭,內侍忙將那桶萬年青呈了上去。

    周昌帝細看,才發現萬年青的葉子是玉製的,光這一點,就堪稱巧奪天工。

    「這桶有字?」周昌帝問。

    「回皇上,是的,桶的底下繪的是大昌國的地圖,上面標注著每一個行省。桶的側面則刻著三品以上大臣的名諱,桶裡面的是玉石珠子,每一顆珠子上都刻著一個君家子孫的名諱。」

    周昌帝更在那萬年青的頂端上看到了自己的名諱。

    「這盆萬年青,意寓一統萬年!」殷慈墨鏗鏘有力地結尾。

    「好一個一統萬年!」周昌帝拍掌叫好。

    一個皇帝,一個年老的皇帝,最憂心的莫過於自己的子孫能不能坐得穩這江山,能不能把這江山長長久久地統治下去。殷慈墨送的這禮,真的太吉祥了。

    「殷愛卿,你想要什麼樣的獎賞?」周昌帝和顏悅色地問。

    看著君臣兩人的一問一答,最終周昌帝封了殷慈墨為三品女官。

    一份禮物,就能從四品晉級為三品,惹得其中一些臣子眼紅極了。甚至連一些官至高位的大臣也有所波動,只有少數人一如繼往的淡定。

    謝意馨淡淡一笑,現在殷慈墨如此高調,不同於前一世的高調,真的是被帶無奈了吧?這一世,所有的計劃由於謝家的介入均被擱淺,所有的計劃與既得利益都沒有達到他們的預期效果,也難怪他們會急了。

    現在皇帝正在興頭上,等他冷靜下來,回過味來,就會想,你一介女官,滿嘴的江山統治,是想做什麼

    看著不卑不亢的孫女,殷憲珂滿意了。他們殷家的子孫比謝家的出息多了。

    蔡氏看著站在宮殿中間與皇帝對答如流似無畏似淡然的殷慈墨,冷冷地笑了,笑吧得意吧,沒多少時間了,一會有你哭的時候。

    謝意馨視線落在君南夕的方向,她可沒忘記上一世,他們倆可是夫妻,面對殷慈墨,她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可讓謝意馨意外的是,君南夕似乎對散發著光芒的殷慈墨毫不關心,只專心致志地和身後的皇弟說話?

    這出乎意料的情形讓謝意馨一愣,呆呆地想,他對殷慈墨是真不在意還是裝的?

    「五皇兄,不遠處那個穿紅衣服的小姐在看你。」八歲的君熹儀提醒。

    什麼念頭一閃而逝,君南夕下意識地回頭,見到他的姑娘正呆呆地看著自己,不由得一笑,目光柔和地看回去。

    謝意馨與他對視了一會,他的目光仍然不躲不閃,絲毫不見尷尬。又過了一會,謝意馨敗下陣來,默默地轉過頭,咱是姑娘家,臉皮沒他厚是當然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37 AM

56、第五十六章

    唔?不看他了?君南夕順著謝意馨的側臉看過去,發現她的視線正落在殷慈墨身上,一副很興味很專注的樣子。

    一個女人有什麼好看的,君南夕皺著眉想,捨不得責備她,只好淡淡地掃了殷慈墨一眼。眼中帶著瞭然,此人平時表現得再怎麼淡然不為外物所動,由今日的表現可觀其內裡,確是個張揚狂妄的女子。

    比較一番,還是他的姑娘好,表裡如一,活得真實。

    就在君南夕走神的時候,殿內已是另一番熱鬧景象,內侍高聲念著世家所獻的壽禮,一波接一波。

    「殷家獻上——」內侍高亢的聲音像被捏住了一樣,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活見鬼了的表情。

    內侍的表情太過吃驚,以致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原本輕聲交談的人都停止了交談,想看看出了什麼事。

    「說清楚,殷家到底獻上什麼了!」周昌帝威嚴地說道。

    殷家眾人心中都有種不好的預感,很想搶過內侍手中的禮單,看看到底出什麼紕漏了。

    「殷家獻上——」內侍結巴了一會,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快速地說出了答案,「獻上鳴冤玉牌一枚!」

    靜,整個大殿靜得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聞。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蔡氏身後一個叫小蓮的婢女在一個隱晦的角度推了她一下。蔡氏醒悟,忙從座位上站起來,閃過了殷慈墨反應過來想拉著她的手,快步來到殿間,一跪,「皇上,臣婦有冤,請皇上做主!」

    殷崇亦的心一跳,當下面色一冷,斥道,「蔡氏,你胡說八道什麼?」

    周昌帝皺眉,對攪和了自己萬壽的人有著深深的不喜。

    這時眾人反應過來了,不少人嘲諷地看了殷家人所在處一眼,見他們均是鐵青著臉,不由得快慰一笑,叫你狠狠踩著我們高調!然後俱目光灼熱地看著蔡氏,想知道到底有多麼大的冤屈,能使她冒著攪和萬壽節的罪名都要訴說。

    殷慈墨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在大殿中間的嫡母,指甲狠狠地掐在手心上,她就知道這個死女人會給她出狀況!果然不出所料。

    而此時,謝意馨與金從卿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不料這一幕被一直關注謝意馨的君南夕看在眼中,眉頭微微皺起,沒多久,便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笑意中有釋然。這是他參與晚了的屬於她的生命歷程,他雖遺憾亦要接受。看以後罷,她以後的每個春夏秋冬都將由他陪著。這麼一想,君南夕還有什麼不滿呢?

    「我還沒說什麼事呢,你就說我胡說八道了?」蔡氏跪在那,冷冷地道。

    殷崇亦顧不得什麼,當下幾步到了殿中間,跪下道,「皇上有所不知,臣之賤內自從一雙嫡子嫡女去了之後,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今日估計又是發病了,臣這就領她下去。失儀之處,還望皇上怒罪。」

    「我精神沒有問題,腦子也很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蔡氏口齒清晰地反駁,「皇上,我要告殷慈墨殺害嫡兄嫡姐之罪。」

    殷崇亦腦門青筋一跳,「蔡氏,我看你真的是腦子不清楚了,大家都知道韜兒雨熹是那天出了意外去的,誰也不想這樣!我也知道你這當娘的難過,我是他們的爹,我也一樣難過。但你得接受現實,總不能因為三個孩子一起出去,韜兒雨熹意外去了,就怪到倖存下來的墨丫頭頭上!」

    而此時殷慈墨亦眼眶微紅,慢步走至蔡氏身邊,然後跪了下來,「母親,別鬧了,乖啊。我知道韜弟和雨熹妹妹去了你很傷心難過,以至於精神恍惚失常。母親,求你別這樣了,你這樣,我難受。就算韜弟和雨熹妹妹地下有知,也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思念成疾的。」

    「母親,你別這樣,好嗎?沈大夫說了,只要你靜下心來養病,能治好的。真的。你放心吧,我記在你名下就是你的女兒,我一定會孝順你的,連帶著韜弟和雨熹妹妹那份。」

    說到最後,殷慈墨竟然情不自禁地抱著蔡氏,淚如雨下。

    不少命婦看著這一幕,都不由得紅了眼眶,情感上已經偏向了殷慈墨。而且殷慈墨剛才也提到了沈大夫,證明她所言非虛。

    殷家大家長殷憲珂從意外發生至今一直是沉著臉看著這一出鬧劇,沒有出聲。此時孫女的表現,讓他嚴肅的表情鬆了鬆。

    當事人中,唯獨蔡氏不為所動,只見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賣力表演的殷慈墨,「我沒病,我清醒得很,而且這世上的道理不是由你們殷家說了算的,我有病沒病也不是你們一張嘴就能下定論的。如果你們不信,可以請太醫來給我把脈。」

    蔡氏的聲音很淡,給人一種無所畏懼的感覺,而且邏輯清晰,神態自然。眾人見她的神態也不似殷崇亦兩人所說的精神失常,看著正常得很。

    聞言,殷慈墨的心一沉。

    「還有,請不要叫我母親,我沒有你這種心狠手辣喪心病狂的女兒。我真後悔當初沒在你出生的時候一把掐死你,那樣我的一雙兒女就不會死在你手上了。」

    殷崇亦見她字字句句針對他的女兒,不由得跳腳,「蔡氏,我說了,韜兒雨熹是死於意外,而不是你臆測的那樣,所以別怪到墨丫頭頭上!」

    殷崇亦換了口氣,又說道,「我知道你一向對墨丫頭不滿,但這不是你栽髒陷害的理由。還有,家醜不外揚,你有什麼不滿的,大可回家說去,用不著在此攤開來讓別人看咱們殷蔡兩家的笑話。」

    這是拿蔡家來威脅她了?蔡氏瞟了他一眼,然後歉意地看向她爹位置所在,卻見她爹膽戰心驚地看著自己,一臉的擔憂。

    爹,對不起,蔡氏難受地捌過臉,僅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經收斂了外洩的情緒,「你不必拿我娘家來威脅我,從我的一雙兒女死了之後,我就沒什麼可怕的了。今天,我是一定要為我的兒女討一個公道的!」

    「而且,回去說?真回去了,我還能有命在嗎?」蔡氏面色淒涼地說了一句。

    殷崇亦氣急敗壞地道,「蔡氏,你胡說八道什麼,把殷家當成了龍潭虎穴不成?」

    「可不就是龍潭虎穴麼?」蔡氏擦乾了眼角的淚,淡淡地反問。

    「如果真是龍潭虎穴,你嫁進殷家的時間也不短了,這些年怎麼能一直安然活到今日?」殷崇亦這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蔡氏笑了笑,「殷崇亦,我是不是胡說,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說完,她似是像是想起什麼,恍然道,「或許你也不清楚,但管著內外大小事的公爹大人一定清楚。」

    最後一句讓殷崇亦大驚,立即轉過頭看向他爹,只見殷憲珂老臉紫紅,似是被氣得不輕。

    眾人嘩然,看向殷憲珂的目光中透著好奇與鄙夷。管著內外大小事?殷老爺子?一個大男人?真是匪夷所思,他們還真沒見過如此與內宅媳婦爭權的公爹呢。莫不是想權力想瘋了?唯獨幾位老爺子,淡然處之,似乎這事對他們來說並不新鮮一般。

    反倒是殷慈墨見了蔡氏這種態度,若有所思。蔡氏這是豁出去了,這樣的話一出,誰還敢把女兒嫁進殷家?當家主母,連個掌管內宅的權力都沒有,太,太扯了。殷慈墨看著她祖父,不由得歎氣,先前她就提點過,有些地方該放手的就得放手,只是他聽不進去,唉。

    僅一會,殷憲珂便恢復過來,只見他目光森然地喝道,「胡說八道!不斷地揭夫家的短潑夫家髒水,你們蔡家的女兒,果然好教養!」

    蔡氏厲聲說道,「我蔡家的教養,再怎麼樣也比不上你們殷家以庶代嫡,擾亂綱常!不僅如此,你們還縱容那賤人殘害手足。就這兩點,我真懷疑,有機會你們殷家是不是想取君家而代之?!」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狠,夠狠,蔡氏這一番話一下子就將家事上升到謀朝篡位的高度。而且這還不是信口開河的話,如果蔡氏所言不假的話,從殷家目無綱常連子孫手足性命都可不顧這兩點來說,還真有可能發生。蔡氏這招夠狠啊,真懷疑她是殷家的媳婦嗎?說是殷家的仇敵都不為過吧?

    蔡氏語閉,連周昌帝的眼神都變得銳利了,如刀鋒一般掃過殷家眾人,似乎要看看他們是否真有二心,若有便毫不留情地屠殺之。

    殷憲珂氣得說不出話來。

    殷崇亦氣急敗壞地道,「蔡氏,你給我閉嘴!」

    蔡氏看到眾人這種反應,心中痛快無比,垂下的眼睛眸光一閃,這些話都是她與小蓮商量後的說辭,果然讓殷家方寸大亂了。好,好哇!

    其實小蓮有問題,蔡氏不是不清楚,但她不在乎!她能隱約猜測到小蓮背後那人的目票也是殷家,背後那人在利用自己打擊殷家,自己又何嘗不是借她的力來達到這目的呢?殊途同歸而已,不存在誰利用誰的問題。

    謝意馨看著殷家眾人如烏雲密佈的表情,特別是殷慈墨那張看不出情緒的臉,暗自猜測:走到這一步,殷慈墨是否有後悔過自己之前因太過謹慎,以致弄巧成拙把小事攪和成了大事?

    小蓮是她安排在蔡氏身邊的一枚棋子。殷家有今日之禍,有一半原因是拜小蓮所賜。

    小蓮這步棋在猜測到殷慈墨可能是城煌廟裡刺殺幾位皇子的幕後之人時已經佈置下去。因為謝意馨知道殷慈墨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她總習慣在危機剛顯現出苗頭的時候將危機掐滅。

    這麼做好處是防患於未然,以極小的代價處理了隱患。但也有個壞處,就是極有可能把本來只是極小的麻煩整成大問題,就如同現在一般。

    本來嘛,嫡兄嫡姐不聽話,扯後腿,打壓一二便是。自己手段多,總有把他們打疼的時候,只要疼了,就知道收斂了。自己連致他們於死地的手段都有,打壓的手段就更不用提了。

    而殷慈墨一上來就用了釜底抽薪這一招,根本就不顧念手足感情。這樣做,絕了後患之餘,未免讓人感到她太過狠辣絕情。

    要知道,大家族裡,誰家沒有幾個不爭氣的東西?

    如謝意馨她二叔,上一世闖出了多大的禍,今生也有犯錯的苗頭,但謝意馨卻沒有致他於死地的念頭,想方設法來限制約束他。雖然他犯渾的時候,謝意馨真的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只是這也是想想而已,如果他真的犯了錯,只要不是致命性錯誤,不到非捨棄不可的地步,謝家都會撈他一把。最多是事情結束之後斷了他的前程,絕了他闖禍的可能。這就是大家族的做法。

    所以謝意馨猜測她一定會對她嫡母動手的,或許不是要蔡氏的命,但至少會絕了後患。小蓮就是那時候去到蔡氏身邊的,小蓮有一手好醫術,進去後果然發現了她的飲食有不妥的地方。裡面放了一些東西,容易讓人神智混亂,一受刺激便容易發瘋。

    進去前,謝意馨就和她說過,讓她進去後一心為蔡氏考慮,偶爾呢,在蔡氏面前提提殷慈墨是如何幸福如何意氣風發的便行了。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母親失去孩子後的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了,還有那親者痛仇著快的不甘。小蓮進去之後,謝意馨便不讓人聯繫她了。直到行動前,才又聯繫上的。

    殷憲珂深呼吸了幾次,才把胸口的怒氣壓了下去,一臉從容鎮定地朝周昌帝看去,拱手彎腰,「皇上,還請不要相信蔡氏的一派胡言!我殷家對皇上,忠心可表,日月可鑒,若有二心,必讓我殷憲珂死無葬身之地。」

    「殷愛卿的忠心,朕自然是相信的。」周昌帝沉著臉,讓人看不出情緒,是真信還是假信,有待商榷。

    「老臣謝過皇上的信任。」殷憲珂行了個大禮,「只是這蔡氏今日擾亂皇宮,請皇上允許我將其帶回殷家另作處置。」

    聞言,謝意馨挑眉,這殷老頭打得好算盤,只是事情會如他的意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39 AM

57、第五十七章

    殷憲珂話一出,便有人嗤笑,這殷老頭是被打擊傻了還是怎地,蔡氏都拿出鳴冤玉牌了,再怎麼樣皇帝都得聽聽她的冤情的。他以為他那張老臉能比太祖的鳴冤玉牌值錢?

    鬧到這一步,君景頤微皺,有點懷疑暗地裡與殷家的合作是否是正確的選擇了。本來殷家很適合作一顆關鍵卻又不惹人注目的棋子,之前也表現得極好。只是在他確定與殷家合作之後,所有在他看來都是可行的,而且應該能獲得豐厚回報的計劃。實施起來,卻猶如被老天詛咒了一般,顯得困難重重,特別是這小半年,猶為明顯。

    眼前這一出,不管結果如何,殷家的聲譽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一個世家,最重要的,莫過於聲譽了。它是凝聚人才的向心力,如果聲譽被毀,吸引不了人才,那麼這個家族也差不多要走下坡路了。一想到此,君景頤都有點想放棄殷家了。可是一想到要捨棄智計百出的殷慈墨,他還是覺得不捨。

    「本來這是你們的家事,朕也不想管太多,但她既然拿得到了太祖的鳴冤玉牌,那朕就姑且聽上一聽。」周昌帝轉過頭來對蔡氏說道,「蔡氏,你說殷慈墨謀害你一雙兒女,可有證據?」

    「如果沒有,便速速退下,否則,休怪朕賜你一個誣陷之罪。」

    周昌帝剛說完,便有人小聲地勸蔡氏,「妹妹,你三思而後行啊。須知如今的殷慈墨已經算是朝庭命官了,而不是記在你名下由你打罵的庶女了,你現在的做法相當於控告朝庭命官,弄不好連小命都保不住的啊。」

    這時,殷慈墨也附和地拉著蔡氏的手往座位上走,「母親,皇上的意思是答應了不追究這事了,你就別鬧了,女兒沒做過的事,你如何找得到證據?若是你怕祖父怪罪,回去女兒和你一起求情就是了。」

    蔡氏甩開殷慈墨的手。

    「母親?!」殷慈墨叫道,神色彷彿對她的執迷不悟失望了一般,不住地搖頭。

    「稟皇上,臣婦不是那等信口開河之輩,證據,臣婦自然是有的。」蔡氏恭謹地說道。

    聞言,殷慈墨莫名的心一緊,隨即一鬆,她剛才已經把蔡氏有可能找得到的蛛絲馬跡都抹掉了,她不信蔡氏手中能握有什麼重要的證據。

    「哦,什麼樣的證據?」周昌帝沉聲問。他此時也想起了幾個月前在千月樓的猜猜猜,如果蔡氏能證明她的一雙兒女確實為殷慈墨所害,那麼這是否間接證明了殷慈墨與那些個黑衣人有某種關係?

    一想到那群身份未明卻武力高強的黑衣人,周昌帝便神色凝重。

    「皇上可還記得那次幾位皇子在城煌廟附近遇上的黑衣人?」蔡氏問。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他的幾個兒子差點就交待在那了,他忘了什麼都不可能忘了這一茬!

    蔡氏此言一出,大半的人神情都專注起來。

    畢竟好些家族的子孫們在那次或多或少都有些死傷,這些子孫都是家族最有前途的苗苗,折損一個都叫他們心痛不已。現在想來,他們對那些黑衣人仍然恨入骨髓。此時聽蔡氏的意思,似乎那些黑衣人的幕後主子正是殷慈墨?

    周昌帝點頭,道,「繼續說下去。」

    「臣婦的兩個孩子正是死於這些黑衣人之手,臣婦對他們是恨之入骨,所以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他們的下落,幸得老天開眼,臣婦手下不負所望,捉到了一個。」

    眾人對她的話並不十分信。以她的能力,要捉到黑衣人,並不容易,要知道先前皇上下令,都捉不到他們。而蔡氏又何德何能,如果不是她手上有一支讓人不可小窺的力量便是有人在幫她。

    只是此時此刻,大家都選擇性地忽略這個問題。他們此時只是想知道,蔡氏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殷慈墨聽到蔡氏說的是人證,而不是物證,殷慈墨心中沒由來地鬆了口氣。

    謝意馨秀眉微皺,看著殷慈墨若有所思。「怎麼了?」旁邊的湯靜塵問她。

    謝意馨搖頭,並不答。從剛才謝意馨就一直在觀察殷慈墨的神色,按理說,聽到有人證,她應該更加緊張才對。可是情況卻恰恰相反,她能感覺到殷慈墨突然地,全身的壓力莫名一鬆,究竟為什麼呢?

    「你確定你捉到的那個與那些黑衣人是一夥的?要知道那些黑衣人一旦被捉,全部都自盡了,你捉到的這個憑什麼是例外?」殷崇亦步步緊逼地反問蔡氏,「莫不是你為了誣陷墨丫頭誣陷殷家,隨便找了一個人就說是黑衣人吧?」

    殷家的人不傻,不管這事與殷慈墨有沒有關係,此事都要否認到底。

    要不然想到那些死在黑衣人手下的仕族子弟,再想到他們背後的勢力,一旦報復起來殷崇亦一想到那情形,便不寒而慄。

    「你放心,我既然說得出,就能拿得了證據來證明他與黑衣人確實是一夥的。」蔡氏一字一頓地說道,「皇上,請允許臣婦讓人把他帶上來再說。」

    「准!」

    那黑衣犯人是由四個孔武有力的侍衛押上來的,整個人昏迷著。

    蔡氏解釋道,「為了預防這個人自殺,我們的人一抓到這人就卸了他的下巴,取出了藏在牙齒的毒藥。並且每日都給他定量餵食一碗草藥,確保他只有說話的力氣,才沒讓他自殺的。皇上若要審訊他,只需潑他一盆清水,他自然就會醒來。」

    周昌帝點點頭。

    「現在我們來證明這黑衣犯人和先前的黑衣人是不是一夥的。大家都知道,先前被捉的那些黑衣人肩胛骨處刻有蘭花印記吧?」

    不少人點頭,有蘭花印記的事他們隱約知道,只是長什麼樣的,他們就沒幾個人見過了。更何況事隔那麼久,就算見了也忘得差不多了,光憑這個,恐怕難以說服眾人啊。

    「大家看,這個黑衣人的肩胛骨處,也刻了一朵蘭花。」蔡氏示意一下,便有侍衛動手。

    只見嘶的一聲,黑衣犯人的上衣被撕開了一些,露出的肩胛骨處確實有一朵繁複的蘭花。

    就知道他們最有可能因為這個而暴露,殷慈墨歎氣。

    接下來,蔡氏沒有說話,把這一切都交給了周昌帝。

    周昌帝凝視著那枚蘭花印記,喚了一聲,「刑部侍郎,你看看。」

    刑部侍郎孔佩金出列,手拿著幾張圖紙。孔佩金的手腳還是挺利索的,從一聽到那蘭花印記時,他便讓人回刑部將先前從黑衣人身上拓下來的圖紙拿來。

    只見孔佩金前後左右對比一番後,朝皇上肯定地點點頭。

    殷崇亦的心一緊,道,「皇上,這樣子做不得準吧?萬一之前有人照著這個印記刻在身上,咱也不能因為一個印記,就把他當成了那伙黑衣人吧?如果他胡說八道,豈不是冤枉了好人?」

    「殷崇亦,你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我們刑部洩露麼?我告訴你,自從這蘭花印記拓下來,就好好保存在我們的刑部了,看守也是最嚴格的,絕無外洩的可能!」刑部侍郎生氣地說道,「你別因為自己心虛就想著往別人身上潑髒水,這樣做只會顯得你更心虛!」

    他最恨別人質疑他的能力以及刑部的能力了,尤其是在皇帝面前。

    「而且你自己不會看啊,新刻上去的和以前刻的能一樣麼?這蘭花印記刻在這皮膚上以我的眼力來看,至少有五個年頭!這個人與前面那些黑衣人是一夥的可能性高達九成九!不信的話大可叫太醫來鑒定一下。」

    殷崇亦語塞。

    周昌帝果然召了一個擅長外傷的太醫上來,那太醫一看那刻在肩上的印記,便斷定至少是五年前刻上去的。

    此人的身份已被證實,確實與那些黑衣人有關係無疑。

    「來人,把他潑醒!」周昌帝吩咐。

    那黑衣犯人被潑醒後,看到大殿那麼多人,有一瞬間的迷茫,只是很快便清醒過來。他渾身無力,為了讓他能好好說話,李德很有眼色地著人搬來了一張椅子讓他癱在上頭。

    「朕問你,五月份城煌廟那次刺殺,你可有參與?告訴朕,幕後主使是誰?你是否還有其他同夥?」

    那黑衣犯人低著頭,沒有說話。

    先前押他上來的人踢了他一腳,「沒聽到皇上問你話呢!我勸你還是老實配合得好,先前你不也是硬骨頭嘛,最後還不是招了。現在只是讓你複述一遍先前承認的事情而已,難道你還想再吃一回苦頭?」

    黑衣犯人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謝意馨有點緊張了,畢竟他們這邊牌都打出去了,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就在此時,殷慈墨問,「皇上,此事事關臣女,臣女能否和他說兩句話?」

    這個請求並沒有不合理,遂周昌帝一揮手,准了,「准!」

    「你看著我——」

    那黑人原本低著頭的,此時卻聽話地抬起頭,注視著她。

    殷慈墨目不轉睛地看著黑衣犯人,緩緩地說道,「照實回答皇上的問題,不得有一絲隱瞞包庇知道嗎?你放心,這是皇宮大殿,最是公正嚴明不過的了,沒有人敢屈打成招的。」

    那黑衣犯人聽到最後,竟然呆呆地看著殷慈墨。

    「皇上,臣女的話說完了,您可以繼續審問了。」殷慈墨說完,退到一旁。

    「朕問你,五月份城煌廟那次刺殺,你可有參與?告訴朕,幕後主使是誰?你是否還有其他同夥?」周昌帝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啊啊啊,我的頭好痛啊!是他,是他,指使我的人是他!」黑衣犯人通紅著眼指著一個人大叫著。

    「我?!」被指著的那人大吃一驚,瞬間被嚇得屁股尿流,跪在地上,「皇上冤枉啊,臣沒有,臣真的沒有哇。」

    「你確定是他?」周昌帝問。

    「不是他,不是他,是誰——」犯人抱著他的頭,眼神瘋狂,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然後又指了一個人叫道,「是他,就是他!」

    可一會,他又大叫道,「不,不是,不是他,是誰?!」

    看著那個瘋狂找尋什麼的犯人,殷慈墨眼中劃過一抹遺憾。可惜了,當著眾人的面,她不敢有太大的運作,如今只是誘導出了先前給他下的一些暗示而已。要不然,她就能將計就計,除掉一兩個勁敵也好哇。

    此時眾人也看出那犯人不對勁了。

    他這是瘋了?謝意馨的心一沉,她料到了所有的情況,獨獨沒有料到會是如此這般。謝意馨把前前後後的過程想了一遍,若說有什麼不妥之處便是殷慈墨與他說話了,可謝意馨回想她所說的話,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啊。難道殷慈墨還會某種秘術不成?

    「瘋子,這是瘋子!」有人叫道,「趕緊把他捉起來!」

    「太醫,看看他是真瘋還是假瘋!」周昌帝道。

    那個犯人很快便被制住了,幾名太醫輪番上陣,一致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犯人心智混亂,瘋了。

    犯人瘋了,此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什麼啊,竟然找了一個瘋子來做證人。」有人抱怨。

    隨後,那黑衣犯人自然被押了下去。

    「不,他不是瘋子,他怎麼可能是瘋子?進宮前他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瘋?!」蔡氏失落地跌坐在地喃喃自語,滿眼的絕望,可當她目光觸及殷慈墨的時候,她突然跳了起來,指著殷慈墨罵道,「是你,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你怕我揭穿你,對,一定是這樣!」

    殷慈墨無奈地說道,「母親,別這樣好嗎?你不能老是因為一些風吹草動就怪到我身上來,你這樣,讓我很難做。」

    經過剛才的事以及宴會以來殷慈墨一如既往的態度,眾人心中其實已經偏向殷慈墨這邊了的。再加上蔡氏再怎麼說也是殷家的媳婦,她這樣鬧,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都很難被人打從心底裡接受。

    「蒼天不公啊,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都是騙人的!騙人的!」蔡氏哈哈大笑,沒一會,卻笑出淚來,「既然老天爺你不開眼,那你就把我這條命也收去吧!」說完,蔡氏迅速地衝向了旁邊最近的石柱。

    「不好!」

    「不要!」

    人群驚叫,反應快的人只來得及抓住她的衣袖,可惜蔡氏一心求死,拉她的人只撕下了她袖子的一塊布料。

    只聽見砰的一聲,蔡氏倒地不起,血流如柱。

    旁邊的一男子迅速地走到她旁邊,伸出手,「還有氣,太醫,快來!」

    蔡氏艱難地轉過頭,「我以,我的性命,詛咒,殷慈墨所出的孩,孩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說完這句,蔡氏眼睛定定地看著殷慈墨的方向,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殷慈墨不舒服地後退了一步,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涼意。

    謝意馨歎息地看著這一幕,進宮之前,蔡氏便是抱著必死的心來的。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可惜,她沒能親眼看到殷慈墨以後的下場。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1 AM

58、第五十八章

    幾名太醫迅速上前,可是每一個人都搖頭,還沒等最後一個太醫把上脈,蔡氏便去了。

    大殿一片寂靜,更有不少貴女臉色發白,神色驚懼,甚至有人在小聲地哭泣。

    大昌國篤信道教,許多人對詛咒誓言這一類的還是很信的。

    只是她們不明白,這對母女究竟有多大的仇怨,竟然走到這不死不休的一步。

    殷慈墨對她嫡母有沒有恨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態度一直都是恭謹有加的。看著似乎是蔡氏誤會了殷慈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她對掛在她名下的這個庶女可謂恨之入骨,竟然不惜一命,只為咒其一生,太可怕了!

    而一些臣婦更是若有所思,她們不像男人,做什麼事都要講求證據,她們的判斷更為感性一些。她們相信,但凡有一線希望活著,沒有人願意去死,除非那個人真的看不到半點活路。

    蔡氏的舉動更貼近符合她話裡話外透露的信息一些,孤注一擲之後,回不了頭,回頭也是死路一條。

    當然,縱觀整個事件,不排除蔡氏被人耍了的可能,有人給她提供了一個瘋了的證人!但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如果一個人只有唯一的一次機會,她不會那麼草率,一定是慎之有慎的,絕不可能出現如此明顯的漏洞。

    而且無風不起浪,殷慈墨絕非她表現得那麼無辜。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佐證了他們的猜測。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空檔,一名婢女來到蔡氏屍首旁,似是失神般地呢喃,「夫人,你走了也好,也好,總比回去後被那些人害得體面不存再死去得好。至少現在清清白白,他們不敢把那些髒的臭的往你身上潑。」

    殷崇亦濃眉冷抽,大喝道,「賤婢,你胡說什麼?!」

    「老爺,你知道夫人的飲食被人動了手腳麼?你知道那藥夫人吃多了會發瘋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說奴婢我胡說?我倒希望我是胡說的,那麼夫人便不用絕望而死了。」

    「不,也許這些你都知道,甚至連這一切是大小姐做的都知道,所以你不必裝作一副吃驚的樣子。老爺,你如此回護大小姐,置髮妻與兒女死於非命而不顧,難道午夜夢迴時,你都不曾有半點不安麼?大小姐是你的女兒不假,可夫人是你的髮妻啊,還有韜少爺和雨熹小姐,難道他們不是你的兒女嗎?為了大小姐一人,你便要不顧妻兒的性命了麼?」小蓮一臉悲憤地反問。

    謝意馨訝異地看著這一幕,小蓮的身份,似乎不止是一個下人那麼簡單。如果只是一個下人,到了蔡氏自戕那一幕,就該止了。

    「賤婢,你再胡說,我就打死你!」殷崇亦青筋暴怒。

    「爹,別為了一個賤婢動怒。」殷慈墨拍拍殷崇亦的背,勸了一句,然後轉過頭對著小蓮,冷若冰霜地說道,「小蓮,你太放肆了,從古至今,沒有一個下人敢如此質問主子的。你連一個下人最基本的素質都沒有,難怪說出一套一套全是污蔑主子的話來!」

    小蓮道,「大小姐,你不必急於從根本上攻擊我進而推翻我剛才的話。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我只希望大小姐日後不要惡鬼纏身得好。」

    殷慈墨心中冷哼,那些人活著的時候她尚且不怕,更何況死了?

    「老爺,你不必喊打喊殺的。這話說了出口,我便沒想過要繼續苟活下去。但夫人對我有知遇之恩,我不吐不快。如今也算是報了恩了,夫人,小蓮這就來陪你了!」說完,小蓮一提裙擺,準備效仿蔡氏朝最近的柱子撞去。

    「不好!」有人驚呼。

    有了蔡氏的前車之鑒,小蓮的自戕沒有得逞,她被離得最近的侍衛一把制住,被救下後的小蓮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抹淚。

    人群中有不少人稱其為忠僕的。

    看著這一幕,周昌帝震怒。宮中自戕本來就是大罪,況且還是在他的萬壽節上死人,這是多麼晦氣的一件事,等於觸他的霉頭一般。這樣的事還差點就發生兩出,他如何能不怒?

    「混賬,你們把皇宮當成了什麼地方?化人廠嗎?」周昌帝實在是太憤怒了,「你們,好大的膽子!」

    殷憲珂跪在地上,「皇上熄怒,都是臣治家不嚴管教無方,才致今日有污聖聽。」今日之事,對殷家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殷家不知何時才能恢復元氣了,殷憲珂苦澀地想。

    「對,就是你無能!才會讓這些不知所謂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攪和朕的萬壽宴!」周昌帝真是太憤怒了,當場砸了一隻杯子,然後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絲毫不顧殷憲珂一個開國老臣的身份。

    殷憲珂跪在那裡,死死地咬著牙根,低下的頭,雙眼目露凶光。

    他心中恨死蔡氏了,恨不得當場將其鞭屍!就是因為她,才害得他今日在皇帝和一干老傢伙死對頭面前丟盡了老臉。還有殷慈墨,辦事也太不牢靠了,竟然會出現這種漏洞!殷憲珂慍怒地想,到了這一步,他也不免怪罪一向倚重的大孫女。

    「你們殷家至今日起為官的全部降一級,然後罰奉三年,殷家的媳婦日後都不得在宮中宴席出現!沒事最好也不要隨便進宮請安了。」

    殷家眾人心中突突地聽著皇帝對殷家一項又一項似沒完沒了的懲罰,個個面如死灰。

    整個家族在朝為官的全部降一級啊,這得耗費多少資源以及整個家族努力多久才能彌補回來啊。還有,殷家的媳婦日後都不得在宮中宴席出現,僅這一條,圈子裡誰家還敢把女兒嫁進這注定沒有出頭之日的殷家來?

    不能隨便進宮請安的話,宮中昭儀那邊估計也使不上力了。要知道後宮與前朝一向都有緊密的關係,殷家前朝有損,估計後宮中昭儀的地位也難穩,日子要不好過了。

    今日殷家真是損失慘重,不少人幸災樂禍地看著。

    殷慈墨握緊了拳頭,低垂著眼眸暗暗發誓,等著吧,今日你們加諸在吾身上的一切,他日我殷慈墨定當加倍回報!

    「臣,領旨,謝恩!」遭此重創,殷憲珂瞬間蒼老了十歲不止。

    謝意馨看著這一幕,不由得看向蔡氏停屍所在處,她這樣,以自己身死換來了皇帝對殷家的懲罰,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蔡老爺膽戰心驚地聽著皇帝一項項宣佈的對殷家的懲罰,良久,才發現蔡家沒有被波及,不由得在心中大呼慶幸。

    「父皇,您別生氣了,為這種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高位上,君南夕勸道。這種時候,也只有君南夕敢開口與周昌帝說話了。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見他眼底難掩擔憂,總算是勉強地壓住了心中的怒意。

    其他皇子見狀,也紛紛勸慰,景王更是直接說道,「要是父皇看他們不順意,把他們打發下去便是了,用不著動怒。」

    這話惹來不少人側目,看來景王也不喜殷家啊。

    殷家眾人一聽這話,心都是一緊。

    唯有謝意馨知道這是景王以退為進的做法。如果真心不想見這一家子,一會宴會繼續的時候,命人悄悄地把人帶下去就好了,而不是在大廳廣眾之下說出來。皇帝都好面子,景王這麼說,周昌帝更不可能讓他們下去了,至少明面上不會這麼做。

    周昌帝揮了揮手,「不必了,把大殿處理一下,繼續吧。」

    萬壽節的儀式還是要進行下去的,大昌國一向講究有始有終,如果皇帝憤怒離場,才是一個不好的兆頭呢。

    大殿中,內侍手腳麻利地處理著殿務。

    而殷家則派了兩個男子裝儉蔡氏的屍首。謝意馨有些失神地看著,當殷家的兩個年青人欲將蔡氏的屍抬至一旁時,思來想去,謝意馨最終還是出聲了。不為什麼,就為了蔡氏與她前一世相似的遭遇,她便不忍心。

    「且慢!」

    謝意馨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於是整個大殿又再度安靜下來。

    注意到下面的動靜,高台上的皇室成員們都看了過來。君南夕也停下了喝茶的運作,默默地看著。

    殷慈墨看了過來,淡淡地說道,「謝大小姐,你有什麼事且等我們把我母親的屍首裝儉好了再說好嗎?」

    殷慈墨的話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謝意馨太沒眼色太不會挑時間了,有什麼事,能急得過人家收屍?

    殷慈墨的話一落,果然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看向謝意馨的目光中隱隱帶上了不贊同的情緒。

    不愧是殷慈墨,隨時隨地都佔據著道德的制高點。謝意馨好笑地想著,嘴上卻說道,「我要說的正是這個事情。」

    「我覺得蔡伯母的屍首應當由蔡家來收儉為好。」

    「謝意馨,你什麼意思?」殷慈墨還沒說話,她旁邊一個少年便忍不住開腔了。

    謝意馨認出這個人是受殷家器重的一個庶子,叫殷半翔的,不過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認真地說道,「我的意思就是,蔡伯母的後事,並不適合交給你們殷家來辦。」

    殷半翔卻和她嗆上了,「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們殷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喂,你懂不懂禮貌,我姐根本就不是和你說話,你插什麼嘴啊?」小胖子金蕭柯看不下去了,先前他就想出聲了,只是被表哥拉著才沒出聲而已。

    謝意馨拍了拍小胖子的背示意他不要說話了。

    這回,謝意馨根本就不看他,而是看向殷慈墨,「確實,本來這事是你們殷家的事,不該由我一個外人多嘴的。只是我不忍你嫡母死不瞑目,才決定說兩句。我覺得死者為大,我們應該尊重死者的意願。畢竟生前你母親那麼恨你及殷家,我不知道你們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給她裝儉的。但若是蔡伯母知道她由你們給她裝儉,恐怕她會死不瞑目吧。我說完了,聽不聽由你們。」她也是看在同病相憐的份上,才幫著說兩句話的,盡力了就行,結果,她不強求。

    殷慈墨冷冷地說道,「你覺得,你憑什麼覺得?她生是我殷家的人,死是我殷家的鬼。即使她再不樂意,進的也只會是我們殷家的墓地。」不樂意?最好。

    蔡老頭緩過一點情緒後就一直眼巴巴地看著他女兒的屍首,一直沒動,只是受制於規矩的約束。再加上他沒忘記他腳下踩的是皇宮大殿,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他原本就打算等女兒的屍首出了皇宮就打上殷家要回來的,現在謝家女娃幫他說話,正中他下懷。

    蔡老頭忙說,「謝大小姐也只是說句公道話罷了。親家,都說人死如燈滅,她都死了,這些恩怨便一筆勾消了吧?何苦再彼此折磨?她便由我帶回老家安葬罷。」

    她把我們殷家害得那麼慘,死了就想一筆勾消?休想。這幾乎是在場的所有殷家人的想法。

    殷崇亦等人繃著個臉,隱隱帶著不善地看著蔡老頭,殷憲珂也是面無表情。這是赤,裸裸的打臉的行為,若是他們殷家連屍首都沒法運回去,別人會怎麼看他們?

    氣氛一時之間僵持不下,高座上,周昌帝卻樂了,正巧,他氣還沒消呢,再補上這一巴掌就差不多了。再者,這事既然是他五兒媳提出來的,而且也是她的意願,再怎麼樣,他也要給她這個臉面不是?

    於是周昌帝沉聲道,「好了,都別吵了,蔡氏的屍首便由蔡愛卿帶回去吧。」

    「臣尊旨。」

    周昌帝發話,殷家眾人頓時沒了脾氣,怏怏的。

    萬壽宴上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大家的興致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都是走程序地似地完成了這些儀式,不到未時,就結束了。

    走出宮門,相熟的人家打了招呼陸續離去,金家與謝家走在一處,不緊不慢地準備離宮。

    「失望嗎?」金從卿輕聲地問。

    「還好。」謝意馨笑笑說。

    「表妹,你真是太容易滿足了。剛才你沒見,殷家那幫子人臉色有多難看。哼,剛才那可是滅九族的禍事,都被他們躲過了,他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謝意馨微笑著搖頭,若說沒有一丁點的失望那是假的,畢竟他們一開始的目標是衝著掰倒殷慈墨與殷家去的。可是說實話,能有這個結果,她內心的失望也不是很多,因為她知道如果殷慈墨那麼好對付就不是殷慈墨了。

    不過他們今天也不是沒有收穫的,至少打下了殷家不斷進步往上爬的步伐了,而且還斷了他們的某條路,成果不錯。

    謝意馨是這般想的,撿了一二說與金從卿聽。

    「表妹果然好心性,先前我們如此周密的安排,如此出乎意料的行動,一切的意外我們都想到了,最後卻得了這麼一個結果。饒是表哥我,剛才都忍不住失望了呢。」

    謝意馨笑了笑,這樣的事經歷得多了,心緒起伏便不會太大了。

    「結果沒出來之前,我從來不會去想勝利之後。因為我知道任何的意外都有可能發生。所以我們在做一件事的時候,要做最壞的打算,然後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如此,才能收穫一個又一個成功的驚喜。即使不幸失敗了,心裡落差也不會太大,能最大程度地減少對心理的衝擊,不至於因此一蹶不振。」因為金從卿是她的親人,她願意與他分享她的經驗與心得,希望他以後能少走些彎路。況且他的身體不好,這些事就更該注意。

    金從卿想了想,認真地說道,「受教了。」

    「這次我們會失敗,輸在對殷慈墨的瞭解還不夠深,她的底牌,我們還沒有完全地掌握。」想到那個黑衣犯人與殷慈墨說過話後的異樣,謝意馨凝重地說道。

    「你這樣,會不會太謹慎了?」

    「事前謹慎,總好過之後花大力氣去不斷地補救來得好。」再說,對上殷慈墨,再謹慎也不過分。這句話謝意馨沒有說出來。

    想了一會,仍然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謝意馨只能說,「多加一些人力盯著殷慈墨那邊吧,不要鬆懈。」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2 AM

59、第五十九章

    金家的馬車早就在等著了,謝意馨陪著金家兄弟來到他們的馬車停靠處。

    舅母沈氏拉著她的手,低聲地歎道,「凡事想開些,沒有過不去的坎,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缺什麼或者有什麼事,儘管要找你舅舅和表哥幫忙。」

    謝意馨一愣,轉而明白舅母說的是她被指婚給晉王的事。

    「聽你舅媽的。」舅舅金源蘇也在一旁附和。

    謝意馨點了點頭,淺笑道,「這些我都省得,舅母放心吧。」

    沈氏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在她的攙扶下進了馬車,沒再多說。

    舅舅與金家兄弟一一和她道了別。送走了舅舅一家,謝意馨便往回走,不料一轉身便遇上了朱聰毓夫婦。

    謝意馨不欲搭理他們,抬腳便往回走。

    她這樣,在蔣沁夏看來,就是看不起自己,當下怒火更甚。本來謝意馨被指婚給晉王一事就夠讓她不舒服的了。儘管一直告訴自己謝意馨就幾年的好光景了,等過幾年晉王去了,無子無嗣的謝意馨就是一守活寡的命!

    但兩家擦肩而過的時候,蔣沁夏還是深深的嫉妒了,她謝意馨何德何能,竟然能嫁入皇家,擁有晉王這樣的丈夫?就算只是幾年的榮華富貴,謝意馨她也不配!

    「有些人以為自己是鳳凰啊,其實不過是一隻錦雞罷了,得意不了多久便會被打回原型的,不,比打回原型還慘。」

    這話謝意馨完全當作沒聽見,逕自走著,蔣沁夏這種人瘋起來就像一條瘋狗,你越理她她就瘋得越厲害,況且她實在不想在這宮門口地鬧將起來。

    再說了,被人酸兩句,又不會少塊肉,用不著像個炮杖似的,一碰就著。

    「好了,別惹事生非了,走吧。」朱聰毓不耐煩的說道。

    好歹有個帶腦子出門了,聽到朱聰毓的話,謝意馨暗忖道。

    見蔣沁夏不動,朱聰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是沒帶腦子出門嗎?這話傳出去,又是一門子官司,如今皇帝對謝家如何的看重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在這當口找謝家的茬,那就是打皇帝的臉。

    況且他們三皇子一派已經夠難的了,實在不宜雪上加霜,去得罪晉王這個不可能登位卻深得聖心的皇子。

    想起那個人剛才的臉色,朱聰毓的心和肝都疼了起來,恨不得擋在她面前替她擋去了這些紛擾是非。

    想到回到府中,還有一堆的雞飛狗跳等著他。蔣氏的無知與淺薄,讓他在府中越發地艱難。此刻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初是她答應嫁給自己,如今的光景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擦肩而過之時,朱聰毓忍不住深深地凝視了謝意馨一眼。人啊,什麼時候最怕的就是比較。越看謝意馨,朱聰毓的眼越發地幽暗難懂,心越發疼得厲害。

    其實到了這一步,他也很想問一下謝意馨是否後悔過,當初沒有答應嫁給自己為平妻。但他也知道這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的,否則就會惹來皇帝與晉王的不滿。問再多也只是徒勞而已,何苦徒增煩惱?

    御書房

    周昌帝拿著一份文書,不斷地翻看琢磨,腦中更是反覆地回放著大殿內的一幕幕,盯著殿內角落燃起的火爐,神色晦暗不明。

    李德眼一瞟,就知道皇帝正在翻閱的就是冊封殷慈墨為景王側妃的御詔。

    「這事你怎麼看?這旨,是毀還是留?」

    御書房就他一個奴才在侍候,感受到皇帝陰沉的威壓,李德把頭壓得更低一些,「奴才駑鈍。」

    「老東西,怎麼每次讓你開口說點意見就像拿刀子割你的肉一樣?讓你說你就說,趕緊的。」周昌帝不耐煩地說道。

    這比刀子割肉還嚴懲好吧?這皇家的事哪是他一個閹人能參和的,況且還是殷慈墨那珠毒草?李德暗忖。

    李德在心裡嘀咕完,一抬眼,發現皇帝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看來,不拿出點乾貨來是不行的了。於是他想了想說道,「皇上,大道理奴才也不懂說。只是奴才跟了您也有四十幾年了,每逢遇事不決猶豫之際,您經過冷靜的思考之後,總會得出完美的解決之道。奴才相信這次也不例外。」

    李德的話讓周昌帝漸漸陷入思考,以前他也碰到過這種遇事不決的狀態,當時他是怎麼做的呢。是了,已下的決定因為某些突發的原因而猶豫不決時,那就說明猶豫不決的那個原因還不足以振動先前的決定,一動不如一靜,維持原樣最好。

    這樣的想法讓他獲益良多,特別是在大事上幫了他很多。這次的事,在他看來只是一件小事,但他想隨便處理的時候,內心深處總覺得不妥,這也是他猶豫不決的原因。

    看著周昌帝在思考,李德悄悄拿起一帝的茶壺,出去添水了。

    順著李德的話深思後,讓周昌帝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既然猶豫,那就維持原樣吧,殷慈墨照樣封為景王側妃!

    被一個奴才給提醒了,周昌帝搖了搖頭。

    次日,謝府持禮公大壽,天尚未黑,謝府裡裡外外便張燈結綵,一片喜慶歡樂的景象。

    由於昨日在萬壽宴上皇帝金口玉言讓操辦得熱鬧喜慶,一時之間,謝府賓客雲集,無數馬車轎子接踵而至。

    喜宴事物多,文氏一個人忙不過來,又知道謝意馨在管理內宅這一塊很有一套,就叫來謝意馨搭把手。

    也難怪文氏會抓謝意馨壯丁了,本來文氏就是一個細緻的人,平日裡看謝意馨把院子的一應事物擼得清清爽爽的就知道她有管家這方面的天賦了,再加上平時也是她的春暖閣事情最少,更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對此,謝意馨也不拒絕,還就此向她祖母及母親提議,讓她底下的幾個妹妹藉著這個機會也練練手,幫一下忙。

    本來老夫人及文氏都有點猶豫的,這事有點冒險,做得好了,謝家姑娘的名聲就更進一層;可是宴席又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最後在謝意馨答應了會幫忙盯著的,保證不會出事的勸說下,兩人終是答應了。

    謝蓉青謝微瀾等人都知道謝意馨有意抬舉她們,對她都很是感謝。對於分管的那些庶物,有不懂的都會去請教長輩或請教謝意馨這個長姐,爭取那天不出差錯。

    而壽辰當日,有了謝意馨幾個人的幫忙,謝家宴席裡外都井井有條,熱鬧喜慶而不忙亂。

    參宴的宗婦命婦親身感受到了這種有條不紊的氣氛,私下一打聽,便知道裡面有謝家的幾個姑娘的一份功勞。隨後都不住地點頭,並暗中打聽幾個姑娘的品行,預備回去和自家老爺說說,自家兒子該討媳婦了。

    謝老爺子在不遠處的偏廳招待一些重要的人物。而謝意馨的父親和兩個叔叔領著她的幾個兄弟在大廳裡招待客人,本家那邊也挑了幾個身上有功名的族兄幫忙接待客人,順便露露臉。

    這些族兄本來都有功名在身,今後進入官場,結交底層,歷練一二,或外放或在京中幹事,都會形成一張龐大的關係網。那麼這些就是謝家的資源與財富。

    相當於今日謝家播下一粒種子,他日這粒種子就有可能長成參天大樹或者發展成一片森林。

    眾人看著謝家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有大智者,都目光一閃,看來謝家是意識到自己在人才方面的短板了,開始有意識地培養族人了。

    謝意馨神色放鬆地陪著她祖母及母親交際,招待著上門賀壽的貴女。

    對比前一世,現在謝家的處境真是好太多了。家族的事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所以謝意馨的心情很好。

    畢竟自己一個姑娘家,能做得有限,再說又被賜了婚,以她對周昌帝的瞭解,她與君南夕的婚期必定不會拖太久。她已經不太適合插手謝家的事物了。

    幸虧,如今謝家有她爹的沉穩穩紮穩打,輔以三叔的圓滑,已無需她太過擔心。

    俗話說,一人計短,三人計長。等謝家在各行各業都有了自己的人才,別人想算計謝家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而且殷家經過這回,算是元氣大傷了吧,應該會消停蟄伏一陣子了。可惜她手上沒有更多殷家犯罪的證據,要不然,趁它病要它命多好。

    沒那個條件,可惜也沒用。現在這種情況,還是以靜制動為好。因為不光殷家需要時間恢復元氣,謝家同樣也需要時間來發展自己。

    不過謝家比殷家好的一點是,他們謝家身為京城十大世家之一,還是排名靠前的四位之一,已經佔據了重要的政治版圖及資源。他們謝家只要把底下的人才發展起來,就能捍衛自己的既得利益。

    不像殷家,恢復了元氣之後,還得去爭去搶,要從別人口中奪得他們需要的資源。同時,還得防備別人把他們的盤子吞下。總之是比謝家辛苦多了。

    即將開宴時,謝家突然來了幾位貴客。

    「晉王、七公主、八皇子到!」迎賓的侍人高聲唱道,「拜上的壽禮有八寶琉璃盞一台,極品紅絲石硯一方。」

    謝老爺子親自出來,把幾位貴客迎到了偏廳。

    眾人只能羨慕地看著,誰讓自己份量不夠,又不是謝家重要的嫡系呢,自然進不了小偏廳,當然就失去了在晉王八皇子等人面前露臉的機會。

    眾人知道,晉王這是給未來的岳家祝壽來的。而帶來的壽禮,有細心者一看就知道其中有兩件明顯是給小姑娘把玩的,尤其是最後那兩件。看出來的人莫不感歎晉王對謝大小姐的用心。

    這廂,謝意馨正陪著命婦宗婦聊著京城時興的胭脂水粉,就有丫環來報,「老夫人,夫人,晉王帶著七公主八皇子來祝壽了。」

    「果真?」老夫人驚喜的追問,臉上更是一片喜色。晉王今晚能親自上門,就說明了他對自家姑娘的看重。知道這一點,老夫人忍不住雙十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是的,人都被老爺子領到旁邊的偏廳去了。」

    「其實我很好奇,晉王都送了哪些禮?」人群中有人如是說。

    老夫人與文氏看向那丫環,那丫環記憶力很好,幾乎張嘴就說出了晉王等人帶來的禮物,「八寶琉璃盞一台,極品紅絲石硯一方。」

    「好,萱草,幫我賞她。」老夫人喜道,她對這個給她掙了臉面的機靈丫頭很滿意。

    「謝姐姐果然很得晉王看重,謝姐姐真是幸福。妹妹在這就先祝姐姐與晉王舉案齊眉白頭偕老了。」祝蓮似笑非笑地說道。

    謝家人一聽,氣結,卻又不能指責她說得不對。晉王的情況在場的沒有不知道的,白頭偕老,也要能活到白頭才行啊。

    祝蓮還沒蠢到說早生貴子,這樣的針對性就太明顯了。

    「謝謝。」謝意馨淡淡地說道。

    「確實,晉王那樣雋永清雅的人,就算擁有一天,也是幸福。」人群中,有個姑娘如是說道。

    眾人一看,發現說話的蔣初籃。她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聞言,一個個都心有心有慼慼焉,捫心自問,不由得發現蔣初籃說的確實是事實。

    對上謝意馨看過來的目光,蔣初籃抿嘴一笑。

    謝意馨心想,蔣初籃這樣,算是示好吧?這麼快就進入角色了,果然不愧是上一世的皇后娘娘。

    如果說她對殷慈墨的態度是如臨大敵的話,對蔣初籃則是五味雜陳了。上一世,蔣初籃這個皇后一直都是一個淡然而又堅定的存在,她一直牢牢地把持著後位,不管殷慈墨如何的折騰,都沒挪過地方。謝意馨知道蔣初籃不無辜,但前一世對她就是恨不起來。今生,會改變嗎?

    「聖旨到!」開宴前一刻,李德帶著聖旨領著幾個小太監來到謝府,身後還抬著一框周昌帝賜給持禮公的壽禮。

    謝意馨扶著她祖母從後院匆匆而來,然後跟著眾人跪在後面。

    李德洋洋灑灑地念著文謅謅的聖旨,大意是,今日是太傅持禮公的壽辰,皇上特賜禮品若干,聊表聖意。

    眾人羨慕地看著,大臣壽誕,能讓皇帝親自派了李德來送賀禮的沒幾個了。

    李德接著說道,「灑家還帶來了皇上的口喻,皇上先前已吩咐欽天監測算日子。今兒欽天監的監正來報,從現在一直到過年,有兩個極好的日子,不過都被用來操辦景王和寧王的親事了,畢竟景王和寧王是兄長嘛,謝大人能理解的吧?」

    昨兒剛賜婚拿了女方的生辰八字,今兒就測算出成親的好日子,這速度還真夠快的。

    「應該的,應該的。」謝昌延答道。

    「謝大人能明白最好,不過皇上說了,出了年的二月初二是個好日子,貴府千金與晉王的親事就安排在那天,謝大人意下如何?」

    謝昌延苦笑,他能反駁嘛?「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對謝昌延的識相讓他的差事完滿辦好,李德滿意地點點頭。婉拒了進屋喝茶的請求,李德帶著滿滿的紅包回宮去了,身後的小太監一個個喜笑顏開的,顯然對這一趟的收穫還是非常滿意的。

    稍晚,謝老夫人說涼,打發謝意馨回去崇德園幫她拿條薄披風。

    謝意馨去了,不料在途中的園子裡遇上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

    見到是她,君南夕笑了,目光柔和,似乎天地之間他只看到了她的存在。

    「要嫁給我了,你討厭嗎?」君南夕輕輕地問。

    討厭如何,不討厭又如何,皇命會更改嗎?這是謝意馨下意識地反應。只是當她觸及君南夕認真而執著的雙眼時,謝意馨也變得認真起來。

    因為當一個男人願意問你的心情的時候,就表明了他正在顧及你的感受,請以同樣認真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因為你滿不在乎的敷衍態度及一些不經大腦的語言都會傷到他。

    再有一點就是,既然他們已經注定了要成為夫妻,那麼謝意馨也希望她和他有一個好的開始,所以她開始認真地審視自己的心理,好一會,才說道,「不討厭。」

    是真的不討厭,除了他壽命可能會比較短及子嗣艱難之外,他比朱聰毓好太多了。

    他的一切,她遠遠地看著,都是那麼美好。這樣的他,因為殘缺而真實。

    否則,那麼美好的他,恐怕會讓京中所有的貴女都趨之若鶩吧?她謝意馨何德何能,得已名正言順地與他攜手相伴身側?這不是她妄自菲薄,她知道自己很好,可世上總有比自己更出色更完美的人存在。

    她的回答讓君南夕的眼睛更加黑亮了,唇畔的笑容也愈加的濃烈,「我很高興聽到你這樣說。你放心,今生我必不負你。除了生命,我所有的一切都可與你共享。」

    謝意馨挑眉,一切都可與她共享了,為何獨獨連生命不可以?

    君南夕看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心臟鼓鼓的,彷彿要跳出來一般。

    我的傻丫頭,只要我在,我就一定不會允許你比我早走的。因為如果我比你早走,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欺凌怎麼辦?所以,真到了那一天,咱們就一起,生同衾,死同槨。

    此時的君南夕已經決定了要做那個治療了,雖然治療後,最好的結果會是那樣。

    「謝謝。」謝意馨發自肺腑地說道。

    謝意馨知道,要得到一個人留不保留的信任有多難,即使是上一世,她與朱聰毓最甜蜜的時候,他對她仍然是有所保留的,

    而要對一個人付出毫無保留的信任就更難了,至少她現在,還做不到。

    她沒有拒絕,君南夕淺淺一笑,上前一步,伸手替她拂去沾在發上的不知名的花瓣,「不必謝,對你好,我甘之如飴。」

    許是月色太美好,許是月光下的景致太迷人,謝意馨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一動不動。

    在周圍栽滿丁香花的菩提樹下,他看著她,誠摯地道,「你放心,無論多苦多難,我許你一個盛世安穩。」看了她那麼久,他知道,她的親人她的家族,都是她的牽掛。這些都源於一點,她渴望有一個避風港。而她,一直都在用盡全力地維護著這個避風港。

    謝意馨訝異地看著他,他怎麼知道她的擔憂她的所求?凝神著他那雙誠摯的眼睛,謝意馨一瞬間,突然覺得很感動。他的話觸及了她內心深處最柔軟脆弱的部分,即使她平日表現得再淡定無畏,其實作為一個女人,她的內心深處都渴望一生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去驚慌彷徨,免去四下流離,免去無枝可依。

    與謝家的熱鬧相反的是,這兩日,殷家大門緊閉,所有人都閉門不出。

    直到幾日後,一個太監頭子領著兩個小太監來到殷家,才打破了一片死氣。

    接過太監手中的側封欽封聖旨,相比殷家眾人的喜形於色,殷慈墨倒顯得平靜很多。

    景王側妃,對於這個結果,殷慈墨不算滿意也不算失望。

    若是先前的計策奏效,那麼萬壽節當日受封晉王妃的便是她了,並且還能一舉獲得未來夫君與皇帝公公的好感,打開一個好局面。

    可惜假設終究只是假設。好在現在這個結果也不算太差,如果被指給寧王,那才叫兩頭不靠呢。若是這樣,他們殷家先前的功夫就是白費了。

    如果沒有自己,殷家能出一個皇子側妃,而且還是有前途的皇子的側妃,已經是頂了天了。如今這樣只能當作前面的努力都白費了而已,並沒有什麼損失。

    京中所有人都看不明白了,皇帝這是鬧得哪一出啊?前面明顯是不喜殷家打壓殷家來著,怎麼還沒幾日,殷家又出了個側妃,這不明顯是抬舉殷家嘛。

    難道殷家做了什麼手腳,在幾天內迅速地挽回了聖心?想想又覺得不可能。

    在眾多紛亂的猜測中,京城迎來了熱鬧喜慶的下半年,景王與寧王相繼娶親,正妃側妃位置都趨於飽和。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3 AM

60、第六十章

    二月二,龍抬頭,是個宜嫁宜娶的好日子。

    這日,春光明媚,一掃連日來春雨綿綿的天氣。

    金粉半銷絲漸長,半姿濯濯比王郎,間紫參紅春意鬧,午風常帶百花香。

    就是在如此的春光明媚中,謝意馨穿上鳳冠霞帔,嫁與君南夕為妻。

    京中的百姓永遠都忘不了晉王成親時的盛況。

    成親前日,謝家將嫁妝送到了晉王府。豐厚的嫁妝,從第一抬嫁妝前腳抬出門,第二抬後便緊隨而上,直至最後一抬出門,花了足足有一刻鐘。長長的嫁妝隊伍,綿延不絕,稱十里紅妝都不為過。

    當這支隊伍在城裡游一圈的時候,那滿登登的一抬抬嫁妝直晃花了人眼,惹來陣陣驚歎,都對謝家的大手筆咂舌不已。

    那些小姐聽了下人的描述,個個都羨慕不已,後來想到君南夕的情況,心裡才略平衡了些。

    倒是那些得知她們想法的夫人們苦笑不已,年歲在此,她們看得更長遠一些。

    其實女人婚後活得最好的幾年便是剛成新那幾年,大多數人後面的日子,丈夫在與不在,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現在看來,就算晉王去了,他也會留下足夠多的保障的,用以保證晉王妃下半輩子的無憂。只是如果晉王沒有留下孩子,晉王妃的日子會難熬一些罷了,不過也省心,不是嗎?

    春雪將嫁妝的情況說與自家小姐聽的時候,謝意馨不由得輕輕一笑,心中泛起絲絲甜意,不多,微薰。

    其實她娘留給她的嫁妝不少,卻也還沒有昨日送出去的那麼多。會有如此的盛況,皆因當日君南夕下聘時的大手筆。當日,不僅他親自來了,還帶著大筆的聘禮。

    猶記得當日,連一向處變不驚的老爺子都輕抽了一口氣,更別提他人吃驚的樣子了。就因為這樣,後來老爺子決定拿出謝家一成的家底給謝意馨做嫁妝的時候,旁的人才沒有意見的,連一向愛挑理的二嬸都沒話說。

    俗話說,有對比才有幸福感。

    前世婚禮時,也是她深陷情海之際,偶見朱聰毓煩悶皺眉,問他他又總塘塞她,不說原因。後來,從他的貼身僕人那裡得知他竟然在為聘禮發愁,心疼不已。也是從那時起,她隱隱知道了一些侯府的境況。

    當時她知道這個情況後怎麼做的呢?好像是從她的嫁妝裡私下拿了一筆銀錢給他置辦聘禮?好像後來還為照顧他的面子,刪減了不少的嫁妝?

    那次的婚禮精簡得不似是世家嫡女出嫁,堪堪與小世家女出嫁比肩,自然比不上殷慈墨了。現在想想,當時自己還真是傻得可以。

    不過幸虧今生的她不是如此。往事已休,來者可期,好好兒過吧,謝意馨舒服地歎自著。

    正日,朱紅的地毯從謝府一路鋪至晉王府,道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

    晉王穿著特製的朱紅色皇室新郎喜服,騎著高頭大馬親自來迎,後頭跟著一頂華麗的轎子。

    有人認出那頂銀頂黃蓋紅幃轎子是晉王封王后所乘的最尊貴的轎子,人群中頓時炸了鍋般,議論紛紛。晉王此舉再次刷新了他對未來晉王妃的重視程度,幾乎是他能給的一切尊榮,他都給了。而且是真真把謝意馨放到了與他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他的附屬品。

    出來送嫁的謝昌延見此都愣了好大一會神,隨後,謝意馨被送上轎子。

    十二人抬的銀頂黃蓋紅幃轎子前面,由內侍提著十六盞宮燈舉著二十把火炬打頭;女宮隨侍在轎子左右;謝覓瀚領著一干謝氏子弟,分為兩部分,在新娘轎子前後護衛著;禮部的人緊隨其後。

    身著清一色族服的謝氏子弟吸引了兩旁百姓的注意力,畢竟他們還真少見過這樣的,而且這些少年們除了謝覓瀚稍矮,幾乎個個高矮一致,面目清秀俊雅,風姿非同一般。

    儀式擺開,原本神色鄭重的君南夕不由得更嚴肅幾分。

    圍觀的眾人中有積古的老人見此,俱吃了一驚,驚呼,「族送,快看,竟然是難得一見的族送!」

    隨即有人感歎,「謝家真是大手筆啊。」

    旁邊一些年輕人好奇地問,「老人家,什麼是族送啊?」

    那老人瞥了他們一眼,然後激動地解釋著,「族送就是」

    所謂族送,即是舉族送嫁的意思,代表了族中對所嫁之女的不捨與珍愛之意,同時也是對女子的一種祝福及對女子夫家的告戒。

    意寓:我家的姑娘多美好,求娶的姑爺啊,你需要好好待她,要不然,便是舉全族之力,我們也定要將她迎回來,決不任由他人踐踏!

    族送代表著一個家族願意無條件地信任自家的姑娘並願意成為她的後盾,不管這個姑娘在何時何地做了何事,都會得到一個家族的力挺。

    得到族送的女孩子無疑是幸運的,這代表了一個家族對放女一種最高規格的禮遇。但並不是每一個姑娘都有機會得到族送的祝福的,她必須為整個家族做出過傑出的奉獻,折服了整個族的族人。

    越是位高權重的家族,越是不輕易舉行這個儀式。這麼些年來,這個儀式已經極少見了。最近的一次還是在周昌帝娶皇后秦明湘的時候發生的。

    其實謝氏一族預備給謝意馨準備族送儀式時,是有一些爭議的,畢竟謝意馨做的一些事,並不能全部都拿出來對族人講。但這些小小的爭議最終還是淹沒在大流的同意聲中。

    直至七月份,燕子湖所屬之地發生地動時,那些有異議的才恍然並真心認可謝意馨真心當得起謝家族送這一儀式的。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暫時不表。

    迎親隊伍經過之處,惹來陣陣好奇之聲,「那些都是什麼人?怎麼穿著統一的服飾啊?」清一色的族服,讓謝家的子弟在送嫁隊伍中顯眼極了。

    「你懂啥啊,這叫族送,那一隊人全是晉王妃的族兄族弟。」

    「這樣啊,可是上回景王和寧王成親,都沒見這麼大的陣仗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實幾個皇子的規格都是一樣的,只是謝家多了族送的儀式,顯得隆重氣派罷了。」

    隨著隊伍的推進,隨處可見這樣的議論。迎親隊伍一路熱鬧喜慶地回到了晉王府外,奏樂的獅隊及禮部的儀仗才撤去,女官及謝意馨的一干族兄族弟隨著轎子進了晉王府。

    一路上,謝意馨感動又欣慰,感動於族人為她做的,又欣慰謝氏一族在他們的努力下,終於慢慢凝成一塊。

    當她下了轎子,手中立即被塞了一根喜帶,謝意馨的情緒才漸漸平復過來。

    想起喜帶的另一頭是君南夕,謝意馨不由得心中一緊,有點害怕此刻不過是她的南柯一夢,她真的重生了改變了命運?和她成親的是君南夕而非朱聰毓麼?當她瞄到君南夕八寶平水的下擺時,總算安心下來了,這樣的禮服可不是朱聰毓能穿的。

    女官扶著謝意馨在君南夕身邊站定,君南夕含笑地看著到他肩頭的新娘子,想像著紅蓋頭下的嬌顏,眼神不由得一暗。

    因為謝意馨嫁的是皇子,公公是皇帝,是不可能出現在婚禮現場接受他們的敬酒的。

    成親的儀式就與普通人有了差別。

    接著,君南夕與謝意馨在賓客的見證下行了跪拜禮,再一起喝了交杯酒,再行了一次禮後,主婚人高呼禮成。

    隨後,謝意馨在女官的引導下,跟在君南夕的身後,來到了他們的新房。

    整個婚禮,她身姿窈窕,儀態優雅,步履從容不迫。很得作為主婚人睿親王的讚賞,眾人都覺得新晉王妃很大氣尊貴,不愧為謝家的貴女。

    他們不知道的是,謝意馨畢竟是成過一次親的人了,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她是一點都不緊張。再加上有蓋頭蓋著,她也見不著人,自然就不會緊張,也就不會出錯了。

    來到喜房,坐在乾淨整潔的婚床上。因為晉王的病,所以他們的婚床上就沒出現意寓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在眾人的起哄中,君南夕從容不迫地拿起稱桿挑起了謝意馨的蓋頭。

    當謝意馨那張顏色極盛的嬌容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眾人只覺得呼吸一滯。

    饒是有心理準備的君南夕眼中也難掩驚艷,他一直知道謝意馨是極美麗的,但今日她的顏色比往日還盛上三分。

    不少人偷偷在心中暗忖,也只有身在皇家的晉王有福分消受這等絕色了。再看晉王,不由得暗讚了一句,夫妻兩人果然都是人中龍鳳。

    見到了新娘子,眾人見席宴也快開了,陸續地相約去了前廳。

    君南夕是最後走的,臨走前,他對謝意馨輕聲說道,「一會各王子妃就會到,你願意搭理就搭理,不願意便罷,誰要敢給你氣受,你也別忍著。或者我回來再告訴我也行。」

    謝意馨嗔了他一眼,他這話,敢情是把她當女暴龍隨時隨地噴火不成?然後笑著說道,「知道了,你趕緊去前廳吧,少喝點啊。」

    被嗔了一眼,君南夕輕飄飄地出了房門,走了好久才回過神,不由得暗罵自己不爭氣。

    一直侍候著君南夕的小卓子見了主子與平日的老成持重不同的樣子,忍不住偷偷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4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1 AM 編輯

61、第六十一章

    果然,君南夕沒出去多久,眾王妃領著各府的側妃都來了。

    謝意馨微笑著坐在婚床上,任由春雪給她們上茶倒水招待著。

    殷慈墨默默地打量著尊貴大氣又不失溫馨的婚房,心中倒沒有過多的想法。即使昨晚她從下人們口中得知謝意馨的嫁妝豐厚得耀花了人眼,也只不過換來她淡淡一笑。

    倒不是她不注重享受,只是比起享受,權利帶來的滋味更令她著迷罷了。

    在她看來,這些都沒有謝家給予謝意馨族送的儀式來得讓她難受!她為殷家做了那麼多,都沒有得到這麼一個儀式,她謝意馨何德何能啊?

    安王妃輕啜了一口茶,首先笑瞇瞇地說道,「看來還是五弟有福分啊,娶到五弟妹這樣的絕色佳人。」

    不管安王妃這話是真心實意的讚美也好,虛情假意的恭維也罷,眾人不得不承認,今天的謝意馨顏色的確是勝人一籌。

    「那可不是麼,三皇嫂,你不知道,上回我見到穿青色嫁衣的殷側妃的時候,驚為天人啊,以為不會再有比她更美的新娘子了。這回見了五弟妹,我可算是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句話什麼意思了。」寧王妃左霜看著站在蔣初籃身後作低眉順目狀的殷慈墨,惡意地笑道。

    謝意馨道,「大皇嫂過獎了,弟媳我縱然長得周正些,也不能代表什麼。皇家媳婦,從來都不是靠顏色就能做好的,再說,咱們這些貴女,顏色又能差到哪去呢?」

    眾人見謝意馨神色淡然,絲毫不見被誇後的傲慢與得意。沒有故作姿態,這讓眾皇子妃心中好受了一些。而她的這番話更是說得眾王妃忍不住點頭,確實,光靠美貌是坐不穩王妃寶座的。

    殷慈墨似是渾不在意地說道,「晉王妃不用謙虛,寧王妃說得對,妾哪比得上晉王妃啊,要知道晉王妃可是皇家媳婦中除了皇后娘娘外唯一得到過族送祝福的人呢。」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略不自在地冷了臉色,其實眾位王妃聽到謝家舉行族送的儀式送謝意馨出嫁時,心中都頗不是滋味。大家都是頂級世家的貴女,憑什麼你謝意馨就與眾不同壓人一頭?

    進來後她們也一直規避著這個話題,不料,殷慈墨非把話題往這方向引,說出的話更是直接得如同一根刺,刺得她們生疼生疼的。

    所有人臉色都不好,安王妃作為長媳,勉強地笑笑,「是啊,五弟妹,持禮公還真疼你啊。」

    謝意馨淡淡地瞥了殷慈墨一眼,並不接她的話。從她們各自嫁入皇家,一人為正妃一人為側妃之後,她們的地位便不是對等的了。她永遠比殷慈墨高一個頭,因為殷慈墨不管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成為正妃的,即使是蔣初籃去世。

    謝意馨的這一眼讓殷慈墨舒服極了。

    不理會殷慈墨之後,謝意馨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蔣初籃,而是看向安王妃,笑了笑說道,「還好,我年紀喪母,祖父祖母的確是比較疼我一些,也一直擔心日後他們不在了,我沒有太多至親可依。」

    她當然也看到她們不自然的臉色,不用想都明白是為了什麼,不過是因為心裡不平衡罷了。但謝意馨也只是點到為止,並沒有因此而焦急地去解釋什麼。有些事情還是得她們自己想通才行,上趕著解釋反而落了下乘,再說,如果僅因為這麼一點小事,這些妯娌就這樣,日後矛盾只會更多。

    聞言,眾人一愣,是啊,人們總是追逐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往往忽略了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她們光想著她得到了什麼,怎麼不想想人家年幼喪母過得不如意的時候?

    蔣初籃被她看得臉上一熱,隨即蹙眉看向殷慈墨,淡淡地開口,「殷側妃,你快退下吧,此時此地不是你能隨意插嘴的。」

    聞言,殷慈墨眼神一暗,微笑著順從地說道,「是,王妃,妾無狀了。」

    隨後眾妃開起了別的話題,誰也沒有再提先前這一茬不愉快的事。今天再怎麼說也是晉王與晉王妃大婚之日,現在又沒什麼利益衝突,沒必要弄得太僵。

    又略坐了一會,安王妃看時辰不早了,便提議告辭了。眾人知道今晚是晉王夫婦的洞房花燭夜,都體貼地站起來,從善如流地走了。

    這時,謝意馨的陪嫁嬤嬤周嬤嬤走進來,「王妃,時辰已經不早了,是否該沐浴做準備了?」

    想到接下來的事情,謝意馨臉一熱,頷首,「一切隨嬤嬤安排罷。」

    周嬤嬤見此,體貼地說道,「姑娘先取頭飾釵環,老奴去吩咐他們把水抬進來。」

    看著周嬤嬤利索的身影,謝意馨滿意地點點頭。之前趁著成親之際,她將奶嬤及其兒子林同一家子留在了謝家,換上了她一直看好的周嬤嬤一家。果然,才到了晉王府,周嬤嬤就顯示出了她極強的打交道的能力。

    她這樣做,對她對奶嬤一家,都是一個好結果。

    雖然謝意馨也知道這一世,奶嬤和林同並沒有犯錯,但她還是過不了心裡的那個坎。

    有時候信任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沒法再信了。

    不過她也給奶嬤一家子指了個好去處,她已和繼母文氏打好招呼,再過幾日,便將奶嬤一家子派去一個出產豐富的莊子去做管事,只要他們安安分分的,謝家便可保他們衣食無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大廳,人聲鼎沸,一片觥籌交錯。

    終於娶到了他想要的人,君南夕今天是真的開心。所以在招待賓客的時候,他多多少少都應付地喝了一點。能陪著喝一點,已是難得。要知道,平日裡他甚少飲酒,即使是宮中宴飲,他也甚少沾嘴,今兒他是真高興,破例了。

    淡黃色透明的酒液,在碗中流轉,晶瑩剔透,飄著香味兒,入口甘甜,味道醇厚清冽。

    一圈下來,不知不覺得中,君南夕竟然飲了七八碗,微薰的醉意上湧。

    賓客們見君南夕面頰微紅,眼神迷離,便明白他已醉了,俱善意地散了開去,放過了今晚的新郎官。

    交待了管家好好送走這些客人後,君南夕便由小卓子攙扶著回了新房。

    洗過澡出來,正在梳妝台前疏發的謝意馨回過頭來,見著的就是這副景象。

    清秀俊雅的男子的男子雙頰泛紅,斜靠在門邊微喘著氣,眼神迷離地看著她,整個人流露出一股不同於以往的清雋的風情。

    見她回過頭,竟然還露出一抹傻笑。

    謝意馨無奈地站了起來,朝他走去,她懷疑這個人真的是她認識的君南夕嗎?上一世那個運籌帷幄的攝政王?

    小卓子在謝意馨看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極有眼色地溜了,君南夕沒了倚仗,歪歪斜斜地靠著門邊。

    謝意馨走過去,扶住他,「怎麼喝了那麼多酒?」靠近了,謝意馨便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酒香味,不難聞。

    君南夕已經醉得迷瞪了,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話。

    只是,當身邊傳來淡淡地略帶熟悉的香味時,君南夕疑惑地低下頭,看向旁邊,當看到似夢中之人那嬌顏時,君南夕猛地一把抱住了她,緊緊的。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他的記憶裡很好,半年前在謝家後院的那晚,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至此就記住了,終不能忘。午夜夢迴時,常常縈繞心間。

    「馨兒——」聲音裡充滿了令人迷醉的低沉磁性。

    謝意馨被嚇了一跳,忍不住掙扎起來,「放開我。」

    「不放。」帶著醉意的嗓音直接拒絕,然後他傻呵呵地說道,「你是我的姑娘,不放。」

    和一個醉鬼講道理是不行的,謝意馨無奈了,只得輕撫著他的背,哄道,「乖啊,先放開我,我扶你進去好不好?」壓低的嗓音帶著少女特有的甜糯,不由得讓人沉醉其中。

    「好吧——」一把捉住她肉呼呼軟綿綿的手,君南夕淺笑,心軟得一踏糊塗,眼中的情意似有薄霧籠罩,讓人看不真切。

    將君南夕扶進屋,謝意馨便吩咐春雪叫人打來溫水。

    君南夕乖巧地坐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謝意馨。

    謝意馨擰了一條帕子,給君南夕細細擦了臉、脖子和手,又餵他喝了醒酒湯,最後臉色發燙地給他換上了輕便的衣服。

    君南夕沒有說話,乖乖地由著她擺佈。

    他的酒品很好,謝意馨讓他躺下後,沒多久便呼呼睡了過去。

    看著他安靜的睡顏,謝意馨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安,雙眼染上淺淺的笑意。打發了春雪下去之後,聽著外面守夜丫環放輕了手腳的聲音,謝意馨閉上眼擁著蓬鬆的被子躺在外側,嘴角還掛著一抹淺笑。

    今天折騰了一天,她也著實累了,樂得不用應付接下來的差事。臨睡前,謝意馨暗忖。

    可惜,當謝意馨半夜被折騰著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不過當時她已經休息了三個多時辰,已恢復了足夠的體力來應付君南夕的折騰。

    「醒了?」明明滅滅的燭光中,君南夕神采奕奕地問,聲音因為情/欲而沙啞。

    謝意馨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火熱的身軀在春寒料峭的夜裡是如此吸引人,滿含情/欲的聲音勾起她絲絲情潮,讓她忍不住紅了臉蛋,然後伸手環上男人的勁腰。

    貼得近了,謝意馨才清晰地感覺到他粗長的灼熱抵著她的腰間,她心中閃過一抹異樣,似乎,他下身很有份量?當她意識到這個大膽的念頭閃過時,不禁羞紅了雙眼。

    許是癢許是沒料到她會如此主動,君南夕有一瞬間的僵硬。當眼睛觸及她羞紅的臉蛋時,忍不住俯下身,含住她紅潤水嫩的雙唇,輾轉吮吸,

    在他灼熱的氣息地籠罩下,謝意馨忍不住吟哦出聲。君南夕柔軟中帶著硬度的舌頭趁勢鑽了進來,捲起她的舌尖,吮吸纏繞,迫之與其共舞,不容逃避。

    良久,直至謝意馨感覺到呼吸不暢,君南夕才稍稍撤開,可那雙充滿情/欲氣息的雙眸緊緊地鎖住謝意馨,火熱的雙手不住地在她細緻的嬌軀上遊走。

    喘息間,謝意馨發現她雪白如白藕般的手臂正掛在他肩上,似乎是剛才情動時忍不住環繞上去的?而睡前穿的寬鬆外袍早已不知裉到何處,渾身上下只剩下肚兜和褻褲。

    粟色的頭髮散開,大紅肚兜襯著雪肌玉膚,讓她越發的顯得妖艷動人。

    沒一會,兩人便如同新生兒一般,衣裳都被扔到了地下。

    君南夕淺伏在她身上,渾身燥熱不堪,一雙手不由得緩緩而下,撫摸著她肉呼呼豐滿緊實挺俏的臀部,不輕不重地揉捏著。灼熱的硬碩不斷地摩擦著花溪,為著一會兒銷魂蝕骨的纏綿賣力地做準備。溫熱的嘴唇啜著她胸前的白兔,嘖嘖的吸啜聲在深夜裡顯得很讓人難為情,酥酥麻麻的快感讓她全身發軟。

    「嗯——」謝意馨雙手抓著身下的被子,情難自禁地躬起上半身。

    當她幽谷裡流出甜膩的花露,散發著陣陣馨香時,君南夕便知時機已到。

    當他褪下唯一的褻褲,謝意馨無意中瞥見□,不好意思地扭開頭,惹來君南夕的輕笑。

    此時的君南夕並不知道她們此刻忍不住地心跳如鼓,眼前似乎還有□的虛影,怎麼會那麼大那麼長?上一世,她以為朱聰毓那東西已是極品,畢竟那時朱聰毓對他那玩意兒可是滿意得很的。

    如今和她身上的男人一比,簡直渣到泥裡去了。難道皇室成員都是如此天賦異稟麼?不過這個問題,她是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隨著君南夕一衝而入,疼痛也拉回了她亂飛的思緒。

    君南夕心疼地按捺住衝刺的衝動,手嘴並用地在她身上撫摸親吻著,嘴裡更是寶貝兒肉兒地叫著,只為緩解她一絲絲的疼痛。

    被珍惜的感覺讓謝意馨心中暖暖的,她知道一個男人要在此刻停下來是多麼的艱難,抬眼看著他額前被憋出的細汗,謝意馨情不自禁地張開雙手環上了他的腰身。

    「寶貝兒?」君南夕忍耐而疑惑地叫了一聲。

    「嗯。」謝意馨微微動了一下。

    身下那緊致的銷魂滋味讓君南夕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問,「可以了嗎?」

    謝意馨沒答,默默地掐了他的腰一把。喜得他立即咧開了嘴,然後腰部開始上下聳動著。

    隨著兩人的摩擦,溫熱的液體從兩人的交接處流出,謝意馨也覺得身上的溫度越來越灼熱。君南夕起伏中,力道越來越重,謝意馨被弄得只剩下嬌喘的份兒。隨著兩人的投入,整個帳中只剩下男人的粗喘及女人低低的嬌吟,曖昧得讓人臉紅心跳。

    守夜的兩侍女聽著屋內若有似無的動靜,臉紅心跳不已,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地盤算著明日的熱水量。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5 AM

62、第六十二章

    激情過後,君南夕寶貝兮兮地抱著不想動彈的謝意馨,不斷憐惜地親吻她的髮際她的耳垂,「馨兒,謝謝你,我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活了近二十年,他是頭一次嘗到做男人的滋味兒,他先前竟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等美妙的事情。

    他從小就獨立,對情/欲一事並不執著好奇,日子一直過得清靜甚至有些寡淡。

    十四五的時候,教導人事的太監執事追在他身後苦口婆心地說這事兒的妙處,他絲毫不為所動。這事還一度驚動了他父皇與母妃,最後皆因他的態度而不了了之。至今他府中唯一一位教導他人事的宮女至今仍然是完璧之身。

    謝意馨感覺到他的珍惜,心中一暖,忍不住側身環住他的腰,枕在他的胸口處,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我也是,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初夜,謝意馨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上一世,朱聰毓不顧她的不適強拉著她做了三回,做完後自顧自收拾的景象還歷歷在目。當時她還以為世間男子皆如此,直至今日,才發現不是的,不是男人天生不會憐惜,而是看他心中有沒有你。

    氣氛溫存甜膩,謝意馨捨不得打破這溫存的氛圍,可是渾身的粘膩讓素來喜潔的她難受,於是她動了動。

    「我來。」似是心意相通般,君南夕按住欲起身的謝意馨,起身隨意披了了一件長袍,擰了一條帕子幫她清理乾淨後,瞄了瞄她紅腫的某處,道,「我幫你擦個藥膏吧,這個藥膏是從我父皇的內庫裡拿的,上了藥,你明天就不會難受了。」

    「我自己來。」想到讓他幫自己給那處上藥,謝意馨略不自在地說。

    君南夕輕笑,傻姑娘,剛才該看的他都看了,這時候還和他害羞啊。不過他還是體貼地把藥膏遞了過去。這藥膏是碧綠色的,晶瑩剔透,散發著一股藥草的香味兒,謝意馨挖了一坨,細細地抹在了撕裂處。藥膏果然是極好的,才抹上,她便感覺到一股舒服的清涼沁了開來。

    然後謝意馨左看看右看看,君南夕見她似乎在尋找什麼,體貼地將一旁乾淨的褻褲與兜衣遞了過去。

    謝意馨一頓,默默地接過,微微側過身,穿了起來。她是真不習慣裸/露著身體睡覺,總覺得不安全。

    看著燭光下她美好的倩影還有那片雪白的肌膚,他身下的兄弟蠢蠢欲動,有抬頭的趨勢。

    君南夕不由得微微一哂,剛嘗過情/欲滋味的他,竟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想起她剛才連動一動都秀眉微蹙的樣子,就知道她此刻定是不舒服的。再折騰,她明天要不舒服了。

    他娶她回來,並不是只為了這事的。況且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不必急於一時的歡愉,他還是忍忍吧。

    見她已收拾妥當了,君南夕才來到水盆處,就著她剛才的那條帕子,給自己清理起來。

    謝意馨已經躲進了被窩了,卻忍不住偷眼瞄向了赤/裸的君南夕。

    頎長的身軀,寬闊的肩膀,緊實的臀部,修長結實的雙腿,微側的身子露出半醒著不肯休息的那啥。想到剛才纏綿時候的觸感,謝意馨感覺臉蛋發燙,她真沒想到一直接受治療的君南夕會有這麼吸引人的身材。

    謝意馨不知道的是,君南夕從小就有鍛煉,不過強度不高,但他一直都堅持著。每季一次的治療是極耗體力的,如果不是他一直堅持著鍛煉,恐怕早就熬不過了。

    察覺到她的視線,背對著她的君南夕微微一笑,運作越發的優雅及慢條斯理。

    聽到帕子投入水盆的聲音,謝意馨曉得他已清理結束,忙轉過頭閉上眼裝睡。

    君南夕好笑地搖搖頭,上了床,鑽進被子裡,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聞著她清淡的髮香,輕輕撫摸著她細緻的後背,感受她光滑細嫩的皮膚,君南夕滿足地歎息,察覺到懷中嬌軀的僵硬,他想了想,開了個話題,「你和金家兄弟感情很好?」

    君南夕的話刺到她敏感的神經,只見謝意馨睜開有些困頓的雙眼,看了他一眼,認真地道,「他們是除了瀚哥兒外和我最親的兄弟了,所以我們感情還不錯。」

    君南夕哦了一聲。

    想起婚宴上,那個小胖子拉著她繼弟弟來找他敬酒而金從卿在一旁看戲的場景。君南夕眼睛微瞇,難怪兩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副護犢子的神色,原來是對他不滿呢。要知道那兩小傢伙仗著年紀小,可是灌了他好幾杯酒呢。可以說,他喝下肚的七八杯酒中,他們敬的就佔了一小半。

    「怎麼,他們找你麻煩了?」謝意馨問。

    「這倒沒有。」君南夕笑笑說,不欲她多想。

    「那就好。」謝意馨直覺信他,很放心地閉上眼。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進宮給父皇母妃請安呢。」君南夕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謝意馨的背,哄她入睡。

    「嗯。」

    次日清晨,謝意馨醒來之時,天已濛濛亮。

    本來以為會如上一世似的渾身酸痛的,卻不料身體不但沒有絲毫不適,整個人反而精神得很。

    想起昨晚的火熱,她下意識地看向裡側,正巧對上君南夕剛剛睜開的雙眸。看他從睡醒惺忪到疑惑到欣喜,就如同花開的過程,每一瞬間都讓人心情愉悅。

    「醒了?」君南夕笑問。

    「嗯。」謝意馨應了一聲。

    「昨晚睡得好嗎?」

    「還不錯,你呢?」

    「一樣。」

    說話間,謝意馨下了床,將裡衣穿上,然後伺候著君南夕也穿上裡衣。

    等候在新房門前的下人聽到動靜,小卓子湊上前,聲音略大地問道,「主子,熱水備好了,可要端進去?」

    「進來吧!」君南夕道。

    小卓子並春雪領著下人端著洗漱用品魚貫而入。

    謝意馨任人擺弄的時候,注意到君南夕的衣裳是由小卓子伺候穿上的,並不用婢女,不由得暗暗記下,預備接手這項工作。畢竟在自己的屋裡,她素來不喜太多人走動。她在娘家的時候,穿衣這一項多數由自己動手,極少用到丫環的。而且看著已經收住了笑容的君南夕,似乎也是不喜太多人在自己屋裡走動的?

    就在謝意馨胡思亂想之際,便有下人來報說宮中的嬤嬤來收元帕。忽視掉那嬤嬤收了元帕後那別有深意的笑容,應承了她幾句吉祥話,謝意馨便讓周嬤嬤賞了她一個大紅封,然後送了她出去。

    洗漱完畢,兩人相攜來到廳裡。見到兩位主子來了,內院的管事一揮手,沒一會,吃食便擺好了。

    謝意馨掃了一眼,發現其中有好幾樣是自己愛吃的,她訝異地看了君南夕一眼,這些都是比較生僻的吃食呢。

    「這些都是你愛吃的,你償償,如果做得不好,我再另外尋廚子。」坐下後,君南夕笑著給她挾了一隻生煎包。

    「嗯。」謝意馨咬了一口,覺得眼睛澀澀的,此刻她有一種被用心呵斥的感覺,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多愁善感的。上一世,只有她記得朱聰毓愛吃的每一道菜,而他卻從來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

    在謝意馨沒注意的時候,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淺淺,微薰。

    「很好吃。」嘗了一口,謝意馨笑著說。

    「好吃就多吃點。」見她吃上後,君南夕才叫人給他盛上米粥。

    謝意馨一邊吃,一邊暗暗地記下他的喜好。

    雖然成親只有短短一天,但她確實能感受到,這樁婚姻裡,他是真的用了心在裡面。

    她瞭解那種付出得不到回報的無奈。她被辜負過,如果可以,她不想辜負別人,特別是這個人還是她的夫君,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將會是共度一生的伴侶。

    況且,他心中沒有別人,也願意對她好,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不是嗎?

    感覺到她時不時掃過來的視線,君南夕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馨兒,別怪我,我已入局,斷斷沒有任由你逍遙在外的可能。

    君南夕一直都知道,他的姑娘看似外表強硬,一派雲淡風輕,似是什麼都不在意,可他知道其實她內裡很柔軟。特別是對那些真心為她好的人,心軟得不可思議,從她一再地包容金家小胖之前的挑釁諷刺就能看出來。

    正因為瞭解這一點,他才毫無保留地表現出自己對她的好,況且他也是真心心悅於她,為何不能表現出來呢?再說,看著她在他張開的羽翼裡快樂安然,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很久以後,君南夕才知道,他小小的算計,其實早已被謝意馨看在眼裡,只是他雖然有著小小的算計,但他卻是將自己的真心捧到了她的跟前來對她好,不留一絲防備,這樣的他,她如何捨得傷害?

    君南夕夫婦還沒進宮,周昌帝就已在乾清宮等候他們了。

    李德將昨日晉王大婚的盛況告知周昌帝,其實他昨天就已從別的宮裡知道這個消息了。

    「族送?太傅他老人家真是大手筆。」周昌帝笑呵呵地說道,「朕最好的兒子,配得上他最得意的孫女,太傅他老人家以後就會知道,他不虧。」

    君南夕帶著謝意馨進了宮後,直奔乾清宮。沒有等太久,周昌帝便召見他們了。

    看著相攜而來的一雙璧人,周昌帝暗暗點頭。

    兩人行了大禮之後,便立即被叫起。

    周昌帝坐在龍椅上,表情和藹地道,「你們既已拜了天地成了親,從今天爾後,你們夫妻倆人就當相互扶持,不離不棄,知道嗎?」

    君南夕笑著應了

    見君南夕應了,謝意馨趕忙說道,「兒媳謹遵父皇教誨。」

    「還有老五媳婦,你既然嫁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媳婦。朕把老五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知道嗎?」周昌帝銳利的眼神直盯著謝意馨看,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作為一個父親,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擔心兒女吃虧,即使他是皇帝,也不例外。

    今兒君南夕雖然有所掩飾,但他這個當父親的,還是很容易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愉悅。前所未有的滿足讓他帶著一股慵懶的勁兒,沒瞧見他週身的氣氛都和煦極了。

    他的兒子他是知道的,都快二十了,女人都沒碰過一個。不像其他兒子,早早地便有了好些侍妾。所以周昌帝總是擔心他對謝意馨的感情過於投入,如若得不到同等的回報,會傷心什麼的。

    看著周昌帝尊尊告誡不放心的樣子,謝意馨訝異極了。她知道君南夕得寵,卻不知道如此得寵,看他們父子倆的相處,完全就如同尋常百姓家的父子嘛。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看來君南夕中了這麼厲害的盅毒,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一邊想著,謝意馨一邊麻利地應下周昌帝的話。

    不過這話,聽著怎麼有點奇怪啊。謝意馨有種男女角色對調的怪異感,眼前的周昌帝不像她的公公,反倒像擔憂女兒被姑爺欺負的岳父。

    其他幾個皇嫂是不是也被如此叮嚀過她不知道,但她記得,皇帝起居注中,太祖爺對他的幾個兒媳婦都不是這麼說的,反倒以敲打為主,

    而且她進宮前已經做好了被敲打的準備,可是情況卻和她設想的不一樣,頓時讓謝意馨有點小糾結。

    謝意馨不知道她的一應表情皆被君家的兩位男人收入眼中,那困惑糾結的小樣子讓君家的兩個男人相視而笑。

    儘管她自以為掩飾得好,可周昌帝與君南夕是什麼人啊,官場上那些老油條老狐狸在他們面前都得小心翼翼得來,更何況她了。

    不過值得肯定的是,她才十五,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好了,你們一會還要去各宮請安,朕就不留你們了,一會到了你們母妃宮裡,好好陪她說說話知道嗎?」

    「兒臣/兒媳省得。」兩人同時答道。

    隨後,周昌帝就擺手讓他們出去了。

    李德親自送了他們出來,臨分別時,從一旁的內侍手中取了一長形的木盒子,笑道,「奴才恭喜晉王晉王妃新婚大喜。這只盒子的東西是皇上送給兩位的賞賜,兩位拿著罷。」

    君南夕看了謝意馨一眼,她上前接過盒子,笑道,「謝謝李公公了。」

    接著又從春雪手中拿過兩隻荷包,遞了過去,「李公公,昨兒我們大婚,未能請你們喝杯水酒。這兩隻荷包你拿去吧,順便請乾清宮的宮女太監們喝喝茶。」

    李德目測那鼓鼓的荷包裡裝的不是銀票,就算是金錁子也不多,於是心安地收下,笑道,「那敢情好,奴才就跟著沾沾喜氣,還有,奴才替那幫子小傢伙們謝過晉王晉王妃了。」

    從乾清宮出來,他們就遇上了君景頤。

    看著他們倆人一前一後走出來的樣子,君景頤眼睛一閃。

    「三皇兄。」君南夕道。

    謝意馨福了福身,然後站在君南夕身後一步之遙。

    君景頤拍了拍君南夕的肩,笑道,「五弟,成親了,就是大人了,以後咱們兄弟倆要好好為父皇分憂才是。」眼睛卻不著痕跡地掃了君南夕身後作低眉狀的謝意馨一眼,眼中掠過一絲驚艷,晉王妃長開了,果然容貌極盛,可惜子恆沒有福氣。擦身而過的時候,君景頤如是想。

    「三皇兄說得是。」

    略聊了兩句,三人便分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5 AM

63、第六十三章

    謝意馨主動落後君南夕半步,君南夕淡淡一眼,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規矩,不得違逆。雖然他並不介意一起並排著走,但有時候,太過特殊不是福,而是禍,尤其在皇家。所以,對此,他並不阻止。而是領著她,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朝太后的慈寧宮走去。

    侍候的宮人都遠遠地跟著,溫馨淡雅的氣氛縈繞著兩人,讓人看了無端地覺得心暖。

    二月還是春呢,一大早的,花草的香味夾雜著泥土的芬芳,隨著清冷的風似有似無地迎面而來,沒由來的讓夫妻兩人的心情更好了。

    一路上,君南夕挑了一些宮中的景致,輕聲為她講解,遇到某些宮殿的時候,也會將這些宮殿的主子需要提防需要關注的擇其一二,給謝意馨說道說道。當然,不重要的人,基本都略過不提。

    君南夕覺得,日後她就要融入這宮中生活了,有些東西,不可避免的,還是早知道早好。

    謝意馨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地附和兩句。其實宮中各妃嬪的關係譜及喜好,謝家也有給她準備。而且她上一世可沒少和這些人打交道,對這些並不陌生。

    但由君南夕講來,又有所不同。讓謝意馨驚異的是,對這些人,君南夕的觀點與她驚人的相似。

    謝意馨忍不住抬眼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經驗緣於她上一世與這些人打了近十年交道的積累,而君南夕陽難道從十歲起就一直在關注後宮不成?

    雖然謝意馨落後君南夕半步,其實,半步,並不遠。

    這不,君南夕一頓腳,好笑地問道,「想什麼呢?」

    她那怪異的表情,再思及他們剛才所言的話題,不難猜出她的想法,「我和你說的這些,大多數都是由下面的人收集的,有一小部分是我自己的想法。別忘了,我在這宮中也生活了近二十年,再怎麼不去關注,有些事還是會在自己的週遭發生。」說到最後,君南夕的神色極淡。

    她的情緒有這麼明顯嗎?謝意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臉蛋,在他面前,她總不由自主地放鬆犯傻,太鬆懈了,謝意馨暗暗地敲了自己一記。

    還沒等謝意馨有反應,一道突兀的聲音就插了進來,「五弟真是好性子,陪著媳婦兒逛園子呢。」

    兩人循聲望去,卻見岔路上寧王寧王妃正站在那。

    謝意馨不由得在心裡歎道,皇宮這地方真小,走到哪都會遇上一些人。

    兩方人互相見了禮,君南夕微笑著道,「四皇兄說笑了,我們正準備去給皇祖母請安呢。」

    「正巧,我們也準備去給皇祖母請安呢。不過剛才我似乎隱約聽到你們提起顧昭華?」寧王似笑非笑地說道。

    謝意馨一愣,才意識到,他們這樣議論父皇的妃嬪終歸不妥,特別是君南夕。

    「你聽錯了。」君南夕面不改色地道。

    「那穆婕妤呢?唔,似乎顧歸華和穆婕妤就住這附近?想不到五弟還有這等興致啊。」寧王再問,被否認了一次,可以說是他聽錯,但第二次,總不會再聽錯了吧?

    這都聽到,也不知寧王夫婦究竟聽了多久的壁角了,謝意馨腹誹。

    「四皇兄,你真的聽錯了。」這回輪到謝意馨開口了。他會和她說這些,恐怕還是擔心她剛嫁入皇宮,兩眼一抹黑,怕她不小心得罪了人遭了算計。如若不然,一個大男子,如何肯像個婦人一般和她說這些在別人看來就是閒話的東西?這是他的一份心意,她自然是要維護的。

    見到謝意馨一本正經地否認,就為了維護他,君南夕眼中的笑意更濃了。

    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兒,君沂鈺一愣,哈哈笑道,「夫妻共同進退,好,好。」

    「五弟妹,別聽你四哥胡亂打趣,他慣是口無遮攔的,你們也別在意。」寧王妃左霜出來打圓場了。左霜知道之前屈晉涵那事,自己夫君那口氣還沒嚥下去呢。可她不想把氣氛弄僵了,有些事刺一刺可以,但不可太過。

    畢竟他們打頭站去的是乾清宮,有了皇上的態度墊底,其他人就算有什麼也不敢太過分。況且晉王一個注定沒法繼位的皇子,不拉攏他,與他針鋒相對才是傻的。如果真有什麼看不過眼的,敬而遠之就是了。

    是打趣是刺探,端看各人想法了,謝意馨笑意融融,順著寧王妃給的台階說笑了幾句,於是兩波人合在一處,朝著慈寧宮走去。

    謝意馨與左霜走在後面,左霜拉著她說了一些太后的喜好。這是示好了?為剛才的事道歉?謝意馨默默地聽著,思緒卻有點飄遠。

    她重生時,太后一直都在五台山理佛,後來君南夕幾個皇孫在皇帝萬壽節上統一指了婚,而且他們成婚的日子更是安排在半年內。如此一來,太后這個皇祖母,哪裡還坐得住,自然是日夜兼程地趕回宮中坐鎮的。其實就算沒有幾個皇子指婚這些事,等過年時,太后一樣是要回宮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到了慈寧宮,慈寧宮的宮人遠遠見了他們就進去稟報過了。所以他們根本無需多等,就能進去了。

    進去後,謝意馨迅速地掃了一眼,對今日在場的人有了大概的瞭解。

    今日是謝意馨新婦見禮日,除了皇后貴妃及幾個高位的妃子,其餘人一律被免了請安。君南夕的兄弟姐妹也都來了。在場的,都是皇宮內的重量級人物。

    然後聽著太監的唱名,她深吸一口氣,跟著君南夕一道,行著標準的跪拜之禮。

    在場的,除了太后,就還有皇后與戚貴妃當得了他們的全禮。

    行過禮之後,她規矩地隨著君南夕站在一側。

    「老五媳婦,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太后沉穩肅穆的聲音響起。

    謝意馨微微抬頭,目不斜視。

    隨著她的運作,整個大殿為之一靜。

    良久,太后的聲音才響了起來,「嗯,果然是個顏色極好的,整個人瞧著也夠穩當,不是那等煙視媚行之輩。哀家瞧著就歡喜,老五有福氣了。貴妃你也可放心了。」

    戚貴妃溫婉的笑道,「老祖宗的話自是不錯的,本宮呀,就等著兒子媳婦的孝敬了。」落在君南夕夫婦身上的目光極柔和。

    「這麼想就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別整日的擔心他們了。」太后親熱地拍拍戚貴妃的手,然後對一旁的老嬤嬤說道,「玉嬤嬤,趕緊把我給老五媳婦準備的手鐲拿上來。」

    皇后笑著看了謝意馨一眼,說道,「戚妹妹,母后她老人家說得對,有這麼一對孝順的孩子,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眾人訝異地看向皇后,這些年皇后已經極少如此讚美一個人了,雖然這好話說得不明顯。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才是真正用了心的。

    連謝意馨都難掩驚異,皇后什麼性子,她自認還是比較瞭解的,怎麼今天——

    皇后絲毫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謝意馨這個女娃投了她的眼緣,她不介意幫這孩子說兩句好話。即使自己不說,相信憑這孩子的心性,一樣會過得很好。

    戚貴妃很快回過神,笑道,「那臣妾在此就承蒙皇后姐姐的吉言了。」

    「你們兩個快別在那誇來誇去了。」

    皇后戚貴妃兩位在宮中的份位最高,旁的人不是想插嘴就能插嘴的,即使是君南夕與謝意馨這對當事人。此時還能打趣的,除了太后,不作他想。只見太后接著說道,「皇后,你是老五的嫡母,貴妃的福氣難道就不是你的福氣?難道老五夫婦以後只孝順母妃不孝順嫡母?」

    「兒臣/兒媳不敢。」君南夕謝意馨同時說。

    聞言,皇后樂道,「對,母后說對了,我也是個有福氣的。」

    沒一會,宮女便捧著一隻盒子上來了。示意謝意馨伸出手,她照做了,由著宮女們給她戴上了那對手鐲。

    翠綠靈動的手鐲襯得謝意馨一雙素手越加的白如鋯雪,仿若晶瑩剔透到了骨肉裡,別具一番美感。

    不少在場的女人看得眼神一熱,她們還真不知道不及白玉的翡翠戴起來那麼好看,都尋思著呆會散了便回宮找找,看有沒有翡翠做成的手串。

    見到謝意馨戴得那麼合適,太后滿意地點頭,「嗯,哀家的眼光不錯,這手鐲果然很襯老五媳婦。」

    「謝太后賞賜。」謝意馨福了福身。

    「太后的眼光自然都是好的。」眾人奉承道。

    此時翡翠的價值遠遠不及白玉,太后掃視了一遍,見眾人雖然嘴上恭維,但難免流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不顯明,但細看還是能看出來的。於是她微微一笑,對君南夕謝意馨兩人說道,「這對翡翠手鐲雖然不及白玉貴重,卻是當年太祖爺送給哀家的。今日賞給你們,是希望你們婚後事事順遂,平安和樂。」

    兩人又謝了一次禮。剛才鐲子一入手,謝意馨便能感覺那股屬於上品翡翠的清涼脂膩之感。如今的翡翠飾品價格都不高,直至殷慈墨當上了攝政王妃後,由於她對翡翠的熱愛與推崇,才讓翡翠的價格一番再番,漸與白玉的價值持平。他們如今要不要先囤積一批翡翠呢?謝意馨摸著手鐲,想得出神。

    太后給出了賞賜之後,其他人也陸續出了一回血。

    太后滿意地看著老五夫婦收得滿滿檔檔的禮,摸了摸微涼的茶杯,頓了頓,並不飲,而此時,一杯熱茶遞到了她跟前,把先前涼的那杯換了下去。

    太后笑著接過,喝了一口。而此時,謝意馨他們的禮也收得差不多了。於是她歎道,「還是明妃你伶俐,伺候哀家也夠用心。哀家啊,離了你,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啊。」

    眾人這才注意到站在太后身旁一向沒什麼存在感的明妃。

    明妃羞澀地道,「太后,臣妾哪有你說得那麼好啊。臣妾只是做些端茶倒水的差事,當不得太后如此誇讚。再說了,臣妾可是衝著慈寧宮小廚房的美味點心來的。您不讓臣妾做些事,臣妾吃著點心也不安啊,就怕哪天您不給臣妾吃了。」

    「呵呵,原來咱們明妃還是一隻小饞貓呢。」太后打趣。

    謝意馨瞇著眼,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明妃來。只見她三十出頭,氣質婉約,和戚貴妃的氣質有點類似,但不及戚貴妃,無論品貌。其實謝意馨一進殿內,就認出明妃來了,這是景王的母妃呢,她如何能忽略?

    謝意馨一邊打量,腦中卻不斷地回憶起她的生平。

    明妃大名蘇麗雯,入宮時乃五品鴻臚寺少卿之女,在這些背景顯赫的宮妃中,家世並不顯。

    她溫婉動人似小家碧玉的氣質也讓她得寵過一段時間,後來戚貴妃進宮,周昌帝就漸漸地少去她那了。她失寵後,憑著她雷打不動的耐心與誠心,得已時常伺候在太后跟前,又能因為她的廚藝及女紅極為出色,而且為人也細心,太后漸漸地離不得她了。

    在前後的二十幾年裡,也一直是她在太后身邊鞍前馬後地伺候著。

    太后對她也不錯,據說連明這個稱號還是太后開口向皇上求的。

    明,日月也,美好也。

    上一世,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確是當得起這個封號的。

    可謝意馨知道,沒有一個人是天生願意當奴婢侍候人的,除非她為了生存逼不得已。沒有生存問題而姿態放得越低,所圖就越大。這樣的人,得勢後,反彈也就越大。

    想想上一世,明妃升太后之後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印證了這一點。

    君景頤登基後,尊明妃為太后,尊原太后為太皇太后。

    在外人看來,難得的是,熬出頭的明妃,對太后一如繼往的恭敬。

    可惜太后福薄,在周昌帝大行後,心情一度抑鬱,身體也不好,最終於一年後薨了。期間,一直是明妃這個太后在跟前伺候著湯湯水水。

    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不讚明妃太后仁孝的。以致於後來太后越過皇后蔣初籃獨攬宮權時,滿朝文武及世家是分成兩個派系的,一個是支持皇后的,一個是支持太后的。後來皇后示弱,退居二線,由著當時的攝政王妃殷慈墨對上太后,情況才有所好轉。

    如果明妃真那麼仁孝,後來的一切,確是她該得的。

    但謝意馨知道事實的真相並不是這樣的,這緣於她無意中從太皇太后的貼身宮女得到的一紙手書。

    看了手書,她才恍然大悟,是了,太后薨的時機太湊巧了,完全成就了明妃一世的美名啊。

    看完手扎的時候她就在想,明妃對太后一定是極恨的吧。不光是太后作為長輩,只要她活著,就會一直壓在她頭上。更因為太后見證了她太過卑微的前半生,明妃又如何肯留著她來不斷地提醒刺疼自己呢?

    其實這深宮中,謝意馨看來,最明白的不過是現皇后秦明湘了。

    她在君景頤登基受封聖母皇太后之後,就以給大行皇帝祈福的名義去了五台山清修,避開了這一切,可是因為有秦家,誰也不敢小覷了這位。皇后算是宮中最有福氣的人了。

    就在謝意馨沉浸在回憶中的時候,慈寧宮的氣氛越發地和樂融融。而明妃一直周到細緻地服侍著太后,空檔時,總會不自覺地打量著眾人。

    無意中與謝意馨對上時,還對她和藹地笑笑。

    謝意馨的嘴角彎起一個意味深長的角度,也難怪明妃後期會得意忘形,一個人忍受著一件事忍了二三十年,已經夠難得的了,能夠忍一輩子的人確實不多。明妃,算是比較成功的了吧。

    明妃收回目光,跟在太后身後溫婉地笑著,並不再與謝意馨對視。因為謝意馨的目光,讓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這讓她很不舒服。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6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1 AM 編輯

64、第六十四章

    從宮中回來,走動了一上午的謝意馨也略感疲憊。回到府中,與君南夕一道換上常服,相對著坐在窗炕上,喝了一口春雪用以前的雪水現泡的茶,謝意馨放鬆地暗暗吁了口氣。

    虧得晉王府裡也沒有什麼側妃侍妾的,要不然一會還得應付這些人,謝意馨暗自慶幸,抬頭看了對面的君南夕一眼,暗忖,這也算是嫁給君南夕的一個好處麼?

    君南夕的視線落在床榻上的大紅喜被上,神情若有所思,絲毫不覺謝意馨正看著他。

    「那床喜被,用的是什麼被芯?」君南夕狀似無意地問。

    這床被子的不同,他昨晚就感覺到了。這是謝意馨的陪嫁,被芯用的是什麼她應該清楚才是。

    他感覺到了?謝意馨略帶驚訝看著君南夕,才一晚,他就察覺了,觀察力挺敏銳的。

    「你這被子用的不是木棉。」君南夕帶著笑意,肯定地說道。

    「是的,你說對了,這床喜被裡面的被芯我用的是棉花,不是木棉。」

    棉花?君南夕疑惑了,大昌國有這種東西嗎?

    謝意馨點頭,「嗯,棉花和木棉一樣是一種植物,它們的果實也有點類似。只不過棉花比木棉輕,用來做棉衣做被子,那是最好不過的了,而且保暖。」

    這些棉花是她去年從斷指山找到的那十幾株,經過精心侍弄,產了十幾斤棉花。去了棉籽,也就剩下八九斤的皮棉了,後來又拿出了一些給家裡的兩個老人和翰哥兒每人做一身棉衣,剩下的就全做了被芯。

    猶記得把衣服給兩老送去的時候,老爺子當時如聿的目光,以老爺子多年來的政治眼光,自然能看出這新種棉花的重要性。這東西,操作得當,可是能改變民生的。

    所以,翰哥兒那件被老爺子給扣下了。因為翰哥兒還是個小孩子,他擔心小孩子沒輕沒重的亂折騰,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把被子打開,讓我看看。」君南夕眼睛一亮,略帶急切的道。

    見他似是明白過來了,謝意馨眼帶笑意,沒有叫人進來伺候,而是自己拿著一把剪子小心地剪開一角的線頭。沒一會,便露出裡面白軟蓬鬆的棉花芯。

    君南夕抓揉了一把那棉被,確實能感受到這玩意兒比木棉輕暖,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大昌國注重曆法,國家百姓許多事情都是依著曆法行事的。所以每一年曆法的推演的制定,都是慎之又慎的,而這個時候也是欽天監最忙碌的時候。今年的曆法就在前不久才推演完畢,尚未曉喻民眾。

    欽天監的監正告訴他父皇,今年大昌國的氣候很不好,夏天會很熱,冬天會很冷,超乎尋常的極端。通常夏天很熱的話,冬天就會格外的冷,這預測是不是正確的,就看今年夏天就能略知一二了。

    周昌帝一想到每年冬天都要死人,而今年的冬天特別冷,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時,心裡就很煩很擔憂。

    這些事情君南夕都知道,也一直在尋思著解決之道,只是一直也沒有什麼眉目。夏天還好辦一些,熱死人的案例畢竟少。但冬天就難辦了,御寒之物就那些,難有大的改善。

    而且他們父子倆擔憂的還不止這些,還得擔心北方的那些部落會不會趁機南下?畢竟天氣太冷的話,牛羊也會凍死,那些人沒了糧食,不得揮兵南下搶啊。

    此刻聽謝意馨說起棉花,君南夕不由得神色鄭重了起來。如果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這東西能救活多少百姓啊?而且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了。

    這麼一想,君南夕看向謝意馨的目光帶著一絲絲驚喜,「馨兒,你真是我大昌的福星。」

    他說她是大昌的福星,而不是說,是我的福星。這說明了君南夕從來沒有想過利用這個事情來替他自己增加政治籌碼。

    一字之差,意義完全不同。

    此時的君南夕決計想不到謝意馨是早有準備的,他把這一切歸功於巧合歸功於她的幸運。要知道欽天監的演算結果他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他的姑娘難道能未僕先知?

    「馨兒,你們家還有多少的棉花種子?」

    「大概有幾斤吧。」

    那十幾株棉花能有那麼高的產量,全歸功於上一世殷慈墨為了增加已方的政治籌碼,教給了朝庭一套高產的種植方法。因為朝庭的大力推廣,謝意馨對此也知之甚祥。謝意馨正是用了那套方法讓這十幾株的棉花高產的。

    聽到這個數目,君南夕眉頭微皺,有些不滿意。卻也無法了,有幾斤總比啥都沒有強。

    「今天你也累了,一會用了膳後,你歇歇,我有點事,需要進宮一趟。」君南夕體貼地說道。

    謝意馨哦了一聲,知道他這是打算進宮找周昌帝商量去了,「事情不急的話,用了膳再去吧。」

    「不了,我進宮後去母妃那裡用也行。」君南夕搖頭,轉眼見謝意馨略帶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安慰道,「你乖乖在家,晚上我盡快趕回來陪你用晚膳,好嗎?」

    謝意馨不甚滿意地點點頭。

    「對了,這棉被借我一用。」說完這些,君南夕匆匆進宮去了。

    目送君南夕離開後,謝意馨心情很好地讓下人擺膳。

    春雪有些莫名,王爺都進宮去了,留下主子一個人用膳,主子怎麼還那麼高興啊?

    春雪不知道她的主子正為了計謀得逞而高興呢。

    謝意馨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搶佔先機,讓君景頤殷慈墨等人的算計落空!

    如果她所料沒錯的話,只怕這段時間,君景頤與殷慈墨兩人正在琢磨著如何利用這棉花為他們謀取最大的利益及政治資本呢。

    棉花遲早是要被皇室重視進而推廣起來的,謝意馨所做的,不過是讓這個過程提前了而已。

    她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以犧牲她的或謝家的利益為前提的。相反,這是一個對雙方都有利的決定。

    就算周昌帝重視了,棉花種子還是掌握在他們謝家的手中呢,朝庭能做的便是收購謝家今後產出的棉花。

    由周昌帝與君南夕主持的朝庭,作風還算清廉正派,不會強取豪奪別人的東西,也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對國家有貢獻的人。

    即使是拿了某個百姓的東西,也會給予相應的補償。這回謝家獻出來的棉花亦然,當然,這個補償可能相對於不公開棉花這一作物所產生的利益來說略低,但謝意馨願意。而謝老爺子在得知殷慈墨三皇子一派也在種植棉花後,也果斷同意了把棉花這一作物上報朝庭的決定。

    還有一點就是,謝意馨不想讓那麼多的將士和百姓死於嚴寒。若是以前沒辦法就算了,現在有了,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裡,她願意幫這些人一把,決不讓君景頤與殷慈墨計謀得逞。

    對這些保家衛國的將士,謝意馨自認沒有那麼硬的心腸,如同殷慈墨他們那般,手中握著那麼多的棉衣棉褲,竟然無視數萬萬將士的死活,只為了擴大自己的功勞!因為結果越慘烈,就越能突顯他們的功勞和重要性。

    不過這一世,他們的算盤要落空了。

    這麼一想,謝意馨的心情更愉快了,連飯都多吃了半碗。

    春雪見了,高興極了,暗讚,宮中的御廚就是不一樣,燒出的菜就是好吃,沒見一向只吃一小碗飯的主子今兒都多吃了半碗了麼?

    「主子,這飯菜還合口味吧?」春雪笑問。

    謝意馨滿意地點點頭,「不錯。」晉王府中掌勺的廚子是宮中的御廚,沒了送菜途中又包又裹的一道道程序,新鮮滾燙的菜餚入口還是很美味的。

    美美地吃了一頓,接著謝意馨在春雪的陪同下在園子裡走了小半個時辰消食,才回屋歇午覺。

    而當天下午,一直關注皇宮的各方勢力都得到一個消息,新婚的晉王在早上帶著晉王妃進宮請安後,下午又進了宮,隨行的宮人還抬著一個大木箱,裡面裝的什麼,目前尚不可知。

    接著,周昌帝與晉王關在御書房中商談了將近一個下午,談了什麼卻不得而知。這些都惹得各方勢力抓地撓牆似的焦躁不已。

    晚上,君南夕心情很好地從宮中趕了回來,陪著謝意馨一起用了晚膳。

    入夜後又是一番抵死纏綿,直至二更天,兩人才累極地相擁入眠。

    次日,君南夕召集了晉王府名下的管事,讓他們見一見謝意馨這個新任的晉王妃。

    一開頭,君南夕著重給她介紹了晉王府的內外大管事——秦青與賀冬,接著,無非是說一些訓示的話,幫著謝意馨做臉面。

    待底下人表了忠心後,謝意馨讓春雪輪番賞了他們一個紅封,算是她這個新王妃的見面禮,其他的下人則是多發一個月的月錢。

    消息傳出,府中下人都歡騰了。

    掃了一眼他們看似恭謹的表情實則平靜的雙眼,謝意馨不在意地笑笑。也懶得計較他們是不是僅是面上恭敬心中卻不服,想著,等日後遇事了,他們自會知她的手段。現在說得再多,敲打得再厲害,也只是讓他們嘴上惶恐而已。

    謝意馨卻沒料到,這樣的機會在不久便會來到,快得讓她始料不及。

    下午,謝意馨領著周嬤嬤在後院的庫房裡收拾明天回門的東西。

    等收拾妥當,回到正院的時候,有下人來稟報,「王妃,王爺在客廳接待七公主,讓您得空了就過去一下見見七公主。」

    君清溪來了?謝意馨有點意外,點了點頭,示意她知道了,然後腳步不慢地朝著大廳走去。

    大廳內,君清溪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沒多大變化的大廳,「五皇兄,你新婚還好吧?」

    君南夕挑眉,輕笑,「你看我像是不好的樣子嗎?」

    君清溪看了一眼他,覺得不是很好,搖了搖頭,道,「我看著不像很好。」

    君南夕淡笑著掃了她一眼,並不和她爭辯。

    君清溪自顧自地說道,」當初你要是娶了殷姐姐就好了,父皇和貴妃那麼疼你,只要你開口,他們一定會答應你的。」

    「這話你就別說了,不說我現在已經娶了你五皇嫂,就算沒娶,我是不可能會娶殷慈墨的。」

    「為什麼,殷姐姐那麼能幹,娶了她,你就不用那麼累了,也不會給你惹麻煩。」君清溪焦急地追問。

    「不為什麼,只因為她就是她,你五哥我想要娶的人,即使她不像殷慈墨那麼厲害也沒關係。」想起謝意馨,君南夕溫柔地笑笑。

    還有一句他沒說的是,她只需要有一點能力,能支持到我來找到她就行了。況且謝意馨並不像清溪以為的那麼弱。

    君清溪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謝意馨,「可她不厲害,會給你拖後腿啊。」

    「你覺得殷慈墨不會給你三皇兄惹麻煩嗎?」君南夕反問。

    君清溪不敢肯定了。

    君南夕勸了一句,「清溪,你呀,還是操心你自己吧,別胡思亂想那麼多了。而且你也快要嫁人了,以後還是少和你殷姐姐接觸為好。」他挺擔心這個至今還在狀況外的妹妹的。

    謝意馨走到大廳時,正好聽到這麼一席對話,腳步不由地頓了頓,然後才走向正廳。

    「五皇嫂。」君清溪有點不情不願地叫道。

    反正她就是不喜歡謝意馨,在她看來,上一個年頭,謝意馨就是麻煩不斷,纏繞她的話題紛紛擾擾的。雖然查清楚後很多事都不是她主動招惹的,卻也是一個麻煩事故體,由此可見她的運氣之差。

    她五皇兄的身體這樣,她不希望有過多的煩惱事讓他操勞,如果娶的人是殷慈墨,她五哥一定能輕鬆很多。

    「七公主。」謝意馨點了點頭。君清溪的冷淡,她看出來了,倒不以為意。人和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一見如故的畢竟少。況且被保護得太好的人,通常都會有些自以為是的毛病。現在的表現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有什麼好與之計較的?

    君清溪在晉王府呆了半個時辰便回宮了,謝意馨出現後,場面一度不算熱絡,主要還是君清溪對她愛搭不理的。謝意馨後面也不怎麼開話題了,只是溫言淺笑地坐在一旁,看著君清溪拉著君南夕一個勁地聊著他們皇宮裡的事。

    送走了君清溪,君南夕對謝意馨解釋了一句,「清溪還小,她的態度你不必在意,日後嫁人了懂事了就好了。」

    謝意馨應了一聲好。即使他不說,她亦不會在意的。有些東西強求不得,越是強求,苦惱的是自個兒。

    君南夕看著這樣的謝意馨,簡直喜歡到了骨子裡。他就喜歡她這樣,大氣,豁達,不會過分地執著於一些小事。

    計較太多的人不容易快樂,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成日地為一些小事苦惱,而且這些小事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提的,這樣活著太累。

    君南夕希望即使在他照看不到的地方,她也能活得快樂。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7 AM

65、第六十五章

    三朝回門,晉王府的馬車還有兩條街到謝府的時候,謝府便收到了消息,老爺子領著一干人在門外等著。

    如此,馬車一到謝府大門,就看到了他們。

    君南夕與謝意馨兩人都沒有耽擱,略作收拾,便掀開了馬車的車簾子。

    謝意馨剛下馬車,便衝過來一抹小身子,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大腿就已經被一隻圓潤的豆丁抱住了,還貪婪地蹭了蹭,「姐姐,你回來了!」

    君南夕淡淡地掃了一眼到僅到他大腿的孩子。

    眾人行禮道,「見過晉王,晉王妃。」

    「不必多禮。」君南夕謝意馨兩人忙上前幾步,一人一個將兩老扶了起來。

    謝家眾人細細地打量謝意馨的神色,見她臉色輕鬆,都放下了懸著的心。

    文氏笑著提議,「咱們先進去吧。」

    君南夕笑著點了點頭。

    因為謝意馨被瀚哥兒抱住了腿,她示意君南夕和幾個長輩先走。

    謝意馨與文氏等人落在後面,文氏就對膩在謝意馨身上的瀚哥兒說道,「瀚哥兒,放開你姐,來,娘牽著你。」

    瀚哥兒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雖然依言放開了謝意馨,卻把肉肉的爪子塞到她手心裡讓她牽。

    「母親,我牽著他吧。」

    「這孩子一向粘你。」見此,文氏搖著頭,對謝意馨說道,「你不知道,這幾天看著是懂事了,沒有吵著要去找你。可每次一得到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下意識地衝向春暖閣,跑了一段路之後,才想起他姐姐已經不住那了,神色頓時蔫巴巴的,我瞧著都心疼。」文氏的神情頗為無奈。

    「一開始是這樣的,過幾天就好了。過些日子,族學那邊的房子修整完畢,把瀚哥兒也送去吧。他在那交到了玩伴兒,就不會老想著找我了,搞不好過段時間還會忘了我這個姐姐呢。」最後一句,謝意馨玩笑似的說出來。

    聞言,一直安靜的瀚哥兒停住腳步,生氣地說了一句,「胡說,瀚哥兒才不會忘了姐姐!」

    謝意馨摸了摸他的頭,笑著安撫,「好好,是姐姐說錯話了,瀚哥兒才不會忘了姐姐呢。」

    瀚哥兒沒繼續生氣,卻也沒作聲,心底打定了主意,一定不會忘了姐姐的,他們說的都不算。

    想到謝意馨剛才的話,文氏有點猶豫,「其實這事你父親也和我提過,你祖父也是贊成的。只是我覺得一個夫子教著一大群孩子,能照顧得過來嗎?不若瀚哥兒在家請的先生,一對一地教吧?」多請夫子而已,他們謝家又不是請不起,有必要讓兒子去和本家的那些孩子擠嗎?倒不是她瞧不起本家的那些孩子,而是瀚哥兒是她膝下唯一的一點血脈,她總希望能給他最好的東西。

    「母親好糊塗,你要是這樣做,才是耽誤了瀚哥兒。你想想,能被咱們謝家請來的夫子,能是庸才嗎?就算父親肯,祖父也不答應。再說了,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家,詩書禮義春秋,懂就好了。不必像寒門子弟一樣鑽得太精,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上頭,不值得。」

    「要知道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家族的繁榮昌盛,絕不是僅僅只靠一個人的力量。瀚哥兒書讀得再好,也只是個人的力量,不足以撐起一個家族,即使撐起來了,也會很累。所以他需要幫手,在家呆著是不會有幫手的。」

    「而人脈的建立就得打小抓起,老一輩的人脈畢竟是老一輩的,能傳到兒子孫子手上的畢竟少。讓瀚哥兒先上兩三年族學,然後再去官學。孩子小的時候相對單純一些,不比長大後防心重,這個時候建立起交情也容易一些。小時候建立起來的情份,比大了刻意去結交的,要來得深厚。」

    她把族人遷過來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這些族人對他們謝家這一枝產生一種歸屬感。在這個講究家族力量的時代,沒有家族庇護的人是最沒有根的。他們這一支給所有謝家的族人提供了這麼一個機會,他們必定心生感激。

    什麼樣的人才對家族來說最可靠,除了自家人之外,就是從小被家族培養起來的,接受家族恩惠長大的人,才是最可靠最忠心的。他們這一枝系的子孫去了族學,不只要是那種高傲蠻橫的人,相對來說都能比較容易的獲得他們的認可及友情,在那裡摔打摔打正好。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謝意馨看著仰著頭懵懂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加了一句,「這些話我和母親你說說就行,你就不必刻意去教瀚哥兒了,把他送去這些地方,讓他自己折騰就好。」

    前面文氏只是心疼孩子,現在謝意馨把其中的道道掰碎了和她說,她才意識到自己差點就害了孩子。

    謝意馨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前面的人聽清楚她的話。

    謝家眾人是與有榮焉,難掩驕傲。

    而君南夕先是訝異,他還真不知道他的馨兒能想得那麼深遠,幾乎可以說是給謝家的子孫指出了一條繁榮之路。送孩子去族學官學這些事,許多家族也在做,但總是懵懵懂懂,不知其所以然,多數也只是為了給孩子找個伴。

    隨即,他心中升起一股火熱,如果他們有孩子,在他們的教導下,該會多麼出色啊。不過一想到自己的身體,隨即是一片黯然。

    所以的人都靜下來,細想著謝意馨剛才那番話。

    就在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突兀地打破了這一刻的平靜。

    「姐姐,他們說,你以後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是嗎?」

    此話一出,全場俱靜,前面的人都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向後面。

    君南夕心中一痛,一向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

    聽瀚哥兒提起孩子,謝意馨失神了,她想起上一世的一雙兒女。

    文氏更是大驚失色,「瀚哥兒,誰教你說這些話的?!」這孩子,這種話怎麼能在大廳廣眾之下問出來,這不是給他姐姐難堪嗎?

    其他人欲上前,被老爺子攔住了。有些傷,遲早都需要面對的。

    瀚哥兒沒理會旁人,專注而執拗地仰著頭看著她。

    怪異壓抑的氣氛讓謝意馨很快地回過神,她垂下頭,與瀚哥兒對視了一會,謝意馨才道,「是的,姐姐以後可能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聽到他姐姐肯定的回答,瀚哥兒的小臉一黯。

    謝意馨有些好笑,才七八歲的孩子,能知道她說的意思嗎?

    可眨眼瀚哥兒的神情復又明亮堅定起來,仰著小臉認真地對謝意馨說道,「姐,你不用傷心,你沒有兒子沒有關係,瀚哥兒會有啊,以後我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

    「如果他們敢不孝順姐姐,我就打斷他們的腿!」最後一句時,瀚哥兒是虎著臉說的。而且這話明顯是學他爹的訓話。

    眾人聽著前面那句,都覺得很感動,姐弟情深啊。可後面那句,加上小孩的表情,所有人就噴笑了。

    瀚哥兒那話一出,君南夕的眼神又恢復了柔和,看向這個孩子的目光還帶上了淡淡的讚賞。

    聽著他的童言稚語,謝意馨的心情驀然就好了,這個事情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還矯情傷感什麼呀。於是她看著瀚哥兒至今五短的身材,捏著他肉呼呼的小臉,笑言,「好啊,那姐姐就等著瀚哥兒生了兒子孝順姐姐了。瀚哥兒知道生兒子之前要做什麼嗎?」

    瀚哥兒的小臉有點糾結,他還真不知道,「那姐姐,生兒子之前要做什麼?」

    「生兒子之前啊,瀚哥兒要先長大啊,長大後還要娶媳婦,娶了媳婦就能生兒子了。」

    「不能立即生嗎?」他好想立即生一個給姐姐啊。

    「不能。」

    瀚哥兒一臉勉強地點頭,「那好吧,那瀚哥兒就先長大再說。」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不急著生兒子,姐姐也不急啊。等瀚哥兒長大,一定會生個兒子給你的。」

    「好,咱們都不急。」謝意馨笑著點頭。

    「瀚哥兒怎麼想到問這個的?」謝意馨裝作不經意地問。

    其他人也豎著耳朵聽著,其中文氏最上心,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她兒子面前嘀咕這個,這事一個處理不好,就被算到她這個當娘的頭上了。

    瀚哥兒略帶厭惡的表情說道,「我是無意中聽到兩個丫環在說閒話知道的。姐姐,放心吧,那兩個丫環討不了好,我已經命人打了她們二十個板子了。」

    文氏這才想起來昨天瀚哥兒昨天似乎有懲罰了兩個下人,這兩天她真的是太忙了,也沒細問,只含糊記得好像是那兩個奴婢冒犯了瀚哥兒。原來就是為了這事嗎?

    等晉王晉王妃回去後,她再找她們來問問。

    謝蓉青羨慕地看著謝意馨這對姐弟,然後忍不住回頭看向親兄長謝名遠。正巧謝名遠也看了過來,難得地對她笑了一笑。

    而謝雨芙則是面無表情,不知道想什麼。謝臻雙看了看她,眉頭微皺。

    全程瞧著這個嫡孫的表現,謝老爺子滿意極了,摸著鬍子,笑道,「雖然現在瀚哥兒還小,但看著以後會比你這個老子有出息。」

    從老爺子不斷地摸鬍子的動作可以看出老人家的心裡極不平靜,顯然是高興壞了。

    被老子說自己不如兒子,謝昌延面上無可奈何,實則心裡也難掩驕傲。

    一時之間,一家子的人心情都頗愉悅。

    眾人進了大廳,喝了杯熱茶。看著這一屋子的人,謝昌延提議去書房。

    老爺子看向君南夕。

    君南夕想了想,有些事確實需要和他們商量一下,於是就點頭同意了。

    於是,以君南夕老爺子為首的一群男人移步去了書房。

    男人們走後,客廳頓時空了起來,眾女眷也簇擁著老夫人與謝意馨這個新任晉王妃回了崇德園。

    畢竟客廳是待客的地方,氣派歸氣派,終歸沒有崇德園讓人感覺舒服。

    到了崇德園,丫環們給上了熱茶和點心。

    眾人吃著點心,不由地問起謝意馨在晉王府的生活。

    謝意馨挑了一些合適的說給眾人聽,老夫人等人也聽得仔細,見一切都好,才點頭。

    話題不知不覺地轉開了,說到了她大伯公那邊的事上去了。

    「你嫁了後,你大伯公家的瀾丫頭也快議親了。上門求親的人還真不少,經過仔細篩選,你大伯婆看中了安家和朱家,一時還拿不定主意,昨天才過來想問問我們的意見。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謝老夫人問道。謝意馨現在是晉王妃,謝家結交的人也不能那麼隨意了,有時必須要兼顧到晉王。所以這件事,老夫人才會拿出來問問她的意見。

    安家?謝意馨面色一冷,眼中寒意森然,上輩子謝微瀾嫁的正是這安家,可惜安家人除了安大人,幾個孩子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倒不是說他們才能不夠,而是太會鑽營了。

    上一世,謝家倒台的時候,不少人受到了影響,其中包括了與他們嫡系有親的人家。唯獨安家是個例外,安家在謝家的倒台中起了什麼作用謝意馨不得而知,但是能在謝家倒台後不受絲毫影響反而還高昇的,不明所以的人一定會覺得們手段高明。只是謝意馨知道,安家與殷家早就媾和在一起了,安靜羞怯的謝微瀾也在謝家倒台前夕溘然長逝。這樣的親家,謝家如何能結呢。

    謝意馨道,「安家就算了,通政使司朱家不錯。」朱家的幾個兒子雖然才能不出眾,但品性還行,守成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朱家求娶的是次子。」文氏遲疑地說道。

    接著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意見。

    「其實次子也好,沒有當家做主的壓力,不必這整個朱家操心操勞,就算以後分出去過也不錯,適合瀾丫頭的性子。」

    最後老夫人拍板,「大媳婦,你就這麼回大伯婆那邊吧,聽不聽隨他們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7 AM

66、第六十六章

    隨後文氏帶著管氏又挑了一些出去應酬時的趣事拿出來說,老夫人時不時地附和點評兩句。

    謝意馨明白她們這是提前給她普及夫人外交的知識了。她知道過了新婚期,估計那些邀約請帖就會紛湧而至了。所以她聽得仔細,這一世改變頗多,很多事都不同以前了,老仗著以前的記憶,出錯怎麼辦呢。

    政治不僅是男人的戰場,也是女人們的陣地。所謂男主外,女主內。

    男主外,指的是丈夫在前面衝鋒陷陣;而女主內,不僅是指夫人們需要管理好內宅,照顧好老小,甚至連後勤外交都包括在內。

    女人們的交際,多數通過品茗宴賞花會等等來體現,所以這些宴會可不是單純的喝茶賞花閒聊打發時間而已。

    她們會時不時地交流傳遞一些男人們不方便在明面上傳遞的信息,有時則是聯絡加深一下家族之間的感情來往什麼的。有時一些官場上的情報以及一些看似不顯眼卻很重要的信息,都是通過這樣的渠道來交換來獲得的。

    這些看似不是特別必要,但缺少了,很多事情就會變得被動起來。

    畢竟有些事,男人們不方便做,或者做起來太顯眼了,女人做起來就方便自然多了。

    歷經一事,謝意馨自然也知道夫人外交的重要性,對此,也不是很排斥。對文氏與管氏的好意,更是欣然接受。

    管氏現在對謝意馨的態度還是可以的,關心中帶了些討好巴結。

    只要她不鬧騰,謝意馨都樂意,所以她們之間的對話也挺愉快,不冷場。

    謝意馨不知道其實管氏見了她的態度,心裡是偷偷鬆了口氣的。

    管氏挺怕已嫁入皇家後的謝意馨因為之前的事對她心存怨恨的,在迎接謝意馨回門的這一段時間裡心情一直都很忐忑,此時才算是放下了吊著的心。隨後卻是在心中越發地佩服這個侄女的胸襟,如果是她自己,得勢後不說趾高氣揚目中無人什麼的,至少做不到她侄女這般的寵辱不驚。

    果然,得老爺子看中並且得到全族擁戴的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此時的管氏對謝意馨那是一點眼氣嫉妒都沒有的,滿心眼剩下的只是服氣。因為謝意馨已經嫁出去了,不會跟女兒爭資源,而且她晉王妃的位置坐得越穩,對整個謝家來說,有益無害。

    她雖然目光短淺,但畢竟也是小世家教育出來的,這點子眼光還是有的。

    謝意馨嫁得好,她的兒子與女兒以後的婚事可能還需要仰仗她這個晉王妃呢。雖然他們謝府的門第已經夠高了,但錦上添花的事誰不想?

    這廂,女眷們的氣氛愉快輕鬆,而書房那廂,氣氛就略顯凝重了。

    和謝家交涉棉花的事很順利,畢竟這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謝家沒道理不答應。

    君不見,千百代的君主都在致力於讓他治下的百姓吃飽穿暖。而他們大昌朝,有了這棉花,便有可能做到了其中之一,這樣的彪炳功績,將永垂史冊。謝家能沾上一兩分光,已屬幸運。這樣的幸運這樣的好事,如何能不讓這些謝家的男子抵掌稱幸?

    只是,這棉花種子的基數太小了,要發展成大規模的種植,需要最少幾年的時間。

    他們對形勢錯估了還好,如果事情真按他們預測的方向發展,就算謝家將全部的棉花種子種下去,產出的棉花對將士們來說依然是杯水車薪。

    綜合他們在北蠻收集到的情報,君南夕擔憂的事情極有可能發生。

    北蠻平靜了幾年,去年他們都有些蠢蠢欲動,只是礙於他們老首領剛死,整個部落陷入內戰,才分/身乏術,沒精力再向大昌發動戰爭。

    而老首領的幾個兒子為了爭奪首領之位,展開了殘酷血腥的廝殺。

    他們的內戰於上個月剛剛結束,新首領於新最終脫穎而出坐上了首領之位,其他的兄弟非死即傷,由此可見,於新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而心狠手辣之人,通常都伴隨著狼子野心。

    從大昌國收集到的消息來看,這個於新的確是個極有野心和手段的首領。

    大昌與北蠻有一戰,毋庸置疑,遲早而已。

    所以在這樣的氛圍裡,真正心思凝重的只有君南夕一人,謝老爺子倒能猜出兩三分君南夕神色不輕快的原因。

    這已經很難得了,畢竟朝庭在北蠻收集到的情報都是絕密的,而老爺子憑著君南夕的神色能猜到幾分,已經是極具大智慧的表現。

    沒見其他人都是一副神色輕鬆愉快的模樣?

    就在這時,下人來報午膳準備好了,請諸位主子移步餐廳。

    臨出書房前,老爺子對君南夕說了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些事擔心也沒用的話,倒不如放開,或許會有另外的轉機也不一定。」

    君南夕本來就是聰明至極的人,剛才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了而已。此時被老爺子點了一句話,頓時豁然開朗,是啊,能發現棉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再奢求,未免太過貪心。

    吃了飯,謝意馨就該回去了,儘管不捨,卻還是得走了。好在晉王府與謝府並不遠,真有什麼事,見面也容易。

    臨走前,謝意馨他們還帶走了一株桃樹。這株桃樹,就是謝意馨父親在她出生時親手栽下的那株,寓意了對謝意馨的期望,也算是她的一個象徵。

    君南夕一直知道謝家有這個傳統的,所以昨晚他與她商議,想將這株桃樹移植到晉王府中,謝意馨想了想,就同意了。

    嫁雞隨雞,此舉也隱含著一種追隨的意義。

    回到府中,兩人一同把那桃樹栽在院子裡。

    這日,兩人一同用了午膳,君南夕去了書房,而謝意馨有些困了,拿了本書躺在榻上隨意地讀著。

    其實她看得也不是很專心,腦中想的儘是近來發生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想,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做得不足。

    最終,謝意馨想到了,歎了口氣,其實在棉花一事上,她有些操之過急了。

    如果等到開戰前,再將做好的棉服獻上,更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且讓他們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索對策。

    獻與不獻,就兩個結果。如果獻出去的話,還不能遲疑,他們的每一次遲疑,都難免讓人懷疑其居心。可惜現在——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也從不懷疑景王一系的情報能力,恐怕不用多久,他們便會得到消息了。

    看來最近事事順遂,讓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啊,忍不住敲了自己一記。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君南夕告訴她,她幫了他大忙了。這樣就好,他就不必時刻憂慮了。而且他們謝家也是沾了光的,這樣就好,畢竟世上的好處哪能事事佔全呢。

    這麼一想,謝意馨立即意識到自己這是犯了貪心的毛病,如同殷慈墨他們一般。

    如果他們不是想著佔盡所有的好處,也就不會被她摘了桃子。畢竟就在去年,殷慈墨已經用上棉布了。

    謝意馨所料沒錯,經過一段時間綜合各方面信息抽絲剝繭的調查,君景頤終是確定了那日君南夕與周昌帝在御書房談的是何事。

    棉花,竟然是棉花!

    君景頤一得了消息,就臉色難看地去了殷慈墨的院子。

    驚聞這一消息,殷慈墨眼中閃過一抹狂怒。

    棉花一事,她準備了兩三年了,就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將它上報周昌帝,為他們這一系換取最大的利益。而那個時機,業已到來,是從欽天監那得知的,就在今年年底,正好是今年這一批棉花收成之後。

    只是這桃子眼看著就要成熟了,卻被謝家摘了去,殷慈墨一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臉色變得比君景頤還難看,就差沒有吐血了。

    謝家,該死的謝家!殷切慈墨眼中滿滿都是對謝家對謝意馨的厭惡。她發現,什麼事只要和謝意馨扯上關係就沒好結果。

    這女人就像專門克她的一般,真是礙事至極!

    直至肚子傳來一陣刺疼,殷慈墨才勉強壓下心中暴怒的情緒。

    君景頤陰沉著臉坐在那,見殷慈墨那麼快就平復了情緒,眼中閃過一抹讚賞,同時心中卻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似堤防似忌憚,一個女人於情緒的控制力竟然不亞於他,而且還是他的枕邊人

    不過這些情緒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逝,現在還不到考慮這些的時候,「說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麼應對?」君景頤敲敲桌子,說道。

    一時之間,殷慈墨也是心亂如麻,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來,只能沉重地搖搖頭。

    「你說,他們有沒有可能知道我們手上有一批棉花及棉花種子?」君景頤突然問道。

    殷慈墨心一跳,「不可能吧?知道這事的,都是我們的心腹中的心腹。」

    「沒什麼不可能的,我們能通過一些渠道知道老五與父皇密談棉花之事,焉知他們不能知道我們手上有棉花一事?」君景頤淡淡地說,「把這個考慮上。」

    思考良久,對謝家的意圖,他們隱約有些明瞭。此刻他們只剩下一個念頭,決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而且就算他們此時跟著晉王一道獻上手上的棉花以及種子,也撈不到太大的好處了。倒不如隱忍不發,另尋時機。只要他父皇一日不公佈棉花的消息,他們就可以一直裝傻。只是這樣,未免太過被動,卻也無可奈何。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8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4:50 AM 編輯

67、第六十七章

    二月二十八,太后壽誕,周昌帝是個孝子,欲大肆操辦太后的千秋。

    不過被太后勸阻了,太后的意思是,又不是整壽,別整那麼鋪張,自家人一起吃個飯,心意到了就是了。只要讓她看到君家子子孫孫安好,比舉全國之力給她操辦還要讓她開心。

    周昌帝無法,只得反覆交待禮部,太后的千秋精簡可以,但一定要隆重。並且得空的時候總會召開禮部的負責人,詢問一二。

    又要精簡又要隆重,可把禮部的那幫人折騰得夠嗆。沒辦法,精簡意味著要花的銀子盡量的少,可沒了這許多銀子,又要隆重,這不是折騰人嗎?

    二月二十八,壽宴安排在晚上,一過午,謝意馨便打扮齊整,收拾妥當,與君南夕一起進宮了。

    剛進皇宮,君南夕便被周昌帝召了去。

    謝意馨只得一個人前去慈寧宮,她想著時辰尚早,走得也不快。

    走到千波湖的時候,謝意馨被湖景所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千波湖離慈寧宮不遠了,所以春雪等人也不催促,由著她賞完景再說。

    謝意馨無意中抬眼,正巧看到殷慈墨帶著人朝他們走來。

    謝意馨一行人走在內側,殷慈墨等人自然就走外側了。

    兩波人一見面,殷慈墨作為側妃自然得給謝意馨行禮。這大節日的,而且還是在這皇宮內院,謝意馨也不想為難她。再者前些日子她得到消息說殷慈墨懷有身孕的,謝意馨是一點也不願意和她打照面,更不願意與她獨處一處。所以她行了禮,謝意馨便叫了起。

    這是兩人自謝意馨大婚後的第一次見面,殷慈墨的情緒很平靜,整個人面對她的時候還笑盈盈的,絲毫不見被摘了桃子的憤怒,這樣的表現直讓謝意馨頸後的汗毛直立,心中暗暗敲起了警鐘,太違和了。

    只是有些事防不勝防,就在她們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謝意馨左腳腳下的宮鞋被一股推力推著往前一滑,她不由得身子往外側一歪。

    殷慈墨一驚,下意識地要遠離她。

    「主子!」殷慈墨的貼身侍女銀杏驚呼,下意識地上前,不料腳尖似乎收勢不及般踢了殷慈墨一腳。

    火光電轉之間,原本殷慈墨已經抓住了欄杆一端的手驀然一鬆,整個人向湖中倒去。

    千月湖的欄杆是隔段有的,殷慈墨倒霉,才有此一劫。

    「不好啦,殷側妃掉水裡了。」銀杏大呼。

    謝意馨一呆,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又來這招,這招在長公主府的假山附近已經用過了,不過那時打的是腿,這次打的是她的宮鞋。

    其實謝意馨不知道招式是不是用過的沒有關係,只要有效就行。

    而此時,在謝意馨看不到的地方,兩道人影正在飛速狂奔,一個在逃一個在追。

    隨著銀杏的叫喊,一時之間,動靜鬧得很大。趕來的太監會水的如同餃子下水一般,撲通撲通地往下跳。

    唯獨謝意馨這邊的人一個也沒動,主要是謝意馨這個主子沒動,下人自然不敢妄動了。

    謝意馨想起剛才她左腳的宮鞋似乎被什麼擊中一般,不由得四處搜尋著。突然,她眼睛一亮,迅速上前幾步,在欄杆處撿起一枚不起眼的珠子。她身後的人不明所以地跟著。

    此時,幾個太監七手八腳把殷慈墨弄上了岸。

    而銀杏看到謝意馨這個罪魁禍首要走,大急,「晉王妃,你等一下。」

    被一個丫環叫住,還沒等謝意馨有什麼反應,一道冷凝的聲音響起,瞬間讓整個場面靜了下來,「怎麼回事,你們是怎麼侍候主子的?」

    銀杏等人眼中閃過喜色。

    謝意馨轉身一看,果然是君景頤來了。看他那樣子,顯然是剛接到消息急忙趕來的。

    見著了一身濕的殷慈墨,君景頤更是滿臉鐵青,「你們這幫奴才知不知道你們主子是有了雙身子的人,而且懷的還是龍鳳胎?竟敢讓你們主子落水,回去後,去總管那各領三十大板!」

    龍鳳胎?上天果然很厚愛殷慈墨,這個念頭在謝意馨腦中一閃而逝,隨後腦子高速地運轉著,別人的局已設好,她該如何破局呢?

    而逃出生天的銀杏諸人狠狠鬆了一口氣,這種情況,他們只是挨三十個板子,算是主子格外開恩了。

    整個場面靜了下來,直至一道威嚴冷肅的聲音傳來,才打破了平靜,「老三,你說什麼?」原來是太后聽到動靜坐不住,出來看看,正巧就聽到了君景頤的話。

    君景頤答道,「太后,早上的時候,殷側妃覺得不舒服,孫兒請了太醫進府,一把脈才發現殷側妃懷的是龍鳳雙胎。想起今日是您的壽辰,孫兒就想帶她進宮給您老報喜的,不料遇上了這種事。」

    在太后壽辰的日子裡診出龍鳳雙胎,意義可是大不一樣的。

    太后一聽,緊張了,龍鳳雙胎,大昌建國至今皇室沒有見過的,祥瑞啊,「太醫,快,快看看殷側妃,千萬要給哀家保住她肚子裡的皇嗣。」

    好一會,太后追問太醫,「現在殷側妃怎麼樣了?」

    「幸虧救上來及時,殷側妃沒事,只是受了驚,肚子裡的胎兒因為落水一事,恐怕危險啊。晚點臣再開點安胎藥,調養一段時間再看看吧。」

    聽到龍鳳胎不好,太后心一沉,點了點頭,對太醫說道,「那你先去開藥吧,煎一碗來再說。「

    然後她環視眾人,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是晉王妃。」銀杏結結巴巴地道。

    「你胡說,我們王妃根本就沒有撞到她!」春雪大聲道。

    太后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件事,牽扯到了兩個孫子。若擱平時,她定然要偏袒一下老五媳婦的,畢竟老五媳婦代表的是老五的臉面,輕易打不得,而殷慈墨不過是一個側妃而已。

    但此時情況有所不同,殷慈墨肚子裡懷著的是代表著祥瑞的龍鳳胎。而且因為明妃的關係,太后對君景頤這個孫子還是很喜愛的。這下可麻煩了。

    而君景頤的利眼也朝謝意馨看了過來,眼中滿是濃濃的不喜,淡淡地說了一句,「五弟妹,殷側妃她畢竟懷著雙身子,如果她以前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還望你海涵,不要與她計較。」

    這是直接給她定罪了?

    「我沒有撞到她。」謝意馨認真的強調,她記得很清楚,她與殷慈墨根本沒有肢體接觸。如果說殷慈墨是被她嚇到了,一時失足掉進湖裡,這個說法倒有可能。

    「晉王妃,明明是你往左邊一撞才把殷側妃撞到湖裡去的,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丫環眼中帶著不贊同與指責,義憤填膺地道,「你為什麼敢做不敢承認?」

    「你在質問本王的王妃?」

    一道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在場諸人轉頭一看,發現來人是晉王。

    只見晉王步履悠閒,嘴角還一如繼往地掛著溫和的笑意,可熟悉的人卻能隱約感覺到他生氣了,而且是程度很嚴重的那種。

    「就憑你一介奴婢的身份,嗯?」君南夕似笑非笑地問。

    無盡的威壓朝她湧來,銀杏只覺得一時之間呼吸困難,她只能哆嗦著嘴唇,斷斷續續地說道,「晉王妃恕罪,奴婢也只是一時情急。」

    君景頤不語。

    太后眉頭微皺,確實,一個堂堂的王妃可不是一個下賤的奴婢可以質問的,即使她可能有錯。

    「五弟,五弟妹,這個奴婢也是護主心切。再者事情發生的時候,只有你們兩波人在,我們也不瞭解情況,她只是將她看到的說出來而已,只是口氣可能有些急切,你們別和她計較。」此時蔣初籃站了出來,和聲和氣地說道。

    君南夕正欲說什麼,卻被謝意馨拉住手搖了搖,於是閉口不語,但整個人卻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身後。

    謝意馨知道,這是屬於她的戰場,這場仗她要自己來打!於是她說道,「我倒想不和她計較,可她的意思是我把殷側妃推下去水的,我可不能蒙受這不白之冤啊。」

    銀杏氣憤極了,再次忍不住出聲,「如果不是你推我們側妃,難道是她自己跳進湖裡的不成?」

    「可不是你們側妃自己跳進湖裡的麼。」謝意馨笑得意味深長。

    「你胡說!我們殷側妃明知自己有身孕,怎麼可能會自己跳進湖裡?」銀杏顯然是豁出去了。

    子嗣比一切都大,沒有人會傻得拿自己的孩子來冒險的。

    眾人懷疑地看向謝意馨。

    「依你的意思,難道我看起來就那麼傻嗎?會在大廳廣眾之下對殷側妃的肚子動手?」謝意馨有些奇怪,殷慈墨已經墮落到耍這種小手段的地步去了嗎?再看周圍人的神色,她心中暗自搖頭,自己的道行果然還是太淺啊,小手段大手段有什麼區別呢,關鍵是有用就好了嘛。

    「晉王妃從來都是聰明的,或許你就是利用了這一盲點對我家主子動手的。可惜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你抵賴。」

    「呵呵,你這是歪理。」

    「歪理也是帶著理的。」

    「那你說,我為什麼要對殷側妃的肚子動手?我和她之間根本就沒有利益衝突。」謝意馨這時已經明白,眼前的銀杏正是逼她入局的關鍵人物。雖然她身份只是個奴婢,但若是自己不重視,恐怕不行。

    「因為您和我主子不對付。」銀杏篤定地說道。

    「何以見得?」

    「以前的奴婢就不說了,說說最近的幾次吧。從城煌廟那次晉王妃不服我家主子的分組,到筆志閣時因為司狀元與我家主子針鋒相對,再到長公主府中分庭抗禮,這一件件一莊莊,這些還不夠麼?殷側妃懷有身孕的事,早已人盡皆知,而注定無子的晉王妃曉得後,怒極攻心,惡從膽邊生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看著這個侃侃而談的奴婢,謝意馨心中卻覺得有股說不出的怪異。

    如果她真的那麼忠心護主,那麼她此刻應該圍著殷慈墨打轉才是,畢竟主子安然不明嘛。此刻如此異常的表現,除了她是殷慈墨的絕對心腹,和她主子一起合演了這齣戲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個奴婢根本就不管殷慈墨的死活,也就是說她不是殷慈墨的人。一直緊咬著自己不放,目的自然就是栽贓嫁禍了。

    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能被殷慈墨帶在身邊的,必定是她極信任的人,似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她的第一個猜測。

    而且,除了在筆志閣那次,她幾乎不曾與殷慈墨正面對上過吧?殷慈墨能感覺到自己對她的敵意,謝意馨不奇怪,可眼前這侍女,殷慈墨會和一個奴婢交待這些事嗎?而且還交待得如此清楚...

    如果銀杏不是殷慈墨的人啊?會是誰,有那麼厲害的洞察力?而且還算計到了她的頭上,想借她的手除掉殷慈墨肚子裡的種。想到這裡,謝意馨心中隱約有了答案。

    「殷側妃果然會調教人,一個奴婢都被調教得口才如此了得。」謝意馨狀似無意地說。

    銀杏的心一緊,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剛才一時興奮,表現過了頭,於是她微微欠身,「殷側妃對我恩重如山,能跟在她身邊是我的福氣。奴婢萬死不能報答一二,所以晉王妃,就算丟了這條命,我也要揭發你。」

    「呵呵,好一個忠僕!只是你說這話真是好笑。是,她是與我不睦。但她既不是晉王的側妃,也不是晉王的小妾,她生多少個孩子,都和我晉王府沒有一分一毫的關係,我犯得著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設計她一個小小的側妃?說句不客氣的話,那是拿上好的瓷器去與她一個瓦罐相撞,你覺得我很傻嗎?」謝意馨嗤笑,眼裡含著一股濃濃的嘲諷。

    「我告訴你們一件事吧,我身體之所以會歪了一下,就是因為這顆鋼珠。」謝意馨把剛才一直握在手心的鋼珠拿了出來,然後對銀杏說道,「其實按你的想法,就算我見不得殷側妃的孩子出生,還有人比我還著急呢。那個最著急的人也決計不會是本王妃。」

    在場的某個人聞言,心一緊。

    在場的諸人都被謝意馨手中的鋼珠吸引住了視線,其中以太后和君景頤最為關切。

    「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我們主子確實是被你撞下水的,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是任何理由都戰勝不了的事實。」銀呆嘴硬地說道。

    「我能證明,晉王妃所說的話是真的。」

    秦熙從提著一個渾身狼狽的太監出現了,然後手一甩,那太監匍匐在眾人腳下,隨著他的摔倒,摔出了一把彈弓,期間還有幾粒和謝意馨手上那顆鋼珠一模一樣的珠子。

    情勢完全逆轉了過來,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謝意馨又放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殷側妃,你其實一直是醒著的吧?何不睜開眼和大家說說,究竟是不是我把你推下水的呢?」

    「殷側妃,別再裝了,就我所知,你會泅水的吧?」

    裝昏迷的殷慈墨聞言,心一沉,她的底細,謝意馨究竟知道多少?

    謝意馨笑問蔣初籃,「三皇嫂,這下你知道我為何一直肯定沒有把殷側妃撞進水裡了吧?會泅水的殷側妃落了水,頂多就是著個涼,你說我犯得著嗎?」

    蔣初籃呆呆地點頭,的確,犯不著。

    謝意馨的潛在意思很容易理解,如果她真想害殷慈墨,把她撞倒在地方都比撞入水中來得有效。她不可能明知殷慈墨會泅水還這麼做的,因為這樣,除了惹得一身腥之外,對她沒什麼好處。

    君景頤微微一變,殷慈墨這個蠢貨!隨即他隱隱地動了動手中的指板。

    原本在一旁站著裝木頭的太醫沉吟一聲,待眾人都看過去之後,才緩緩說道,「俗話說,善水者溺善馬者墜,即使殷側妃會水,一下子掉進水中反應不過來被水嗆住了昏迷也是有可能的。不久便會醒過來了。」說完,然後往殷慈墨背部的幾個穴道一拍。

    似是印證了太醫的話似的,本來昏迷的殷慈墨咳了幾聲,緩緩地張開雙眼,「怎麼回事?大家怎麼都在這呢?」殷慈墨一臉迷糊不解。

    沒辦法,蔣初籃只好把事情解釋一遍。

    「晉王妃,真對不住,我一時不察失足落湖,害你受累了。」殷慈墨歉意地說道。

    「無妨,你沒事就好了。」謝意馨大度地說道,「只是,殷側妃會水還遭那麼大的罪,以後還是多在家裡呆著吧,要知道,人並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的。」

    謝意馨再次點出她會泅水的事,殷慈墨默默地認了。

    「不好意思,五弟妹,剛才是本王誤會你了,在這給你道個歉。」君景頤能屈能伸,道歉也爽快,「只是這個人,還請秦公子交給我審理,畢竟他欲害的是我景王的側妃。」

    秦熙從看了謝意馨一眼,見她沒有什麼表示,知道她是默許了,才道,「景王請便。」

    「三皇兄,這個奴婢——」君南夕指著銀杏道。

    「五皇弟,皇兄知道她冒犯了五弟妹,明日我讓人綁了她送去你們晉王府。」

    說到這份上了,君南夕點點頭。

    隨後,太后特意就近空出了一間屋子給殷慈墨休養。

    眾人離去後,屋子裡只剩下殷慈墨與銀杏時,殷慈墨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說,究竟是誰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來害我?!」

    謝意馨能想到的事,生性多疑的她自然也想到了,而且想得更深更遠。

    「主子,沒有,銀杏沒有!」銀杏立即跪下,哭求。

    「真的沒有?」殷慈墨狐疑。

    「是真的沒有?如果奴婢背叛了主子,就讓奴婢不得好死!」銀杏連忙發誓。

    「那姑且信你一次。」殷慈墨嘴上說著,眼中卻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背後之人,究竟是誰?

    她正欲深想,可肚子裡傳來一陣不舒服的感覺,讓她不得不停止。

    看著銀杏臉上腫了起來的巴掌印,殷慈墨有一瞬間的懊惱。這裡是皇宮大院,她不該忍不住的,就算要打,也不該打在臉部這麼顯眼的地方。只是她實在是氣急了,她當時就不該將計就計,自己游上來還好,至少還能得一個不計較大度的美名。而不是現在這般,被人拆穿,難堪至極,還背上了栽贓陷害的嫌疑。只是當時時間很緊,也容不得她細想,才會一步錯,步步輸。

    最讓她憂心的是,謝意馨似乎對她瞭解甚深,自己的底細,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49 AM

68、第六十八章

    「一會你就別出去了,讓孤雪進來伺候。」看著銀杏已經紅腫起來的臉,謝意馨說,「還有,臉上要上藥,這不用本側妃教你吧?」

    「奴婢省得,謝主子關心。」銀杏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但她完全不敢用手去摸,至少在殷慈墨面前不敢。

    「至於晉王的要求。」殷慈墨沉吟了半晌,期間銀杏是大氣不敢出,才道,「你去找流雨,她會知道怎麼做的。」

    銀杏大喜,忍不住跪在地上,一臉的感激涕零,「謝主子救命之恩!奴婢萬死不辭。」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無需你萬死,只要你忠心為我辦事,本側妃決不虧待你。若背叛,下場,你知道的。」

    銀杏心一緊,接著又表了一番忠心,才退了出去。

    殷慈墨面無表情地看著,眼中神色晦澀不明,不知道在想什麼。銀杏此人,是她手中比較得用的人了,決不能交給晉王的。背叛不背叛還不確定,如果真的背叛了,她教出的人,難免會留有一手。如果她這個主子逼急了,難免會狗急跳牆。如果不是,就更不能交出去了。所以,先保下來再說。

    謝意馨才是那個讓她寢食不安如芒刺在背的人,不除不快!而且她剛才之所以那麼爽快地承認,也是怕被謝意馨當場揭露她更多的秘密。而且就算她推脫不承認,恐怕太后皇上等也會用別的手段來測驗她到底會不會水。屆時,她恐怕會更加難堪。

    不過,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了,殷慈墨惡意地笑了。

    ……

    「小卓子,派兩個人監視景王側妃,那個叫銀杏的丫環,我不希望明天景王交給本王的是一具面目模糊的屍體,明白嗎?」君南夕淡淡地吩咐著,並不避諱謝意馨。

    「多派幾個人,最好是功夫好點兒的。」謝意馨插了一句。銀杏此人的身份不簡單,她估計他們此行不會太順利,多些人多份保障吧。

    小卓子下意識地看向君南夕。

    「聽你們王妃的。」君南夕道。

    「是!」小卓子應下後,小心地覷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晉王和晉王妃一眼,

    晉王妃真的很得主子的心啊,連暗處人員的調動都不避諱晉王妃。小卓子一邊往外走一邊暗忖,看來他以後遇上晉王妃的事時得多上心幾分才行了,這位可是不能慢待的主啊。

    宮中宴飲,其實無趣得緊,無非是吃吃喝喝,欣賞欣賞歌舞之類的。

    應太后與皇帝的要求,這回的千秋要辦得簡約而隆重。

    所以這回太后的壽宴上,能出席的人不多,但每一位放出去都是份量十足的人。

    千月湖那事被太后封鎖了消息,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畢竟這不管是誤會也好事實也罷,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太后會這麼做很正常。

    遂眾人的神色都很正常,似乎真的不知道先前千月湖還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但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難說了。

    周昌帝看著簡約而隆重的宴會場面,滿意地點點頭,禮部那些老傢伙的辦事能力還是挺可以的嘛,看來平時朕讓他們太鬆散了,以後該時不時緊一緊他們才行。

    周昌帝端坐有高位,視野開闊,眾人的神色很容易便收入眼底。

    此時此刻的宴會很熱鬧,大家都有說有笑的,坐在最高處的周昌帝難免感覺到一絲的孤獨,於是他不由自主地關注起下面的人來。到了他這個年紀,放在女人上的目光已經漸漸少了,更多的是關注於兒孫方面了。於是他把目光投到了幾個兒子那邊。

    當周昌帝的眼光觸及君景頤那桌時,想到剛兒接到的奏報,原先還算愉悅的神色淡了兩分。周昌帝瞇著眼睛想,看來老三對老五媳婦的成見很深嘛,要不怎麼會一開始就不分清紅皂白地給老五媳婦定罪呢?

    再者可能就是殷側妃的枕頭風太厲害了,聽說,老三一個月有小半個月是歇在殷側妃院子裡的,這都快趕上老三媳婦的頻率了。就算哪天晚上不去殷側妃那,白日裡也會轉悠過去看看。想到這,周昌帝不由得搖頭,還年輕啊,做事太由著性子來了。而且遇事也不夠冷靜,容易被感情沖昏了頭,還得再磨煉磨煉。

    當周昌帝的視線無意中落到殷慈墨穿著寬袖華服的尚未隆起的肚子,眼中意味不明,龍鳳雙胞胎,祥瑞麼?

    再看老五夫婦,夫唱婦隨,老五正帶著她四處和那些宗親打招呼呢。看著落落得體的兩人,周昌帝再次鬱悶了,老五的身體,就算他能力排眾議忽視掉,但子嗣艱難這一條,也是無法忽視的硬傷啊。

    還有老四這一對,表面看著還好,但聽說也是有點鬧騰的,主要還是左霜的性子,好強了些。

    再往後看,特別是瘸了的老六及幾個小蘿蔔頭,周昌帝歎氣了,都還小啊,這江山的擔子,誰能挑得起來?

    君南夕領著謝意馨在宗親中轉了一圈,謝意馨的得體應對讓她贏得不少讚賞,特別是睿親王一家,對她讚不絕口。睿親王王妃還拉著她的說她與君南夕很配,看起來就像天作之合。

    這些謚美之言聽起來還是比較真誠的,謝意馨也能看得出來。她略想一下,便明白了。

    她的丈夫晉王是一個受寵繼位可能性又小的王,大家樂意親近的原因她也清楚。

    受寵,代表身上的皇恩隆厚;繼位可能性小,代表沒有站隊風險。

    這樣的皇子對他們來說是安全的。安全是他們目前主要考慮的因素,所以他們希望能和晉王抱成一團,站中間,不參與奪嫡之中。

    其實將來哪個皇子繼承皇位,對他們來說都沒多大區別。因為不管誰當了皇,他們的日子差不了。但是他們怕被波及,所以他們輕易不敢與皇子走得太近,尤其是年長的幾位,就怕被人誤會成站隊。

    對他們這些宗親來說,凡事莫過於穩,這樣他們才能安心地享受君氏打下的江山以及屬於君氏的榮華富貴。所以他們還是很希望周昌帝能盡快地選定繼承人的,只是此時皇帝明顯就是在考驗眾皇子,宗親們也不敢有異議。

    或許一些局外人會說,這樣的想法太保守了。沒聽過富貴險中求啊,冒點險,更進一層不好嗎?

    但是,大多數人包括朝中的大臣和宗親,對目前的富貴生活還是很滿意的,除非十拿九穩之事,要不然,大多數人還是不大願意冒險的。

    敢冒險與願意冒險的都是那些對如今的地位不滿意或者野心勃勃之人,這些人往往都有一種投機心理,就想通過站隊獲得從龍這功從而平步青雲。

    而上一世,他們謝家早早入局,未嘗不是被殷家暗中打擊得太狠損失巨大的緣故。

    人一受窮,就容易想些歪門邪道。這道理是通用的,於政治上,亦然。損失大了,就容易失去理智。賭性心理就更強了,想一把將失去的博回來。

    一圈下來,謝意馨有點微微發熱。

    「累嗎?」君南夕低聲問。

    「還好。」謝意馨看著前面,目不斜視。

    見她耳根子似乎因為被關心而有點紅了,君南夕輕笑,「天色已經不早了,估計再過不久,宴席就要散了。」

    君南夕所料不錯,就在他說了這句話後不到兩刻鐘,宴席就散了,眾人魚貫而出。

    君南夕細心地護著她往外走,臨出大殿時,遇上了景王一行人及朱聰毓蔣沁夏夫婦。

    眾人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三皇兄。」

    「五皇弟。」

    「怎麼不見那個叫銀杏的奴婢?」

    「剛才那賤婢不是衝撞了五弟妹麼,殷側妃罰她跪了,哪知她體力不知暈倒了,此刻正躺在下人的馬車上呢。」

    「那正巧,三皇兄讓弟弟我把那奴婢帶回去吧,省得明天還要麻煩三皇兄。」

    「五皇弟何必那麼心急,連一天都等不了了?三哥我說了,明天給你送過去就會給你送過去,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君南夕只能作罷,「那明日一早,我就在晉王府恭候三皇兄了。」

    「行,那三哥我先走了。」

    「三皇兄慢走。」

    兩人在寒暄的時候,謝意馨不著痕跡地將君景頤和朱聰毓殷慈墨各自打量了一眼,目光很玩味。

    景王還真是個心胸寬廣大度的男人,自己的女人一直被自己的兄弟手下覬覦,儘管沒有越雷池一步,可也是事實,卻不見絲毫的不滿及不悅,這忍功得多高才幹得出來啊。

    兩波人擦肩而過時,走神的謝意馨無意中與朱聰毓對視了一眼,發現他眼神似冰椎如針芒,僅一眼,謝意馨便覺得冰寒徹骨。

    感覺到謝意馨有點不對勁,似乎在發抖一般,君南夕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前面,然後淡淡地掃了朱聰毓一眼,「安國侯世子。」聲音中帶著某種警告。

    朱聰毓面無表情的移開眼,千月湖的事他已經知道了,在他看來,就是謝意馨單方面地折磨他心中的女神!

    再加上謝意馨前面的不識抬舉,這些都讓他的恨意達到了最高點。剛才與謝意馨對視的那一眼,帶著連他都沒察覺的某種惡毒,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去死吧。

    景王一行人離去後,謝意馨陷入了沉思,朱聰毓的神情裡帶著一股似曾相識的狠毒冷絕。這樣的神情,只有在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之時,才會出現在他眼中。而這個時候,他欲消滅的敵人是誰?

    看著明顯不在狀態的她,君南夕無奈地笑了笑,小心地護著她避免她被來來往往的人撞到,心中卻歎了口氣,真是個令他傷腦筋的人兒。

    剛才兩人之間的互動,無意中勾起關於她與朱聰毓之間的一些傳言,再思及今日見到的秦熙從,君南夕搖搖頭,他的姑娘還真是多人惦記。

    君南夕知道秦熙從從來不是一個多管閒事的人,今天見到他主動地幫忙解圍,說實話,他都很訝異呢。同時,也讓他意識到這個男人對他家馨兒有不一樣的情愫。

    君南夕卻不知道,他無奈的眼光中帶著絲絲寵溺絲絲情意,如冰蠶絲般,柔和堅韌,卻糾纏不休。

    就在兩人各自的思量中,一行人來到了晉王府馬車停靠的地方。

    「王爺,王妃,請上馬車。」晉王府的一個下人立即拉開了馬車的簾子,恭敬地說道。

    君南夕率先踏了上去,然後伸出手,欲拉她上來。

    「慢著。」謝意馨回過神了。

    君南夕詢問地看著她,而其他人也是一臉疑惑。

    「你們先把馬車檢查一遍。」謝意馨直覺這輛馬車有問題,「還有馬。」小心駛得萬年船。

    眾人不明所以,但見君南夕點頭了,便照著做了。

    只是結果,什麼都沒檢查出來。

    謝意馨有些失望,覺得自己想多了,多疑了,隨即又有一絲慶幸。

    好在晉王府的人都訓練有素,即使沒檢查出來什麼,也不會表現出一些情緒讓主子難堪,算是比較難得的了。

    「沒事,小心謹慎總是好的。」君南夕將她一把拉入懷中之後,安慰道,然後擁著她進了馬車。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0 AM

69、第六十九章

    淡淡的夜色中,晉王府的馬車飛速地奔馳著。

    馬車內,謝意馨放軟了身體,半倚在君南夕懷中,聞著他清爽的味道,昏昏欲睡。平時中午的時候她都習慣歇個覺的,今天沒有,還一直忙到現在,精神高度緊繃,一下子放鬆後,睏倦感就襲上來了。

    君南夕也攬著她,開始閉目養神。

    馬車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一聲長嘯嘯破長空,謝意馨也被驚醒過來。

    「主子,外面好多黑衣人朝我們追來!」春雪驚呼。

    就在這時,他們乘坐的馬車突然翻了。謝意馨他們因為慣性被甩出馬車,君南夕一直護著她,最後著地的時候,她竟然沒怎麼受傷。

    晉王府的侍衛還是很訓練有素的,他們很快地擋在君南夕謝意馨前面,和黑衣人正面迎上。

    情況很不妙,晉王府的侍衛們每個至少都有兩三個黑衣人纏著。

    君南夕更是趁著空檔朝空中放出一枚袖箭,袖箭在空中爆出一個炫麗的煙花。他放出的袖箭爆炸之後,空中接著又爆出一朵煙花,君南夕一愣,低頭一看,原來是謝意馨放出的。

    黑衣人知道他們在召喚同伴,有些慌亂,下手更是不留情,招招狠辣。

    因為黑衣人人數眾多,又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時之間,侍衛這邊落了下風。

    君南夕護著他,左突右擊,躲避著那些黑衣人的攻勢。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黑衣人越發地不耐煩,竟然只攻不守,不要命起來。

    晉王府的侍衛們應付不及,有三個黑衣人朝謝意馨他們逼來。

    看著君南夕應對得很吃力,身上已經挨了幾刀了,謝意馨忍不住埋怨救兵怎麼那麼慢!

    突然,謝意馨被腳下的石頭一拌,摔離了君南夕幾米遠。等她一回神,竟然看到一柄在黑夜中亮錚錚散發著寒氣的劍衝著她的眉心而來。

    「馨兒!」緊急關頭,君南夕衝了過來,擋在她前面,揮刀迎上劈下的劍。

    可正因為如此,先前和君南夕對打的兩個黑衣撲了過來,兩道刀光朝他們側面劈下。

    「不要!」謝意馨驚呼,手往地上一抓,也不知道抓到了什麼,就揮舞著迎了上去。此時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決不能讓那兩把刀劈下來!

    可惜她再咬牙硬撐,也只是一個女流之輩,如此敵得過兩個習武的大男人?

    不過一兩個呼吸之間,刀離鼻子不過一指寬了。

    就在謝意馨要絕望的時候,那兩個黑衣人竟然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倒下了。

    「援兵到了。」

    君南夕看了一眼湧來的二三十名正和黑衣人拚殺的青衣人,擰眉,「這不是我的人,是你的?」

    「嗯。」謝意馨點點頭。

    有了這二三十人加入戰局,謝意馨他們總算沒有那麼被動了,情勢漸漸變得旗鼓相當起來,而不久後,遠處還隱隱傳來馬蹄聲。

    黑衣人見勢不妙,長嘯一聲,袖子一揮,一陣白色的粉末隨著夜風朝謝意馨他們迎面吹來。

    這些粉塵讓他們不自覺地閉眼了一下,等睜開眼時,黑衣人已經不見了。

    此時,賀冬才領著一陣人馬姍姍來遲。

    「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賀冬一撩衣袍就跪下。

    謝意馨看了一眼,他們衣裳凌亂,有些人臉上還掛了彩,顯然也是經過一番惡戰才趕過來的。

    「起來——」君南夕話還沒說完,整個人便倒下了,臉上迅速地潮紅一片。

    小卓子一看這情況,臉色大變,「糟糕!」

    謝意馨心一緊,整個人蹲跪在他身旁,握著君南夕的手緊張地問,「你怎麼了?」她意識到情況很不妙,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受控制地發生了。

    「我沒事,不用擔心。」君南夕艱難地掙開眼,勉強地笑笑,「馬車內有藥,小卓子去拿給我。」

    不行,不能這樣,她不能慌。這個時候他為救她倒下了,如果她不堅強地扛起一切,豈不是讓他病了都在擔心?

    這麼一想,謝意馨突然整個人就冷靜下來了,「你別說話了,也不用擔心我,我會處理好一切的,放心吧。」

    「我相信你。」說完,君南夕睏倦地閉上眼。

    壓抑著心中洶湧翻騰的感情,謝意馨鎮定地問小卓子,「他這是發病了?」知道君南夕中的是盅毒的人並不多,所以謝意馨也沒有點破。

    「嗯。」

    「趕緊去找藥。」

    小卓子進了馬車,在一處有節奏地拍了三下,兩重一輕,立即出來一個暗格,小卓子手一伸,拿出一隻烏木盒子,一打開,裡面有顆黑不溜秋的藥丸。

    餵了他吃藥後,回到晉王府,張問賓也被請來了,一起來的還有李德公公。

    李德公公給她帶來了一句話,說本來皇上和貴妃欲擺駕晉王府的,但被太后和皇后勸下了,明天一早才會過來,讓她今晚好好照顧晉王。

    對此,謝意馨僅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已,然後她親自將君南夕送進了一間專門收拾出來的給他診治的房間裡。

    待門關上後,謝意馨又靜靜的站了一會,聽見裡面偶爾響起的悶哼聲,臉色無比平靜,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只有眼眸深沉得如翻騰洶湧的黑海,幽深噬人。

    每個人都有想活著想活得更好的權力,他們敵對,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而已。只要他們不來招惹她,她並不會主動去取誰的性命。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心慈手軟了。

    這次他們既然敢動了她最在意的人,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是的,君南夕最在意的人。

    試想,除了父母至親,誰會願意為你豁出性命?就算是他們,臨到頭時,指不定仍會有所遲疑。

    能在死亡面前,毫不猶豫地就擋在你的面前,有些人一生都可能遇不到一個,可她遇到了。

    當君南夕毫不猶豫地擋在她前面,用他的性命替她擋下所有的危險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等到了那個人。至此,一顆心完全落到了他身上。

    她既然遇到了這樣的人,自然就會珍惜,永不放手。以後不管他們會遇到多少的困難,她都將對他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他活,她生,他死,她亦不獨活。

    誰敢動他,殺,無赦!

    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他們王妃似乎很平靜,既不歇斯底里也不著急,覺得好困惑。

    只有春雪才知道,她家主子發怒了,比之前瀚少爺被人打暈了沉湖那次還要憤怒。想起夏桃的慘狀,春雪生生抖了一下,這回不知道是誰要倒霉了,估計下場比夏桃還要更慘。

    「秦總管,你把晉王府中能召集到的所有人都召集到此,本王妃有話說。」謝意馨說完,輕描淡寫地補充了一句,「包括護衛隊,不到的,後果自負。」

    看著謝意馨平靜無波的臉,秦青無端地打了寒戰。想他秦青之前是宣德宮的大管事,後來一直管理著晉王府,也算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物了。管著晉王府,送往迎來的,他秦青什麼達官貴人沒有見過?甚至連皇帝他都見過不下數十回。可這些人中,還真沒那個人像新王妃一般光一兩句話就能讓他打心底裡升起一陣寒意呢。

    新王妃似乎不如表面看起來的溫和善良啊,秦青一邊走一邊想,不知道王妃召集那些人來想幹什麼,多半不是什麼好事,他們自求多福吧。

    ……

    「你們這幫廢物!連去殺兩個人都辦不好!」黑暗中,某個人在憤怒地嘶吼。

    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的屬下心中忍不住委屈,你以為晉王和晉王妃好殺啊,又不是大白菜!一刀一個就完了。

    「給我滾出去!娘的,冒著暴露的的危險,給你們創造了機會,你們就這麼白白浪費了,滾!」

    ……

    謝意馨一直坐在君南夕診治的房間門前,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做。

    「王妃,人來齊了。」秦青輕聲提醒。

    秦青的提醒打斷了她,謝意馨回過神,復問春雪,「時間過去多久了?」

    「回王妃,時間過去快兩刻鐘了。」春雪答道。

    「這就是我們晉王府的效率?」謝意馨似笑非笑地看向秦青。

    秦青一瞬間有點難堪,確實,這速度夠拖拉的。會這樣,還是因為新王妃進來後,沒有新官上任燒三把火,這些人以為王妃性子綿軟,自然就怠慢了。

    「算了,既然人齊了,那就開始吧。」

    賀冬則有些不耐煩,晉王受傷,各部一團忙亂,他也正忙著審訊犯人。都這種時候了,新王妃還召集大家到此,不知道要出什麼麼蛾子,真是不知所謂。

    「王妃,有什麼事趕緊吩咐吧,吾等還有要事在身呢。」實在沒空陪你在這廢話。

    謝意馨側過頭,「賀冬是吧?江都茂新人,追隨晉王九年,掌管晉王府對外的力量。」

    「正是屬下。」

    「你不必這種表情,王爺在裡面生死不明,你們難過焦急,我都能理解。只是你們別忘了,裡面躺的人也是我的丈夫,說起難過與焦急,我不會比你們在座的任何一個少。」謝意馨淡淡地陳述。

    賀青等人突然覺得有點愧疚,自己做人屬下的,對新王妃太不恭敬了。

    如此,賀冬等人的表情總算和緩了一些。

    「我們此次遇刺,你作為晉王府外事大總管以及護衛隊的隊長,你怎麼看?」

    「王妃以為呢?」賀冬這回擺低了姿態。

    「此次行刺,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而我們的防備處處落空,而且後援還姍姍來遲,顯然對方對我們的實力與佈署都非常瞭解。是什麼原因,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原因那就是我們晉王府的親衛隊裡有內奸。」謝意馨毫不客氣地指出這點。

    幾句話,說得賀冬臉上火辣辣的。雖然他不願意,但不得不承認王妃所說的是事實。

    護衛隊,是用於保護皇子安全的隊伍,人數不得超過五十人,通常這些人也是他們的嫡系,各王子府明面存在的力量。至於暗地裡的那些,沒被皇帝發現最好,被發現的話,後果自己想。

    這五十個人便負責起整個王府的安全,特別是出行時皇子的安全。

    護衛隊都是從小就培養的,隨著人員的損耗,隨時補充。通常他們的身家性命也與皇子休戚相關,一般都不會背叛,也不會出現奸細的情況,可是任何事都有萬一。

    內奸這個問題他當時就想到了,有這個猜測的時候,他簡直要氣瘋了。因為負責護衛王爺王妃安全的,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非常得他信任的屬下,這些屬下可以說是兄弟都不為過。這些人之中,竟然有內奸的存在,而且還因此讓王爺遭遇大難,他真是萬死不辭。

    「王妃有何高見?」

    「沒什麼高見,既然有內奸,那就應該拔除。」謝意馨殺伐果斷地道。

    眾人只覺得一股殺氣迎面而來,心無端地一凜。

    只是拔除?談何容易,

    現在他們連內奸大概有多少都不知道,而且這些人還埋藏得這麼深,一不小心就傷及傷及自身根本。

    春雪極有眼色地捧上一疊宗卷,這些宗卷有晉王府內留底的人員資料,還有一些是她吩咐春景查的。

    其實這些資料她之前就已經拿到一部分了,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沒處理,其中一個原因是,她剛嫁過來,如果立即處理這些有問題的人,難免會有讓別人產生一種她剛嫁進來就急不可耐地想掌權,連護衛隊都敢伸手的感覺,事情恐怕也會適得其反。

    另一個原因就是,她想等證據充分一點,再來個殺雞儆猴的,好叫他們心服口服。

    現在,不了,只要懷疑,就可處理。

    「現在,我點到名的,請站出來。」謝意馨拿起第一份宗卷,「陸廣清——」

    聽到點名,陸廣清一愣,似乎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是被第一個點名的。

    賀冬見謝意馨似乎有意拿陸廣清第一個開刀,當下焦躁地欲上前,陸廣清是晉王府內得用的幕僚,許多事情他都習慣找他商量,也是他賀冬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怎麼可能會是奸細?

    這個新任晉王妃究竟想幹什麼!

    正因為陸廣清是幕僚,所以謝意馨才第一個叫他,完全不給他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及反應。

    「回王妃,在下正是陸廣清。」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文質彬彬地站了出來,清爽乾淨的他看起來頗有一股幕僚氣質。

    「陸廣清,祖藉南臨,十五歲時進京趕考,臨近京城時不幸遇上山匪,廢一腿。艱難進京,遇七公主,得幸為她所救,輾轉投到當時還是五皇子的門下,做起了幕僚,至今六年。」

    陸廣清慢慢點頭,「承蒙七公主與晉王收留,在下銘感——」

    謝意馨抬手,打斷他,「到了現在,那些虛言假語不必多說,如果你真的懂得感恩,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

    這話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臉色一變,他們都明白,謝意馨這番話的意思。

    「王妃,在下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凡事都要講究證據的。我的清白,不是你嘴皮子一掀就能污辱的。」陸廣清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變得一臉嚴肅。

    接著,他似緩緩勸解,「我不知道王妃是受了誰的盅惑,竟然要挑在晉王危難之時挑起事端,這不是讓人渾水摸魚嗎?如果王妃不知道做些什麼對局勢有利,那就安靜地呆在一旁,好好陪著晉王,我們作為晉王的親信,自然會盡力把一切處理好。」

    「陸先生果然好口才,幾句話說下來,就差沒給本王妃貫上無理取鬧的罪名了。」謝意馨仍然慢條斯理的,不見絲毫著急,「不過本王妃既然說得出這樣的話,自然就拿得出證據。大家都知道陸先生才思敏捷智謀百出,卻不知道陸先生還有一手好醫術吧?特別是你那手推針刺穴的本領,可是大昌國內的獨手絕活啊。」

    此話一出,陸廣清心中一跳,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此事知道的人不會超過三人,她是如何得知的?

    「晉王妃這話真是太好笑了,推針刺穴,乃是百年醫家——臨安鄭氏的看家本領,素來不外傳,陸某雖有些小聰明,卻還不到無師自通的境界。」

    「這就要問你這個鄭學峰的第五代玄孫鄭廣清了。」無意中,謝意馨又丟出一枚重磅炸彈。

    這麼深藏的消息都被挖出來,陸廣清一下子有點懵了。

    「怎麼,陸先生還不願意承認嗎?」謝意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後,又說道,「其實陸先生的腿早好了吧?本王妃真的挺想想見見腿腳健康身姿挺拔的陸幕僚的,不知先生可否滿足我這一小小請求?」

    說到這,賀冬臉色大變。陸廣清隱瞞了這麼多事,若說沒有問題,在場哪一個都不相信。陸廣清是奸細的可能性很大。

    「其實,我還真不想逼迫先生的。如果先生不願意承認,那就只好委屈一下了。我身後這兩位太醫醫術可能不及你,但檢查一下腿部的經脈是否完好無損,這點小事還是能勝任的。」

    在兩位太醫朝他走過去時,陸廣清驀然一笑,「就算我隱瞞了這些,王妃你也不能說在下就是奸細吧,誰沒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哦,那之前與你一起出任務,因外傷死在你眼前的兄弟又怎麼說?」

    這麼高明的醫術,卻見死不救,即使不是奸細,也是敵人。

    「不愧是晉王妃,在下很好奇這些那麼隱秘的消息你從何得知的?」

    「這些恕我不能告知了。」謝意馨冷冷一喝,「來人,把他拿下!」

    她能告訴他,這些事全賴她上一世的記憶?

    上一世,由於是殷慈墨嫁給了君南夕,所以陸廣清並沒有發生任何叛變。跟隨君南夕六七年,終於在時機成熟時醫治好了腿。然後在君南夕的舉薦下做了官,從小小的大理寺評事做起,最終掌管刑部,號稱陸青天。

    期間,由於他的一手推針刺穴的本領,犯人在他手中沒有不肯招供的。因此他整治了無數的貪官污吏。所有百姓都說他是青天大老爺,是好官。

    其實謝意馨一直也覺得他是一位好官,如果被他斬下馬的那些官員他們謝氏一系不佔那麼多的話。

    其實當官的,有幾個屁股底下是乾淨的?犯的事有大有小而已。一開始,她也以為是巧合,只能說他們謝氏一系的官員運道太不好了。後來才知道,所有的巧合都是人為的。陸青天一名,其實是用謝氏一派官員的血液凝聚而成。

    而陸廣清,不過是殷慈墨手中的一柄刀而已,一柄用正義包裹的,內裡實則同樣不堪的刀,為她掃清一切障礙。

    上一世,連君南夕都沒怎麼察覺到這個問題,畢竟從一開始到他踏上官途,雖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釘子,但陸廣清由於殷慈墨的嫁入,一生沒有背叛過君南夕。而且殷慈墨正是借了君南夕的手,給陸廣清安排了一條康莊大道。可能君南夕在後期的時候隱約察覺到一點吧,只是當時陸青天的勢已成,已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了。

    事情發展到這裡,賀冬早已氣得面色脹紅,整個人憤怒得欲生啖其肉,「混賬東西!你跟著主子也有六年了,主子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要背叛他?」

    陸廣清點頭,「晉王是不錯,對在下也不薄。奈何晉王守成有餘,開拓不足,比起那個人來,還差一點。」

    提起那個人,陸廣清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而那個人,能帶領著大昌走向繁榮強大。」

    「誰,那個人是誰?老子要滅他全家!」賀冬嘶吼。

    陸廣清輕蔑地看了賀冬一眼,「你連我都鬥不過,更不可能是那個人的對手。」

    一直沉默著的謝意馨開口了,「即使你對那個人再推崇,你也看不到她以後會有什麼結果了。」

    「是啊。」陸廣清微笑著說道,「晉王,確實娶到了一個好王妃。晉王妃的手段和魄力,都和她不相上下,嗯,各有千秋吧。通過今天的事,其實我很想看著你們鬥到最後誰贏誰輸,可惜,我沒有這個機會了。」

    說完,陸廣清的口中溢出黑色的血。

    「糟糕,他咬破了毒囊。快快,把他的嘴撬開!」賀冬大吼一聲,可惜來不及了,陸廣清已經眼睛含笑地倒地了。

    謝意馨淡淡地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道,「不必可惜,這樣的人,就算你往死裡折磨他他也不會給出什麼有用的消息的。」他本身就是刑罰的一好手,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東西下屈服?而且此人明顯是中殷慈墨一系的毒太深,深到連性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種。這樣的心性,威逼利誘對他是完全沒用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0 AM

70、第七十章

    景王府主院,一位嬤嬤匆匆而來,「王妃,流雲閣那邊的嬤嬤剛才派人來說,銀杏沒了。」

    正在自娛自樂一個人下棋的蔣初籃手一頓,「怎麼沒的?」

    「據說是因為今天被晉王妃訓斥,覺得自己連累了殷側妃,一時想不開,自己關在房間裡自焚了,下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回來了,而且整個人被燒得面目全非。」

    蔣初籃放下棋子,歎道,「真是個可憐見的。晚點送二十兩銀子過去,交待下面的人,讓他們務必把她的後事辦得體面一些。」

    「奴才知道了。」那嬤嬤應了一聲。

    「銀杏是個忠心又得用的,只是現在人去了,殷側妃如今懷著龍鳳雙胎,她身前身後萬萬缺不得人手,你明天再挑兩個伶俐的丫頭給殷側妃送過去罷。」

    「是。」嬤嬤見蔣初籃神色平靜地把玩著棋子,想了想,輕聲說道,「主子,今天的事可惜了。如果不是殷側妃會水的事咱們完全不知道,也不會讓晉王妃抓到那麼明顯的把柄。」

    「是啊,就是這麼個把柄,被她以點帶面,弄出這麼多的破綻。」蔣初籃悵然一歎。

    她設的這個局,目的自然是不沾手地去了殷慈墨肚子裡的那兩塊肉,謝意馨這麼一個有份量又現成的擋剪牌為什麼不用?這局雖然粗糙了一些,並不是那麼完美,但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行。

    這世上不泛聰明的人,但陷阱就是陷阱,就算做得十全十美,仍然有人能看穿。所以,這一局,只求有五六成的人信了,足以。稍後再運作一番,事情自然就會朝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只是因為他們手上掌握的消息不全,現在所有的算計都流產了。

    「只能說晉王妃運氣太好了些。」嬤嬤也是心有餘悸,今天在千月湖晉王妃後來的那些話,真真是意有所指啊,當時她都以為晉王妃再說下去,她們都要暴露了。

    「運氣麼?」蔣初籃自問,然後自顧自地點頭,「是啊,我發現晉王妃真的是個運氣極好的人呢,很多事情都能逢凶化吉。既然她有這運氣,那便罷了,以後事情盡量繞開她吧。」

    嘴上說著不介意,但蔣初籃的心思不由得想到謝意馨身上去了。他們蔣家都沒查到殷慈墨是會水的,而謝意馨竟然知道,晉王府和謝家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了麼?

    而殷慈墨肚子裡的龍鳳胎也確實讓她有點束手無策進退兩難,今日之事,可一不可再。因為經過此事,景王已經有所察覺。

    再加上今日之後,龍鳳雙胎祥瑞的傳言,都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她不是那等短視的內宅婦人,如果殷側妃的胎沒了,保不住祥瑞的景王,會遭受多少異樣的目光?可是,若讓殷慈墨順利地生下這雙胞胎,她又有點不甘。

    為什麼懷著龍鳳胎的不是自己呢,蔣初籃摸著肚皮,暗自惋惜。

    ……

    那廂,晉王府依然燈火通明。

    看著已死的陸廣清,憋著一股氣的賀冬憤怒地說道,「去,查查陸廣清平時都跟什麼人接觸,咱們順籐摸瓜,搞不好就能找到他口中的那個人。」

    「隨便你。」謝意馨冷笑,「不過我提醒一句,剛才他的言語間不難發現他對他主子的維護與推崇,這樣的人會讓我們找到並傷害他主子嗎?別不要調查來調查去,被他生前的一些佈置誤導,反被他利用一把,使我們晉王府又對上一個強大的敵人!」

    賀冬一驚,這完全是有可能的,平日裡陸廣清就是出謀劃策之人,他心思縝密,自己想一步,他已想到三步開外了。

    而且他又是極瞭解自己的,剛才臨死前說的那番話,未嘗沒有激怒自己的意思。如果王妃沒有阻止他,後果——一想到後果,賀冬就冷汗直冒,這陸廣清真夠狠的,就算死了,也要算計他賀冬一個活人幫他做事!真是可惡至極。

    「難道,咱們什麼都不做嗎?」賀冬不甘地問。

    怎麼可能?「明天,本王妃自會請旨,雖然陸廣清已死,但臨安鄭氏當抄家,陸廣清直系血親,當斬首!」謀殺皇子,只一人身死怎麼能夠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她就是要那些人知道,犯罪不遂,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敢動他們晉王府的人,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皇家的怒火。

    這也是謝意馨仔細考慮過之後才下的決定,按她的意思,臨安鄭氏這一族都該滅了的,只不過考慮到鄭氏一族世代行醫,受其恩惠的百姓不少,誅九族的話,太過血腥殘暴了,她不想君南夕背負這些。

    謝意馨的話讓在場的人一默,晉王府果然迎來了一位殺伐果斷的主母,陸廣清的直系最少也有十幾二十口人吧,說斬首就斬首了。

    不過眾人也僅僅只是訝異他們王妃的果敢而已。因為他們都清楚地知道,如果晉王不幸,他們這些人,搞不好就要陪葬,如果周昌帝昏饋的話,誅九族也不無可能。所以他們一點都不同情陸廣清,既然選擇了做奸細,就要想到暴露後的後果!

    眾人靜默的時候,事情還沒完,謝意馨連續翻閱了幾份宗卷,然後拿起其中一份,「余沛,是哪一位?」

    賀冬訝異地看了謝意馨一眼,「王妃,你弄錯了吧,余沛怎麼可能會是奸細?」

    謝意馨淡淡掃了他一眼,秦青拉了他一下,許是想起剛才的陸廣清,賀冬一臉難看地退下了,虎目瞪著余沛。如果說剛才死去的陸廣清最得他倚重,那眼前這位就是最得他信任的屬下了。最看重的兩人接連出問題,他老臉脹得通紅。

    謝意馨沒理會他,直接問道,「余沛,你是自己交待,還是等本王妃揭穿你?」

    余沛一臉受辱,大聲道,「我對晉王晉王府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晉王妃可別冤枉我。」

    「是啊,王妃,這其中是不是您誤會了什麼?」

    「余沛不可能是奸細吧?」

    那些被余沛交好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你加入護衛隊以來,三年裡有五次重大消息洩露,洩露的地點分別在尹總門,樊家園,沙牌坊,梅家巷,毛牌樓,其中,你的嫌疑最大。」

    余沛眼睛深處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便隱藏住了,神情悲憤地道,「王妃,你冤枉我,如果我是奸細,我根本就不用那麼盡心盡力地為晉王府賣命。說句不客氣的話,連賀冬統領的命都是我救的,如果我是奸細,任由他們死了不是更合理?」

    「好,我們就先來說說你救人的事。」謝意馨知道這個問題不可含糊過去,「那次你們一行七人遭遇刺殺,五人皆亡,獨獨你和賀冬活了下來。回來後,賀冬就提拔你為小隊隊長。由此可以看出,你救賀冬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獲取賀冬的信任,得到更多更重要的消息。」

    「那五個死去的人,功夫不比你差,卻毫無例外的全部死了,唯獨你,非但你撿回了一條命,還機緣巧合地救了賀冬,隨後緩兵就到了。難道你運氣就這麼好?」

    「不行嗎?」余沛嘴硬。

    「不行,一次可以說是巧合,但兩次三次,你自己都不信吧。」

    「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呵呵,就算只是猜測又怎麼樣,你怎麼不見我去懷疑張東李四,偏偏就盯著你?這就說明你有讓人懷疑的地方!而我們此刻,正在清洗奸細,只要我懷疑了,就能拿下!」

    此時,突然站出來一個大漢插嘴,「真是愚蠢的婦人,晉王府被你這麼一搞,遲早叫我們這些屬下寒心。」

    「那麼,今天這種遲遲不能增援的護衛隊,不要也罷。」謝意馨毫不退讓,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硬。

    此話一出,今天增援來遲的那部分護衛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們王妃說得對。」一道溫和又帶點虛弱的聲音從謝意馨背後淡淡響起,話裡儘是對她的維護。

    謝意馨猛地轉過身,看到大門徜開,君南夕從門內走了出來,臉上一點血色也無,蒼白得不像話。

    張問賓在他身後,板著的臉上帶著不贊同的神色。

    她記得君南夕上回春蠶盅發作,治了好久才能下床,這回——謝意馨的心驀然一緊,事情反常即為妖,君南夕他——

    君南夕由小卓子扶著在謝意馨身邊坐下後,朝她笑了笑,「繼續吧,我就在旁邊看著,給你壓陣角。」

    謝意馨點了點頭,嚥下了到嘴的話。

    「王爺,您出來得正好,晉王妃竟然因為她自己的猜測,就要拿屬下下獄,實在是太冤枉在下了。求王爺做主啊。」余沛跪在君南夕面前喊冤。

    君南夕嘴角一勾,笑了,眼中卻是冰寒一片,「怎麼,在你眼中,我就是可以讓你隨意糊弄的人,比王妃還不如?」

    「余沛,別狡辯了。想想吧,如果王妃把你們退回去給皇上,會有什麼下場。現在只是剔除奸細,心中沒鬼的那些,有什麼可怕的?你們都是很不錯的護衛手下,如果不是奸細,我們晉王府不會放著好好的人才不用。」秦青跳出來唱白臉。

    護衛隊大部分人都若有所思,余沛卻不表態。

    「把他拿下!」謝意馨已經不耐煩這種口水仗了,這些人,就算證據擺在他們面前,都還想抵賴的,沒必要再說。「是不是奸細,審過便知。」

    余沛似乎終於意識到情況的嚴峻,當即大吼一聲,衝著謝意馨而去,「你這個賤人,竟敢冤枉我,我要殺了你!」

    謝意馨早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一點也不驚慌。果然,在第一時間她的周邊突然衝出四個人,直面余沛,晚一兩息的時間,又衝出一道身影加入了戰局。

    謝意馨與君南夕的眼睛同時瞇起。

    戰況自然是毫不例外地一邊倒,只是很突然的,余沛挾持到一人,「放我離開,否則,我的刀劍可不留情。」說著,一個用力,一道血痕從刀身滑向刀尖。

    那人正是剛才站出來指責謝意馨的那個大漢,此刻他正破口大罵,「余沛你這個王八蛋死奸細,害死了那麼多人,還想挾持老子離開?休想!」

    賀冬有些為難,眾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余沛。

    唯獨君南夕謝意馨兩人很鎮定,謝意馨冷冷地說道,「寧願破罐子破摔,奪命殺人,也不願意接受審訊,不是奸細又是什麼?」

    「我這樣還不是被你這臭娘們逼的,別廢話,放我離開!」余沛惡狠狠地說。

    「你是走不了的,束手就擒吧。來人,給我上,不必顧忌!」

    「你不要他的命了?」余沛吃了一驚。

    謝意馨似笑非笑地說道,「他是你的同夥,你殺就殺唄。」

    「王爺王妃,憑什麼不救我?就為我說了一句公道話?就算你們不救我,也別找了這麼一個借口來污辱我!」那大漢一臉悲憤,「為晉王府賣命這麼久,就這個被捨棄的下場?哈哈哈,我算是見識到王家的薄情寡義了!」

    「別再演戲了,剛才已經有四個人上去圍攻余沛了,你為何還要湊過去?沒看到其他人都沒動麼?不要告訴我是立功心切或者什麼原因,這些都是借口,因為方纔你衝出去時,慢了兩個拍子,顯然是衡量過後的結果。你找的那些借口都是不需要衡量的,需要衡量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助他離開,或者一起逃離!」

    「為什麼其他四個人沒有被挾持,就偏偏是你?要知道,你的功夫可不比他弱啊。」君南夕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一沉,看向兩人的目光透著不善。

    賀冬更是率先衝了上去,其他的人亦是聞風而動,很快,兩人便落入下風,就在他們對視一眼想自盡的時候,被賀冬及另一個人一拳打破了下巴。

    將兩人五花大綁放倒在地上,賀冬已經羞愧得說不出話來了。

    謝意馨也沒理會他,繼續翻閱宗卷,君南夕端了杯熱茶,微笑著陪在一旁,老神在在。

    眾人終於意識到晉王晉王妃這是預備大刀闊斧地整治晉王府了。

    接著,謝意馨又用了一些時間將護衛隊裡有蛛絲馬跡的人剔除了出來,最終查出來,護衛隊五十人,竟然清理出了七個奸細。

    看著地上的一串,賀冬深深自責,同時又羞愧無比。這麼多內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動,而且還深得他的倚重與信任,以前的那些損失就不說了,今晚竟然差點把晉王陷入死地。隨即渾身一顫,如果不是晉王妃把他們一個個都揪了出來,後果,他真的不敢想。

    此時,賀冬秦青等人對謝意馨的態度完全變了。

    其實打一知道自己主子被新任晉王妃連累到盅毒提前發作的時候,他對謝意馨是有遷怒和不喜的。現在才發現,他們王妃完全不遜色於主子。雖然對方是個女人,但光這一份看人的能力,細緻敏銳的觀察力,就在他們之上。

    自此後,謝意馨多了一批死忠的擁護者,這些人都是被她用自己的智慧與手段深深折服的。

    「整治完了護衛隊,輪到內院了。那些收了別人的好處的,都站出來吧,主動交待的話,只沒收銀錢,要是讓我一個個點名,丟的就是性命了,而且還有可能累及親人。當然,如果有人主動檢舉,有賞!」

    「不出來?那我就點名了。」謝意馨環視一圈,心中有鬼的人被她眼睛一掃,都覺得她在看自己。

    經過謝意馨剛才的雷霆一擊,心中有鬼的人都不敢抱著僥倖心理,沒見晉王妃把人家祖宗八代的資料都翻出來了嗎?於是,一個,兩個,三個,都低著頭陸續站出來了。

    看著這些有外心的奸細,各人心思皆不同。

    內外大管事心中滿是羞愧,這些人都是他們仔細甄別後才放入王府中的,不料有問題的人竟然還這麼多。

    而一直跟在君南夕身後的張問賓見識到謝意馨的手段之後,驚異的目光頻頻投向她。

    所有人之中,唯有謝意馨與君南夕是比較平靜的了,特別是謝意馨,對這個結果還是挺滿意的。

    去年,幾個皇子相繼開府,需要大量的人手。那種時候,正是外人安插釘子的好時機,不過這些都是淺層次的,深層次的,之前都被安插好了。

    才揪出這麼一些,晉王府的情況還算是好的了。別的府可能更多。

    而謝意馨今晚最大的戰果莫過於把陸廣清給拔除了。在這件事上,她不僅佔了先知先覺的便宜了。還有一點,就是陸廣清現在還年輕,而自己又是突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幾年後的他,就算她手上有證據在手,恐怕也難逼得他那麼快招認。

    只是不知道這些人中,還有多少是殷慈墨的人。

    她出嫁之時,將屬於謝家的力量全部歸還,只帶了一小部分人出來。而春景正是其中之一,他已成長為她手下的得力干將,全權負責一應事宜。這回的資料,也是他收集的。

    想必殷慈墨也一樣,此次損失的人手,足夠她肉痛好久的了。

    可惜謝意馨的好心情在見到君南夕無意中咳出血絲時,便消逝無終了。

    她當機立斷扶起君南夕,嘴上卻對兩位大總管吩咐,「先把這些人關押起來,晚點我再做處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2 AM

71、第七十一章

    「半年前,晉王和老夫說,想徹底除掉這金蠶盅。這金蠶盅去起來是所有盅毒中最難的,因為它只寄居在人體的心臟中,從不輕易移窩。從那時起,老夫就在收集材料了,此後半年多晉王一直在吃老夫調配的藥。」

    「按照預計,五月份,晉王的身體會調整到最佳,而這個時候又是春蠶盅最虛弱的時候,那時正好可以前去祈山治療。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治療?」

    「引春蠶盅出來,需要剛採下來的新鮮的人參液,年份還不能低了。而去祈山,不僅因為祈山是產參勝地,還因為那裡有一株人參即將五百年,由我師弟看守著的。咱們四月中旬出發趕過去,然後稍微休息一下,時間上剛剛好。」

    「這些我們都計劃得好好的,只是今晚你們遇襲,敵人撒了一種藥粉,那藥粉刺激了春蠶盅。晉王的身體沒有調整到最佳的狀態,但是盅毒已經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了。」

    說這些話時,張問賓雪白的眉毛擰得死緊,「而且春蠶盅性烈,發作時需要天山雪蓮安撫。因為晉王的病,皇宮內庫裡的天山雪蓮都是存不住的。現在皇宮的庫房空空如也,距離下一次補充,還要半個月的時間,現在我們該如何拿到雪蓮來鎮住這春蠶盅才是緊要的。」

    謝意馨有點發愣,天山雪蓮,這樣的藥中極品——

    兩百年份的人參,謝家倒是珍藏有兩株,年份再往上的,沒有了。而天山雪蓮因為君南夕的關係,從來都是進入宮中的,沒有流露出來過任何一株。十大世家中,估計存貨不會超過三株。這還是她的猜測,也有可能一株都無。

    現在張問賓要天山雪蓮,還真是讓人為難了。

    謝意馨想了想,問,「天山雪蓮沒有,寶華玉蘭可以替代嗎?」

    「晉王妃你有寶華玉蘭?」張問賓呼吸急促地問。

    見他這個垂誕三尺的表情,謝意馨心一鬆,「這寶華玉蘭有用?」

    「有用有用。」張問賓的頭猛點。

    「比天山雪蓮還有用?」

    「對對。」張問賓希冀地看著她,眼裡明晃晃地寫著,快拿出來吧,快拿出來吧。

    「沒有。」謝意馨見他一臉失望透了的萎靡樣,補充了一句,「現在沒有。」

    「王妃還是盡力去找天山雪蓮吧,老夫會用別的藥抑制一下,但也拖不了多久了。」

    張問賓出去後,謝意馨原本還略顯輕快的神色收了起來,秀眉微蹙,一臉凝重。

    寶華玉蘭她手上沒有,但她知道有一個人手上有,那個人就是殷慈墨的祖父殷憲珂。

    若想那個人拿出比天山雪蓮還珍貴的寶華玉蘭,籌碼低了是不行的。而外面的那些人,份量顯然還不夠。

    「春雪,去把那只烏木盒子拿出來給我。」謝意馨道,她這回要下血本了。

    春雪一愣,她知道主子很寶貝那只烏木盒子,應該說寶貝裡面的東西,不管是在謝家還是在如今的晉王府,這只盒子都被妥善地保管著。除了偶爾會打開,往裡面添一些東西外,幾乎都不曾示之於人。

    春雪依言而去,沒一會便捧著一隻長形的泛著烏光的盒子出來。

    謝意馨用秘製的鑰匙打開,目光平靜看著裡面的東西。這些都是殷家人作奸犯科的證據。她原先是預備用三五年的時間悄悄地收集殷家的這些黑資料,然後找適當的時機,一舉將他們掰倒斬草除根的。

    現在,她預備用這些和外面那些人,去換那株寶華玉蘭。她手中的這些資料其實份量已經挺足的了,操作得當的話,雖不至於讓他們大傷元氣,但至少也能讓他們傷筋動骨了。謝意馨不怕他們不從。

    謝意馨也知道,這些東西一旦拿出來,必會引起他們的警覺,日後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掰倒他們很難了。

    但如果能換來寶華玉蘭救君南夕一命,她覺得值得!

    掰倒他們的機會可以再找,但君南夕只有一個,沒了就是沒了。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謝意馨不是沒有想過通過周昌帝來拿這寶華玉蘭,但是這樣做,難免會給周昌帝留下不好的名聲,而且以後也不好再對付殷家了。

    畢竟你拿了人家的東西來救命了,還把人家往死裡整,說不過去,天大的理由都顯得不夠厚道忘恩負義。後續不良的影響太大,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春雪,去給我研墨,我要給咱們的殷主大人寫一封信。」

    「是!」

    斟酌一二,謝意馨拿起硃筆,蘸了墨,開始筆走龍蛇起來。

    反正殷慈墨遲早也會知道自己把她安放在晉王府中的釘子拔除的事。一想到至今昏迷不醒的君南夕,謝意馨就止不住的怒火翻騰。所以這封信被她寫得慷慨激昂,猖狂無比,幾乎哪裡是殷慈墨的痛處,她就往哪裡踩。

    這封信最好能把殷慈墨氣瘋,氣得她早產最好,謝意馨惡意地想。

    春雪就站在旁邊,只覺得謝意馨散發出來的氣勢驚人,胸中似有片片怒意四散開來,忍不住挪動腳步,站得離她更遠一些。

    謝意馨寫完,把信裝好之時,又從烏木盒中拿出一本賬冊,撕了前三頁放進信中,以示她信中所言不虛。

    就在她準備去找那些奸細,挑個人去送信之時,小卓子領了兩個人過來,其中一人還扛著一隻麻袋。

    謝意馨立即反應過來,「裡面裝的是可是銀杏?」

    「正是。」

    「好,隨我來,我親自審她!」因為憤怒,謝意馨覺得渾身似乎有什麼需要發洩一般,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攬下了這差事。至於那封信,等會再說,或許從銀杏身上還會有更大的發現也不一定。

    銀杏是被水潑醒的,難受地咳了幾聲,把臉上的水珠抹去,才看清坐在她前面的是謝意馨。

    「銀杏,沒想到吧,會在這種時候見到我?其實我也很意外呢,沒想到咱們今晚這麼快又見面了,我以為最少要等到明天呢。」謝意馨慢慢地說道。

    就在銀杏戒備地看著她,尋思著她知道多少,而自己又該如何開口之時。

    謝意馨接著說道,「廢話我也懶得多說,本王妃需要你家殷主的信息,越多越好。只要你給出的消息有足夠的價值,我不介意饒你一命。否則——」

    殷主,從謝意馨吐出這個詞的時候,銀杏就老實多了。

    「晉王妃既然知道我們的組織,那你就該知道我們這些人都是硬骨頭,絕不會背叛的。」

    「呵呵,硬骨頭,你?能夠被收買一次的人,就能夠妥協第二次。」謝意馨嘲諷地笑笑,「你說這些,無非是想多拿一些籌碼罷了。只是,我不吃這一套。你可能不知道,夏桃,不,應該稱為十三號,你不陌生吧?多麼硬骨頭的一個人啊,最後還不是什麼都交待了?你覺得,你的骨頭比她還硬嗎?」

    謝意馨平靜地陳述事實。

    正是因為她這份平靜,才讓銀杏心裡越發地沒底。

    後來的話更是讓銀杏心一沉,十三號是什麼樣性子的人,同屬最早進入組織的人,她還是瞭解的。他們這些人都是伴隨著刀傷鞭傷等各種各樣的刑罰長大的,身上的傷好了又添好了又添,只不過是傷後用的藥好,才沒留下痕跡。

    她那樣的人都挺不到最後,可見她遭遇的手段是非同尋常的。

    謝意馨說的話,她信,因為正是十三號死了之後,組織陸續出現問題的。只是她不敢相信,一向那麼忠於組織,連親人都可以不顧的十三號會背叛。

    不過銀杏隨即想到自己,自己不也背叛了麼?人總是有弱點的,被人拿捏了七寸,少有人不服帖的。

    這時,銀杏的心已經動搖了,「我不相信你!我說了,你真會放過我?」

    「我勸你最好信一下,因為本王妃不接受任何條件,說不說在你。說了,在我手中還有可能有一絲活命的機會,不說的話,只有死路一條。至於這活命機會的大小,端看你能給本王妃什麼了。」

    「好,我說!」

    約一刻鐘之後,謝意馨面無表情地問,「就這些了?」

    銀杏眼中劃過一抹猶豫。

    「怎麼,你自己的一條命,還不足以讓你為之拚命?」謝意馨似笑非笑地問。

    銀杏咬了咬牙,說了,「還有一件事」

    拿到了銀杏透露的信息,謝意馨抬腳欲走。

    「該說的我都說了,晉王妃,請你實現你的諾言,放我走!」銀杏說。

    「會放的,不過不是現在。」

    「你說話不算話!」

    「我剛才的意思是在我手中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也就是保證你在我手中不死而已,至於別人會不會放過你,就不在我可以答應的範圍了。」銀杏還有點利用價值,謝意馨預備把她和那些奸細放在一起,加重一下手上的籌碼。

    「你這個」

    謝意馨抬腳去了另一個牢房,並不理會身後的叫囂。果然,銀杏沒賣兩句,就被人堵住了嘴。

    謝意馨吩咐了幾句話,沒多久,賀冬便提了一個人出來。

    「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你回去給你們主子傳話,說她有一串粽子在我們這,只要出的價碼合適,她想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這封信也是給她的,拿著吧。」謝意馨對那個叫馬友綠的人說道,「你們最好祈禱自己在你們主子的心中份量夠重,要不然,晉王府也不會浪費糧食養沒用的廢物。」

    把信塞到馬友綠懷中,便有人上前押了他出去。

    「王妃,要不要派個人跟上去?」賀冬問。他真想找出那些人的窩點,一鍋端了。

    「隨便你。」

    ……

    京城某處偏僻的宅子,逃出來的馬友綠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後,才上前拍拍拍地敲門。

    裡面傳來一道聲音,「誰啊,敲那麼急,趕著投胎啊。」

    「大爺,開開門,小的是賣木梳的,路經貴寶地,想討碗水喝。」

    「賣木梳的啊,有桃木的嗎?」

    「有!」

    門一開,馬友綠頓時閃了進去,「快,帶我去見頭兒。」

    這座小院的頭兒一接到那封殷主殷慈墨親啟親啟的信時,頓時有點頭暈目眩,暴露了?這指名道信的,完全沒有一絲僥倖。

    那個頭兒橫了一眼馬友綠,馬友綠立即解釋,「頭,我們誰都沒有背叛組織,只是不知道晉王他們從何得知的。」

    那個頭兒當下不敢怠慢,著人安頓好了馬友綠,便進了一條隱秘的秘道。

    信輾轉送到了殷慈墨手中,她陰沉著臉看著信上的內容,越看,牙根就咬得越緊,最後,她忍不住把信往桌上一拍,氣得忍不住站了起來,「混賬!欺人太甚!」肚子隱隱傳來的刺痛感讓她不得不坐回椅子上喘著粗氣平復情緒。

    「側妃,王爺來了。」門外,一奴婢輕聲提醒。

    剛說完,君景頤已大步流星地跨過門檻進來了。

    「妾參見王爺。」

    「不必多禮。」

    君景頤扶著她坐下,然後隨意地坐在一旁,「剛才在做什麼?」

    「沒——」

    「這是什麼?」看著桌面上的信,君景頤隨手拿了過來。

    君景頤來得太快,她根本就沒來得及藏信,再者,此事事關重大,君景頤知道也好。

    在殷家,她說的話不如以前管用了。此次她惹出的麻煩不小,如果君景頤不出面,恐怕很難說服她祖父。

    殷慈墨一直都很明白,她會被家族看重,自由地取用資源,無非是她用的同時能給家族帶來豐厚的利益。哪天她給殷家帶來的麻煩大過她所帶來的利益時,就是她被捨棄之時。

    可是越看,君景頤的臉色越凝重,不復剛進來時的輕鬆。看完之後,他把信扔到一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捏著她的下巴,雙眼不帶一絲感情地注視著她,「爺剛才還在想是哪個人那麼好,去伏擊老五夫婦,替爺出了一口氣呢,不料是我的殷側妃啊。你說,爺該誇你知情識趣好呢,還是罵你豬一般的腦子盡給爺惹事?」

    殷慈墨任由他捏著,並不吭聲,只是手時不時地摸著肚子。

    看到她的動作,君景頤忍著暴打她一頓的怒氣,咬牙道,「這麼大的事你商量都不和我商量就擅自行動,翅膀硬了膽子肥了是不是?現在惹出這一堆麻煩,還得爺給你兜著,殷慈墨,你好,你好哇。你知道安排一顆釘子進晉王府有多麼不易嗎?就因為你輕舉妄動,他們未建一功,就被一個不留地拔除了。」他一想到他先前好不容易安排進去的兩顆將來有大作用的釘子就這麼沒了,就恨不得甩眼前這個女人兩巴掌。

    君景頤深吸了兩口氣才壓抑住體內的邪火,看著沉默不作爭辯的殷慈墨,冷冷地說道,「你最近給我老實點,還有,滾回殷家,好好勸你家老爺子把寶華玉蘭拿出來,否則事情鬧大了,影響了爺,爺不介意死一個側妃。」

    看著怒氣沖沖走了的君景頤,殷慈墨緩緩吐了一口氣,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厲芒,轉而變得幽深無比。

    即使有了寶華玉蘭又如何?只能壓制盅毒一時,不能壓制一世,此番折騰,君南夕的身體底子算是毀了,二十五歲?她讓他活不到!

    此次之後,也是她該徹底潛伏起來之時了,殷慈墨摸著自己的肚子想。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3 AM

本帖最後由 domotoika 於 2014-3-4 10:25 AM 編輯

72、第七十二章

    不說殷慈墨連夜回殷家說服殷家眾人的艱辛以家殷家眾人的劇烈反應。只說次日一大早,殷家不出意料地將寶華玉蘭送到了晉王府。

    謝意馨著人把烏木盒子的東西交給對方,雙方確認無誤,交換了東西。隨後殷家這邊的代表連茶也沒喝,便走了。

    君南夕服下了寶華玉蘭,盅毒總算被壓制了下來。

    張問賓卻告知謝意馨,他們需要立刻啟程前往祈山,希望她盡快做好準備。

    將行李收拾到一半的時候,有下人來告知君南夕醒了,謝意馨轉身去了內院。

    兩人閒話家常了一番,便說到去祈山的事上。

    「我此去祈山,府中之事,我全權交給你了。秦青賀冬,我已經交待過他們,對你唯命是從。你昨晚的一番手段已經折服了他們,你的命令,他們是不敢再怠慢了。」其實君南夕一直在等謝意馨出手燒那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因為他知道,他說得再多,也沒有她親自動手立威來得有效來得讓人敬畏。他不需要多做什麼,只需要在她動手的時候無條件地站在她身後,便能幫著她在府中立足。

    而她這三把火燒得漂亮,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聞言,謝意馨一怔,他的意思是,他去祈山,她留下?

    似是看明白了她的疑惑,君南夕解釋,「此去路途遙遠,況且這治療也不知道要費時多久,王府中不可一日無主,你留在京中,我放心些。」

    這個道理謝意馨也明白,京中是他們的大後方,雖然他們無意於皇位,但有時候置身事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晉王府府中確實需要他們兩人中的一個留在京中做好各項調度,避免被人鑽了空子。其實撇開各項事物不說,至少要做好接應工作,確保他安全歸來。

    「好,我留下來,不過你答應我,要平安歸來,可以嗎?」

    「這春蠶盅不是那麼好解的,可能,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君南夕目不轉睛地看著謝意馨。

    什麼代價?謝意馨忍住了到舌頭的問話,「人在就好,什麼代價都不怕。」她認真地想了想,覺得比起性命來,就算斷胳膊斷腿,都只是小事,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馨兒,謝謝你,相信我,我們一定能白頭到老的。」君南夕握著她的手,鄭重地說道。

    「嗯。」謝意馨回握,緊緊的。

    隨後,在拜別周昌帝與戚貴妃之後,君南夕輕車簡從,悄悄地出了京。

    而謝意馨送走了他,然後直接睡了一整個下午,然後吃了些東西,就去了書房。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場惡戰在等著她。這回她用了計,讓殷家不戰而屈,獻上了鎮族之寶一般存在的寶華玉蘭。

    他們這回吃了那麼大一個虧,必有反擊。在她用殷家那些作奸犯科的資料換回寶華玉蘭的時候,她就預料到了。殷家必會以為她手上已經沒有了拿捏得住他們的把柄。雖然她手上確實沒有了他們的把柄,但也不是不可以運作了。

    其實昨晚,君南夕情況穩定之後,不止是殷慈墨連夜回了殷家,謝意馨也回去了一趟。

    她從來都不認為謝家就是鐵板一塊了,謝家一系的官員就讓人抓不到丁點毛病。

    正如謝家一直暗中收集殷家的黑材料一樣,殷家同樣收集有謝家一系的黑材料。更何況,殷家對謝家早有圖謀。其實各個世家都一樣,別人的把柄,不抓著一些好像就不能安心一般。

    要揪別人的小辮子,首先就要把自己的小辮子藏好,沒法藏好不讓別人揪住的,就割掉,因為自己動手總比被別人動手好。自己動手,能控制影響範圍,或許只是面上不好看;別人動手,搞不好拔扯就被扯掉一塊血肉。

    早在出嫁之前,謝意馨就有意地提醒過她祖父關於謝氏一族麾下官員的問題。她想,這回殷家就算使盡全力,所獲也不會多。同時,他們還需要防備其他世家。畢竟殷家一嘴咬上來,謝家要是見血了的話,這些世家大概會聞風而動吧。所以防範工作一定要做好。

    這場惡戰對謝家來說,是一個危機,也是一個轉機。謝家應對得好了,能把一些不知所謂的人從已略有些繁雜臃腫的謝氏一系中剔除出去,整個派系的人員變得精簡。

    初步預計要達到這個目的,可謝家也不能一聲不吭,任由別人噴糞逮著人就咬。有些人該保的還是得盡力地去保下來。否則,謝家的不作為,未免叫人寒心。

    而且那朵寶華玉蘭的來歷,今早謝意馨也和周昌帝略提了一下,目的自然是希望他在接下來的紛爭之中,在心裡上能略偏向謝家。

    一切準備就緒,氣氛緊崩得一觸即發。

    事情由一件小事,謝家的家將曹寒一的兒子曹天浩強搶民女,逼死該女的父母,拉開了帷幕。接著,某地百姓一張狀告某地知府貪墨巨額銀兩的狀紙投到了當時在某地視察的欽差大人手中,隨後此知府被押解上京。不僅如此,接下來,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因為一些問題而官司纏身。

    今天這個官員因為兒子強搶民女教子不嚴被貶官,明天那個官員因為貪污受賄被摘了頂戴花翎等等,如此這般,看得京城的百姓們眼花繚亂,京城的百姓住皇城根下,嗅覺非一般的靈敏,他們都意識到有大事發生了。酒樓茶館,空前的熱鬧。

    人間四月芳菲盡,今年的四月,卻是個殘酷而血腥的四月,不說京城官場的動盪,各地均受到一些波及。

    博弈到激烈處,殷家與祝家似有隱隱聯合之意,而其他世家有幾家也都出過手了。謝氏一系落馬的人挺多,可在前期,謝家穩如磐石,並不多作掙扎,給人一種大廈將傾的感覺。直至那些人打下謝系的一位元老級人物——廣陵的父母官羅鴻孺,罪名是貪污。

    謝家的反擊才開始,謝老爺子親自操刀寫了一個帖子,策論點為『一個有能力的貪官與一個無能的清官,哪一個對國家對百姓,更好一些』。為此還附上了各省各地各縣的調查資料,數據之豐富及論據,讓後來那些翻閱後欲辯駁的殷家一派的人啞口無言。

    折子初上之時,轟得人眼冒金星,眾人沒有想到,為救羅鴻孺,謝持禮竟然親自下水了?為此,朝庭上甚至分為了三派,圍繞著這一議題進行了激烈的立論辯駁。

    而殷祝一派興奮了,自古以來,但凡當官的沾上貪字,都難有好下場,謝持禮竟然敢冒這一大不諱,估計也要深陷泥沼了。

    唯獨殷慈墨,一聽這議題,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先前一大批謝系官員落馬,在他們的輿論造勢下,謝家不作為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謝家一系的官員心底多少都有點疑惑和動搖了。

    如果這一回他們贏了,誰還敢說他們不作為?估計許多人都會想,羅鴻孺犯了這樣的事,謝家都敢撈敢保,前面的人之所以不保,是因為性質不一樣,謝家沒出手的理由。

    事情過去了之後,許多世家當家和朝中老謀深算的人才反應過來,他們都被謝家利用了。他們一開始就上了謝家的大當了,謝家藉著他們的手來剔除派系裡的某些蛀蟲,而且還讓謝家避免了被這些人怨恨的弊端。真是氣死他們了。

    不過那也是後面的事了,現在,來看持禮公的折子。

    而持禮公折子的內容如下;各朝各代,貪官都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殺不盡的,皇帝在京中,不可能時時都能監督到各個地方。

    殺了這個貪,下一任,就能保證不是貪官了嗎?或許下一任比前一任更貪也不一定。因為前一任貪,但他可能已經吃飽了,而下一任,還飢腸轆轆呢。誰的胃口會更大一些,說不準。

    有人言,千里當官只為財,雖然俗,卻也反應了大多數官員的內心深處的想法。

    清官和貪官,哪一個對百姓對國家更好?理論上的事,臣就說了,臣舉個例子。

    魏敏清,是個清官吧?他清廉的名聲,在我們大昌都是響噹噹的。他也為官二十幾載,上任過的地方並不少,安陽,崤函等地都去過。

    可他給百姓們帶來了什麼?他去上任時,百姓們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離任時,仍是如此。這樣的官員就是好官了嗎?是,他是沒有貪墨一兩銀子,那是他無銀可貪!無銀可墨!

    所以,當官,特別是父母官,並不是不作為,一味地追求清廉,就是好的。

    羅鴻孺是貪,但他的能力同樣很強,在廣陵為官十載,廣陵百姓日漸富裕,生活水平基本能與京城百姓持平,每幾日便能沾些肉味,冬夏換季時更能添置一些衣裳,所住房屋更是結實暖和。

    皇上,人才難得。可以說,羅鴻孺貪墨的錢,連他在廣陵實現的價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四月份之前,無論誰去廣陵打聽羅鴻孺,沒有一個百姓不說他好的。自他被押解進京,對他的評論至今仍然毀譽參半,這難道不是他深得民心的一個側面的證明?

    這裡還有一份崤函和安陽百姓的調查,有九成五的百姓都覺得,如果他們能達到廣陵人一樣的生活標準,他們願意羅鴻孺這樣的人去當他們的父母官,也不願意魏敏清去。

    當然,臣寫這折子,也並不是想貪官開罪什麼的,為免他們肆無忌憚,對他們必須有所約束。至於該如何約束以及這個約束的標準,可以再議。治國,唯治吏而已。而治吏,從來都是一個難題,我們只能一步一步來。

    「太傅,這樣的觀點,和你一向的風格不符啊。」周昌帝笑瞇瞇地,探究地看向他這位恩師。

    「皇上說得是,其實臣也是受晉王妃啟發,略有所感,才寫下了這麼一道折子。」

    「哦,此話何解?」

    「那日,晉王妃回謝府看望我們兩個老骨頭,閒聊時,提起她治理晉王府的一件小趣事。她說她回來的那天,正巧調理了兩個小管事。事情呢,是這樣的,管事乙狀告管事甲貪墨銀子。晉王妃展開調查,才發現,每次他們出去採買,都會去賬房預支一筆銀子,除去採辦的銀子外,剩下的都要上交的。」

    「管事乙一直都很老實地把剩下的上交了,每一回都是管事乙先上交所剩,管事甲稍晚一點。有一天管事乙看到管事甲從銀袋子裡拿出了一部分銀子,剩下的,才上交賬房。管事乙當時氣壞了,就把他告到王妃跟前。後來王妃調查,發現他們出去採買時領的是一樣的錢,可每一次,管事甲上交的銀子都和管事已一樣的數目,管事甲卻能每次都剩下銀子進自己的褲腰袋。」

    「晉王妃就覺得奇怪,於是就派人去清點管事甲採買的貨物。令人吃驚的是,管事甲採買回來的東西,質量比起管事乙的那些,只好不差。那些多出來進了他腰包的銀子,都是他起早貪黑四處奔走,貨比三家,一點一點省下來的。可以說是他應得的,拿了,無可厚非。當然,不拿就更好了。這些,不就是兩個人的能力問題麼?」

    「對此,老五媳婦是怎麼處理的?」周昌帝感興趣地問。

    「那丫頭啊,只是罰了管事甲交上他一個月瞞下的銀子,然後繼續讓他們湊在一塊管採買這一塊。甚至還人為地給他們製造了一些矛盾,預防兩人以後抱成一團。」

    周昌帝點了點頭,「治大國如烹小鮮啊。」管事甲有能力,卻會貪,正好缺個監督他的人,管事乙正好就是那個人。管事乙呢,沒能力,但品性好。兩人放一塊,倒也合適。

    謝老爺子這一折子一上,果然引發了一陣熱議。

    京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各地的考生坐不住了,一一陸續提前進京。

    而且正是因為四月時事的激烈,思想上的碰撞,鑄造了一批目光獨道言辭犀利的考生,他們有思想,各成一派,所作的時論都極其精彩。

    而謝家作為辨認一方,有理有據,有情有誼,豎立了一個相對來說,還算正直的形象,不過在一些老石板的眼中,就是倒行逆施了。

    因此,謝家吸引了好些優秀的考生投卷,畢竟誰也不敢肯定真走了官場,自己以後就不會犯錯。

    謝家一派的位置還是擺得很正的,會盡力保自己人但又不是毫無原則的,一些犯了重大的原則性錯誤的人,謝家沒去救。

    這樣子,就夠了。

    平時互惠互利,而該他們出力的時候他們出力,到了關鍵時候,靠山能使得上力,拉自己一把,遇事的時候,而不是被放棄掉,這樣就是他們心目中想要投奔的家族。

    而且因為謝老爺子的折子,羅鴻孺成為了有一些小缺點小毛病的能臣代表,而魏敏清,則成了一個除了清廉名聲之外什麼都做不好的清官。

    這可把他氣壞了,要知道,他歷來以清廉為榮,事可以不做,但名聲不能沾污。

    如今,在持禮公的折子上,自己倒成了反而的教材了,他二十幾年勒緊褲腰帶養出來的名聲啊,就這麼詭異地成了反面教材了!

    其實魏敏清會中槍,一點也不冤,誰讓他是殷氏一派的人呢,還是他們豎立起來的一個典型。謝家在清廉上沒法挑你毛病,我就在能力上挑。

    ……

    朝中的事情,有謝家的男人們撐著,謝意馨在最初的商議時給出自己的意見之後,便不再插手了。

    此時的她正在府中招待小胖子與瀚哥兒兩個小祖宗呢。

    「什麼,你要從軍?」謝意馨吃了一驚,忍不住上下掃了金蕭柯一眼。

    「你那是什麼眼神?」小胖子不滿極了,難道胖了,就不能從軍嗎?

    「會很辛苦。」謝意馨認真地說道。

    小胖子一愣,笑道,「我知道,但我不怕。」

    他又說了一句,「其實不管走文走武,都一樣辛苦。我今年十四,也是時候去軍中摔打摔打了。」

    謝意馨默然,是啊,想做大昌國內最頂端的那群人,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的。外人只看到他們這些人的光鮮,卻不知他們為此付出了多少。

    「去軍中,也好。」良久,謝意馨才出聲。謝家一系,以文官居多,金蕭柯從武,也好。而且她知道,年底大昌與北蠻必有一戰,是個建功立業的好時機。

    若是小胖子運氣好,自身實力也不錯的話,封侯拜將不可能,撈點功勞還是可以的。比前一世苦熬資歷好多了,況且他這個年紀,去軍中可以,為官,就太年輕了。又不是太祖打江山的時候,十來歲都敢任命一方父母官。

    見他心意也決,謝意馨也在心中盤算著能為他做些什麼,不說能幫他找個陞遷的捷徑,至少要保證他不被人暗中坑了或者功勞被人昧了就行。

    話峰一轉,謝意馨道,「表哥的身體還好吧?」

    「這一年還行了,雖然不能根治,但比往年好過很多。」

    「那就好,等他八月成親,我親自備一份大禮去賀。」

    金從卿患得的哮喘,每年春夏之交時,也是最容易發病的時候,所以他在這段時間輕易不出門的。

    原本,謝意馨想著辦法從殷慈墨手中拿到那個根治哮喘的方子的,可是她左思又想,都覺得不妥。因為她們兩人的矛盾激化得厲害,不管是威逼利誘,謝意馨都沒法子保證殷慈墨不會在她給出的方子上動手腳。有時候方子上的藥材添一味少一味,治病的藥都有可能成為催命符。

    這個,謝意馨不敢冒險。不過,既然威逼利誘不行,那就只有另闢蹊徑了,總有人能讓她心甘情願把那方子拿出來的。

    謝意馨想著,那個準備了那麼久的人,差不多能用上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4 AM

73、第七十三章

    「孫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君南夕笑問。

    「怎麼,不擺你淡然無畏那套了?」張問賓的師弟孫陽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吃這套,我自然就不擺了。」君南夕淡淡地說道,即使被人這樣拆穿,仍然不見其有絲毫狼狽與尷尬。

    這本來就是他為了能順利治療,針對孫陽的性格做出來的表象。其實他也並沒有裝得太過,雖說表象,卻也暗合了他八分的心性,如果沒有謝意馨,對於生死,他是真的會順其自然,並不會太過強求。如今有了謝意馨,為了他們的將來,他願意去努力去算計。

    此老頭性格多疑,喜怒不定,因為他們是打著那株參的目的來的,不管他表現得多好,孫老頭都是牴觸的。

    他只是將他對生的渴望,十分裡只表現出兩分,其他八分被他隱藏了而已。孫老頭都不能接受,如果他將勢在必得的態度表現出來,對孫老頭的刺激不知道有多大。

    不過這些話君南夕沒說出來,在孫陽這種倔老頭面前,他只認定他的,再多的解釋,在他看來都是狡辯,他就不必浪費力氣了。

    只是現在已經過了幾天了,再強的衝擊也平復了一些。可以更進一步了。

    孫老頭必定厭惡他君南夕給他的最初印象,如果他一直維持著這樣,這一輩子就別想拿到那參了。而且孫老頭也根本不相信他之前的那副面目。還不如把心底的求生欲/望真實地表現出來,可能還容易被孫老頭接受一些。要不然,只會被他一直防備著。

    鬥智鬥勇,他君南夕何曾怕過誰?

    見君南夕並沒有不承認,許老頭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點,哼了一聲,「表裡不一,我就說你是個詭計多端的小子,偏我師兄那傢伙還不信。」

    預料之中的反應,君南夕眼中迅速地隱現一絲笑意。

    「許老果然眼光犀利。」君南夕讚了一句,「只是活在名利場中,表裡如一的人通常都死得快。因為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了。」

    許是想起什麼,許老頭臉色微微一變,嘴上卻道,「沒有一條道走到黑,最重要的是沒拿我老頭子當傻子耍,還算你識相。」

    許陽又哼了一聲,不客氣地說道,「你現在換了一副嘴臉,想怎麼哄我老頭子的人參?」

    「自然是投你所好。」君南夕淺笑。

    「老頭子沒什麼好的,不過給你一個機會也不是不可以。」許老頭翹著鬍子說道,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接下來就看看你有沒有誠意了。」

    君南夕靜靜地站著,聽了這話,並沒有腦子一熱就腦門充血地激動不已。他並沒有把這話當真,誠意是要表現出來,但他知道,對付這個刁鑽的老頭,光是傻傻地付出誠意是不夠的。

    「一切但憑許老吩咐。」

    「現在,去提水,給我這些寶貝兒澆水。」許陽指著一小片向陽的藥草說道。

    君南夕一揮手,小卓子就領著兩個侍衛兵分兩路,一路去挑水,另一路去了張問賓那問明這片藥草的習性以及澆水時應該注意的事兒。

    不到一刻鐘,兩個侍衛躬著身子給藥草澆著水。

    許老頭看著牙疼,瞇著眼睛問,「這就是你的誠意?」

    「您老不是讓澆水嗎?」君南夕避重就輕地問。

    許老頭不客氣地問,「為什麼不是你親力親為,讓你的手下做,算什麼誠意?」

    「目的達到了就好,管那過程做什麼?計較那麼多,生活就難有愉快了。況且我用的手段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他們是我的手下,他們能做的事情讓他們去做,有什麼不對麼?各司其職罷了。難道要我和他們搶活幹不成?我能做的活他們不一定能勝任,那我的活誰又能替我干呢?」

    這個狡猾狡猾的小子不上當,氣死他了。

    君南夕被他支使得團團轉的畫面就此破滅,孫老頭子黑著一張臉,咬著牙問,「你說,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了而必須由你親自動手的?」

    君南夕想了想,道,「下棋?」

    果然看到孫陽眼睛一亮,他無意中瞥見木屋中有一本用舊的弈程三十六局,就猜到孫陽就算不是個棋癡,也是愛下棋的,

    「一會和我下兩盤,輸了就給老老實實幹活!」

    「那你輸了呢?」

    「我輸了,自然就是你的手下幹活了!」

    君南夕沒和他扯什麼公不公平的,直接應了下來,「好!」

    君南夕的上道讓孫老頭滿意地瞇了瞇眼。

    於是,山谷中,兩方人馬的互虐生活就此展開。

    每次下棋被君南夕虐了,孫老頭必會變著法子折騰君南夕的一干屬下虐回來。

    每次輸了棋,他都忍不住指天賭咒,再也不來君南夕這找虐了,但通常忍不了兩天,又來了。

    每晚,張問賓都給他把了脈會酌量地開一些藥,有一晚,忍不住再次說道,「你這身體,宜靜養,實在不宜勞神傷腦。」

    「此事我自有主張,勞張老擔心了。」君南夕閉著眼說道。

    張問賓君南夕這樣,心中必是打定了主意的,再勸下去,也無益,便住了嘴。

    從入了這祈山,除了一開始的介紹之外,君南夕就不讓他參和到他們之間的鬥法之中了。於是,他便由著兩方人馬折騰著,只每日閒適地採藥製藥,然後一早一晚替他把把脈,就這樣過一天了。

    如今發現,君南夕才花了這麼點時間,能有如此進展,已叫他大開眼界。他這師弟,有多難搞他是知道的。

    性子燥的人有急智,如許老頭,可他卻不如君南夕耐心及擅長佈局謀劃。

    如君南夕預料一般,兩人亦師亦友的關係,就在這種情況下慢慢建立起來了。

    後來孫老頭或許有察覺吧,只是那時候他對這件事的牴觸已經沒有那麼深了。畢竟棋如其人,下了那麼久的棋,君南夕什麼樣的性格,他已略有瞭解,那是一個胸中有丘壑,有手段有謀略,卻又不失原則不泯滅人性的傢伙。據說他還深得皇帝信任。大昌國當權的人之中有這樣一個人,對大昌來說,是福不是禍。一株五百年的人參,對一個人來說是很重要,但對一個國家一國的百姓來說,就無足輕重了。

    就在君南夕為了那株人參與孫老頭鬥智鬥勇的時候,這廂,謝意馨看著從謝家一系中落馬的官員名單,微微一笑。

    看完後,她便直接進了屋裡更衣去了。今天是十五,又到了去皇宮給她那貴妃婆婆請安的時候了。對於一個月那麼幾次的請安,謝意馨並不排斥,比起前一世她在侯府時每天都要立規矩的日子,現在的日子,可以說得上是神仙一般的了,人要知足。

    與謝意馨的好心情相反的是,殷慈墨也在看此次落馬官員的名單與相關的資料,只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對於此次的計劃,殷慈墨直覺地不贊成。大概是被打怕了,她總覺得其中有什麼陰謀。

    可是殷家人這一年裡一直都在挾著尾巴做人的,實在是憋得太狠了,以為謝家已經沒有拿捏他們的籌碼,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讓他們揚眉吐氣。

    為此,謝家分成兩道聲音,一道是贊成反擊的,另一道是不贊成的。一時之間,雙方僵持不下,都把目光投到殷家老爺子身上,看他的決斷。讓殷慈墨失望的是,連她祖父對此都默許了。

    帶著滿心的失望,殷慈墨回到景王府,她知道她祖父對她的話沒有以前那麼重視了,她也能理解,畢竟這一年多來接連的失利,略有點失望也正常。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關注著事情的進展。

    看完最後一頁,殷慈墨放下手中的資料,右手難受地捏了捏眉心,左手則捏了捏腰部。

    她的目光無意中掃了一張紅帖子,那是殷家送來的,說殷家許久沒有辦喜事了,想藉著她父親的壽辰全家聚一聚熱鬧一下。

    殷慈墨知道他們這是藉機慶祝最近取得的戰果,想起剛才的發現,她冷笑,這些傻東西,轟轟烈烈地折騰了一個月,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來對付謝家,看似戰果輝煌,實際上呢?

    是,他們是咬下了謝家的一大片肉,但這些肉卻是腐肉,他們使了那麼大的力氣,除了得到一嘴的臭,什麼都沒撈著。還自以為得計!咬到的唯一一塊好點的肉——羅鴻孺,還被謝家搶救了回去,順手還給滿身的傷口止了血。

    連殷慈墨都不得不佩服這計策的高明。只是,她一想到,這一招將計就計,還是由於他們殷家的配合才那麼完美,她就忍不住想吐血。

    殷慈墨還不知道,殷家其實還有一個人從這場較量中回過味來了,那個人就是她的祖父殷憲珂。殷憲珂自打昨晚起就緊閉著院子,稱病不出。對於家中人提出慶祝的事,也不反駁,大約是不忍心打擊眾人?

    ……

    「你們傻啊,人家謝家露哪塊肉,他們就撲上去咬掉哪塊,狗都沒有你們聽話。還一臉咬得高興,自以為得計的傻樣!」湯家老祖宗湯愷揚對著湯舒赫披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腦子長你們頭是當擺設的啊?」

    湯舒赫覺得很委屈,雖然他們湯家與謝家一向的合作還是挺愉快的,只是合作畢竟只是合作,競爭的關係還是在的。畢竟朝庭上資源就是那麼多,一個蘿蔔一個坑,東家佔了就沒西家南家北家的份了。而且他們作為御使,這樣的重大案件不出手說不過去。

    而且這件事中,好多世家都出手了啊,為什麼就他挨罵呢?

    「你們真是,留著那一身的腐肉來噁心謝家,拖累謝家,多好。非得好心地幫人家剔掉!現在好了,你們就看著吧,三五年內,謝家的實力必上一個台階!人家真有那麼一天的話,都是你們一手推上去的,可是謝家會感謝你們嗎?」

    最後,湯愷揚恨鐵不成鋼地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還有殷憲珂那個攪事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難怪鬥了一輩子都鬥不過謝持禮,就這種被刺激一下不顧理智的性子,再給他兩輩子都鬥不過謝持禮!」

    湯舒赫被罵得抬不起頭來了,他哪裡知道會這樣弄巧成拙,前幾天看那陣勢,謝家似乎就要倒台一樣,誰還把持得住不去參一腳?

    類似的對話,在好些院子裡或早或遲地上演著。就算這樣,他們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誰叫他們之前以為露出來的那些肉都是香噴噴的肉,上趕著咬人家呢。

    期間,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感歎了一句,這樣老練獨道的手段,還是謝持禮會教孩子,謝家這一輩,青出於藍啊。

    莫怪乎他們會有這樣的感歎了,這些老傢伙都是幾十年的老夥伴老對手了,對彼此之間的瞭解可謂深入骨髓。這樣劍走偏峰的手段,決不是謝持禮會用的。

    次日,被罵了一頓點醒了的湯舒赫見到抿嘴作嚴肅狀的謝昌延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一口,我呸,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裝給誰看呢?我們都被你們謝家坑慘了。

    ……

    「謝家這一場仗打得漂亮啊。」周昌帝私下跟戚貴妃如此嘀咕。

    朝庭上勢力錯綜複雜,誰高一些誰矮一些,周昌帝並不在意,只要高的那方勢力沒有威脅到皇權,他一般都不理會。

    況且這天下是他們君家的,那些拖累皇朝的腐肉蛀蟲自然是越少越好,不管哪個派系的都一樣。

    「皇上,那晚行刺老五夫婦的黑衣人找到了嗎?」戚貴妃才不管朝庭上的事呢,她只關心那些傷害她兒子的兇手抓到了沒有!

    周昌帝靜默了一下,大掌拍著戚貴妃秀美的背安慰道,「還沒,不過有點眉目了。」

    謝意馨請了安後,她那貴妃婆婆執意留她在宮中用午膳。她推辭不過,可又沒到用膳時間,她婆婆又忙著替周昌帝做鴨血湯,於是就打發她來逛逛園子。

    皇宮是非多,謝意馨本不欲多走動的,可她留在那又影響她婆婆,於是就決定在附近逛逛。

    夏季的皇宮,景致還是可以的,他們一行人沿著這些景致漸走漸遠。鍾粹宮的宮女剛欲提醒『前面是冷宮,別再往前走了』的時候,謝意馨剛巧發現一座在林子中若隱若現的亭子,好奇地走了過去。接著,他們看到了另人吃驚卻不意外的一幕,兩個宮女在教訓一個小孩。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皇子就有什麼了不起了,敢偷我們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那個宮女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擰著小孩的胳膊,面目猙獰。

    那小男孩被擰了,疼得咬唇,卻不哭,一張臉沉靜得不像是三四歲的孩子,沒有恨也沒有怒。

    因為小男孩知道,恨和怒,只會招來更多的毒打。或許哭泣求饒會讓這些壞蛋放過他,但在他小小的心靈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許這麼做。

    只是小孩似乎還不知道,他的這份沉靜,足以讓這些欺辱他的宮人心生恐懼及忌憚,進而忍不住變本加利。

    果然,那宮女一隻手擰著他的胳膊,另一隻手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嘴上罵道,「你不過是一個在冷宮中出生,又不受重視的皇子罷了,就算我今天把你掐死在這裡,也沒人會知道。」

    小孩不甚乾淨的臉蛋上立即紅了,那掌摑的力道大得讓他跌坐在地上。

    另一個宮女有些看不過去了,拉了擰人的宮女一把,「好了,適可而止吧,他再怎麼說也是個皇子,光天化日的,被人瞧見了,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再說,咱們還要去給祈嬪娘娘送東西呢。」

    「哼,算你好運!」

    等那兩個宮侍走了,他才慢慢爬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彎下小身子撿起地上已經髒了的點心,運作笨拙而緩慢。

    看著已經髒了的點心,小孩抿了抿嘴,笨拙地擦了擦,然後捻了一小塊放進小嘴裡,然後才從小口袋裡掏出一條帕子,將剩下的點心包好放進口袋裡,然後邁著不甚利索的步子搖搖晃晃地往冷宮的方向走去。

    謝意馨瞇著臉,看著那道瘦小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她公爹的第十一個兒子。

    在冷宮中出生,至今沒有名字的那位。

    說起這十一皇子的母妃蕭明麗,還真是個奇葩。

    幾年前,周昌帝外出遊玩錯過了時辰就住在一小官家中,那晚陰差陽錯之下,喝醉了的周昌帝無意中睡了一小官獻上的女兒蕭明麗。本來這事也好辦,帶回京賜個封號就是了。

    可讓人意外的是,蕭明麗並不是自願的,在此之前她已經有一個芳心暗許的青梅竹馬了,那晚的事相當於毀了她一生。

    蕭明麗帶著不甘與牴觸的情緒入了宮,周昌帝對她還算尚可,幾年裡封了從四品的芳儀。

    不料卻是幾年後在宮中見到了情郎,情不自禁之下,兩人擁在了一起。

    只是他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正巧這一幕就被周昌帝撞破了。於是一個被賜死,另一個被打入冷宮。

    原本蕭明麗也是被賜死的,當時她的貼身宮侍透露了她已懷有身孕的事才逃過一劫,轉而被打入冷宮。

    這些事情本來是宮中隱私不為外人所知的。謝意馨會知道,也是上一世無意間聽別人提起的。

    一個孩子在宮中生存,父皇不待見,又沒有母妃護著,太難了。

    上一世這個孩子是在幾歲沒的,謝意馨不知道。但此次無意中的撞見,卻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柔軟。

    「主子,咱們要跟上去嗎?」春雪問。

    「王妃,已到了用膳時間,為免娘娘擔憂,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鍾粹宮的宮女上前勸道。

    謝意馨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勸阻,她想了想,笑道,「也好,咱們回去吧,正巧我肚子也餓了。」

    ……

    祈山的深山之中,幾座木屋依地勢而建,在漫山蔥鬱的樹木中,顯得十分幽靜得趣。

    一位糟蹋的老頭拄著枴杖罵罵咧咧地從旁邊的木屋之中踱了出來,「敗家子,你們這兩敗家子,這參就差一個月就五百年了,就這麼被你們糟蹋了。」

    「你們以為這是白蘿蔔啊,隨隨便便一拔就是一大堆!」

    「師弟,五百年的蘿蔔比五百年的人參更難得。」張問賓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此話一出,罵聲戛然而止。接著,罵得更厲害了,「好你個張問賓,用了我的參,還不讓我說兩句痛快痛快!你趕緊給他治,治好了你們倆就一起滾蛋,別在這礙我的眼了,否則老子我一把毒藥放倒你們。」

    張問賓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口是心非的師弟,那株參一直是由小金看守著。小金是條金色的大蟒蛇,尋常生物近不了那株人參的。

    如果沒有這老頭的允許,小金怎麼會任由他把那株人參挖出來?這分明是他默許的,他也捨不得君南夕死去,嘴上卻不饒人。

    他這師弟,醫術了得,但性情也古怪,從他不願入世寧願窩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就能看出來,歷來能入他眼的人一隻巴掌都能數得出來。

    剛來到祈山那會,孫陽一聽他們的來意知道他們的目的是那株快五百年的人參時,就差沒把他們轟走了。

    後來雖然看在同門師兄弟的份上勉強給了他們一間屋子住,卻一直也沒有什麼好臉色,見面就高昂著頭,哼哼兩聲。

    如今君南夕的病拖不下去了,挖了那株參,師弟雖然罵罵咧咧的,卻也沒搶回去,這不也是一種默許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5 AM

74、第七十四章

    回到鍾粹宮,謝意馨發現周昌帝已經到了。剛才她那貴妃婆婆親自下廚之時,她就隱約猜到周昌帝有可能會過來用午膳,此時見到他,倒也不算太意外。她處變不驚地行了禮,在周昌帝滿意的目光中被叫起。

    周昌帝心情很好地說道,「先用膳,一會有東西給你們。」

    別人和皇帝一起用膳是什麼感覺,謝意馨不知道。但是此時周昌帝無意間散發的威壓讓謝意馨有點緊張,有點食不知味,動作雖然仍然優雅不出錯。

    周昌帝放下筷子之後,謝意馨與戚貴妃一起,放下了筷子。

    「皇上,剛才您說有東西給我們,是什麼呢?」戚貴妃親手給他上了一盅暖胃的紅棗茶,笑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

    李德一個眼色,殿內伺候的人都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心腹。

    戚貴妃疑惑地看了周昌帝一眼,什麼東西,這麼鄭重?倒是謝意馨隱約猜到了什麼,心跳快了兩拍。

    在周昌帝的示意下,李德拿出兩封信,一封遞給了戚貴妃,一封遞給了謝意馨。

    謝意馨接過一看,果然是君南夕的信。她見她婆婆已經打開信之後,也忙不迭地打開。迅速地掃了一遍,發現前面說的都是他在祈山的生活和趣事,後面便是詢問她在京中的情況,說他已經開始治療,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不必回信了,如果順利的話,他們應該很快便能相見。

    看了一遍,字裡行間流露的思念及情誼不宜她在此處細看深想。得知他一切安好,謝意馨吁出了一口氣。然後仔細地把信紙收好,放妥。

    一抬眼,謝意馨發現戚貴妃已經激動得哭倒在周昌帝懷中,而周昌帝眼帶深意地看向自己。

    不由得有點哭笑不得,微微一福,行了個禮,謝意馨便退了出來。出來鍾粹宮,她看著高掛的太陽,自語道,「時辰也不早了,也該出宮了。」

    李德隨她一道出來的,見此陪笑道,「晉王妃,太陽大,奴才已經叫人抬了轎輦過來了。晉王府的馬車也會在宮門處等著的。」

    「勞煩李公公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見幾個太監抬著一頂轎輦出現了。

    朝李德點了點頭,謝意馨抬腳上了轎輦,在轎輦的一搖一晃中,她摸著懷中的信,思緒有些飄遠。

    君南夕離京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因為從遇刺那晚起,晉王府就開始閉門謝客。可是過了一些日子,總有人投了拜帖,欲上門拜訪,打探虛實什麼的。可是這些都在謝意馨的示意下,被秦青禮貌地拒絕了。

    後來考慮到他歸期不定,一直不露臉也不太好,周昌帝就給他弄了一個出使別國的借口。

    只是有些精明的人後來漸漸反應過來,隱約猜測到君南夕離京的目的,奈何已經沒了他的蹤跡,他們只好轉而盯著晉王府了。不想錯過任何的風吹草動。

    其實以景王寧王最為緊張,畢竟君南夕要是治好了身上的病,以周昌帝對他的寵愛,繼位的可能性很大,這已經嚴重地威脅到他們自身的利益了。

    如果有可能,他們寧願君南夕永遠都回不了京!

    估計君南夕也是早料到了這種情況,所以一直也沒有寄信回晉王府。這是君南夕離開後,謝意馨收到的第一封信。剛才聽李德說,這信是夾雜在各地的奏折中一起送上來的,其中用了暗語,這才避過了那些人的耳目。

    君南夕此舉防備的是什麼人,以周昌帝的睿智,不難猜到。可他仍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謝意馨也猜測不到他的想法。不由地歎了一句,帝心難測啊。

    他們的隊伍走到三岔路口時,謝意馨乘坐的轎輦突然一頓。

    「主子,前面是三王妃的轎輦。」春雪輕聲說道。

    謝意馨挑了挑眉,真是巧了,蔣初籃也進來請安了?聽說殷側妃昨天請了太醫的——「她為長,我為幼,且避讓一二。」

    蔣初籃的轎輦經過謝意馨身邊時,她手一揚,示意停一下,「五弟妹這麼快就回去了?「

    快麼?謝意馨抬頭看了一眼頂上的太陽,今天是進來請安的,請了安吃了午飯還不走,難道要留在宮中過夜不成?

    「五弟不在,想必整個晉王府空蕩蕩的,五弟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吧。」

    春雪他們都不是人麼?話說到這份上,謝意馨確定了,她這是來找不痛快的。於是謝意馨一直是微笑著聽她說完,才道,「是啊,景王府家大業大,給三皇嫂逗悶子的人也多,每天都熱鬧得緊。這些晉王府自然是比不得的。不說別的,晉王府除了主院,其他的院子十院九空,也沒個人住。每日我都閒得發慌,恨不得找些事來打發時間才好。」

    謝意馨句句帶著深意的話讓蔣初籃不悅地皺眉,給她解悶的人是多,全都是景王的妾氏!熱鬧?的確是熱鬧,昨晚還鬧到一更天呢。晉王府十院九空,不是諷刺她景王府內大多數的院子都住滿了妾室麼?

    蔣初籃下意識地欲伸手摸摸自己疲憊的臉蛋,昨晚殷慈墨肚子不舒服,請了太醫,折騰到一更天。後來景王歇在她那,兩人又胡鬧了半宿。今天又是一大早地起來梳妝打扮進宮請安,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眼下的疲憊。哪知進了宮,還被她婆婆拿著話若有似無地敲打。也是太累了,又想起近來朝堂上蔣家的失利與謝家的得利,再看到謝意馨一派清閒的模樣,才忍不住小小地諷刺兩句。

    就在這時,一太監快步走來,行禮之後,和蔣初籃說了一句。

    謝意馨不必凝神,就隱約聽到『景王已在宮門口等著王妃了,讓他們快一些』之類的話。

    揮退小太監,蔣初籃驀然一笑,「噗哧,五弟妹真是才思敏捷口齒伶俐,嫂嫂我想在口頭上佔你點便宜都不行。這兩天我有點不痛快,剛才冒犯之處,嫂嫂我在這給你賠個不是,還望五弟妹不要介意。」

    看著她笑得肆意張揚難掩媚態的臉龐,謝意馨微瞇著眼,她突然間想君南夕了,很想很想。

    如果他在的話,必不會讓人欺負了她,即使是口頭上的,也不許。雖然她憑著自己,也沒吃虧,但誰又會抗拒有個人疼著護著?

    伸屈自如,神色自然,,能當上皇后的人,果然不簡單。

    謝意馨亦笑道,「三皇嫂客氣了。」她怎麼說她就怎麼信,反正她也沒吃虧不是嗎?

    「時辰也不早了,咱們趕緊出宮吧,五弟妹得空的話可以來景王府坐坐。」

    「呵呵,得了空一定去。」

    不久之後,景王妃與晉王妃在宮中相談甚歡的消息不脛而走。謝意馨聽了,也只是笑笑,並不多言。

    你說她看到冷宮那個孩子了?好了,這件事本宮知道了。

    「王妃,這裡有你的一封信。」

    某日,大總管秦青將府內的事回報了之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謝意馨看他的表情不太對,問了一句,「怎麼?」

    秦青頭一昂,說道,「以秦某多年來的眼光看,這封信有可能被人動過。」

    謝意馨哦了一聲,將信拆開,從字跡上認出是她派往燕子湖老家那邊的屬下來的信,當下面色一整,手一抖,將信展開。

    秦青裝作不小心地瞄了一眼,頓時有點頭暈眼花,這都是什麼信啊,信上的字他每個都認識,只是組不成句啊,王妃能看得懂?

    「這是密信,沒有那本密碼書,即使信被人動了也無妨。」謝意馨解釋了一句。

    秦青一聽,開始似懂非懂,接著琢磨多幾遍之後,似是恍然大悟,是他想的那樣嗎?如果是的話,王妃就太聰明了。

    謝意馨回屋,拿出一本小冊子,將密信上的字勾寫出來,最後連成幾句話,「井水莫名地變渾濁,老鼠白天過街,牛羊等畜牲不肯進圈等等主子說的情況都發生了。」

    看完信上的幾句話之後,謝意馨陷入了沉思。信上所言,都是當年殷慈墨所說的地動前的預兆,如今都一一出現了,說明地動將在不久的將來發生。

    燕子湖位於浮陽,隸屬冀州。此事事關冀州十萬萬蒼生,這麼大的事,她還是慎重一點回去和老爺子商量商量吧。而且冀州又是謝氏一脈的大本營,不容有失。就算是她心中的那個計劃,也需要謝家的配合不是?

    「春雪,我母親前兩天不是派人來報,說家裡預備給幾位高中了的族兄擺幾桌酒麼,日子好像就是今天?我挑好的那些禮物秦管家送過去了嗎?」謝意馨問。

    「主子,我叫人去問問。」沒一會春雪便回來說,「秦管家說看時間還早,還沒送過去呢。還問要早點送過去嗎?」

    「不用了,我親自去一趟,叫人備馬車吧。」本來幾位族兄族弟高中,她備了禮便可,畢竟她身份擺在那呢。再說,太過高調對謝家對她都不是好事。可現在她不是有急事嘛,責成的借口不用白不用。

    謝意馨到的時候,眾人匆匆來迎。

    「不是說了不回的嗎?怎麼回來得這麼突然,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老夫人拉著她的手,不住地問。

    「祖母,您別擔心了,沒什麼事,就是在晉王府呆得悶了,想回來看看而已。」謝意馨一手拉著瀚哥兒,一邊安撫,「母親,馬車裡有幾份給東名敏岳幾位族兄的禮物,一會您幫忙拿給他們。」

    「姐姐,姐姐,瀚哥兒的呢?瀚哥兒各項功課都得優哦,而且先生說了,如果瀚哥兒一直這樣下去,以後一定會考上狀元的!」

    謝意馨摸摸他的頭,「那瀚哥兒要努力哦,不要驕傲,知道嗎?」

    「那禮物呢?」

    「姐姐怎麼可能會忘了咱們瀚哥兒那份呢,一會姐姐親自拿給你。」

    得了這話,瀚哥兒才算安分了。

    進了門,謝意馨找了個借口,隨著老爺子去了書房。謝家的其他男人也陸續跟上。

    「祖父,燕子湖那邊有異常。」謝意馨開門見山地說。

    「什麼異常?」事關本家老根,老爺子神色一正。

    謝意馨把信上的內容複述了一遍。

    眾人面面相覷,而老爺子沉吟不語,謝昌延輕聲地問,「這些異常現象,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謝意馨點了點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久之後燕子湖可能會有一場地動發生。」

    眾人神色一凜。

    「地動?!」

    「你確定嗎?」

    謝意馨搖了搖頭,只說道,「即使是現在,我也只是懷疑,而不敢下決定。記得我小時候,我娘的奶嬤還在,她的家鄉經過一次地動,家人都死了,只有她逃了出來。她輾轉之下做了我娘的奶嬤,我小時候,經常在我耳邊念叨那一年的事,地動前的異常,地動後的慘象,她都反覆地說。前一陣子,又恰好聽到本家的一個人從燕子湖回來念叨著類似魚兒白天躍出水面的趣事,當時我就覺得不妥,才會派人前去核實一番的。」

    這些話,自然是假的,但又是符合邏輯的。她娘的奶嬤,老家確實發生過地動,只是她人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

    「就憑這個,預言地動,會不會太草率了?」二叔謝淵保遲疑。

    「確實。」

    「只是這樣的現象,實在太相似了。我直覺那裡一定會發生地動的。」謝意馨也只能這麼說了。

    「難道先前的古書上就沒有類似的記載麼?可以稍微印證一下也行。」

    「太祖打天下時,戰爭幾十年,銷毀了太多的書籍,現在想找出類似的記載,難咯。」

    謝老爺子看著渾身散發著沉穩氣息的孫女,再想起這一年多了,她的一舉一動,別人不清楚,可他卻知道她替謝家化解了多少的災厄。他相信,這一回,亦不例外!況且,他活了七八十年了,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燕子湖的異常,確實不同尋常。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老爺子道。

    書房內突然沒了聲音,三兄弟都訝異地看向老爺子,他們以為,老爺子是最難說服的...

    不過既然老爺子信了,他們就從相信會發生地動這方面來考慮。

    「此事,難道由我們謝家上折子說?」謝昌延問,他盤算著上這道折子的風險。

    「為什麼不?要知道,如果此事是真的,我們謝家就是大昌的大功臣!」謝淵保興奮地說。

    「不太妥當。」謝忻峰搖頭。

    「不,這道折子我們謝家不能上!」謝意馨道,「自古以來,地動作為一種嚴峻的天災。素來被人們視為天神大怒天罰之類的,天子有時候需要下罪已詔的,以求天神息怒。正因為有這樣的一種思想,那麼,能提前預示地動的人,會被人視作大昌的福星。」

    「但是你們別忘了,咱們前一段時間才在陛下的庇護下將家族裡的人員整頓了一遍,去蕪存菁,又補充了一批新鮮的血液。如果咱們再做這個福將,無益於烈火烹油,自掘死路。」而且,還有一點,你們別忘了,謝家還出了一位晉王妃。這一點,謝意馨沒說。她覺得前面這些就足以說服他們了。

    「那怎麼辦,如果這事是真的,這個功勞不能白白送人吧?」謝淵保急切地問。

    「為什麼不能白白送人?」謝意馨笑問。

    「你要送給誰?」謝淵保反射性地問。

    「殷家。」

    聞言,其他人均若有所思。

    唯獨謝淵保氣急敗壞地罵,「什麼,你不知道他們是我們家的死對頭,還要把這天大的功勞送給他們?!」

    「老二,做事別那麼急哄哄的,用用腦子。」老爺子不悅。

    謝淵保鬱鬱地閉上嘴。

    謝忻峰眼睛一亮,「你是打算?」

    謝意馨笑著點頭,她三叔的腦袋瓜子就是好使。她能這麼快制定這個計劃,是因為提前知道了地動的事,而且這個計劃其實一直都在心裡,隱約成型。

    「可是,他們會上當嗎?」

    「那就得看咱們的佈局了。」謝意馨嘴上說道,在心中卻是肯定地加了一句,一定會的。

    殷家因為在蔡氏的死受到重創,一直以來,都憋著一股氣,一股渴望東山再起的氣。前面對謝家的打擊,是贏是輸,估計他們已經回味過來了,至少殷憲珂一定回味過來了。殷崇亦應該也有點明悟了。恐怕回味過來的人,氣得就更好了。所以,預言地動,成為大昌福將,這麼絕好的機會,他們不想放棄,不願意放棄,也捨不得放棄。

    只是,這一世與上一世已經不一樣了,上一世殷慈墨尚未嫁為人婦,再大的功勞,也只是臣子,只會被當作一員福將,殷家也跟著受益。

    但她已嫁為人婦,而且嫁的人還是皇子。如果她或者殷家藉著預示地動的發生做了大昌的福星,於殷家來說,或許是莫大的幸事,景王或許也能因此而沾上光。

    但長遠來說,這絕對不是幸事。

    周昌帝會覺得,這是怎地,天神用地動來警示朕!你的側妃,或者側妃的家族是大昌的福星,那是不是預示你景王就是大昌的下一任皇帝了?那是不是預示朕老了,該給你讓位了?

    這並不是不可能,因為她越和周昌帝相處,就越發地覺得聖心難測。

    「這個就交給我了。」

    「三叔,殷家人多疑,你最好是挑有殷慈墨在場的時候讓他們知道那些現象。殷慈墨是做過女史的人,她知識之淵博侄女我都要望其項背,這種現象意味著什麼,她一定瞭解的。咱們或許連地動都不用提,只在中間撩撥一二就是。」

    最後謝老爺子拍板,「這件事情老三去安排,有什麼需要就去找老大,老二近期就不要出去那麼頻繁了,好好呆在家裡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6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2 AM 編輯

75、第七十五章

    清閒下來,謝意馨總忍不住想起冷宮裡那個笨拙又倔強的孩子。不想想的,可是心裡總是放不下,有時候睡覺時還會覺得莫名的不安。為了不折騰自己,於是她又進了宮,給她婆婆請了安後,她再次朝著那個若隱若現的涼亭走去。

    一路上沒有遇上那孩子,謝意馨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失望。進了涼亭,才發現,小小的人兒就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睡得香甜。

    謝意馨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示意下人都退到了涼亭外邊,而她則坐在石椅上,端著春雪新沏的茶,慢斯條理地喝著,眼神不由地掃向那孩子。有些人,真的是看眼緣的。細看這孩子與君南夕長得有五六分想像,特別是睜開時,那雙眼,尤其地像。

    這一片離冷宮很近,少有人經過,謝意馨不擔心有人會來打擾。

    小十一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姐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神智清明後,他猛然一驚,整個身子微微一縮,待發現她眼中盛滿的是溫暖的笑意並沒有他熟悉的惡意時,握成拳的小手才緩緩展開。

    他眼白分明的雙眼有一瞬間的茫然困惑,不明白她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我父皇——」他抿了抿嘴,接著說道,「嗯,你不是皇上的妃子嗎?」因為皇上的妃子看到他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你說對了,我不是。」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讚賞,這麼小的孩子,觀察力還挺敏銳的。

    「那你是誰?」小傢伙皺著眉頭問她。

    「我是你五皇嫂。」謝意馨笑笑說。

    「五皇嫂?」小傢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小臉滿是困惑,在他活了那麼久的日子裡,除了他母妃、宮女、太監和皇上的妃子之外,沒有過皇嫂出現。

    「嗯,意思就是,我是你五皇兄的妻子。」謝意馨解釋,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

    小腦袋點了點,五皇兄他知道,也見過,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對八皇兄很好。

    嗯,也沒欺負過他。

    還讓人拿過好吃的點心給他吃,是個好人!

    可是妻子是什麼?他小小的心裡晃過這麼一個疑問,不過很快便被他埋在心底,他現在覺得,和五皇兄有關係的人都不是壞人。

    感覺到她沒惡意,小傢伙把剛才縮起來的雙腿悄悄地放了下來,整個人更放鬆了一些,然後忍不住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看著那小人兒那可愛的運作,謝意馨的心軟得一踏糊塗。本來這孩子就和君南夕長得像,她此刻有種君南夕變小了站在她面前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抱抱他。

    在他的雙眼第三次裝作不經意般地掃過桌上的水果點心時,謝意馨心一軟,「過來。」她朝他招手,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小傢伙遲疑了一下,此時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讓他的小臉暴紅,羞得他低下了頭,只讓人看見一對粉粉的耳朵。

    謝意馨嘴角泛笑,裝作沒聽見地又催了他一下,「快來啊。」

    小傢伙聞言迅速地抬頭掃了她一眼,見她神色溫和,這才慢吞吞地撐著身子爬起來,然後緩緩朝她走來。

    他的步子很慢,但謝意馨很有耐心地等著。

    等他距離她一臂之遙時,謝意馨雙手一叉,把他抱入懷裡。

    小十一小小地驚呼了一聲,雙手緊緊箍住她的脖子,小身子僵硬得很,而且還帶著微微的顫抖,即使是小孩子身體特有的柔軟都掩飾不了那份僵硬和害怕。

    「別怕,嫂嫂只是想抱一抱你。」謝意馨左手輕拍了拍他瘦弱的背,柔聲安撫。

    像是覺得安全,他才漸漸地鬆開雙手。

    謝意馨抱著他坐下,端起一杯溫水,「伸手,咱們先把小手洗乾淨哦。」

    開始細細地給他洗了手後,她拿起一塊杏仁酥遞給他,「吃吧。」

    小傢伙一隻手抓著謝意馨的手,另一隻接過杏仁酥,小口小口地吃著。

    窩在謝意馨香香軟軟的懷中,小十一的大眼中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霧氣,掩蓋住他眼中的嬌憨與依戀。從來沒有一個,像她一樣對他那麼好過。

    連續餵了他幾塊點心,又給他吃了兩隻水果,小傢伙忙推推她的手,示意他吃飽了。

    謝意馨眼神一黯,這個年紀的孩子的飯量是多大,她是知道的,可是他明顯連一半都吃不到就說飽了。肯定是長期吃不飽的狀態讓他的胃都自動地縮小了,才會連多一點食物都塞不下。

    「嫂嫂,我能帶三塊點心回去嗎?」小傢伙抬起頭,糯糯地問。

    在謝意馨訝異的目光中,小傢伙又說了一句,「如果不行,兩塊也可以的。」聲音越來越小,還帶著很明顯的沮喪。

    「你要這些做什麼?」謝意馨摸摸他的肚子,溫和地問。因為他瘦,肚子並不像別的孩子,一吃飽就像個西瓜似的挺出來。她在心中琢磨著要餵養多久,才能把他喂到那種狀態。

    是的,她已經決定去求她那貴妃婆婆和皇帝公公,讓她把小傢伙帶回府裡住一段時間。她有七成的把握他們會答應。

    虎毒不食子,周昌帝再怎麼不待見蕭明麗,小十一都是他的孩子,那麼相似的眉眼與臉蛋,就是不言而喻的事實。

    至於她那婆婆,一向不管這些事,小十一的存在也礙不著她什麼。

    小傢伙抿著嘴,良久,才開口,聲音有點悶悶的,「我要拿東西回去給母妃吃,要不然她會餓。」餓死了,偌大的皇宮就沒人陪他說話了。

    謝意馨一頓,就她所知,他母妃已經瘋了,對他一般都是非打即罵,他怎麼?莫非是舔犢情深麼?

    「小十一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呢,這些我會讓人給你母妃送去的。你跟嫂嫂出宮住幾天好不好?」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對她的話,似乎沒有反應。

    謝意馨的心提了起來,仍然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良久,良久...

    在謝意馨的屏息中,那只到她大腿的黑黑的小腦袋瓜,輕輕地點了一下。

    謝意馨微微一笑,彎腰將他抱了起來,笑瞇瞇地說道,「小十一放心,你母妃那裡,我會請人關照的,不會讓她餓著的。」

    小十一睜著黑亮如葡萄的雙眼,信任地看著她。

    謝意馨抱著他,高興極了,招呼了春雪一聲,就往鍾粹宮而去。

    事情很順利,對於她要帶小十一出宮住幾天的事,她那婆婆不置可否,只要皇帝同意,她是沒意見的。

    求見周昌帝的時候,他只是沉默了一下,便准了。後來謝意馨又分別去了太后與皇后那稟報了一聲,這是基本的禮數,也獲准了。

    於是,謝意馨兩手空空地進宮,回來時卻牽回來了一隻小人兒。

    殷慈墨坐在景王府的轎子裡,側妃的儀仗擺開,行人皆迴避。

    殷慈墨本不欲如此張揚的,可肚子裡的孩子是她不可或缺的倚仗,真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所以即使會被人議論,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殷慈墨一進門,就見老夫人身邊一位老嬤嬤正在奉承著她祖母。

    見她們說得高興,殷慈墨抬手,阻止了來人的通報聲。

    「老夫人,奴婢以前就說過,您啊,是最有福氣的。這不,上個月繼夫人剛給您添了一個孫兒,今兒又給你送來了這麼一尊百子千孫的畫屏,可真是孝順極了喲。」

    「阿雲,你年紀一大把了,嘴還像小姑娘一樣甜啊,他們哪有你誇得那麼好。」殷老夫人笑道。

    殷老夫人性子綿軟,在殷家一向沒什麼存在感。

    「這哪是奴婢嘴甜啊,分明是老夫人您福氣好,奴婢跟在你身邊都沾了不少喱。」

    雲嬤嬤在說了跟在殷老夫人身邊伺候享受到的福氣,直說得人搖頭不已。

    「……還有啊,連我老家那邊的人都沾了老夫人的福氣咧。上回俺老娘來看我,您老不是特別開恩接見了她嘛。她回到浮陽之後,家裡的日子就突然好過起來了,家裡的男人每天打到的魚蝦都是以往的兩三倍呢。不光如此,每次他們出去打魚,那些魚啊蝦啊,爭著往水上跳,這可是以往沒有的哩。還有還有,他們連走在山腳下都會撿到傻?子,這不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氣是什麼?!」

    吉祥話,誰都愛聽,今天又是這麼喜慶的日子,聽聽也不無妨,可是雲嬤嬤越說越離普,眾人不由得失笑了。

    「哎呀,你們別以為嬤嬤我說大話,我說的可是真真的,而且他們還不止一回撿到傻?子,有時還會撿到兔子刺蝟什麼的。」

    見他們不信,雲嬤嬤急了,就差沒指天賭咒了。

    聽著聽著,殷慈墨心中一動。

    她身後的禮官見裡面的對話告一段落,才開始唱禮。

    一番拜見之後,殷慈墨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裝作感興趣地問,「剛才你們在聊天,我站在外頭聽了一會,覺得怪有趣的。雲嬤嬤老家是浮陽的?剛才本側妃聽了幾句,感覺你們浮陽的動物都挺傻的啊,怎麼就不知道躲人呢,躲進山裡也好啊。」

    見又說回剛才的話題,雲嬤嬤又來精神了,「可不是嘛,殷側妃,您不知道哇,不僅是山裡的動物不知道躲人,連洞裡的老鼠都不知道藏著了,白天出來走街竄巷的,肥碩的都被人打死做了盤中餐,可算是絕了一批禍害了,地裡的莊稼今年都能多收兩成喱。殷側妃您說,這是不是老夫人的福氣啊。」

    「你們看,你們看這老貨,說她胖,她還喘上了。」殷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殷慈墨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一些,「老夫人的福氣向來都是極好的。」想不到今晚回來一趟,還有這等收穫,她得派人核實之後,謀劃謀劃才行。

    「咦,這些異狀怎麼和我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地——」

    他話還說說完,便被殷慈墨一把摀住了嘴巴,後半句沒說出來。

    這個場面剛好被進來的殷崇亦見到了,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墨丫頭,有什麼話不能讓你弟弟說的?」

    被摀住嘴的殷瑞楚雙眼憤怒地瞪著殷慈墨,他不敢掙扎,他可沒忘記這個庶姐身上懷的可是皇家的龍鳳胎。

    殷慈墨心中歎了口氣,出嫁後,她對殷家的掌控力越來越弱了。殷瑞楚一個姨娘生的,也敢這麼瞪她了。

    「爹,咱們換個屋子說話。」殷慈墨沉著臉說道,

    她知道她一鬆手,殷瑞楚一定會嚷嚷開的,豬腦子!

    三個人走後,留在客廳裡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唯有雲嬤嬤低垂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未被任何人發覺。

    三人移步到另一個屋子,殷崇亦淡淡地開口,「剛才怎麼了?」

    殷慈墨看向殷瑞楚,「你剛才想說什麼?」

    「我剛才想說,雲嬤嬤說的那些情況,和我在一本古書上看到的關於地動的前兆好像。」殷瑞楚說完,瞪向殷慈墨,「你剛才幹嘛不讓我說?」

    殷慈墨淡淡地掃了一他一眼,淡淡的鄙視讓這個少年氣得頭髮都快豎起來了。

    殷崇亦眉毛一動,「阿楚,你是說地動?」

    說完,他想起什麼,猛地看向殷慈墨,神色難掩激動,「你也贊成他這個觀點?」

    殷慈墨點頭,「是的,如果剛才雲嬤嬤所說的是真的,那麼浮陽在半個月到一個月內會發生地動的可能性很大。」

    「有幾成把握?」殷崇亦追問。

    「八九成吧。」

    聽到這個答案,殷崇亦站了起來,在房間內來回地走動,手不斷地敲著大腿。他這個女兒是個謹慎的人,不喜歡把話說絕,她既然說有八九成的把握,便是有十成的可能性了。

    一想到他將預言地動的折子呈上去會引起的轟動以及日後有可能獲得的好處,殷崇亦的心就止不住地顫抖。這段時間,他過得太憋屈了。本來將謝家整治了一番,他頗為志得意滿的,得意得走路都帶風。

    只是之後這些日子,同僚們的古怪臉色,他老爹的閉院不出,讓春風得意的他漸漸覺得不對勁。回過味來之後,他真的是又羞又怒,同時還有被謝家耍了一頓的恨!

    這些日子他猶如籠中獸,焦躁地思考著板回一城的辦法。

    這回,如果這地動真的會發生,那麼他,以及殷家,就能揚眉吐氣了!

    就在殷崇亦欲坐下來與女兒細細商量之時,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客人都來齊了,正等著你出去開宴呢。」

    「知道了。」

    「爹,此事要運作的話,咱們得從長計議,千萬別衝動。」殷慈墨摸著不甚舒服的肚子,叮嚀了一句。

    一會開宴了,她現在肚子不舒服,有可能會提前走。可是,看她老爹那雙目散發著精光的樣子,總讓她覺得莫名的不安。

    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細細回想時,卻抓不住那感覺,只能按下心思。只是她有時又會覺得自己是孕婦情緒,想太多了。

    殷崇亦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開席之後,殷慈墨覺得肚子更不舒服了,於是便準備打道回府。臨走前,殷慈墨想著還是不放心,去了她祖父的院子一趟,可是卻被攔下了。於是,殷慈墨只得按下心中莫名的憂慮,回到了景王府。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6 AM

76、第七十六章

    「溫太醫,近日來我的肚子總是隱隱作痛,究竟是怎麼回事?」殷慈墨問,平靜的臉龐下含著一絲絲擔憂。

    溫太醫搭著她的脈門,捋著鬍子沉吟了半晌才道,「這是憂慮多思的後果,側妃可放開心神,保持心態平和,多想想一些開心的事情,最好不要勞神多思。一會臣給您開幾副安胎的藥,煎來服了便沒事了。」

    聞言,殷慈墨眉頭微皺,「是藥三分毒,我怕對腹中的胎兒不好,能否把這些藥換成藥膳?」

    溫太醫有些為難,他素來知道殷側妃不愛吃藥,若是平日,他就應了,可這回情況是真的不太妙啊。

    「回殷側妃的話,話雖如此,但若說效果,自然是安胎藥更好一些,藥膳起效太慢了。」

    殷慈墨不語,溫太醫拿不準她的心思只好埋頭寫方子,臨走前,不忍,多說了一句,「殷側妃,你這胎相不太好,恐有早產的可能。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最好能靜養,情緒不可大喜大悲,切忌切忌。」

    雙胞胎一般都不足月降生,也就是說通常都會早產,所以殷慈墨並不把溫太醫的話放在心上。後來發現溫太醫給她開的藥全是溫補為主,就更不理會了,只喝著小廚房做的藥膳補著身子。

    ……

    殷家,殷崇亦喝得六七分醉,由著貼身小廝扶著回了內宅。

    「老爺,有什麼喜事啊,今兒這麼高興。」殷崇亦一進內宅主院,繼室小李氏就親自來扶了。

    小李氏是殷崇亦曾經的同僚的女兒,他去同僚家喝酒的時候見過幾次。蔡氏死後,那同僚就探過他的口風,他覺得小李氏還算溫柔可人,就點了頭。

    畢竟蔡氏死了,殷家不可一日無主母,於是他們就趕在了蔡氏百日前把人娶了回來。成親之後,他才知小李氏一直很仰慕他,因此對小李氏更是多了幾分憐愛。特別是這一年的相處,他能感覺到這個女人對他真的是一心一意為他好的。所以,她雖然不算是大家出身,見識也比不上蔡氏,但殷崇亦有事情卻願意和她嘮叨嘮叨。

    今天他得了這麼一個讓人興奮到顫抖的消息,正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呢,再加上喝了這麼多酒,腦子有點打結,自制力難免就差了幾分。

    於是小李氏一問,他就就著酒意,把事情說了出來。

    小李氏越聽越驚訝,掃了一眼房間,發現沒人,才吁了一口氣。

    殷崇亦好歹還記得女兒的話,臨了還叮嚀了小李氏一番,「此事小墨說了,不要張揚,需要從長計議,不能衝動。」

    小李氏一聽又是殷側妃說,不由撇了撇嘴,把殷崇亦扶到床上靠著之後,就給他倒了一杯水,「老爺,不是妾多嘴。妾只是覺得這麼好的事情,咱們殷家應該下手為強啊。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人也和殷側妃及瑞楚一樣,能看出浮陽在近段時間會有地動發生。萬一真有這樣人,下手比咱們早,那咱們別說肉了,連湯都喝不上了。」

    小李氏見殷崇亦不吭聲,就繼續念叨,「這種事時不我待啊,殷側妃說從長計議是什麼意思?不會是她想把這個功勞給景王吧?」

    半瞇著眼的殷崇亦聞言,豁地睜開眼,「別胡說。」

    小李氏被嚇了一跳,發現他並不是真生氣之後,又嘟嚷開了,「妾又沒說錯,女生外向。如果妾是殷側妃,一準兒會這樣做,畢竟她不像妾,雖然嫁進來的時候雖是個繼室,但好歹也是個能當家做主的人。她上頭還有個正妃壓著,日子一定很難熬,如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能幫到景王,能得到他另眼相看,她怎麼可能不心動?哪個女人不希望夫榮妻貴的?」

    小李氏越說,殷崇亦的臉色越難看,終於,他大喝一聲,「好了,別說了。此事我自有定奪。」

    「算了,妾不說了,您就當是妾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見目的達到,見殷崇亦煩躁得閉上眼,小李氏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說道,「老爺,忙了一天了,咱們也歇了吧?」

    殷崇亦目光沉沉,一把將她扯過來,甩向床榻,然後整個人撲了過去,他此刻只覺得體內有一股邪火,不發洩出來不舒服。

    次日早上,殷崇亦從書房出來放飛了一隻信鴿。兩日後,收到一隻信鴿,然後他把殷瑞楚叫了過去問話。問完話之後他一天都呆在書房,次日,興沖沖沖地進了宮。

    ……

    殷慈墨這幾天都把手上的事情扔下了,每天專心養胎,頓頓吃著小廚房熬製的藥膳,總算覺得舒服了很多。偶爾也會想想浮陽地動的事,浮陽隸屬翼州,是謝家的大本營,他們是不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這件事情該如何佈局,殷謝兩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如何引謝家入局等等,都是要考慮的問題。還沒等殷慈墨考慮清楚,事情就發生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天早上,她睜開眼,以為又是一個平靜無波的一天。

    梳洗後,婢女端上一碗燕窩,殷慈墨端起精緻的陶瓷小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突然,流雨快步走來,神色凝重,她只在殷慈墨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殷慈墨聞言,驚得腰一挺,站了起來,臉色難看極了,「什麼?我父親竟然上了折子預言浮陽在一個月內必有地動?!」

    流雨神色同樣很凝重,「是的主子,據說這一道折子把整個朝堂都驚動了,連皇上都變色了,今天早朝鬧轟轟的一片。反對的支持的聲音都有!」

    電光石火之間,殷慈墨似乎抓住了什麼,忙問,「那謝家呢,謝家的反應是什麼?」

    「謝家同樣是分成兩派,贊成和反對的人都有。」

    謝家這種反應很正常,沒什麼問題。殷慈墨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的結果,並不是最終的結果。

    「我爹這回真的是太衝動了!就算要上折子,咱們前期的佈署也要做啊,地動後災民所需的物資如果我們事先準備妥當,到時或捐或賣都行,前者能挽回我們殷家先前損失的名聲甚至能將我們殷家的聲望推至更高層,後者能給殷家帶來大筆的金錢。還有,浮陽是謝家的大本營,如果上折子之前,咱們聯合欽天監,至少還能給謝家扣個因為失德惹怒天神的帽子!可惜這些,不知道我爹做到了多少?」

    流雨低頭,「組織這兩天發現殷家有大筆銀子的流出,並且用幾個隱秘的地點做倉庫,購買了許多物資。至於後面那條——」

    「我爹沒有做是吧?」殷慈墨嘴角冷冷一笑,「那就加上去,反正現在還在打口水仗,沒出結果,完全來得及!」殷慈墨越想,越覺得後面那條是個妙計。如果把這個失德的帽子扣上去,他們為了證明自己,再加上是他們殷家提出的預言,謝家一定會站在殷家的對立面,反抗到底,用以證明謝家並非失德的。

    等浮陽地動了,就能狠狠地挫傷謝家的元氣了。

    而且據傳回的資料來看,此次地動,規模會很大,可能會波及整個翼州!

    最好還能有幾家人牽扯進來,因為反對的勢力越大,後面真相揭曉時,那種衝擊力就越大,他們殷家所獲就越多。

    一想到這,殷慈墨就難以抑制地笑出聲來。

    這是殷家可能在這件事上獲得的利益,那麼這件事的利弊會是什麼?

    殷慈墨已經習慣了考慮事情的利弊了,這句話無意中在她的腦海閃現,隨即她的笑聲越來越小,當看到一臉難看的君景頤匆匆而來的時候,腦中突然警鈴大作,她脫口而出,「不好!」

    君心!這道折子一上,浮陽地動之時,解決了後顧之憂之際,便是周昌帝猜忌他們之時!因為在這個時代,地動算得上是天災了,

    這麼玄乎的事被預言,那個人一定會被百姓們視為福星,深得民心的。而對於現在仍處於蟄伏階段的景王來說,太過出風頭了。

    說實話,今天君景頤的心情也是一度起起伏伏的,從一早被殷崇亦的那道折子給驚著,到後來下朝後與殷崇亦密談時,他對浮陽必會發生地動這一結論的信誓旦旦。君景頤當時還為有著這麼一位有眼光的『岳家』而慶幸,可惜這份慶幸只維持他回府。

    可惜回府之後,景王府的首席幕僚就請了他過去,給他分析了一番利弊,他才知道其中的凶險,當時他臉都綠了。一想到殷崇亦和他說,為了能讓浮陽的百姓記住他景王的恩德,他還特意把殷側妃提供了意見這一點加到折子上去了。一想到因為這句話,他被牽扯得更深了,君景頤就忍不住想吐血。

    一方百姓的民心算個屁啊,就算是十萬萬百姓的民心都抵不過他父皇的份量,能不能得到那個位子就全看他父皇啊。

    殷家來這麼一招,真的是肥了自己卻害死他了!

    一想到那個後果,殷慈墨肚子就一陣絞痛,腿間突然濕淋淋的一片,她知道她這是要生了。她當下也顧不得景王在場了,忙對流雨吩咐,「不,此事決不能讓祖父知道!你派個人回去和我爹他們說封鎖消息,一切都等我生了再說。不,流雨,你親自去!」

    「主子,我要是離開了,你——」

    「不用擔心我,此胎,有你們王爺在,我必定平安。」說這句話時,殷慈墨沖君景頤笑笑。

    君景頤繃著臉,沒搭理她,只衝著外面吼道,「你們主子快生了,還不趕緊把府中的穩婆請過來?!」

    殷慈墨很明白,如果說殷家還有一個明白人並且思維能跟上自己的話,此人必是殷憲珂無疑。如果殷憲珂去了,那麼殷家的損失不可估計。

    若說她祖父最在意的人,莫過於謝家謝持禮了,他們一生的交手,算下來,她祖父輸多贏少。

    上次殷家被謝家反過來將計就計利用了一遍,她祖父心中不知道怎麼介意呢,如果是別人就算了,可他偏偏就是謝持禮。這段時間他稱病不出,估計就是過不了心裡的這個坎。

    其實對此她是不贊成的,她寧願他出去莊子散散心也好過閉院不出。因為人獨處的時候總忍不住胡思亂想,把心思不自覺地放在最在意的事情上。這些消極的事情想多了,對心神傷害極大,她祖父年紀不小了。

    這回她父親辦的這件事,表面上來看的確是殷家獲利,但卻給景王惹來了皇帝的猜忌。景王一定會惱怒殷家的!景王是殷家的投資,如今替他鞍前馬後地效勞,圖的不就是他登期以後嗎?如果他對殷家印象不好了,那他們殷家還有什麼指望?

    所以這事一定不能讓她祖父知道!

    就在如此紛亂的心緒中,殷慈墨被趕來的接生婆扶著進了產房。

    ……

    起風的午後,謝意馨帶著小十一來到莊子上玩。

    在王府裡住了幾天,小傢伙對她已經沒了之前的生疏,有了淡淡的依戀。

    謝意馨覺得小孩子還是要有小孩子的世界,才會快樂,於是她就帶著他來到莊子上。

    他們這個莊子就在京郊,距離謝氏族人的聚居地不遠。

    謝意馨經常邀請一些族人的孩子過來玩兒,一開始那些孩子來的時候都怯怯的,後來放開了,能笑能跳了,但在她面前還是會有所收斂,不敢太過。

    這日午後,謝意馨帶著小十一來到莊子後面的院子玩兒。他們把桌子擺在幾顆合抱大樹下,地上還鋪著毯子,位置陰涼得很,而且周轉還放了一些薰香驅蚊,水果點心隨意地擺著,充滿了野趣。莊子裡的孩子就在不遠處嬉戲。

    「殷慈墨早產了?」謝意馨淡淡地問,但表情並不意外。

    算算日子,殷慈墨是在自己成親後不久被查出懷有近三個月的身孕。她與君南夕二月初二成的親,現在六月中旬,孩子七個月這樣。俗話說七活八不活,而且她懷的是雙胎,不足月出生是肯定的了。所以兩個孩子生出來會弱一些,不出意外的話。

    「回主子,是的,不過聽說兩個孩子都挺弱的,如同剛出生的貓兒一般大小。」春雪道。

    謝意馨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然後低頭,專心地削著手上的水果。

    這些事情沒有什麼好說的,成王敗寇而已,比起上一世殷家對謝家的故意陷害趕盡殺絕。

    謝家所做的,不過是扔了一個誘餌過去引誘他們而已。

    他們做這件事前就該考慮好可能會承受的風險,當然,更好的是,他們可以不受引誘,不上當不受騙。

    到了這一步,他們看不到餌裡的刺,又怪得了誰呢?別人又沒逼著你吃那塊肉。

    小十一膩在謝意馨身邊,對他們的話並不感興趣,只專注地盯著她削到一半的水果。

    「不去和小虎子他們玩?」謝意馨對膩在她身上的小十一笑道。

    小十一專注地看著她削到一半的果子,搖了搖頭。

    謝意馨笑笑,繼續手上的運作,削完後,拍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起來,把果子遞給他,「吃吧,吃完了就去玩一會,嫂嫂在這看看賬冊。」

    小十一見她起身,一雙眼不離她,直到看到她只是起身淨手,才垂著頭,捧著手中的果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吃著,他的眼睛漸漸紅了。回想這幾天,是他這一輩子過得最幸福的日子。雖然他的這一輩子只過了四年,但是,有記憶來,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會細心地餵他飯飯,教他用筷子,教他認字,學不會也沒關係,不會罵他,也不會被打。

    時不時地抱抱他親親他,就像他是她唯一珍視的寶貝似的。

    晚上會去看看他有沒有踢被子,好多好多,都是他以前沒有經歷過的。

    怎麼辦,他不想回宮了,嗚嗚——

    一想到這些以後都不會有,他就難過得忍不住想哭。

    可是,不能哭,一哭嫂嫂又著急了。

    小傢伙用力地吸吸鼻子。

    謝意馨正和人說著話,目光時不時掃射小十一,見他安安靜靜地吃著果子,眼中閃過一抹柔光。

    等謝意馨交待完事情,小傢伙已經啃完果子了,他自己乖乖地淨了手。

    「嫂嫂,我去和他們玩,回來你看完賬冊教我認字好不好?」小傢伙眨著大眼睛問。

    謝意馨失笑,小傢伙對認字這一件事異常地執著,她真不明白才四歲的小傢伙哪裡來的堅持。

    他對吃的穿的,都不大在意,給他什麼,就接受什麼。

    唯獨在第一次看著她握著硃筆來書桌前處理公事時,眼中流露出一股熱切,然後就軟軟糯糯地來求她學認字了。

    記得當時她說他年紀還小,不必急著學,小傢伙當時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就是不肯依。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賴皮地想要一件東西,平時都是靜靜的乖乖的,所以她不忍也不願意讓他失望。便決定每日抽出一個半時辰教他認字描紅。

    本來她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堅持不了多久的,畢竟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坐定定地在那,太難為孩子了。可是出乎謝意馨的意料,認字描紅的時候,小傢伙的小背脊都是挺得直直的,從不喊累,也不喊苦。

    才幾天,他就認了近百個字了,基本的數數也會,十以內的加減都沒問題。

    小十一很聰明,比她之前的兩個孩子還要聰明,這讓謝意馨又訝異又高興。

    聽著孩子們的笑鬧聲,謝意馨笑笑,隨手拿起一本賬冊,認真地看了起來。

    春雪站在她身後,若有似無地掃著扇子。

    君南夕來到莊子的後院,入眼的便是這麼一副畫面,

    謝意馨穿著一襲紅色的長袍,嘴角帶笑,眼神柔和,素手執筆,時不時地在攤開的書紙上寫上什麼。

    似有所感,寫下最後一個字的謝意馨驀然回頭。

    正應了那句詩,驀地重相逢,心事眼波再難定。

    謝意馨回過神來之時,兩人已經距離不過一臂之遙。

    「你終於回來了。」謝意馨喃喃說了一句,似輕歎,似噥語。

    「的是,我終於回來了。」君南夕淡笑。

    「瘦了。」謝意馨伸手,撫摸著他臉上的輪廓,相比離開之時,他確實是清減了。

    「嗯。」君南夕擁她入懷,當她柔軟的身體鑲嵌在他空虛的懷中,汲著她特有淡雅體香,他滿足地歎息。

    謝意馨順勢將雙手環住他的腰,男人清新乾爽的氣味縈繞四周,亦覺得一直以來飄搖不定的心終於落到了安處。

    良久,兩人才分開。

    「你的腳?」謝意馨的視線落在他有些不平的腳上,似乎是跛了?

    「去除盅毒的代價,以後可能都好不了了,介意嗎?」君南夕盯著她,淡淡地問。

    謝意馨搖頭,對於生命來說,這些都太微不足道了。

    不過她眼中流光一轉,巧笑嫣然,玩笑地問,「如果我說介意,你會如何?」

    君南夕看著她,淡笑不語。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7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3 AM 編輯

77、第七十七章

    流雨一路緊趕慢趕,到殷家時,看到一團亂的殷家,便知大勢已去,暗處感歎了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朽木,逆子!」殷憲珂看向殷崇亦的目光滿含失望,聲音緩慢而悲痛。

    這幾個字似乎耗盡了殷憲珂所有的生氣,比聲嘶力竭更讓人覺得淒涼。

    再加上他一副萬念俱灰的表情,那種絕望與衰敗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殷家眾人只覺得烏雲罩頂,透不過一絲氣來。

    就在這時,只見他兩眼一翻,只個人都昏了過去,嘴角還不斷地溢血。

    這下可把殷家的眾人嚇了一跳。

    「快,快,請大夫!」不知道誰吼了一聲,便人有跌跌撞撞而出。

    殷崇亦心中墜墜,他不知道為什麼刺激得老父吐血。但他知道一定是很嚴重的事,可他偏偏抓不到頭緒。

    大夫沒多久便請來了,沒一會,殷憲珂便被救了過來,只是嘴歪鼻歪的,說話也不清楚,只見他目光透過在場的人看向了一處,目露焦急。

    隨後,殷家眾人沒看到他們老爺子的貼身小廝悄悄去了一趟書房,拿了一個巴掌大的楠木盒子回來。

    趁著大夫在外頭開藥時,小廝將楠木盒子裡的唯一一粒藥拿了出來,遞到了殷憲珂嘴邊,殷憲珂眼中閃過一抹掙扎,然後閉上了眼,顫顫巍巍地張開了嘴。

    「令尊這些年一直鬱結於心,這回更因為刺激太過,差點一命嗚呼。對他的病說實話,老夫也無能為力,只能開一些藥,溫補調養了,盡人事聽天命吧。」大夫說著,搖搖頭。

    不提殷家眾人如何哀求懇請,那大夫只是搖頭,最後他們無法,只得讓人跟著他先去拿藥了。

    「咱們請個太醫回來給祖父看看吧,剛才的陳大夫沒辦法,不代表太醫沒辦法啊。」

    「希望不大,陳大夫已經是京城裡數一數的大夫了,如果他都說治不好,宮中的太醫估計也沒轍。」

    「總要試試的。」

    一行人沉甸甸地回到了殷憲珂的屋子,就見他靠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不復之前歪鼻歪嘴的模樣。

    眾人忍不住驚呼,「爹!」

    「祖父?!」

    「老太爺!」

    殷憲珂睜開眼,皺眉,「嚷什麼嚷?我剛才只是一時岔了氣,過會就好了,一個個都別大驚小怪的。」

    「爹,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眾人紛紛附和。

    殷憲珂威嚴地說道,「放心,我死不了的。」就算是死,他也幫殷家剷平最大的阻礙!

    「鬧轟轟的,不相干的人趕緊出去!」

    等清了場,殷憲珂才再次開口,「老大,你今早的折子一上,你知道後果嗎?」

    殷崇亦不明所以。

    「輕則妖言惑眾,擾亂朝綱,重則——」

    「爹,不會的,地動一事,一定會發生。到時咱們殷家就是大昌的福星!」殷崇亦忙說。

    「就是這樣才慘!地動一事,鬼神莫測,如果這都被咱們殷家預測出來,浮陽地動之日,便是皇帝懷疑景王居心叵測之時,你沒有想過殷丫頭的處境?你給景王招了大禍你知道不?!」

    小李氏嘟嚷,「咱們殷家受益就好了,至於景王,老爺子,不是我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能顧則顧,不能顧則——」本著讓殷家上下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的意圖,殷憲珂只是把不相干的人趕了出去,殷家的核心都留了下來。小李氏對殷家對殷崇亦的心是不用懷疑的,再者她也算是新一任的殷家的當家主母了,所以她留了下來。

    「放你娘的屁!」殷憲珂一拍床榻,大喝一聲,「皮之不存,毛之蔫附?!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給我滾一邊去,我不想和你說話,不許再插嘴!」

    如果殷憲珂知道,殷崇亦會走到這一步,枕邊風佔了很大的因素的話,恐怕會跳起來把小李氏給打死吧。

    殷憲珂環視了一周,「你們還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們這一輩的人都日薄西山了,你得罪了老的不要緊,得罪了最有前途的年輕的那位,想作死嗎?」當然,誰也不得罪更好,這句話不必說出來,大家都知道。

    殷憲珂說得隱晦,我們這一輩這幾個字也暗指了當今,畢竟年紀都擺在那了,再強健也撐不了幾年了。

    這麼一說,殷崇亦終於慌了,他想起他們殷家很早就已經投資了景王,可因為他今早的一道奏折,這些投資極有可能都打了水漂,他怎麼能不後悔不慌亂?

    「爹,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把折子,撤下來?」最後一句,殷崇亦說得極其艱難。

    「撤下來,你的仕途不要了?殷家花了那麼多資源來栽培你,不是讓你白白浪費的。」殷憲珂說完,又氣急地咳了兩聲。

    「那怎麼辦?」殷崇亦有些無措地問。

    其實聽到他老頭的話,他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可是想到那後果,他的心又提了起來。撤不是,不撤又不是,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用慌,我們擔憂的後果要地動之後才會發生,所以我們還有時間來補救。至於如何做,晚些時候你派人去一趟景王府,入夜之後再將景王請過來。」殷憲珂說完,忍不住又咳嗽了兩下。

    ……

    「十一皇子,王爺回來了,主子讓我領你過去見見人。」

    「哦。」小十一認出來人是嫂嫂身邊另一名比較得用的丫頭,名字叫染墨的。於是他默默地走在前面,朝剛才他嫂嫂在的樹下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忐忑地想,嫂嫂是喜歡他的,才會把他接出宮來和她住。只是五皇兄會喜歡他嗎?如果他不喜歡,自己是不是又被扔回宮中去了?

    這麼一想,小十一雙眼都變得灰暗,不復之前的晶亮。

    不過小傢伙很快地把自己的情緒調整過來了,在冷宮中生存了幾年的經驗告訴他,哭鬧是沒用的,在厭惡你的人面前,哭鬧委屈只會讓他們欺負得更狠。

    可是這些日子,他也發現了,他的眼淚會讓嫂嫂焦急和擔心。小小年紀的他還不懂親者痛仇者快這句話,但這個發現,也讓他在這段時間很少哭,至少不會在她面前哭,就為了不想讓她擔心。

    十一的小臉很平靜,如果忽視他有些踉蹌的腳步的話。

    小十一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孰不知,在謝意馨君南夕的眼中,他被帶過來的時候,整個人緊繃得像一隻即將被遺棄的小獸,週身瀰漫著沉寂而哀傷的情緒。

    看著小孩這樣,謝意馨一驚,忙蹲下身問,雙手搭在他的小肩膀上,「十一,你怎麼了?」

    小十一沉默地搖了搖頭,然後扭了扭,掙脫了謝意馨的雙手,朝著君南夕笨拙卻認真地行著宮禮,「十一見過五皇兄。」

    「起來吧。」君南夕看著他,平靜地說道。

    謝意馨嗔了他一眼,等小十一行完禮後才把他拉了起來,拿著手絹將他膝蓋前的塵土給拍掉。

    君南夕摸摸鼻子,從屬下口中知道她很喜歡十一這個孩子,卻不知道她竟喜歡到了連他受丁點委屈都看不得的地步。

    「既然出宮了,就好好玩兒。」君南夕低頭,看著小十一,不溫不熱地說道。

    小十一乖巧地點了點頭,小傢伙敏銳地感受到他五皇兄對他沒有明顯的厭惡,小嘴裡微微吐出了一口氣,像是一隻小松鼠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謝意馨看在眼裡,忍不住把他抱了起來親了親。

    許是放下了一段心事,許是有外人在場,小傢伙被親得癢了,笑了,只是笑得很靦腆,不像別的孩子那樣放肆。

    見他連笑都那麼克制,謝意馨是又難過又驕傲,小時看老,小傢伙以後一定是個慎獨克制的人。這樣的性子,才能在充滿誘惑的皇家裡生存下去。

    雖然只相處了幾天,但小十一是她傾注了感情的孩子,她希望這孩子一生順遂,無波無折,即便不能,她也希望他能逢凶化吉。

    君南夕陪她說了會話,換了身衣服,就準備進宮了。

    君南夕問她要不要一起去,謝意馨搖了搖頭,事隔幾個月,他們父子母子相見,必定有許多話說,她就不插一腳了。

    君南夕也不勉強她,讓賀冬備了人手,就進宮去了。

    謝意馨看著賀冬吊著的明顯染血了的胳膊,靜默了半晌,然後和春雪說,讓廚房多做些豬蹄湯給賀管事補補,以形補形嘛。

    賀冬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回房了。他知道王妃怪他王爺回來那麼大的事都瞞著她,可這是王爺的吩咐,說怕王妃擔心就不讓告訴,他有什麼辦法呢。況且他暗中還違背了王爺的命令,在調派人手的時候故意漏了一些蛛絲馬跡的,以王妃的聰明才智,早應該看出異常才是,怎麼還來折騰他啊?王府上下誰不知道他賀冬最討厭的就是豬蹄了!

    謝意馨看著一臉陰鬱的賀大總管,心情很愉快。

    ……

    晚上,君南夕是在天擦黑的時候回來的。

    「回來了?用過晚膳了嗎?」謝意馨端茶遞水,前後一陣忙碌。

    君南夕淨過手淨過臉後,笑道,「在宮裡用過一些了?你還沒用?」

    「下回我獨自進宮的話,你就先用膳,別等我了,要不然你該餓著了。」說這話時,君南夕的神色帶了明顯的心疼。

    謝意馨笑笑,示意下人上菜,「用過也沒關係,再陪我用點吧。」她的目的是幫他把清減的肉給補回來。

    君南夕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卻先扶著她坐下,給她布了幾筷子她愛吃的菜之後,才在她旁邊坐下,「十一那孩子呢?吃過了?」

    「他在洗澡呢,孩子腸胃弱,比不得大人,剛才我已經餵過他了。」

    「那就好。」

    瀨洗罷,兩人穿著輕便舒適的內袍回到內室,

    久未相見的兩人,如同乾柴遇烈火,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一股曖昧的熱氣,奴婢們都識趣地退了下去。

    謝意馨垂著一頭青絲,懶懶地坐在梳妝台前做著一些臉部的護養。

    從鏡中看去,君南夕正拿著一本書倚在床頭看著。

    突然,君南夕似有所感,抬眼看向了謝意馨所在。

    兩人的眼神隔著銅鏡撞到了一起。

    迷迷糊糊的,等謝意馨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被君南夕按在了床上,吻得一踏糊塗,兩人的衣裳凌亂,身體若隱若現。

    當謝意馨的嘴唇和舌都被吮吸得發麻的時候,君南夕才喘息著離開了她的唇,吻向了別處,一隻手忍不住在那處輕捻慢揉起來。

    一番前戲,當君南夕摸到花谷那處已經泥濘不堪的時候,忍不住打開了她的玉腿,置身中間,扶起已經硬得發脹的硬碩對準了幽谷,「馨兒,我要來了。」

    謝意馨被挑逗得渾身燥熱,見他還在磨嘰,忍不住用玉腿磨蹭了他的腰臀一下。

    君南夕被她焦急的樣子惹得輕笑一聲,「寶兒,乖,這就給你了。」說完,他扭腰擺臀猛然向前一頂,胯間那粗長一截已然入洞,尚餘一截留在洞外。

    碩大硬長的傢伙一插入,那股子飽滿灼熱讓謝意馨舒服得輕歎。肌膚相貼的感覺讓謝意馨忍不住難耐地呻/吟出來。

    而謝意馨下面的緊緻與嫩滑,也讓君南夕倒吸了一口氣,舒爽得眉目展開,再也忍不住,握著她的腰,上下挺動起來。他的蜂腰劇烈地擺動,窄臀肌肉緊繃,快速挺動將火熱的男性送入她的緊窄之中。

    隨著他的粗長在她體內強而有力的撞擊,謝意馨被頂得嗚咽著漸漸移了位。

    不知過了多久,肉體相接時啪啪的響聲,男人的粗喘以及女人細細的吟叫,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地淫靡。

    幾番□,她細細膩膩的嚶嚀及軟綿的身軀,無一不在訴說著他在她體內快速進出的粗長給她帶來的強烈快感。

    舒服的摩擦讓君南夕的硬碩更形腫脹,將她的下面撐擠得漲實緊密,從胯間及背脊竄升的快感終於累積到了極限,他弓身像發狂般在她腿間大開大合地聳弄著。

    「嚶嚶——」她的體內傳出一陣強過一陣的酸麻電流,體內深處的燥熱叫囂著要掙脫爆發,在他加重了聳弄及速度後,她比他快一步到達頂點。

    「嗯啊——」一陣長長的吟叫,謝意馨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隨後啪啪聲更響,她只覺得腿間的灼熱更加脹大了,接著,君南夕一聲低吼,腰間猛然一挺,白灼之物撒向了她的深處,之後便扒在了她身上。

    雲消雨歇之後,良久,君南夕才撩起她的一小撮青絲,放在鼻間嗅了嗅,「喜歡孩子,嗯?」

    謝意馨偏過頭來想想了,「還好。」這個要看眼緣,並不是每一個孩子她都喜歡的。

    「馨兒,咱們可能都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埋首在謝意馨的脛間,君南夕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張太醫和他師弟孫老曾說過,因為春蠶盅是從我娘胎裡帶出來的,近二十年來對身體損害太過,傷了根本,即使調養好了身體,行房能力與常人無異,但子嗣艱難是注定了的。」

    不能綿延子嗣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一個打擊,一種恥辱。

    君南夕的聲音聽在謝意馨耳中,難掩艱澀脆弱。

    其實對這件事,君南夕並不是太介懷。

    沒有孩子沒關係,他懷中的姑娘就是他的孩子,同時也是能讓他寵溺一生的伴侶。他只是沒想到,他的姑娘那麼喜歡孩子。所以這個問題,最好還是攤開來說比較好。

    謝意馨拍著他光/裸的背,忙說道,「孩子都是討債鬼,有個孩子多麻煩啊,沒有最好了。」

    在她說話時,君南夕已經撐起上半身,定定地看著她,心中說道,這是專屬於她的體貼,他不能辜負。

    這是不信,謝意馨苦笑,於是她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說一點都不介意那是假的,只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人生總是有缺憾的,不是這個,也會是別的。我們已經擁有了許多人一生汲汲營營都沒辦法獲得的權勢金錢地位,再去強求,未免太過貪心與不足。所以孩子的事,咱們就隨緣吧,好嗎?」

    君南夕沉默了,可是心中卻是極為欣賞她這一分豁達的,於是他轉了話題,「那說說十一吧,你是怎麼見到他的?」

    「小十一啊,這個孩子特別投我的眼緣,你不知道,當時我在冷宮外見到他時,他有多招人疼……」謝意馨絮絮叨叨初見小十一的場景。

    君南夕瞌著眼,嗯了一聲示意他在聽,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背,臉色若有所思。

    她半生富貴,所求之事不多,對物質的要求就更少了,難得對一個人這麼上心,他不可能不考慮,就當是找個人來陪她。

    小十一,晉王府再養一個人也不是養不起,只是他父皇那邊比較麻煩。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以前他那些叔伯還曾寄住在大臣家裡過,十一住在晉王府,當然也是可以的。不過還得找個由頭堵住一些大臣的嘴才是。

    晉王府的另一個房間,小十一愛困地睜著眼,小腦袋不住地看向門外。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近了,漸漸地近了。

    小十一立即閉上眼,嘴角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感覺有人進了屋,就著夜明珠的光亮,把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了回去,然後——

    沒有然後了,不是嫂嫂,雖然來人的運作很輕柔,但不是就是不是。

    小十一豁地睜開眼,直勾勾地盯著來人。

    春雪被嚇了一跳,「十一皇子,怎麼還不睡啊?」

    小傢伙沒理會她的問題,逕直問道,「嫂嫂呢?」每天晚上都是她過來給他掖被子的,今晚怎麼沒來?

    春雪笑著哄他,「主子伺候王爺呢,這會估計累得睡過去了,所以就不過來了。」

    小十一皺著眉不解,伺候五皇兄的宮人太監很多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嫂嫂親自伺候?一定是那些奴才伺候得不用心,嫂嫂才會被抓了壯丁的,嗯,一定是這樣的!

    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等他有了月例,他就去買兩個更得用的奴才給五皇兄,這樣就不用勞累嫂嫂去侍候五皇兄了。小傢伙暗暗地想。

    如果眼前的春雪知道小傢伙這種想法,一定會把他揉進懷裡,笑得打滾的。然後告訴他,我的小十一喲,此侍候非彼伺候啦,就算你買再好的奴才給你五皇兄,他也要你嫂嫂侍候他哦。

    知道嫂嫂不會過來了,小十一有點不滿意地閉上眼睛,睡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8 AM

78、第七十八章

    「請景王於今晚戌時過府一敘。殷憲珂拜上。」

    君景頤收到殷家密帖之時,正是看了雙胞胎之後不久,和首席幕僚季無為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將拜帖仔細地看了過之後,笑道,「季大師所料不錯,今早那道折子果然只是那殷崇亦自做主張,殷家老頭並不知情。」

    季無為略點了點頭,「殷老爺子是個明白人。」只是兒子太不爭氣,沒有遺傳到他一半的精明算計。

    「大師,接著剛才的話題,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君景頤心中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怎麼看都有不妥當的地方。

    「事已至此,如果浮陽一定會發生地協的話,撤不撤這道折子,意義不大。」季無為說著,站了起來,來到窗邊,看著窗外被風吹落的樹葉,瞇著眼睛道,「不撤,我們反而有可能從中獲得巨大的好處。當然,這只是順便的,咱們接下來要做的,是消除皇上在地動後會對你產生的疑心。」

    「還請大師教我。」君景頤一聽這話,略顯激動地說。

    「無為是想到了幾個法子,不過都各有利弊。殷老爺子素有陰狼之名,他既然敢請王爺過府,必是有了計策,一切都等今晚王爺從殷府回來之後罷。」

    ……

    在確認殷老爺子『無恙』之後,流雨趕了回去。回到時,被悄悄告知殷主還沒睡,知道殷主是在等她,而且不放心那邊的情況,流雨當下避過眾人進了產房。

    一進內室,就見殷主臉色蒼白地靠在床榻上,整個人虛弱得很,流雨嚇了一跳。

    「事情怎麼樣了,阻止得及嗎?」流雨一進產房,殷慈墨便睜開了眼。

    流雨搖了搖頭。

    殷慈墨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了,流雨忙上前,「不過殷主不用擔心,殷老爺子沒事。」

    殷慈墨的眼睛緊緊盯著流雨,見她不似在說謊安慰她,這才漸漸平復了情緒,最終慘淡一笑,「人算不如天算,罷了罷了。」

    「殷主,你可要保重啊,我們所有的人都指望著你呢,你可不能出事啊。」

    殷慈墨勉強定了定心神,說道,「你把去到殷家之後看到和聽到的情況說給我聽。」

    當殷慈墨聽到她祖父吐過血,太醫進去醫治後,竟然還能中氣十足地罵人時,眸光一閃。

    其中的中氣十足或許有誇大的成分,但這詞一用,亦能證明她祖父沒有大礙。可是,她祖父的身體怎麼樣,她是知道的。長期的鬱結於心,心力衰竭,再被今日的事一刺激,能臥病在床不一命烏呼都是最好的結果了,現在的中氣十足,她是不敢想的。

    想起家中剩下的唯一一朵寶華玉蘭,殷慈墨眼中劃過一抹了然與疲憊。這寶華玉蘭,能治一時,卻不能根治啊,反而——

    突然間,有什麼東西在她腦中一閃而逝,待她再尋時,已經抓不住了。

    「殷主,你臉色很不好,還是趕緊歇一歇吧,什麼事等你醒來再想也是可以的。」

    「嗯。」殷慈墨應了一聲,驀地想起什麼,她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其他事情都可以擱後,但今早我和你說的,謝家失德的帽子一定要給我扣上了!」

    「是。」

    殷慈墨微微瞌上疲憊的雙眼,右手有節奏地敲著床榻,猜測她祖父及景王接下來有可能會有的運作。

    「還有,反對的聲音太小的話,派幾個人給我把水給攪混了,特別是那些暗線,可以用上了。」反對的聲音越大,才能顯得他們越有預見性嘛。這樣做,這些人又不會暴露,還能站在反對的立場上讓他們殷家擴大戰果,為什麼不做?

    如果輿論一面倒,就算翼州的百姓們都及時遷了出來,也不感激殷家。如果有人死了,就不同了,死的人越多,活著的人就越慶幸。那麼這些活著的人對殷家就越感激,死了倖存者的家屬對罪魁禍首就越怨恨。

    流雨神色一凜,這樣做,真發生地動時,恐怕死亡人數會翻幾倍吧?只是她也沒說什麼,默默退下了。

    ……

    「殷家失敗還真是命大啊。」次日,謝意馨也接到了殷憲珂被氣得吐血又被救過來了的奏報。

    眼中有一絲失望,更多的是不解,據她得到的消息,殷憲珂被氣得挺狠的,這樣的人竟然能挺得過來,還沒有任何的不妥?這就是大大的不妥啊。

    罷了,想不通便先擱在一旁。謝家露出了這麼一個明顯的破綻,接下來,殷家應該有所行動了吧?不知道謝家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如謝意馨所料,就在殷崇變上折子預言了浮陽乃至整個翼州會發生地動之後,一道道命令從謝家飛出,發往翼州。整個翼州開始高速地運轉起來,而且全城開始戒嚴,隨時準備應付一些突發事件,預防有人混水摸魚。

    可是,謝家也知道,沒有千日防賊的,百密總有一疏。所以這一回,也是一次考驗,一次對人才的一種篩選。

    有人鬧事,可以,但他們一定要盡快控制住,不讓事情擴大蔓延。在浮陽這一片,謝家根深葉茂,隨便都能叫到自己人來幫忙的地方。如果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也別指望放出去做什麼大事了。

    「我們上回遇刺,是殷家所為?」君南夕問。

    謝意馨做這一切,並不避諱君南夕。

    她抬眼,見他並不吃驚的樣子,點了點頭,「確切的說是殷慈墨所為,殷家,只是參與吧。」

    君南夕端著茶杯的運作一頓,哦了一聲,示意他知道了。

    「你不問我怎麼知道的?也不看看證據什麼的?」

    「沒必要。」君南夕面露淺笑,「我相信你,咱們夫妻一體,在這種事上你不會騙我。」

    「而且,你的為人,敢下這個結論,那這件事就是真的。」

    謝意馨原先就是半倚在君南夕懷中的,此時忍不住轉過身,抱住了他的腰身,整個人埋在他懷中,心中默默地說了一句謝謝,謝謝你毫無保留的信任。

    君南夕抱著她,眼中劃過一抹深思,殷慈墨,殷家麼?三皇兄在其中又是怎樣一個角色?馨兒既然如此忌憚殷家,他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了?

    ……

    對於地動一事,朝中大多數人都是將信將疑的。有人信,有人不信。這兩天,朝堂為了這事鬧得不可開交。

    這日,一上朝,兩派人馬再次吵成一團

    張員外道,「殷大人,你嘴皮子一撳,就讓翼州十萬萬人遷徙,如果地動不發生,這些損失,你賠得起麼?」

    殷崇亦撩了他一眼,「張大人,我同樣問你一句話,如果真的發生地動,翼州十萬萬人的性命,你擔待得起麼?而本官不才,是敢肯定地動一定會發生的,而你,敢打包票保證地動不會發生麼?」

    「你你你——」張員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一甩袖,來了一句,「不可理喻!」

    這一役,明顯是張大人敗了。

    看著又吵得不可開交的兩方人馬,秦明忠出列,就事論事地說道,「皇上,對於此事,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們得趕緊得出決斷,也好安排後續的工作。如果信這地動的預言,那就趕緊出皇榜說明,安排人員撤離;如果不信,也正好出個公告,別弄得人心惶惶的。」

    周昌帝坐在龍椅上,不語。他自然知道早下決斷的好處。只是,遷徙,勞民傷財,如果地動真發生了還好。如果沒發生,百姓一定會有怨言的。那麼他這個下旨讓百姓遷居的皇帝,豈不就成了一個笑話?被人如此忽悠蒙蔽。

    殷崇亦跪列,「求皇上下旨讓翼州的百姓遷徙吧。臣敢下軍令狀,半月之內,翼州必有地動!如果沒有,那就是老天保佑,一切損失,皆由殷家承擔。」

    這番言辭懇切,一心為百姓的話,令人動容,連周昌帝都有所鬆動。

    「皇上,臣附議殷大人的話。臣這兩日夜觀星象,發現天機混亂,東北方似有妖星作怪,激起民怨,惹怒天神,故浮陽有此一劫並不奇怪。」欽天監陰陽司厲天行說。

    聞言,周昌帝眼一閃,閃過一抹莫名的情緒。只是周昌帝的龍顏隔著冕旒,讓人看不真切。

    祝文況也奏道,「皇上,大昌好些年都沒有出現過地動了。為什麼別處不地動?地動的偏偏的浮陽所屬的翼州?施大人主政翼州近十載,在翼州這些年的作為,臣也略有耳聞,確實有違人和。此番,多半是天怒人怨的結果,必是浮陽施政之人有不妥的地方。求皇上整治翼州官場,還翼州一片青天。」

    周昌帝想起御案上,近來一摞摞彈劾浮陽官員的奏折,浮陽官場近半的官員被彈劾。

    他眉頭微皺,這近半的官員啊,大多數都是謝家一系的,而且被彈劾的原因,不是一些雞毛蒜皮狗屁倒灶的小事,就是一些捕風捉影之事。至於祝文況口中的施平真,問題也不大,只是有時施政時手段過於強硬,惹了一些怨言。

    若擱在平日,他一定把這些折子扔回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御使的臉上,只是這種非常時期,百官都盯著呢,一時想不出太好的處置辦法,所以這些折子都壓著呢。

    「祝大人,怒本宮不能苟同你的說法。皇上,恕臣直言,如果依祝大人所說,那麼像周懷天這種罪大惡極之人,他當初主政之地定是天災人禍不斷才是,怎麼矜州那幾年卻一點事也沒有?可見地動乃天災,不可預見,實非人力所致。不過臣也贊成整治翼州的官場,不,應該是所有地方的官場。咱們不能放過一個壞官,也不能冤枉一個好官!」

    「李大人,你可不必如此激動。祝大人說的也有他的道理。周懷天禍亂矜州,招民怨,卻沒有天罰,而施大人卻惹來此劫,應當是有原因的,只是在下法力甚微,查不到出來原因罷了。」厲天行說完,轉過身對周昌帝一拱手,「皇上,雖然臣能力不及,可皇上鴻福,臣之師傅此時恰在京中,皇上可招他來相詢一二,必能解皇上之惑也。」

    「朕記得,汝之師傅,是慧元大師?」周昌帝問。

    厲天行答,「正是,家師常年在外修行,這些日子夜觀星夜,感應紫禁城有不妥,這才來到京中的。家師對此劫略有所感,或許能為皇上解惑一二。」

    祝文況提議,「皇上,慧元大師乃道教高人,法名或許有所不及慧融大師,但慧融大師至今閉關,咱們請慧元大師來相詢一二,不失為一個參考。」

    「臣附議。」

    「臣附議。」

    「好吧,厲愛卿,把你師傅請來吧。」

    「皇上,這回巧了,我師傅正在宮中給太后娘娘講解佛經呢。容臣前去相請。」

    「不用了。既然慧元大師在給太后講佛經,你去請,豈不是打擾了太后的雅興?朕領著爾等去一趟慈寧宮就是了。」

    茲寧宮中,謝意馨等人正陪著太后,一起聽慧元大師講經。

    周昌帝便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

    一番見禮後,周昌帝開門見山,就浮陽是否會有地動一事相問於慧元大師。

    「浮陽必有地動,這點毋容置疑。這是人為造成的一個劫,大昌避不過的,只得生受著。」

    「這是否是因為翼州官員施政不當,導致民怨所致?」有官員大著膽子追問。

    「有這個原因,但主要的原因卻是有人傷了龍氣所致。」

    傷了龍氣?原本靜靜坐著的周昌帝眼一瞇,「慧元大師,這是怎麼回事?煩請你說清楚。」

    「是啊,慧元大師,龍脈龍氣事關大昌,你也是大昌子民,可不能袖手旁觀啊。」太后附和。

    「皇上有命,貧道不敢不從。只是貧道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如果要知道確切的原因,還請皇上容貧道演算一番。」

    「大師請——」

    隨即,慧元大師席地而座,擺出星盤龜殼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神神叨叨地開始演算起來。

    一刻鐘左右,他停下那些器具的擺弄,手指飛快地掐算起來。漸漸的,掐指的速度慢了下來。

    驀地,他睜開眼,噴出一口血霧。

    眾人都被這個場景驚住了。

    「師傅,你沒事吧?」厲天行忙撲了過去,緊張地問。

    「沒事,只是覷探天機,被反噬了一下而已。」慧元大師擺擺手,掙扎著站起來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對皇上說道,「稟皇上,貧道幸不辱使命,已演算出來浮陽乃至整個翼州會有此劫的原因。去年有人在東北方大肆動土,諾,就是這一片地。」他從懷中拿出了一份大昌地圖,在東北某處畫了一下。

    然後接著說道,「動過土的地方,生成桃花煞,這股煞氣沖天而上,傷了守護大昌的龍氣,所以翼州首當其衝,必有此劫。皇上這一年來,身體比起往年,是不是偶感不適的頻率更多了?」

    周昌帝一愣,遲疑地點了點頭,他還以為這是年紀一年比一年大的緣故,難道真是龍氣傷了的原因?

    「那就對了。動土的人乃一妖星,他不止用煞氣傷了龍脈清氣,此等妖物還盜取了龍氣,所以皇上身體才會比以往虛弱。而且此妖物用盜取的龍氣來助長自己的氣運。所以此人及他的家族,近一年來必是事事平順,經商者財運亨通,為官者官運加身。」

    太后一聽事關龍體,忙問,「那慧元大師,是不是抓住了這妖星,就能讓皇帝無恙,順便解了此劫?」

    「回太后,這妖星甚是警覺,作亂一番之後,逃至京城。而且此劫已形成,破是破不了的,即使貧道做法,也只是能減輕劫數的輕重程度而已。但是皇上、太后,貧道在此不得不鄭重說一件事。」

    「此妖星不除,桃花煞不解,大昌的龍氣就會被其盜用,直至龍氣被盜乾淨為止!」

    龍氣被盜乾淨,豈不意味著大昌要亡國?

    眾人都被這個說法嚇了一跳。

    「大師,該如何做?」太后更是面露焦急。

    周昌帝的臉也沉了下來。

    「需要找到此妖星,再從其親屬家眷中,挑上一百零八人,回到戾氣形成之地,貧道親自佈一個八方輪迴陣,由她做陣眼,便能解了這桃花煞,而且,還能減輕地動一劫的程度。」

    太后憂心重重地說道,「只是剛才大師你也說了,這妖星已逃至京城,這茫茫人海的,又該如何尋得?」

    謝意馨看著慧元師徒他們,眼底劃過一抹冷意。看到此處,若她還不知道殷家打的是什麼主意,那她就真的蠢笨如牛了。

    殷家這招將計就計真是高啊,殷家是福星,那麼謝家就被他們扣上了災星妖星的帽子。

    畢竟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得了一個人乃至一個家族禍害他的江山社稷的,任何人都不行!

    只是,他們運氣真不好,選錯了人。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4:59 AM

79、第七十九章

    只是這一回,謝意馨想錯了,周昌帝並不如表現在外地那麼在意道教與佛教的。

    利用道教佛教等宗教達到自己的目的,太祖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因為君無威知道,百姓們需要信仰,他們信了因果,就有所畏懼,因為畏懼而有所約束。無畏無懼的人,並不是那麼好管理的。所以他從不抑制宗教的發展,卻會控制在一定的範圍裡。

    對於周昌帝這個接任的兒子,他臨終前就曾交待過,宗教作為引導與控制民心的工具,可以利用,卻不能盡信。

    這也是君無威擔憂有人利用宗教,藉著周昌帝的手,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顛覆皇朝。

    眾人以為君無威對這些天命什麼之類的是極信的,只是事實上,君無威對這些,雖然談不不屑一顧,卻不會被其左右,甚至能反著利用一把,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由君無威教育出來的周昌帝同樣如此。

    至於龍脈龍氣之類的,如果這些由一些苦苦修行的德道高僧說出來,或許他會信上幾分,只是厲天行?

    修行了,卻連世俗榮華都抑制不了的人,說出的話能有幾分可信度?所以在厲天行裝模作樣地說著朝中有妖星作怪的時候,周昌帝眼底劃抹一絲嘲諷。

    太祖教的這些東西,周昌帝一直都是謹記在心中,這些年,也沒吐露過半點。他是預備效仿皇考,在臨終前,才會對接任者吐露的。

    只是這些,謝意馨不知道,殷慈墨同樣不知。而君南夕,卻是能看出一點的,所以看著今天這齣戲,他才會如此從容。

    「太后,恕臣直言,剛才慧元大師不是說了嗎?那妖星曾在東北方動過土,只要我們找出確切的動土的地方,再看看是誰在這動過土,這人不就找出來了?」有人提議。

    太后希冀地看向周昌帝,「皇帝,這個法子聽起來倒是可行。這妖星若是不除,哀家這是寢食不安啊。若能除了這危害大昌的妖星,哀家的心就能放下了。」

    「只是慧元大師標出的那地,我們只知道是在翼州境內,也不知道是哪個縣哪個角落啊。」有大臣疑惑地說道。

    「我師傅既然能算出浮陽會有地動一劫是被人亂動土傷了龍氣,就能大致算出是到底哪處被動了土。只是這麼做會消耗一定的法力,剛才師傅已經受傷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演算?」厲天行驕傲地說道,只是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明顯帶著擔憂。

    「無妨,這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就算為師法力不濟,為了這十萬萬蒼生,為師就是以透支生命為代價,也是會去做的。」慧元大師一臉淡然。

    周昌帝緩緩點頭,「慧元大師既有如此憐憫蒼生的心,朕心甚慰,那一切就勞煩大師了。」

    「皇上,太后,貧道這就開始演算。」

    接下來,又是一陣神神叨叨的舉動。

    只見他眼皮一掀,睜開了眼,可眾人注意到他眼中只剩下眼白部分。接著,他手一揮,出來一張長形的宣紙,接著他手握著筆,在紙上揮毫著,期間,他的眼睛一直是只有眼白部分存在。

    約摸過了一盞茶左右功夫,他大喝一聲,硃筆橫穿宣紙,「皇上,太后,這是貧道開了天眼看到的,硃筆所指,便是咱們要尋之地。正因為此處被人隨意動土,傷了龍氣,惹來了天劫,」

    謝意馨一抬眼,只見原來空白的宣紙上,畫著一副翼州的詳細地圖,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副都要詳細,大到城市小到鄉村,有上面都能找到。這博聞強記的本事,也算是能耐了,她暗忖。

    「咦,這一片不是屬於燕子湖的地麼?」

    眾人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開封府的同知李大人,此人在翼州的浮陽縣任過縣丞,能認出來硃筆所指的地方是燕子湖所屬並不奇怪。

    「我瞧著也像。」有在那任過職的官員附和。

    謝意馨靜靜地看著事態發展。

    「傳現任浮陽縣丞。」

    周昌帝沉聲道。

    姜成白滿頭是汗地上到跟前。

    因為殷崇亦預言地動一事,不少翼州的官員都被傳召回京詢問相關的情況,所以立姜成白一個小小的浮陽縣丞能及時出現,很正常。

    他站在地圖面前,細細地看了好一會,才說道,「回皇上,這圖看起來,確如李大人所說的,是在燕子湖一帶的地方。」

    「去年,曾有人在此大肆動過土嗎?」周昌帝問。

    「貧道算出,應該是四月中旬左右動的土,而且此妖星是八月下旬離開浮陽縣來的京城。」慧元大師補充。

    姜成白想了好久,然後拿眼看向她爹謝昌延,一臉的糾結與為難。

    謝意馨見此,淡淡一笑,終於演到這一步了,這些人真不容易啊。

    「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周昌帝皺眉。

    「回皇上太后,其實燕子湖並不大,而且浮陽縣的縣衙正是坐落在燕子湖區內,所以臣對這一帶還是比較清楚的。若說去年四月份有誰動過土的話,只有當地的謝氏一族,他們當時組織過人挖了一條渠。」姜成白掃了謝昌延一眼,低頭說道,「這謝氏一族,正是持禮公的本家族人。」

    此話一出,不少人目露異色,謝家竟然是妖星所在的家族麼?

    是了,這一切都太符合了。四月份動土,八月謝氏一族舉族遷來京城。而且盜了龍氣,助長自己的氣運,經商者財運亨通財源滾滾,為官者官運加身步步高陞。謝家這一年來的事,不正應了這一句?

    「謝愛卿,可有此事?」周昌帝皺著眉頭問。

    「這個,臣不是很清楚。」謝昌延這話倒是實話。

    「你不清楚,就找清楚此事的來回答!」太后一聽妖星可能出自謝家,加上他模糊的態度,頓時不悅了,加上此刻也不是什麼正式的場合,她開口插句話還是可以的。

    「皇上,臣記得翰林院典簿謝東名正是謝大人的族人,他正是去年從燕子湖遷來的,皇上何不傳他來問話?」有大臣提醒。

    「傳!」

    不久,一青年才俊上前,「微臣參見皇上!」

    見是謝東名上前回話,眾人的臉色更微妙了,謝東名如今是翰林院典簿,十七歲的翰林院典簿,真可以稱得上是年少有為了。不正應了剛才慧元大師所言?

    周昌帝又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謝東名想了想說,「回皇上,去年老家確實曾挖過一條渠。只是皇上有所不知,去年四月時,天氣反常,有一個多月沒下過雨了,如果再沒有水澆灌莊稼,所有的土地都有可能顆粒無收,所以我們才會挖這條渠,欲引燕子湖的水澆灌莊稼的。」

    「皇上,情況已經很明顯了,謝家明顯就是那妖星!」厲天行義正辭嚴的指出。

    「按慧元大師所說之言,確實是謝家符合這條件。」祝文況捋著鬍子頷首。

    謝昌延站出來,沉聲道,「厲大人,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啊。我們謝家對朝庭對君家,忠心耿耿,一片赤膽,哪會禍害江山社稷?再者,承蒙先皇及當今聖人的恩典,我們謝家作為十大世家之一,過得也不差,為何要自掘墳墓,禍害這江山?我們謝家又不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原因顯而易見,只能說你們謝家得隴望蜀慾壑難填!」

    謝昌延氣道,「滾你的,你們嘴皮子一撳就想給我們謝家扣上這禍亂江山的帽子,沒門!我爹隨太祖打江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說句大不敬的話,對大昌對君家,我們謝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師徒現在意欲如何?殘害忠良麼?」

    這話有影射,眾人都沉默了一會。很快,便有人打破了這沉默。

    慧元大師說道,「謝家是大昌的功臣,這點貧道不否認。但若說今後絕不會做出危害大昌江山的事,貧道就不敢肯定了。或許這不是你們的本意,但不可否認,你們先前在燕子湖挖的那條渠,確實是傷了龍氣。而且你們謝家,確實出了一個妖星!」其實從妖星的可能性漸漸指向謝家的時候,慧元的眉頭也一直是緊緊鎖著的,似乎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唯今之計,只要用這妖星做陣眼,配以一百零八謝氏的青壯年男子做陣牆,由貧道布下八方輪迴陣,便能修復受損的龍氣。你們謝家號稱對大昌忠心耿耿,不會連這點要求都拒絕吧?」慧元步步進逼。

    謝昌延瞪了他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跪下了,「皇上,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昌是君家的,謝家對君家自然是忠心耿耿的。雷霆雨露俱是皇恩,只要皇上有命,謝家不敢不從。就算布這個陣需要謝家全族的人出動,謝家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有些疑問,還需要請慧元道長解釋清楚。」

    她爹的官場智慧終是成熟起來了,謝意馨一邊想著,她注意到一直沉著臉的周昌帝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似是滿意謝家的忠心與臣服?

    「准了。」周昌帝說道。

    「敢問道長,參與佈陣之人,事後都能安然無恙麼?」

    慧元眼皮一掀,「作為陣眼的妖星必死,至於陣中的一百零八人,也不一定會死。」最後一句,慧元斟酌著說道。

    謝意馨冷笑,這話太得太不由衷了。她皺著眉暗忖,皺眉,殷家這招太狠辣了,而且胃口也太大了,竟然想把謝家一網打盡,也不怕撐著自己!

    他們先用民怨一事,打擊謝家在翼州大本營的根系官員。接著,用一個什麼八方輪迴陣,將謝氏一脈的人全部收割了。

    且不提陣眼是誰,單說要在謝氏一族中抽調一百零八名青壯年,這一點就夠毒辣的。這些人極有可能有去無回,不,是一定有動無回。

    謝氏一族,總共才五百八十七人,除卻女人,老人和小孩子,青壯年也才不到半數,他們一口氣就設計了那麼多人去送死,胃口當真的大!

    這是要從根本上給謝家狠命一擊啊,要知道人沒了,就算有再多的資源又如何?

    而且,能做陣眼的人恐怕都不簡單,必是殷家深深忌憚之人,這個人會是誰?

    這個局布得簡單,並不難看得出來,棘手就棘手在,他們用了翼州將會發生的地動做為印證,只要地動如預料中地發生,那麼就算他們此刻再滿嘴胡言,都是對的,即使錯了,也是可以被原諒的。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能修補龍氣。」慧元大師強調。

    「皇上?」太后看向周昌帝。只要對皇家有利,她是什麼都願意去做的。而且在她看來,謝家破壞了龍氣,現在只死一人,他們謝家佔了天大的便宜了。難道不該將功贖罪?

    接著,幾個皇子也發言了。

    「父皇,此事要三思而後行啊。」

    「是要慎重。」

    「是啊,江山重要,但也不能寒了大臣的心。」

    太后再勸,「皇帝,哀家知道你素來看重謝家,可你不能棄君氏江山於不顧啊。況且我們只是要求謝家族人幫忙佈個陣而已,又不是抄家滅族。」

    周昌帝揉揉眉心,問道,「謝愛卿,此事你們怎麼看?」

    「其實本王妃很想知道,按照道長的說法,這做陣眼的妖星又是謝家何人?」謝意馨難得插話了。

    「這個晉王妃不必擔心。其實貧道算出妖星出自謝家的時候,貧道心中也很驚訝。不過貧道自有法子將妖星找出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必不會冤枉了任何人!」答完之後,慧元轉向周昌帝與太后,「皇上,太后,家師臨終前,將鎮教之寶銀玄鈴賜給了貧道。這銀玄鈴的一個妙用,便是能尋找妖星!只要貧道帶著它在每個人面前走一圈,如果妖星在其中的話,它一定會發現警告的。」

    慧元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拿出一檀木盒子,盒子上貼著一道繁複詭異的畫符,讓整個盒子看起來就不是凡品。

    周昌帝與太后都一臉意外,「真這麼靈驗?」

    「這銀玄鈴作為道教之寶傳承了幾百年,自有其神通。」

    「皇上太后請掌眼——」慧元打開盒子,還沒說完話,盒中的鈴就叮鈴呆鈴地響了起來,而銀玄鈴本身也是振動不安。

    「這是?」太后疑惑。

    慧元的神情凝重了,「銀玄鈴有反應,說明妖星就在我們周圍!」

    「快,封鎖這裡,所有人都不許動!違者嚴懲不怠!」太后忙吩咐,然後神色凝重對皇帝說道,「皇上,既然妖星在此,就讓慧元大師將其找出來。哀家倒要看看這妖星究竟是誰?!」

    周昌帝自然沒有什麼可反對的。

    於是,得到允許的慧元一手持著佛塵,一手捧著打開了的檀木盒子,裡面躺著銀玄鈴,在眾人面前慢慢走過。

    這個,銀玄鈴很安靜,那個,沒有反應——

    被檢驗過的人都偷偷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拿看好戲的目光跟隨著慧元大師,看看誰是那個倒霉蛋。

    當慧元走至謝意馨面前時,不出意料的,銀玄鈴整個鈴聲大作,整個銀玄鈴鈴身振動不已。

    謝意馨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

    忽略了謝意馨似笑非笑的眼神,慧元大師沉聲一喝,「原來妖星竟然是你!」

    所有人都意外了,晉王妃竟是那妖星?

    謝意馨心中苦笑,妖星,真是太抬舉她了。她以為殷家設計的這個妖星不是她祖父就是她父親,再不濟,也可以是瀚哥兒。原來她在殷慈墨等人眼中,比她祖父父親更讓他們忌憚及寢食不安麼?非除不可?

    接著,他恍然,「是了是了,桃花煞,桃花煞!」

    慧元大師緊緊盯著謝意馨,口中喃喃,「這面相,這面相——」

    「皇上,太后,能否請出晉王妃的八字讓貧道一算?」

    「本王妃的八字,豈可隨便示之於人?」君南夕不同意。

    「小五——」太后不贊同地看著他,「此事事關大昌江山,你別胡鬧。」

    謝意馨拉了拉君南夕的衣袖,搖了搖頭。

    君南夕凝視她半晌,終於點了頭。

    「給他!」

    慧元拿到了謝意馨的八字,然後掐指一算,「果然如此!」

    「皇上,此乃妖星無異!貧道觀此妖星的面相,發現她原先並無做王妃的福氣,頂了天只能做個侯爺夫人。而且此人前半生富貴榮華至了極致,而福碌壽卻止於出嫁後,命犯六煞,後半生勞碌卻無所獲,終是不得好死。」

    謝意馨心中微訝,此人說的不正是她上一世的命格麼?難道他果真有幾分本事的?隨即釋然,假亦真,真亦假,假假真真,才是行騙的最高境界,慧元有幾分真本事,不奇怪。

    「可是如今她命格奇詭,福碌壽俱全,此乃逆天改命之相。皇上,如果這桃花煞妖星不除,晉王妃日後的富貴不止於此,她將會貴不可言。」

    「道長,此話差矣,晉王妃是皇家的媳婦,自然是貴不可言的。」君南夕一臉認真地糾正。

    「不,我是說,她將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這話一說完,慧元便臉色一白,接著他一招佛塵,擾亂了眾人看向他的視線,而他像有什麼欲嘔出來,卻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誅心之論!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那君家的江山難道要改姓不成?!

    太后驚怒交加,周昌帝心裡不舒服。

    突然間,慧元後悔了,他不該淌這趟渾水的。當初就不該秘密見了那個人後,就決定趟這渾水的。

    如果說他前面所說的話全是胡謅的話,後面這些,說的全是真的,他發誓。

    當他的目光觸及瞪著他的小十一時,他吃驚得瞳孔微睜,目露驚恐。他突然意識到他不能再說下去了,否則洩露天機,他必會當場斃命的,不會有好下場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0 AM

80、第八十章

    小十一緊緊抓著謝意馨的手,繃著一張小臉,努力地忽視那些投來的惡意的目光。

    君景頤微微一愣,這說法和他們先前商量的不符,不過卻比他們之前商量的還要好,難道是臨場發揮?

    「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一派胡言!」太后鐵青著臉,看向謝意馨的目光如同要吃人一般。

    謝意馨有些啼笑皆非,比君氏任何人都尊貴,這話未免太——難道她還能當大昌的女王不成?她又沒那個野心去謀君氏的江山。

    「皇祖母英明,可不就是一派胡言麼?」

    一向溫和的君南夕此刻也收住了笑,目如寒星,「慧元道長好本事,兩句話,就讓本王的王妃去死。」

    慧元被他盯著,只覺得寒氣直從心底冒起,心中不由苦笑,這一個個的,真不好對付,只是走到這一步,想回頭已經是不可能了。

    經過剛才,慧元有點忤了,面上卻不顯,只淡淡地說道,「貧道言盡於此,做與不做全在皇上了。」

    「道長,你剛才那番話,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君南夕站出來,說道,「父皇,皇祖母,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兒臣也和你們交個底。且不說慧元道長的話可不可信,兒臣如今這個樣子,頂了天了就做個閒散王爺,注定了與皇位無緣的。便是王妃她想謀君氏的江山,也無從談起,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再者,咱們君家也斷斷沒有因為一個不知道打哪來的道士說的一兩句箴言就處死兒媳婦的道理。如果你們不放心,父皇可在邊遠地方圈一塊地給兒臣,兒臣不日便帶著王妃前去封地,無召決不回京。如果你們還不放心,大可以將兒臣從皇室中除名,兒臣與她絕無半句怨言!」

    「胡鬧!」太后斥道。

    戚貴妃也忙說道,「事情還沒定呢,你就急巴巴地要出京,你要是撇下母妃一個人在宮中麼?」

    「皇上,慧元大師雖然在民間德高望重,只是,此事憑著一面之詞就斷定謝家及老五媳婦有罪,是不是太過武斷了?」皇后也緩緩開口了。

    其實這種玄之又玄的事,端看皇帝的態度了。如果皇上相信的話,一個大師,足以。

    如今,周昌帝面上一片凝重,心中卻是搖擺不定。謝家,他用得順手,而且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他不想動謝家。

    謝家倒台,弊大於利。倒台之後,如果翼州果真發生地動的話,最有可能進入十大世家的是殷家,殷憲珂帶領的殷家可沒有謝家守規矩好管理。

    只是,他不信佛道,可是其他人信!民意很重要啊。若不能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謝家,恐怕他想護著壓下眾臣的意見,也護不了多久了。畢竟難堵天下悠悠眾口,恐怕要不了多久,只要翼州真的發生地動,事情會變得很棘手。

    謝意馨能看出一點周昌帝的猶豫,皇帝能有這樣的態度,她該知足了。

    畢竟剛才慧元那一番話,直把她與謝家都說成了危害大昌江山的妖星災星了。這種事若擱在前朝的慶隆年間,恐怕他們二話不說,就被皇上下令拉出去斬了。

    他此時還能保持理性,已經是個非常冷靜自製的皇帝了。

    這樣就夠了,於是謝意馨把小十一交給身後的春雪,然後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太后,兒臣覺得作為被慧元道長誣陷的妖星,我應該能說幾句話吧?」

    「這是自然。」周昌帝點頭,面色和緩了一些。他素來知道老五媳婦有急智,目前這個局或許她能解開也不一定。

    「慧元大師,我想問你,謝家可曾與你有何仇怨?」謝意馨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不曾。」慧元大師說。

    「那就好。」謝意馨點點頭,「慧元大師,我知道道門中人需六根清靜。旁的我也不多問,我只想知道,大師您六根清淨了嗎?」

    眾人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謝意馨沒理會眾人的神色,看向慧元的眼神帶著一抹瞭然。

    慧元,前世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昌國國師呢。

    這國師是在君景頤登基之後封的,君景頤登基還是有一些反對的聲音的,當時君景頤極需一些佛家道家的得道高人來證明他的正統。所以慧元就成了國師。

    而後,據說明妃成了太后之後,對五台山上的清靜念念不忘,每隔三五天,必召國師前往康壽宮把手談經。

    太后信道信佛,這件事舉國上下皆知,對於太后與國師頻繁相見,眾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直至為爭奪後宮權利,蔣初籃孝字壓身,隱忍退後,把戰場讓給了殷慈墨與明妃。而後來,明妃不知道被拿捏住了什麼把柄,偃旗息鼓了很長一段時間。

    之後慧元國師就逝了,以一個極不體面的名義逝的——淫亂宮闈,不過消息是被封鎖的,外界的人只知道零星半點。

    上一世,謝意馨對這些並不關心,如今想來,明妃與慧元之間,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只是剛才慧元作法時,她注意到一直靜默地站在太后身後的明妃,目光落在慧元身上時,帶著絲絲的情意,總之很不尋常。

    明妃掩飾得很好,她初初一看時,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呢,後來又被她抓到了一次這樣的目光。

    聯想起上一世的事,謝意馨總覺得裡面有什麼關聯。據說,慧元之前是常年混跡在五台山上的,而明妃陪著太后在五台山一住就是好幾年。這些,難免不讓她多想。

    慧元眼色一凝,她知道了?不可能!晉王妃再怎麼命格奇詭,也不過是一個未出過京的婦人,不可能會知道的!

    「貧道的六根自然是清靜的。」

    謝意馨冷冷地道,「你說謊!道佛同源,道教五戒,不得殺生;不得葷酒;不得口出妄語;不得偷盜;不得邪淫。如今你不止犯了邪淫之罪,還口出妄語,讒毀賢良。剛才那些話,由一個六根不淨的人,真是可笑至極!我且問你,你這樣妖言惑眾,安的是什麼心?!」

    剛才看到君南夕為了她退讓到連皇子的頭銜都不要了,謝意馨是真的憤怒了。

    「你,你——」慧元臉上驚怒交加。

    眾人愣住了,慧元大師身上還有這等污點?

    「你胡說,我師傅決不是你口中說的那種人,你這個妖星,休想污蔑我師傅!」

    「污不污蔑,你問問你師傅不就知道了?或者說,你希望我把你那些淫/亂女客的證據拿出來?」最後一句,謝意馨是對慧元說的。

    被這樣質問,慧元是又氣又怒的,卻又不知道謝意馨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絲毫不敢辯駁,就怕一張嘴,只會惹來更難堪的話語。

    「即使貧道於女色上德行有虧,也不代表我沒有本事預測出這些的能力。」慧元大師板著臉說,「當年,鳩摩羅什大師還娶妻了,這又如何說?」

    謝意馨才不管他反而的辯解,只轉過頭來,對周昌帝說道,「皇上,這等品行有污之人說的話,能信嗎?」

    「阿彌陀佛,謝施主,請口下留情。」此時,謝意馨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悠遠佛號。

    眾人一回頭,發現竟然是慧融大師至。

    謝意馨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慧融大師,非我不願意口下留情饒他一回,實在是他剛才欺人太甚!你剛才沒見,他一番話下來,差點就將我將謝家逼至了絕境,一百條人命,他眼都眨一下!他那誅心之論,如果皇上和太后都是不容人的,要不然,就那麼一會,信女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只現在,恐怕現在不少人心中疑慮著我是不是那妖星呢。這等披著正義面皮的魑魅魍魎,我不揭穿他,以後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所以,慧融大師,此事我只能說抱歉了。」

    這身大師的皮,她今天無論如何都給他剝下來!要不然,還不知道多少如她一般的人被他三兩句話就禍害了呢。

    謝意馨說這話時,表情實在算不上好。慧融苦笑,真是老臉都丟盡了,只是師傅臨終前,曾托他一定要對這個師兄照拂一二,所以他閉關時感應到他要不好了,才會提前出關的。

    「謝施主,由貧僧來吧,不必污了你的手。如果你對貧僧處理的結果不滿意,再出手可好?」

    慧融大師都這麼說了,這點面子,謝意馨還是要給的,於是閉上嘴,面無表情地立在一處。

    君南夕眼帶笑意,緩緩地靠了過來。

    謝意馨察覺,側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氣倒是消了一點,吐出一口氣之後,對他笑了一下。

    只聽慧融大師說道,「皇上,太后,慧元算是我的師兄,他品行有污。所以他方纔所說一切,俱是一派胡言,作不得數。望皇上不要因此而對忠臣有了猜忌才好。」

    而慧元對此並不反駁,只陰沉著一張臉站在一旁。

    沒辦法,雖然他是師兄,但兩人一個在佛一個在道,而他師弟慧融的佛號又比他的道號聞名,他此時也知,辯解無益。

    這麼戲劇性的一幕,眾人只覺得接受無能。

    「慧融大師,雖然你是佛道大拿,可是慧元大師是道教大師。也不能因為你一句話,就否定掉他吧?要知道剛才的結果可是慧元大師費了許多心血才測算出來的。」殷崇亦慢悠悠地說道。剛才慧元已經將晉王妃及謝家逼入了死局,他實在不甘心就讓那麼好的機會溜掉。

    慧元此刻有些恨殷崇亦了,他現在明白晉王妃是知道他的底細的,雖然不知道她如何得知,但就是知道了。他不想自己的醜事被暴出來,好容易慧融師弟幫他遮掩過去。殷崇亦說這話,不是逼晉王妃將他的醜事抖出來嗎?

    周昌帝眼微微一瞇,眼睛在殷崇亦與厲天行慧元三人身上來回打量,殷家那麼迫不及待要剷除謝家了麼?

    慧融掃了殷崇亦一眼,「阿彌陀佛,殷施主,能預言地動,救眾生於危難,是天大的福氣,何必再妄造殺戮?」

    殷崇亦說道,「慧融大師,本官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也是為著咱們大昌考慮,聊盡一下臣子的本份罷了。」

    慧融大師笑笑,並不再與他分辯,只見他雙手合十,「皇上,太后,此間事了,貧僧也要領著師兄回去了。」

    周昌帝忙喚道,「且慢,大師請留步,朕想請教一下大師,浮陽乃至翼州,真的會發生地動嗎?」對於慧融大師,他還是比較信任的。

    慧融一掃佛塵,「信與不信,皆在皇上一念之間,貧僧在此請皇上多多憐憫蒼生。再者,貧僧在此多說一句,此時天機混亂,有時候知道太多的天機並不是好事,妄想改變天機,怕到頭來只是竹籃打水,一切都順應天意吧,阿彌陀佛。」

    見慧融大師領了人就欲離開,謝意馨忙道,「慢著,慧融大師,請恕信女直言,信女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您既然要將這個欺世盜名為了自己一已之私可以罔顧良知的道士帶回去,皇上太后都沒有意見,我也不會反對。只是,饒了你師兄也可以,信女卻想知道,究竟是誰請了他來?」

    眾人心一凜,知道這是要上肉戲了。這位請慧元前來之人,極有可能是幕後之人。這幕後之人這會算計謝家不成,極有可能暴露出來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2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4 AM 編輯

81、第八十一章

    叫住了慧融及慧元之後,謝意馨對周昌帝說,「皇上,此事事關重大,波及兒媳與謝家,請皇上允許我插手此事。」與其等一會兒她有不得不插嘴的不禮貌行為發生,還不如一開始就拿了這個主動權先。

    「准!」

    「阿彌陀佛,這是你修的鄴障,便由你來結果吧。」慧融說完,閉著眼,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來。

    慧元咬牙,這晉王妃面相奇詭,卻不想手段也刁鑽,竟然半點虧也不肯吃,如今他那醜事有多少被她捏在手裡,他竟是半點都不得而知。

    明妃眉頭一蹙,她真沒料到這慧元這般沒用,幾句話就詐得他不敢吱聲,慧融來了之後,更是屁都不敢放一個。謝意馨的話,概不承認又如何?她就不信她真能舀得出證據出來!

    剛才明妃的失望與不屑他也看在眼中,心中不由暗恨,這娘們根本不曉得此事的厲害。就像一條蛇,任你平日再凶悍,被拿捏住七寸的蛇,還是得乖乖的,除非你不要命了。

    他此刻就如同那條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蛇一般。試想,他的所做所為那麼隱秘,連他的徒弟都不知道,為何這晉王妃會知道?而且還直指出來。

    旁的都沒事,奸/淫女客嘛,雖然於名聲上不大好聽,但還是有借口的,大不了就說你情我願的事。可是,如果皇帝知道他被帶了綠帽子,那就不一樣了,搞不好呆會他就會橫著出去。

    其實他是不甘心的,此次之後,他名聲已毀,再難在世間行走。況且名與利,對男子來說,實在是個大誘惑。

    只是,他看了一眼他師弟慧融,眼一暗,他這個師弟秉性正直,定然不會幫他圓謊的。如果實在不行,他便把厲天行和他說的話招了。

    這名和利啊,哪有性命來得重要?如果沒有慧融這個師弟在,恐怕他還要掙扎一番,畢竟欺君之罪也是死罪啊。現在,好死不如賴活。況且有他師弟保他,能活著,他幹嘛還要往死路上走?

    「晉王妃,皇上和太后都默許了讓兩位大師離開,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祝文況出聲相勸。

    謝意馨看過去,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正欲說一句,『祝尚書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合著剛才因為這老道的一番話差點被滅族的不是你祝家是吧?』

    卻被君南夕拉住,謝意馨微微一頓,只見君南夕已幫她出頭了,她心中一暖,安然地躲在他羽翼之下。

    「本王素來知祝尚書好性兒,左臉被人甩了一耳光,還能把右臉湊上去讓人打。只是我們君家人和祝尚書不一樣,從來都不是那等軟趴趴的爬蟲,那人既然敢出手算計,就要有被揭穿的覺悟。」

    君南夕說的第一句,是說當初祝文況剛中舉時,得罪了一大官的兒子,當時為了前程,那人打了他一巴掌,他立即狗腳地將另一邊臉湊上去,只為對方消消氣。此時知道的人挺多,只不過後來祝文況的官越當越大,最後使了手段,將當初辱他的那大官的兒子連帶一家都整治發配去了南韁,眾人便不敢再提此事。

    今天不料卻被君南夕直直地說了出來,祝文況被這話羞得滿臉通紅,他從來不知道一向溫和的晉王說起話來,竟然這般犀利不顧人情面,簡直是哪裡痛就往哪裡踩。

    接著,君南夕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而且,所有人之中就祝尚書急巴巴地出來阻止,莫非祝尚書就是那幕後之人不成?」

    祝文況一邊擦汗,一邊告饒,「晉王,微臣說錯話了,微臣閉嘴還不行嗎?」

    謝意馨輕哼了一聲。

    「說吧,慧元道長,究竟是誰請了你來的?」

    「這個問題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剛才我徒弟厲天行也說了,是他覺得即將發生地動的翼州很不對勁,又掐算不出原因,才把我請來的。」慧元有氣無力地說道,不復先前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

    「厲天行,你怎麼說?」

    厲天行的眼珠子轉了轉,哭道,「皇上,師傅確實是我請來的。只是我師傅縱然德行有虧,可還是有些真本事的。臣請他來,也是出於為人臣子的本份,為著大昌著想,沒錯吧?怎麼晉王和晉王妃就對臣喊打喊殺了?」

    謝意馨看著,輕笑一聲,「剛才慧融大師已經說了,剛才你師傅所說的話全是一派胡言,作不得數的。對此,你師傅也默認了,難道你還要你師傅親口和你承認他剛才都是一派胡言的不成?」

    慧元聞言,氣苦無比,偏偏又不能反駁,嘔得差點吐出一口心頭血來。如今保住了性命,這招搖撞騙的污名他是逃不過的了。

    君南夕問,「厲天行,你現在還不準備說,究竟是誰授意你設這一個局的麼?」

    厲天行道,「有誰授意,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

    謝意馨耐著性子問,「你的意思是,這個局完全是你們師徒倆一手佈署的?」

    「晉王妃怎麼說就怎麼是咯。」厲天行聳聳肩。

    「不,你說謊!」謝意馨否定了他的話,「你師傅他自己必然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可他竟然敢來皇宮行騙,必有所圖,或者有什麼不得不來的原因。而剛才慧元道長本人也說了,與謝家無怨無仇。那麼會冒險前來,演這一場戲,無非是為了名或利罷了。嗯,他已犯了淫戒,或許還因為情之一字也說不準。」

    謝意馨最後一個理由,說得慧元及明妃兩人心中一顫。

    明妃也是到了此時此刻才知道害怕。

    「而顯然,他要的名或利,都不是你一個小小的陰陽司能給得了的,你背後必定有人!」

    厲天行嘴硬,輕佻地說,「晉王妃,你錯了,我是給不了我師傅名和利,可是皇上能給啊。」

    厲天行這話,算是間接地承認了他師傅的確是招搖撞騙的了,承認了慧元是為了名和利而來的,也否認了剛才慧元所說的,他來此是為了蒼生而來的。

    「不,還是那句話,你師傅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清楚。從今天的事情看,你師傅是那種比較貪生怕死之人。這樣的人不夠狠,也沒有那個孤注一擲的魄力。如果沒有強大的倚仗,他必不仗著自己這點微末道行進宮的。」

    「厲天行,你還不打算說實話嗎?」

    「晉王妃,你太咄咄逼人了。你雖然貴為王妃,這些朝堂之事,也不該由你一個婦道人家過問。」厲天行的神色中帶著倨傲和隱約的對女子的鄙夷。

    謝意馨一愣,此人不是殷慈墨的人?如果他的主子是殷慈墨,他必不會有如此輕視女子的表現。不過她轉而一想,也是,此時殷慈墨正在坐月子呢,而且哺育兩個孩子,此時應該還沒有精力策劃這一切才是。

    「你太可笑了,污蔑本王妃是妖星,還不興我為自己辯解兩句。」

    「慧元道長,看來你這個徒弟很嘴硬啊。我們不妨再猜一猜。如果真的沒有這個人,那慧元冒險前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必是為了情而來,宮中,有誰是你的老相識老相好嗎?其實這個老相好,也不難找,慧元道長是第一次入宮吧。既然說是老相識,那麼你們倆個必定是見過才行的——」

    這些話,謝意馨故意說得極慢,給足了他們時間思考。

    君景頤一直都默默地關注著事態的進展,此時他注意到他母妃的臉色極難看。他母妃這樣的姿態難免讓他多想,難道謝意馨所說的話竟是真的?君景頤不笨,他很快便想到他母妃時常陪著太后前往五台山,而慧元又常年在五台山盤桓,兩人有了私情也不無可能。

    而針對謝家的計劃,他也曾隱晦地與他母妃提過,後來還是他母妃提議將厲天行的師傅找來的。這些蛛絲馬跡,讓他的心一緊,同時在心中也為他母妃的膽大包天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謝意馨不斷地猜測中,君景頤注意到他母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意識到不能再讓事態發展下去了。於是,他朝厲天行使了一個眼色。

    好在他計劃時,已留有一手,現在失敗了,也不至於暴露。

    厲天行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罷了,反正我也難逃罪責,而且這件事藏在我心中也夠久了,那就說一說吧。」

    「快說。」有人催促。

    厲天行自顧自地說道,「那天我聽到七公主說討厭晉王妃,希望晉王妃消失最好。」

    眾人意外地看向七公主君清溪。

    「臣,心怡七公主久矣。」說這話時,厲天行似是很艱澀,「總想替她做些什麼。臣想,既然她討厭晉王妃討厭謝家人,恨不得她消失,那臣就為她辦到!所以我計劃好一切之後,更用了一個借口,把我師傅哄來京城。」

    「什麼借口?」

    「這個借口就是,景王說,只要這一計劃完滿落實,他必會向皇上引見師傅做國師的。師傅如期而至,於是便有了今天的事。不過皇上,這一切都是臣自做主張,與七公主無關,臣也願意一力承擔!」

    君清溪聽完厲天行的話之後,臉色那叫一個訝異,此刻又見眾人如此,頓時有些驚慌,她氣急敗壞地指著厲天行問,「你胡說,這根本就不關我的事!父皇,你不要相信他!」

    周昌帝不悅地皺起眉頭,「吵吵鬧鬧,成何體統,此事朕自有決斷,還不趕緊給朕閉嘴?」

    七公主與晉王妃不睦,這些人都略有耳聞。

    七公主會說出那樣的話,也不無可能。

    眾人想明白這些關鍵,不由歎了一句厲天行的癡情,衝冠一怒為紅顏啊,只是這手段未免太過毒辣了。

    眾人聽聞景王也被厲天行拉出來做借口時,意外又同情地看了景王一眼。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你為了七公主,然後自做主張咯?」

    「是!」

    「你很聰明,其實幕後之人,幾位皇子及一些高位的大臣均有嫌疑。而由於殷謝兩家素來的仇怨,娶了殷慈墨為側妃的景王。幾個皇子中,景王的嫌疑是最大的,而你卻利用燈下黑的原理幫他洗脫了大半的嫌疑,而且這個借口編得很合情理。」

    「只是你別忘了,這個局環環相扣,瑣碎,需要的資料很多。殷崇亦預言浮陽地動至今不過三天的時間,區區幾天,你就能拿到謝家本家那麼詳細的信息,甚至連去年挖了一條渠引水的事都知道。你一個欽天監的陰陽司,不過是區區從五品的官兒,未免太過神通廣大了一點,這讓本王妃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那個一直刺殺皇室成員的黑衣組織人員之一了。」謝意馨直接給他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那些資料我早就在準備了,不行嗎?」厲天行臉色微微一變。

    「是嗎?需不需要本王妃提醒你,我與晉王成親不過半年,而七公主如果真說了討厭我恨不得我去死的話,也是在這半年裡說的吧?你就那麼閒,派人去了燕子湖就為查一條渠?還有,你也別拿七公主當借口了,要是七公主真被你喜歡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謝意馨不知道,她冷靜,抽絲剝繭慢慢將真相的一面,有多讓人著迷。

    而整個過程下來,各人的表情不一。

    君南夕站在她身邊,含笑地看著。

    秦熙從站在一處角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著點點癡迷。

    帝后及一些長輩或吃驚或欣慰,當然也有一些人臉色發黑就是了。

    「厲天行,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君,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周昌帝震怒,特別是剛才謝意馨提到那個黑衣神秘組織,讓他的目光更加晦黯難懂。

    君南夕看了厲天行一眼,淡淡地提議,「父皇,這人明顯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建議上刑。他每說一次謊,咱們就卸掉他一條四肢。如今明顯是說了兩次謊了,最後給他一次機會。事不過三,如果他再說謊,咱們就將他的四肢全砍下來,人就做成人彘。」

    厲天行大概也明白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最終無奈地供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她爹謝昌延的頂頭上司侯青鵬侯刺史,一個五十幾歲的老頭兒。

    這人倒也硬氣,一力承擔下所有的罪責。

    而且他給出的解釋都很合理,完全沒有厲天行剛才的漏洞。她再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了,索性就閉了嘴。

    謝意馨冷眼地看著侯青鵬在相熟的求情下,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被摘了頂戴花翎。而厲天行也叛了被罷官然後坐二十年牢的刑罰。慧元被污了名聲,灰溜溜地被慧融大師帶走了。

    侯青鵬也算是一條大魚了,不,一條老魚,在任上,他經常給她爹使拌子,收拾了也好。

    可惜,後頭的殷家與景王埋得太深,牽扯不出來。

    不過能有這樣的戰果已經算不錯了。雖然他們有所防備,但此次確實也是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此次能安然過關,並且有所斬獲,多虧了上一世的記憶,以及今天一些幸運的發現。

    發現明妃與慧元的醜事,靠的是猜測是直覺,她手上真是一點證據也無,能利用這點猜測達到這些目的,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謝意馨可沒敢奢望一下子就能把明妃扯出來。

    明妃這個人,對付起來不容易,是那種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她和景王估計這會也猜到自己手上並無證據了,當時不知道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明妃猜到了自己手上沒有證據又如何?大事上做主的是景王,他可不敢賭,他怕萬一她真把明妃慧元兩人的關係嚷了出來,引得周昌帝搜查的話,難保不會搜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景王不得不妥協,於是便有了後面這個結局。

    而她也沒有證據,只能雙方都沒辦法奈何對方。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3 AM

82、第八十二章

    處理了侯青鵬,周昌帝想了想,下令革了他兩個兒子的官職,永不敘用。

    被押解出殿的侯青鵬聞言,噴出一口老血,扭過身欲說話,嘴巴卻被塞進了一條帕子,人被拖著走出去了。

    君景頤神色晦暗地注視著這一切,頂了罪還想翻供?沒門。

    待人被帶下去之後,周昌帝轉過身對太后說道,「母后,今早兒子打擾了你的雅性。不過兒子保證,等有機會,兒子親自把慧融大師請來為你講佛經。」

    太后的臉色很不好,提起慧元就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受,「皇帝快別這麼說,母后還慶幸呢,慧元那起子人,竟然敢來給哀家講經,沒得污了哀家的耳朵!要不是看在慧融大師的面上,哀家一定要治他的罪!」

    周昌帝點頭,「兒子方才是在上朝之時領著眾臣過來的,文才慧融大師對浮陽將會發生地動之事也提點了兩句,兒子欲領眾臣回去商量出個對策來。」慧融大師既已暗示了地動會發生,那該做的準備就要盡快做好,早一日安排好早一日安心。

    太后忙道,「皇帝既有事,那就快去吧,哀家沒事,就不留你了。」

    於是,如來時一般,周昌帝領著一串尾巴,浩浩蕩蕩地走了。

    經過謝意馨身邊時,有些官員腳步微頓,側目。

    謝家這個女娃了不得,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力挽狂瀾。

    如果沒有謝意馨,謝家這回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針對謝家的這個局不可謂不毒辣,從頭至尾,環環相扣,行至最後,竟是逼著周昌帝在江山與謝家之間做選擇一般。

    就算周昌帝捨不得謝家,旁的人也會逼著他捨的,沒見太后剛才的態度麼。而且此局今日不破的話,日後君家的宗親,也會加入進來逼迫周昌帝妥協的。

    皇上捨不得又如何,想轉危為安,那就得靠自己的本事掙脫這個局才行。如果沒本事,雖然皇上會保,但頂多就壓著。只是壓著,情況不一定會好轉,如果被人散撥一些不利的流言,搞不好會更惡化也不一定。

    而謝意馨竟然做到了,抓住慧元品格上的污點,以點破面,進而從這渾然天成的局中,把那些隱藏得很好的破綻找出來,以此破局。

    他們暗自設想了一下,如果他們處在晉王妃的位置上,恐怕不會比她做得更好。不,不對,這樣的局,除了跪地求皇上,別無他法。

    謝昌延這個傢伙真的生了一個好女兒,他們不無妒嫉地想。不過想到她的祖父是持禮公,他們又釋然了,那位的子孫,會差麼?

    只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慧元大師破了淫戒這一污點的,莫非謝家的情報網已經那麼厲害了麼?

    如果真是這樣,看來他們要夾緊尾巴做人才行,要不然被謝家捏住了把柄,那可不妙。

    君景頤經過謝意馨身邊時,他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搖頭,子恆(朱聰毓的字)真是太沒有福氣了,這等女子,若能娶回家中,何愁家族不旺?今日謝家這麼大的災禍都被她以一已之力避了過去。

    雖然謝意馨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又讓他這邊損兵折將,但君景頤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敏銳。

    其實君景頤也說不清對她的感覺,恨她壞了自己的計策,又欣賞她這種臨危不亂冷靜自持的模樣,最終,不得不歎一句,世間上,這樣的女子不多矣。

    朱聰毓的目光是火熱又憤恨的,如刀子一般剜在著謝意馨的血肉。

    謝意馨剛才那番表現,讓蔣沁夏妒火中燒,嫉妒得眼都紅了。

    當蔣沁夏再注意到朱聰毓經過謝意馨身邊竟然忍不住看了她幾眼時,蔣沁夏忍住眼中的酸澀,惡狠狠地瞪著謝意馨。

    謝意馨才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在謝昌延經過時,父女倆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殷家既做了初一,就別怪他們謝家做十五。

    想必現在殷家老頭一定在家興奮地等著他們謝家倒台的消息才是。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

    謝意馨很想知道,如果殷老頭倉促之下得知,殷家這回設計他們謝家不成,還把一路追隨他的心腹大將給折了,心神受到這樣巨大的衝擊,不知道會不會再次被氣得吐血?

    真應了那句老話,殷家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侯青鵬在殷家可以說是殷家老頭跟前排名前三的大將,在殷家的地位應該挺高的。

    這招棄車保帥,作為棄子的是侯青鵬,份量不低。可想而知,再沒有人出來頂缸的話,扯出的人搞不好就是殷崇亦也不一定。

    畢竟厲天行是那種標準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從他孤注一擲這一點就能看出。如果不是對方給出的籌碼夠重,他不會這麼做。所以殷家與景王一系派出與厲天行接洽的人地位絕對不低。

    而棄車保帥,雖是不得已而為之,但這買賣還是划算的。雖然侯青鵬是三品官,又是殷家一系的元老,但畢竟年紀擺在那了,這回再發揮最後的餘熱,也算是將價值搾乾了。

    但不管怎麼說,對殷老頭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就在謝意馨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太后的聲音響了起來,「老五媳婦,剛才真是委屈你了。」

    太后拍著謝意馨的手,「原諒剛才皇祖母一時情急。」

    「是啊老五媳婦,你皇祖母也是為了君家上下老小考慮,你也別過不去這個坎。」明妃插嘴。

    謝意馨乖巧地點了點頭,「放心吧皇祖母,你說的我都理解。」說實話,謝意馨並沒有太失望,

    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把太后當成真正的親人來看待,這樣說,可能會很涼薄。但原諒她,這真的是她內心的想法。別看她每次見面都太祖母太祖母地喊,其實謝意馨也只是把她當太后來看而已。

    因為她知道,對人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有時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乖孩子。」太后說著,從手中褪下一隻掐金絲手鐲,二話不說拉過謝意馨的手,給她戴上。

    「皇祖母——」謝意馨為難地看著太后。

    「皇祖母今天誤會你了,這手鐲給你戴著玩兒,長者賜,不許推辭。」

    都說到這份上了,謝意馨還能說什麼,「謝皇祖母。」

    左霜笑著說道,「五弟妹,你可真厲害,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還能那麼冷靜地與厲天行師徒對峙,要是我一定做不來。」

    其他人紛紛附和。

    這略帶酸氣的話聽進耳裡,謝意馨臉色淡淡的,「那是因為你沒被逼入絕境,剛才那種情況,我不站出來,難道要被逼著去死麼?」

    左霜一時語塞。

    蔣初籃緩緩開口,「其實我很好奇,五弟妹,你是怎麼知道慧融大師六根不淨破了色戒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謝意馨沒看她們,給小十一剝了一個葡萄。小傢伙站了很久,又是夏天,雖是早上,但一定渴了。嘴上說道,「我只是瞎蒙的而已。」

    明妃一聽懵了,她那些嚇死人的話,竟然都是瞎蒙的?

    「不過顯然,我蒙對了不是麼?」說這話時,謝意馨笑笑,略帶得意。

    氣得明妃胸口發悶,今天所有的失敗,竟然別人空手套白狼詐來的,真是氣死她了。

    謎底揭開,眾人有點接受無能。

    「五弟妹,你根據什麼蒙的呢?」蔣初籃再問。

    謝意馨看了她一眼,說道,「相學,慧元道長額形奇特,上眼瞼浮腫,鼻準垂肉既大且垂,下唇厚而大,這樣的面相,從上而下,都透著淫/邪二字。」

    「……」蔣初鑒,「五弟妹真是博學,竟然連相學都懂。」

    「三皇嫂過獎,我不過是多讀了些書罷了。不過現在看來,多讀些書還是有點好處的。」

    「五弟妹,剛才聽你話裡的意思,似乎咱們宮中有人與那慧元有染?」左霜好奇地問,「這個人是誰?」

    謝意馨瞄了明妃一眼,見她似乎在認真地削著果皮,只是很不幸,刀下得狠了,把皮給弄斷了。

    「四皇嫂,你真當我是青天大老爺不成?連慧元道長六根不淨一事都是猜的,哪裡就能知道宮中誰與他有染?」既然今天沒法將明妃扯出來,那就安一下她的心,省得她警惕上了自己。

    太后略坐了一會,就道乏了,便由明妃扶著回屋休息去了。

    今兒太后受到的蒙蔽最深,此刻面子上估計有些掛不住,心裡指不定多不自在呢。

    太后走後,皇后也找了個耐不住悶熱的借口,回寢殿去了。

    接著,戚貴妃也走了,臨走前,看了看謝意馨,想叫上她一塊的,最終也只是歎了口氣,「我們年紀大了,動一動就乏。你們這些年輕的妯娌,在這多聊會,交流一下感情也好。」

    謝意馨幾個還能說什麼,長輩們都這麼說了,那就多坐會兒唄。

    小十一就著謝意馨的手,安靜地吃著葡萄,如同一隻小松鼠。

    蔣沁夏輕笑,眼中有著輕微的諷刺,「晉王妃對十一皇子的照顧可真細心,若是晉王妃能有自己的孩子,指不定怎麼疼寵呢。」不過是一個冷宮出來的孩子而已,犯得著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麼?看著就礙眼。

    小十一知道在說他,將口中的葡萄嚥下去之後,抬頭定定地看著蔣沁夏。

    當十一靜靜地看著人的時候,彷彿能看盡人眼底最骯髒最毫無防備的心靈深處,蔣沁夏惱羞成怒地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別人的孩子再怎麼樣也難養得熟。你懷中的傢伙還是你小叔呢,你一個嫂子成天帶著,像樣嗎?」

    謝意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養不養得熟就不勞安國侯世子夫人費心了。」她最討厭這種一發起諷來就胡亂攀扯的人了,一點自我控制力都沒有,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外噴。

    謝意馨也懶得和她吵,直接對蔣初籃說,「四皇嫂,蔣家的閨女就這教養啊?我算是見識到了。」

    蔣初籃神色略顯尷尬,不贊同地喚了蔣沁夏一聲,「妹妹!」音量略高,帶著一絲絲警告。

    蔣沁夏哼了一聲,見小十一還在看她,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謝意馨微側過身,擋住了她惡意的目光,然後將小十一抱上了膝頭。

    氣氛不算好,眾女都盤算著散去了,便見李德領著兩個小太監從拐角處走了過來。

    安王妃為長嫂,率先問道,「李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回安王妃,灑家只是過來傳個口諭而已。」

    眾人一愣,「父皇有何口諭?」

    「皇上和晉王正在御書房,皇上請晉王妃過去一趟。」李德笑著說,「晉王妃,隨灑家走一趟吧。」

    謝意馨點了點頭,和安王妃等人說了一聲,「各位,那我先行一步了。」說著,牽著小十一走在前頭。

    李德跟上,尾隨。

    眾女看著朝御書房而去的謝意馨,相視一眼,心中頗不是滋味,大家都是皇家媳婦,憑什麼她就能讓皇帝公公另眼相看?

    安王妃下意識看了一眼蔣初籃和左霜,左霜擰著帕子,蔣初籃站在一旁,淡笑,只是眼中哪有半分笑意?

    安王妃輕歎,儲位不定,真是爭鬥不斷。

    她家安王,年近三十才和幾個兄弟一起封的王,一看就是不得聖心的,所以她也不會去肖想那個位置。只是有時候,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的。前些年,君臨江也是心灰意冷的,只是自打去年封王了後,他的心又活泛起來了。

    想到這,安王妃無奈地搖頭。

    不過她覺得,這只是君臨江一腦熱而已,白折騰。雖然他佔著長的名義,可是冷眼看了近三十年,就會明白,她那皇帝公公從來都沒有把君臨江列入繼承者來考慮過。

    不過,蔣初籃與左霜,兩人一對比,高下立見,似乎景王的勝算又大了些?

    這麼想著,安王妃心中一動,不過她很快便按捺住了情緒,不急,景王和寧王,誰上位,關係著安王府上百條身家性命,輕忽不得。得挑一個能容得下兄弟的君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4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4 AM 編輯

83、第八十三章

    謝意馨未到之前,周昌帝與眾大臣初步商議完地動發生前翼州百姓的安置問題。

    末了,一個大臣說道,「殷家果然是極有福氣的,殷側妃前頭生了一對龍鳳胎,殷大人後頭就預言了翼州地動,此舉救了無數的百姓啊。皇上,等翼州地動過後,還請重用殷家才是。」

    周昌帝端茶的手頓了頓,心思一轉。

    抬眼,發現說話的是一位比較中立的大臣,而且為人比較正派,是個干實事的,而且腦子一根筋。與殷家也沒有仇怨,不存在故意捧殺殷家的問題,那就是說他真心覺得朕應該大用殷家的了?

    而且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刺耳,殷慈墨是老三的側妃,殷家也可以算是老三的外家之一,他們的福氣,不正是老三的福氣?

    這麼一想,周昌帝覺得手中原本濃香四溢的茶頓時寡味了許多。

    「此事朕會考慮的。」周昌帝淡淡地說道。

    剛才陷害謝家一事,牽扯出來的是侯青鵬,背後不免有殷憲珂的影子,這些人以為他聾了啞了看不到嗎?

    他只是見浮陽地動一事懸而未決,他不想橫生枝節,再說,他還有另外的考量。

    再者殷家問題重重,他總覺得有種奇怪的違和感,讓人用著很不放心。

    周昌帝的表現君南夕都看在眼中,眼中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這話由王睿之說出來效果最好。

    因為王睿之雖然在他父皇心中迂了一點,但不失為一個正派耿直之人,他說出的話,能代表一類官員的想法,他父皇怎麼可能不重視。

    只是父皇可能不知道再耿直的人,能混跡朝堂那麼多年不倒,必有自己的一套生存能力。或許知道吧,反正王睿之的話他能聽進去就好了。

    而且因為王睿之穩,才會想找一個靠山,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在這個靠山的護持下,安然渡過新舊君王交替的時刻。和王睿之一樣想法的官員不少,在他們眼中,君南夕就是一個好選擇。

    殷家,算計了他的王妃和岳家之後,想被輕輕地饒過,他父皇願意,他不願意。

    謝意馨到的時候,御書房裡只剩下周昌帝與君南夕了。

    謝意馨進來御書房,周昌帝賜了坐之後,誇了她幾句。

    她略顯羞澀地應了。

    趁著周昌帝與君南夕談話的時候,謝意馨在心中盤算著將明妃和慧元有一腿的事透出來給周昌帝知道。

    剛才她之所以不說,是因為她不敢,也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揭穿明妃與慧元的關係?別說她手上沒證據,就算有,她也不會這麼做。這事明顯就是一個馬蜂窩,誰捅誰倒霉。

    就算周昌帝氣得當場處理了那對賤人,回過頭來,第一件事肯定是找捅出這事兒的人算賬。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景王是周昌帝看好的繼承者之一,如果明妃出事,他受到的影響最大。周昌帝難免會多想,一個弄不好,還會懷疑到他們夫妻倆人身上。

    衡量之下,謝意馨覺得很不划算。

    不過此事若是私下說與他知,便不會有這種麻煩,所以謝意馨斟酌了詞句,將明妃與慧元兩人可能有私情的事講了出來。但也強調了一點,她只是懷疑,並無證據。信不信隨他了。

    謝意馨說完之後,周昌帝的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這兩個賤人!」

    然後豁地站了起來,衝著大門大喊了兩聲,「李德,李德!」

    李德公公匆忙地推門而入,「皇上,您找奴才?」

    「你,帶些宮人去明妃的寢宮,給朕仔細搜一搜,看看她宮中是不是有些不妥當的東西。如果有,給朕搬來!」

    「奴才遵命。」李德領了命匆匆而去,他一邊領人往明妃的寢宮趕,一邊搖頭,明妃這回要倒霉了。

    他怒極攻心的樣子讓謝意馨君南夕嚇了一跳。

    謝意馨不厚道地想,該,剛才謝家上下差點就被慧元一番話給害慘了,他都不治慧元構陷忠良之罪,還讓慧元毫髮無傷地離開。

    現在發現被戴了綠帽子,氣壞了吧。果然,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都不痛不癢。

    李德走了之後,御書房的氣氛並不好,周昌帝也沒心思和兒子媳婦多說了,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盯著御書房的門,周昌帝的表情陰晴不定。

    老五媳婦的話,他下意識就相信了。因為在這種事上說謊,沒半點好處。她既然說了,此事十之八九就是真的。

    五十多歲,正處於對自己某種能力的不肯定中,明妃就給他來了這麼一下子,周昌帝真是氣得狠了。

    明妃伺候太后用了膳,又陪著聊了一會,再侍候她歇個午覺,從慈寧宮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後了。

    從宮女口中得知晉王妃被皇上請了過去,她的眼皮就開始狂跳。

    「走,我們回寢殿。」明妃招呼了心腹宮女一聲,就急忙忙地往回趕。

    只是還沒到宮門,便見李德站在外頭,她住的內殿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時,她只覺得眼前一黑。

    「翻箱倒櫃的,你們這是幹什麼?還不快住手!」明妃心腹宮女怒斥。

    李德僅瞟了她一眼,理都不曾理會。哼,什麼玩意兒,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沒點規矩。

    明妃深吸了口氣,上前,「李德公公,你這是?」

    李德朝御書房的方向拱了拱手,「奴才奉皇上旨意前來搜宮,此時他們正在裡頭忙和,還請明妃娘娘見諒。」

    「李德公公,你讓他們住手吧,我親自去問皇上,確認了的話,你們再動手如何?」明妃忍著氣說道。心中更是心急如焚,那些東西她放得隱秘,他們應該還沒找到吧?

    「明妃娘娘,不是奴才不願意,而是這搜宮是皇上的命令。您若想讓咱住手,就趕緊去請皇上來或者拿皇上的旨意來。」

    明妃咬牙,她剛才還想拖一下,然後去慈寧宮搬救星的,現在,只有強硬一點了。

    「李德公公,你讓他們先住手,旨意我自會去請!你們說搜宮就搜宮,有沒有把我明妃放在眼裡?」

    李德剛想回話,寢殿裡傳來一聲驚呼,「啊,這些都是什麼?!」

    明妃的心一沉,不會是那些東西被找到了吧?這麼一想,明妃只覺得天要榻下來了。當下顧不得什麼,推開眼前的人就往裡沖。

    李德也被明妃的激動嚇了一跳,忙喝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瞎了,還不趕緊攔著明妃娘娘!」

    李德帶來的宮人很多,其中大半還是太監,比起宮女來,這些太監力氣要大許多。三兩下,兩三個太監便把明妃給制住了。

    「拿開你們的髒手,誰准你們碰本宮的?」明妃怒極了。

    制住她的幾個太監聞言,雖然臉上面無表情的,看不出什麼。可是他們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下了重手,原本不松不緊的力道頓時變成十成十,明妃被壓制得疼痛無比。

    明妃痛得咬牙,正欲怒罵,就見她的寢殿裡走出一小太監,「李公公,咱們搜完了,找到一些東西。」

    李德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回話的小太監看到那麼多人,有些為難,然後湊上前,和李德咬起了耳朵。

    李德越聽越驚訝,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明妃兩眼,明妃只覺難堪異常。

    「嗯,既如此,你們就帶著東西跟灑家回去覆命吧。」

    「不,你們不能帶走白梨宮的東西!」明妃叫道。

    李德好笑地睇了她一眼,這些東西不搜出來還好,一搜出來,夠她死十次的了。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

    「走起。」李德懶得理她。

    「不不,把東西還給本宮!」

    李德暸了她一眼,「明妃娘娘,如果灑家是你,現在要做的事不是攔著灑家,而是去求太后娘娘。」說完,示意兩個人制著她,然後他領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走了。

    看著遠去的一隊人,明妃被鬆開之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太后,太后也不會救她的,完了,完了。

    ……

    「你個死孩子,自己跑去吃香的喝辣的,連母妃都不要了!」

    「……哪個殺千刀的,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來搶別人的兒子!」

    冷宮裡傳來女人一陣接一陣的怒罵聲。

    站在冷宮不遠處的謝意馨臉色淡淡的,而一旁的春雪臉色很不好。

    從御書房出來之後,他們直奔鍾粹宮,謝意馨看出她那貴妃婆婆似乎有話要對君南夕說,於是她便找了個帶十一去冷宮看他母妃的借口溜了出來。

    這也是進宮前,小傢伙要求的。

    只是謝意馨沒想到,蕭明麗竟然是個如此不著調的人,不著調也罷了,還沒腦子。難怪當初會被周昌帝當場抓奸。幸虧十一不像她。

    就在春雪以為裡面的罵聲總算要消停了的時候,就見她們所站位置對著的大門爬出來一個人。

    謝意馨瞇著眼,這是十一的母妃?頭髮亂糟糟的,衣服很髒,整個人說不出來的邋遢。還散發著一股薰人的味道,遠遠的就能讓人聞到。

    「就是你這個賤女人想來搶我兒子的?」蕭明麗衝著謝意馨吼。

    謝意馨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真是瘦田無人耕,耕開有爭。如果你真為他好,就安靜地閉嘴吧!用你那生銹的腦子想想,先前你在冷宮的時候有誰管過你們母子。而你又何曾在意過你的兒子?你除了給他帶來麻煩,連最基本的生存都要依賴著他之外,又何償盡到過做一個母親的責任。現在我對他好一點,你就這副樣子,有你這麼做母親的嗎?」

    十一倔強地抿著嘴,強著眼中的酸澀。

    蕭明麗兇惡地瞪著謝意馨,粗啞的嗓子尖銳地叫著,」那又如何,他是我兒子,難道不該管我這母妃的吃喝?」

    「管?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出去給你覓食,尋來的食物虧你也能嚥得下去!你除了生他,還給過他什麼?」小十一能長那麼大,全賴了他之前的嬤嬤,可惜那個嬤嬤在年初的時候也去了。

    「就是,十一皇子作了你兒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春雪在一旁氣不過,插了句話。

    「桀桀,你嫉妒了,縱然我千般不好萬般不對,他就是托生到了我的肚子裡。你再好,又怎麼樣呢,又不是他的娘。」蕭明麗越說越興奮。

    謝意馨皺眉,蕭明麗如今的狀態很不對勁,根本就不像一個正常人的思維。

    「她是我嫂嫂,獨一無二的。」小十一認真地告訴他母妃,小臉前所未有的嚴肅。

    「死小子,我不許你跟她出宮,聽到沒有?!」蕭明麗暴躁地吼道,手抓著十一的胳膊就是一擰。

    十一忍著痛,眼神一黯,眼一眨,眼淚直往下掉。

    他母妃真是他的親母妃嗎,竟然見不得他過得半點好。他出宮並非只為是那些好吃的好穿的,而是想個能保護自己的地方。

    他曾看見過一個宮女,哪個宮的他不知道,被兩個太監給弄死了,悄沒聲息的,然後扔進了井裡。他怕,很怕,撞見這一幕後的幾天,他連眼都不敢閉,就怕哪天他也被人這樣悄沒聲息地弄沒了。

    父皇不待見他,母妃也——

    如果他和那宮女一樣去了,會有人為他傷心難過麼?小傢伙一想到這,心裡就不住的難過。

    「放手,你擰疼他了。」謝意馨用力一掐,蕭明麗疼痛之下,發現了殺豬般的尖叫,放開了對十一的鉗制。

    謝意馨忙將他拉到一旁,袖子一拉,發現他的胳膊上全是紫紅的痕跡,不由得眉頭一皺。

    「疼嗎?」

    十一搖頭。

    「疼也忍著,馬車上才有藥。」

    十一乖巧地點頭,他看了一眼雙頰已經明顯長肉的母妃,說道,「嫂嫂我們走吧,見到母妃過得不錯,十一就不擔心了。」

    「好。」謝意馨也懶得呆在此處了,彎腰將小傢伙抱了起來,領著眾人往鍾粹宮方向而去。

    「你個不孝子,給我回來,不孝子!」蕭明麗大叫。

    十一看著在後頭跪地發瘋的母妃,難過地將頭埋進謝意馨懷中。

    「嫂嫂,十一大了以後會孝敬你的。」

    悶悶地聲音從她懷中傳出,謝意馨低頭,笑了笑,「不孝敬嫂嫂也沒關係,嫂嫂不在乎。」

    十一沒回話,心中卻有一個堅定的想法。

    他曾聽一些宮女下人議論,說嫂嫂養他的目的不純。

    都說養兒防老,大約是嫂嫂沒有孩子,養著他,想等她年老的時候回報一二。

    當時他聽了,冷笑不已。誰肯讓他在最幼小最無助的時候伸把手,幫幫他,護護他,能平安長大的話,他必千百倍報答,可是,有這個人嗎?

    沒有,他在宮中的時候,連最末等的宮女太監都能欺負他,又有哪個幫他說過一句話?

    現在有個嫂嫂對他好了,就一堆刺耳的話出現,這些人的話,他才不相信呢。

    就算他以後出息了,那也有嫂嫂的功勞,幹嘛不對嫂嫂好點?

    回到鍾粹宮時,君南夕已經和貴妃婆婆說完話了,正等她呢。

    在宮中呆了大半天,戚貴妃也知道他們累了,也不留他們了。

    來時,馬車是空空的,回去時,馬車是滿滿的。裡面堆滿了皇帝的賞賜和她婆婆給的物件。

    皇帝表現喜愛的方式很簡單,那就是賞賜,大筆的賞賜。

    上了馬車沒多久,小傢伙眼皮一搭一搭地聳拉著,謝意馨伸手把他抱過來,「困了?」

    「嗯。」小傢伙愛困地打了個哈欠。

    「十一睡著了?」君南夕低頭,看著屁股對外,臉埋在謝意馨懷裡睡得香甜的小傢伙。

    「是啊,小孩子容易困覺。」

    「小孩子就要多睡才長得好。」

    「難為他了,一大早隨我進宮請安,剛才又去冷宮看了他母妃。」饒是她,都覺得累了,何況他一個才幾歲的孩子。

    對於他們夫婦帶十一進宮請安後又領著出宮的事,周昌帝根本沒管。

    謝意馨樂得裝糊塗,至於十一的名字什麼的,她才不會傻得現在去問。現在周昌帝正煩著呢,拿這些事去問他,不是找罵嗎?等哪天風和日麗,她那皇帝公公心情好了再問吧。

    「其實父皇並不是那麼相信那些所謂的大師所說的話。」君南夕提點。

    謝意馨點頭,經過今天的這些事,她也算看出來一些端倪了。

    雖然朝堂上派系林立,各勢力摻雜,但在周昌帝的控制下,都是亂中有序。

    皇帝年紀大了,一切莫過於穩。他看重謝家,卻又用著殷家來制衡謝家。

    周昌帝一開始是護著謝家的,可事情隱約牽連出殷家時,周昌帝反手又給殷家擋下,不讓人深究下去。

    從這點可以看出,周昌帝並不想有人破壞如今的和平局面。

    侯青鵬與殷家關係密切,這一點周昌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心時有沒有疑到殷家頭上,謝意馨就不得而知了。或許心中是懷疑的,這也是周昌帝希望此事到此為止的原因。

    正因為看出了皇帝的態度,所以謝意馨後面才會不吭聲。

    馬車後面那豐厚的賞賜,或許有部分原因是由於周昌帝對謝意馨識時務有眼色的獎賞,但也有一種補償的意思在裡頭。

    想明白這點,謝意馨不由地直歎氣,有了皇上這道護身符,這殷家真是難對付。

    只是,周昌帝老了,況且又到了新舊皇帝交接的時候,不為更進一步,就為了保住屁股下的位置,也容不得他們不想。

    周昌帝一心求穩,難道事情就會按他想要的方向發展嗎?要知道,有些矛盾越鎮壓,暴發出來的時候就越厲害,越讓人措手不及。

    ……

    稍晚,君景頤去了殷慈墨的院子,看了兩個孩子之後,將今早發生的事與殷慈墨說了一遍。末了,還感歎道,「皇上對謝家真是太厚愛了。」

    聽完,殷慈墨臉上閃過一抹異色。

    君景頤注意到她神色的古怪,問道,「怎麼了?」

    「你父皇是不是對那些道長高僧什麼的,並不是那麼信任的?」至少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麼信任。

    自古的帝王,對於威脅到自己江山的人,哪個不是勃然大怒,然後將人除之而後快的。即使是親生兒子,都照殺不誤。

    偏偏周昌帝被告知了謝家出妖星時,卻不甚著急,而且此事還是建立在浮陽即將發生地動的基礎上的。

    這樣太古怪了,唯二的解釋,一是,他知道他們的計劃,這個可能性很低;第二,那就是周昌帝其實並不是那麼看重天命龍氣龍脈之類的東西。

    殷慈墨把她的想法說了,君景頤也覺得有理,臉色一片精彩,「父皇,你騙得兒臣好苦!」

    ……

    次日,宮中傳來明妃感染了時役的消息,

    接著,景王夫婦進宮請求侍疾被駁回,沒幾日,便傳來明妃薨了的消息。

    也許是景王察覺到了什麼,並不曾大鬧,就如同明妃真的是不幸感染了時役而去一般悲痛。

    謝意馨不得不感歎景王的敏銳。

    「王妃,您的族人給您送來了一車吃食。」秦青肅著一張臉稟報。

    謝意馨頗覺意外,隨即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大概是前兩天她戳破了慧元的計謀一事,家中父兄應該對族人言明了。

    這麼有利於激起族人同仇敵愾之心、增強家族凝聚力的事,謝家人沒人傻得不去說。

    做都做了,為什麼不能說一下呢?

    況且這都是事實不是嗎?他們又沒誇大其詞。那天謝東名也親眼見了,有他作證,事倍功半。

    今天他們送來這一車的吃食,表達感謝。莊戶人表達感激之情真的粗糙直白。

    「秦管家,前兩日我不是和周嬤嬤收拾了庫房麼,一會你去庫房挑三兩件實用的東西作回禮吧。」

    「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5 AM

84、第八十四章

    周昌帝已經將浮陽地動當成是必會發生的事來對待後,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在緊張有序地進行著。

    這是大昌第一次在地動前做百姓的遷移工作,沒有經驗,只能摸索著前進。

    經過商量,在翼州的交接的縣城中設置了四個安置點,翼州百姓可以就近去到附近的安置點。

    安置點設置之後,在翼州各個縣鎮以及村中,都張貼了皇榜,說明了讓百姓遷離翼州的原因。

    幸虧百姓們對於皇帝和朝庭還是信任的,而且事關性命,都願意配合。當然也有一部分對地動一事是半信半疑的,對這部分人,朝庭也派人做了動員工作。

    可是總有一些為恐天下不亂,四處造謠生事。對於造謠生事,和朝庭對著干的人,一經發現,抓起來再說。

    後來他們瞭解到,百姓故土難離,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捨不得家裡的家禽。

    於是謝家拿出了一筆錢,派人去收購這些家禽,價錢也只比他們原先賣出去的略低,畢竟還要運費和人工費的。

    處理了這些家禽,願意走的人就多了。

    而且老百姓愛湊熱鬧,做什麼事都喜歡扎堆,走的人多了,原本打定主意不走的人心也動搖了。

    這些事都不算難處理,難的是,防止有人趁亂將百姓們的財產據為已有,中飽私囊。

    不過經過皇帝與官員們商議又商議,想出了一個辦法,將這種情況降低了很多。

    謝家也暗中發了一條命令,令所有翼州那邊的官員都遵皇命行事,陽奉陰違,不聽命令煽動百姓鬧事的,先監管起來再說。

    而先前成立的救災基金會也運轉起來,動員鄉紳富戶捐錢捐物。所得之物,配合著朝庭,部分購買了帳蓬糧食,運往了安置點。幸虧現在是夏天,不用購買被辱棉衣這些,省下了好大一筆銀子。

    君南夕更是請旨,前往翼州負責百姓遷移這項工作。

    其他皇子不感興趣的原因,那就是翼州的官員多半是謝家一系的。他們去了,做得好了,是應該的,也撈不到什麼好處,做不好了,估計就慘了。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他們才不去呢。

    晉王府

    「……我們的人已經勸了幾回了,還是有人不願意離開家。對這些人,我們要不要採取強硬手段,直接綁著離開?」春景沉穩地匯報著他們最近的工作。

    「不用了,勸過就行。願不願意離開,無所謂,即使地動了,也不一定就會死。」謝意馨知道,有些事不能做得那麼十足。有些無傷大雅的非致命的不足,才能讓皇帝放心。而且地動一事,該說的也說了,那些人自己都不惜命,也合該讓他們見識一下地動的可怖。

    半月一晃而過,地動在萬眾矚目之下如期發生了。

    真發生了之後,百姓們對此是一陣後怕,地動過後,翼州百姓不由自主地全部面朝京城的方向跪下了,並且三呼萬歲。

    此事被言官記載下來,傳至京城,帝閱後,龍心大悅。

    百姓們後怕之餘又滿是敬佩和感激,這都是他們的皇上他們的天提前知道了天災通知了他們才讓他們躲過這一劫的啊。

    「果然不愧是真命天子!」

    「還有,你們別忘了,是殷恩公預言了地動發生的,咱也得感謝他才是。」

    在謝家刻意的引導下,整個翼州的百姓都知道地動是殷崇亦預言的,翼州百姓對他的感激和敬佩不亞於周昌帝。

    「是的,要不是他,咱們怕都不在了,得好好感謝他的。」

    「要不,等咱們緩過勁來之後,給皇上和殷恩公各建一座廟,供上長生牌位吧?」

    「我看行,得讓咱們子子孫孫都記得他們的恩德才是。」

    「建廟的話,算上我老李家一份,多的錢我老李沒有,但份子錢還是出得起的。」

    「也算上我的...」

    「還有我!」

    這一次,翼州可以說是完全避過了一次地動的災禍。美中不足的是,即使提前知道了會地動,還是出現了傷亡。

    整個翼州死亡五人,傷七人。

    這些死亡的人,都是不聽勸告,一意要留在老家不挪窩的人。

    而且這些人的生平也被人知道了,其中有倆人是偷雞摸狗之輩,留在老家,安的是什麼心,大家用膝蓋都能想到。五人之中剩下的一位是個孤癖的老頭,性格古怪。還有兩位,就不知道是因何逗留在原地不願離開了。

    這麼大範圍的地動,這麼少的傷亡,從古至今,前所未有。此事作為一個奇跡被言官記載入史冊,也算是周昌帝的一個功跡了。

    所以周昌帝連日來心情特別好,連上早朝都神采奕奕的。

    周昌帝在受了群臣的跪拜之後,笑道,「為了翼州地動一事,這段時間眾位愛卿辛苦了。這些朕都看在眼裡,今日便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了!來人啊,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

    一道長長的加封旨意宣讀下來,費時近兩刻鐘。此次參與了地動事宜的眾官員各有擢升。特別是翼州地區內的官員,普遍都升了一級或半級。也是,他們這段時間最是辛苦,奔波勞碌的,好些個都掉了幾斤肉。

    謝意馨的老爹升至從二品的刺使,名正言順地接過了侯青鵬空出的位置。而殷崇亦也升了一大級,成為內閣學士。

    這道陞官的旨意念完,大殿內一片喜慶。

    突然,一道突兀的聲音打破了這喜慶的氛圍,「皇上,臣有事要奏!」

    眾臣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林御使,這林御使自打去年參了還不是晉王妃的靜貞縣主一本被罰了之後,就和謝家幹上了。這回難道又是?

    對這種不會看人眼色的御使,周昌帝也是不喜的,他的笑意淡了許多,「何事?」

    林御使道,「臣以為,謝昌延謝大人能力不行,不足以委以刺史之重任!」

    「此話從何說起?」

    「先前侯青鵬被革職,謝大人作為翼州官職最高的官員,總攬翼州庶物,理應盡責盡力管理好翼州。可是,翼州地動一事,朝庭早已知曉,也給出了相應的應對方案。此事若擱在別處,必不出現任何傷亡,為何翼州還是出現了傷亡?可見是謝大人能力不行。」

    「林御使,你這說法就有點吹毛求疵了。你也說了,謝大人只是總攬事物而已,並不是事事都親力親為的。況且翼州那麼大,有人故意躲著的話,也找不到人啊。」

    有人站出來,說了句比較公道客觀的話。

    林御使搖頭,「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便罷了。只是謝大人分明是知道有這些人不願意離開的,為何不採取強硬手段押著他們離開呢,雖然當時會被罵幾句,但至少能救下這些人不是嗎?可是謝大人卻放任自流任他們遇險了,臣覺得,這樣冷心冷肺的人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其實這事也怪不了謝大人,牛不喝水強按頭也沒用,自己的命自己都不愛惜,別人能管得了你許多?」

    「沒有人是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的,他們不願意走,必然是謝大人的工作上有所不足。所以臣不以為謝大人能勝任刺史一職。」

    「依你的說法,本王也該為這幾條人命負點責任咯?」君南夕淡淡地開口。

    「確實。」林御使還點頭了。

    眾人只覺得狂暈,這姓林的,也忒大膽了。

    「照你這樣說,舉國上下九成的地方父母官早就該辭官回家種地了。」

    「難道不是嗎?連人要自殺的事都能算到父母官的頭上,想想,全國上下一年有多少人想不開的?」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還不是一樣是活膩歪了找死?」

    林御使皺眉,還欲再辯。

    「好了,一大早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周昌帝開口了,其實林御使說的話他也聽進去了,未嘗沒有遺憾。如果謝昌延真如林御使所言採取強硬手段的話,豈不是出現零傷亡?那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啊,只是,可惜了。

    不過有瑕疵,這樣的謝家他用起來更放心一些。而且由此可見,翼州的官員也不是鐵板一塊嘛,要不怎麼會連這點漏洞都解決不了?

    「朕擢升旨意已下,就不做更改了。不過,謝愛卿以後遇事可要多動動腦。」

    「臣遵旨。」

    「皇上,今早您給咱們這麼大一個驚喜,臣也有件喜歡要稟報您。」禮部侍郎上前,笑瞇瞇地說道。

    「什麼事?」周昌帝感興趣地問。

    「皇上,翼州的百姓很感激您,特意秘密送來了兩份禮物,您要看一看麼?」

    「不是說過不要勞民傷財的麼?」先前地動結束後,就有百姓提議要給皇帝送一份禮物,周昌帝知道後怕勞民傷財,回絕了。

    禮部侍郎看了周昌帝一眼,琢磨著,皇帝看起來也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於是嘴上說道,「這個微臣也不知,這份禮是今早送達的,來人只說是翼州的百姓送給皇上的一點心意,具體是什麼微臣也不知道。」

    「那就呈上來吧。」

    ……

    「小心些,這可是受災的百姓送給皇上的禮物,摔壞了,咱們兩個的腦袋都不夠賠的。」柏良青說完,忙催促,「咱們趕緊地,快上早朝了,估計不久之後皇上便會宣看禮物了。」

    「青哥,這裡面裝的啥啊?」李元湖好奇地問。

    「不知道,也別多問,這可不是咱們現在能知道的。」柏良青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元湖撇了撇嘴。

    「哎呀——」柏良青捂著肚子,難受地皺著大餅臉。

    「青哥你怎麼了?別嚇我呀,一會你可是要進殿呈禮的。」

    「元湖,我肚子疼,想出恭——」

    「哎,你不是吧?忍忍啊。」

    「忍不住了。」柏良青一把將懷中的木盒子塞到李元湖的懷裡,「我不行了,先去茅房了,一會我要是沒回來就要呈禮,你就上。還有,這禮可不同以往,你一定不能打開來看,明白嗎?」

    說著,便捂著肚子跑遠了,聲音還遠遠地傳來,「記著啊,一定要皇上先看的!」

    李元湖捧著盒子,搖搖頭,「跑那麼快,鬼追似的。」

    剛才柏良青反覆交待,倒勾起了李元湖的好奇心,喃喃自語,「什麼東西啊,這麼神秘?看看都不行,非得皇上先看?就算看了,他也不知道啊。」

    於是,他左右看了看,沒人,於是他手一動。

    李元湖是殷崇亦繼室的弟弟,靠著他的關係進了禮部,有點小聰明,就是手腳有點不乾淨。

    盒子一打開,李元湖大吃了一驚,裡面竟然躺著兩枚精巧的長生牌位,一個上面寫著皇帝的名諱,另一個則寫著他姐夫殷崇亦的名諱!

    饒是他再傻,也知道他姐夫是不能與皇帝相提並論的,這禮要是送上去,皇帝會怎麼看?

    一想到這,李元湖就冷汗直冒。偏偏皇帝已經吩咐下來,宣見這份禮了。他遠遠就聽見了。

    李元湖急得團團轉,沒一會,一個大膽的主意在心中生成。反正這禮是秘密送進京的,誰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於是,他左右瞧了瞧,沒人,然後走至一死角。拿起屬於他姐夫的那枚長生牌位放入懷中,才快步走向大殿。

    禮部侍郎從李元湖手中接過盒子,然後打開,他明顯愣了一下,臉色隨即恢復正常。

    雖說禮物是秘密送進京的,只是他們禮部必會打開檢查一二,要不然哪敢呈送至御前。對此,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周昌帝眼睛一瞇,「怎麼?」

    「皇上請看。」禮部侍郎將盒子捧著與額頭水平,恭敬地說道。

    「哦,是萬家生佛的長生牌位。」周昌帝滿意地點點頭,「只是你剛才不是說翼州送來兩份禮物嗎?怎麼只有一份?」

    「皇上,是臣剛才說錯了,的確是只有一件禮物而已。」禮部侍郎的聲音有點尷尬。

    「這樣啊。」周昌帝點頭,然後讓他歸位了,似乎不打算深究。

    ……

    御書房

    「查清楚是怎麼回事了嗎?」周昌帝問。

    李德猶豫了一下說道,「翼州送來的是兩枚萬家生佛長生牌位,其中一枚是給殷崇亦殷大人的。」

    「殷崇亦那枚長生牌位失蹤了?」周昌帝問。

    「是的,經奴才查證,是被李元湖藏起來了。」

    「李元湖?」周昌帝疑惑。

    李德解釋,「他是殷大人繼室的弟弟。」

    周昌帝冷笑,「殷家倒是乖覺。」

    「長生牌位——」周昌帝凝神著手中精巧的長生牌位久久不語,「殷崇亦也是個能的,原來在百姓心中,他竟然能與朕比肩了麼?」

    周昌帝的聲音不大,但李德聽了,只覺得全身發抖,冷汗直冒。

    「出去吧,沒出息的老東西!」

    李德得了這麼一句話,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到門外,虧得多年的習慣,沒忘了把門給拉上,同時也關上了周昌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御書房發生的事,被隱秘地傳入了君南夕耳中。

    他品著茶,輕輕一笑。

    人啊,就是這樣,年輕的時候對死尚不畏懼,臨老了,卻越來越害怕死亡,也越來越想抓住手中的東西。即使英明如他父皇,也難逃這個規則。

    君南夕旁觀,他父皇年紀越大,就變得越多疑,而且明妃一事,對他的刺激也很大。

    如果這兩塊長生牌位直接呈上去,初見時,他父皇會怒,但緊接著,恐怕就會懷疑送這禮的人的用心了,

    一個弄不好,極有可能會懷疑到謝家頭上。

    現在這樣剛剛好,殷家這麼做只會顯得越心虛,而他父皇只會越想越覺得殷家可疑。

    他父皇既然下不了決定拔除殷家,那他就一步一步推著他下。等哪天他父皇覺得殷家如同芒刺在背的時候,就到了該拔除之時。

    總之,殷家既然招惹了他,那麼就別想那麼便宜地全身而退。

    如果殷家眾人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他們哪有招惹晉王。可他們不知道,夫妻一體,招惹了謝意馨,比招惹君南夕本人還嚴重。

    ……

    另一廂,李長湖自覺幫了他姐夫一個大忙,越想越美,下了值之後,跑去找他姐夫邀功去了。

    「姐夫,今兒你可要好好感謝我。」李長湖得意地笑言。

    「你做了什麼,我要謝你。」殷崇亦升了官,心情很好。

    「看看,這是什麼?」李長湖將藏在懷中的長生牌位摸了出來,將今早的事說了出來。

    「幹得好!」殷崇亦讚了一句。

    這番話恰巧被經過的殷憲珂聽到,只見他猛地一把推開攙扶的小廝,拄著枴杖哆嗦著進了門,「你說什麼?」

    「爹?!」

    殷憲珂沒理會他,而是對李長湖說,「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

    李長湖略帶著得意的表情給殷憲珂細說他是如何發現呈送給皇帝的禮物裡有兩玫長生牌位,又是如何偷偷藏起一玫的。

    殷憲珂忍著將他暴打一頓的想法,等他說完後,才冷冷地問,「你覺得自己聰明絕頂是吧?可你不知道,我們殷家這回被你害慘了!」

    「來人,送客!」

    殷崇亦一怔。

    殷憲珂的威嚴在殷家是毋容置疑的,在他說了送客後,一眨眼,便進來了兩個小廝,將李長湖請了出去。

    殷崇亦顧不得李長湖這個小舅子了,忙問,「爹,你之前不是說,我們殷家因為預言地動一事恐遭了皇上的猜忌嗎?長湖這麼做,不正合了咱們的意?晚些時候,咱們將那些尾巴抹去便是了。」

    在殷憲珂吃人般的目光下,殷崇亦越說越小聲。

    殷崇亦暴怒地喝道,「合我們的意,合個屁!你知不知道他這麼做就坐實了我們殷家的心虛,同時暴露了我們妄測聖意,並且猜中了皇帝的想法,而且這樣做還擺明了不相信皇上。你覺得此刻皇上心中樂意嗎?」

    聞言,殷崇亦有些失神。

    「剛剛你還說什麼,抹去?你真以為殷家手段通天了!而且當今是好騙的嗎?你也太小看當今了。」殷憲珂站起來,如同一隻被困住的野獸,焦躁地走來走去,「不,不能這麼做。指不定你的想法步步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近來家族中的事他都教給了老大,如果他這回不是心血來潮逛到前院來,不知道這件事的話,殷憲珂簡直不能想像那後果。

    「那現在怎麼辦?」殷崇亦六神無主地問。

    「還能怎麼辦,現在,連夜進宮和皇上說明這件事,我親自去!」殷憲珂疲憊地說。

    「可是,會有用嗎?」

    「有用沒用,都得去做,這是一種態度。」殷憲珂突然惡狠狠地道,「看看你娶的都是些什麼妻子,前一個是喪門星,後一個也是災星,真是家門不幸啊。」

    「如果沒有你這小舅子的多此一舉,咱們殷家可能還有驚無險。被他這麼一搞,我們殷家要被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小舅子害死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6 AM

85、第八十五章

    君南夕對殷家的算計,謝意馨並不知曉。

    這日,難得浮生半日閒,謝意馨懶洋洋地靠在臨窗的榻子上,手裡拿著一本雜記,時不時地翻上兩頁。

    小十一坐在專門為他打造的矮桌子矮椅子上,認真地描紅,小臉一派的認真嚴肅。

    兩人的屋子,氣氛安靜祥和,似乎連陽光都變得懶懶的。

    窗外綠意盎然,清風拂面,帶著一股植物的芳香,讓人不自覺地放鬆。謝意馨躺著,不自覺地瞇了過去。

    小十一描完紅,抬起小腦袋一看,發現她睡覺了,秋困讓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傢伙揉了揉眼,然後站了起來,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就近搬來了一張椅子,然後踩著椅子上了榻,小心地窩在謝意馨身邊,又打了個哈欠,最後閉上了眼。

    君南夕從外面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兩隻腦袋偎在一起,睡得同樣安祥靜謐。

    君南夕看了周嬤嬤一眼,周嬤嬤會意,上前小心地將小十一抱了起來。

    小十一睡得正香,被人挪了窩,眉頭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眼瞼扇了扇,似乎要醒過來一般。

    周嬤嬤熟練地給他輕拍著背,小十一最終敵不過睡意,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是他近日來第三次看到她看著書就睡著了,近來她似乎很容易疲倦?

    君南夕想了想,又提腳往外走,招來春雪問話,「王妃近來很疲倦,她是否身體不適?請過太醫來看了嗎?」

    春雪似乎很歡喜,她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主子的小日子推遲了幾日了,而且又容易睏倦,王爺,你說主子是不是有了?」

    君南夕一怔,回過神後,說道,「此事先別聲張,叫小卓子拿著我的帖子去宮中請婦科聖手王太醫來。」

    約兩刻鐘左右,小卓子把王太醫請來了。君南夕領著他去了屋子,王太醫輕手輕腳地給謝意馨診了脈息。

    君南夕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只見他的表情只是略有些吃驚,並無其他特別的地方。

    把完脈之後,君南夕領著王太醫去了另外一間屋子,「如何?」

    「看脈息,王妃這是懷孕了,日子尚淺,才堪堪一個月這樣。」

    「你確定?」

    「摸著脈息確是如此。」王太醫斟酌著說道。

    君南夕呆坐在大廳裡,良久,猶記得前幾日,他不死心地去問張問賓他能有子嗣的機率多大,張問賓搖頭愛莫能助的樣子。而且一個月,他當時還在翼州哪。

    君南夕握著拳頭咬牙,若說馨兒她——他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

    「小卓子,你去,把孫仲明、周通、葛發生三人給我請來!」

    半個時辰之後,君南夕與他們一一密談之後,送走了三位大夫。

    這一番折騰,謝意馨並不知曉。君南夕送走三位大夫之後,回到屋子裡,脫了鞋襪,上了榻。移開她墊的枕子,讓她的頭枕著他大腿。

    君南夕看著她的睡顏,想著剛才葛發生的話,一臉的陰沉。把過脈的四位大夫都說她是喜脈,唯獨葛發生有疑慮,他摸著這喜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細微的古怪。在君南夕的追問下,葛發生說了他以前剛剛行醫時,看到過一個貴婦人,為了把一個小妾掃地出門,按著一張不知何處來的古言抓了藥,吃了一副之後便會顯示喜脈。她假裝懷孕又假裝流產,終於把那小妾掃地出門了。王妃的脈像和那婦人服藥後很相似。

    葛發生對此事並無太大把握,可君南夕就是直覺地信了他的話,究竟是誰要算計他們夫妻?

    謝意馨睜開眼時,便發現自己枕在君南夕大腿上,而小十一並不在屋內。

    君南夕則靠著窗,拿了本書在看,謝意馨一有動作,他便察覺了,「醒了?」

    謝意馨嗯了一聲,懶懶的不想動,側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腰,蹭了蹭,「什麼時候回來的?」

    君南夕笑笑,為她難得的撒嬌,「剛回不久。」

    謝意馨也沒問他這幾天在忙什麼,有些事如果該她知道君南夕會說的,她也不想過問太多。再者,她每天都很忙,可不想再多操心了。

    她想起他腿腳不好,又不知道給她枕了多長時間,忙坐了起來給他按一按。

    「那是什麼?」謝意馨揚揚下巴,君南夕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的桌子上躺著一封紫色的請帖。

    君南夕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那是殷家送來的請帖。」

    殷家送來的請帖?謝意馨意外了,「我看看。」看了一眼那帖子的距離。她鬆開了盤著的雙腿,身體橫過君南夕的腿,一隻手撐著榻,另一隻伸長了,欲將那請帖夠過來看看,可惜使出了吃奶的勁,還是夠不著。

    君南夕看著趴在自己身上,懶得不想下地的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在她挺俏的臀部上拍了兩下,「我來。」

    謝意馨夠了幾次夠不著,正鬱悶呢,聽他這樣說,忙不跌地坐回原處。

    只見君南夕側著身,沒一會便摸到了那帖子,指尖再往他們的方向一拖,帖子就到手了。

    接過請帖,謝意馨就靠在君南夕身上,隨意打開,原來是殷家老爺子七十八大壽。殷憲珂比自家祖父還大上兩歲,確實是七十八了。

    「聽說殷家長子殷崇亦奏稟父皇,希望能大辦一場,父皇已經准了,並且著禮部大辦。」君南夕道。

    謝意馨點頭,周昌帝會准允不奇怪,不說這回翼州能避開地動,殷家確實是立了功勞;單說殷憲珂也是隨太祖打江山的開國老人了,當年的那些老人,剩下的可不多了。而且年紀這麼大了,說句不好聽的,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少,這壽辰是該大辦一場的,以示皇恩浩蕩。

    只是殷憲珂的身體能承受得住這壽宴的繁瑣操勞嗎?雖說不用他做什麼,但光見客這一點,就足夠他一老頭累的了吧?

    要是他之前健朗的時候還沒什麼,現在,哼。謝意馨不會相信他的身體還一如既往的那麼硬朗的。

    那日,殷崇亦貿然上奏折,預言地動。殷老頭氣急攻心,吐血不已,當時的大夫給他把了脈,都說要不好了。轉眼,殷老頭又生龍活虎起來。

    若說其中沒有什麼貓膩,她可不信。謝意馨買通的那個幫殷家老頭看診的大夫說,自打殷家老頭好了之後,就沒找過他看病了。而且據監視的人說,殷家也沒請過別的大夫或者太醫,這樣太可疑了。

    依她看,能有這樣的結果,多半是用了什麼大補的藥物罷。可惜他用了藥,都不得好好靜養一番。

    後面幾次往他心窩子死命踹的打擊事件,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深,饒是沒病的人也能被氣出病來,何況是殷憲珂這個要強的老頭子。

    現在還能活著,謝意馨真是太意外了,但她絕對相信,殷家老頭的身體好不到哪去。

    如此一來,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殷老頭同意辦這場壽宴呢?

    雖說殷家在此次的地動中立了功,但後來侯青鵬設局陷害謝家一事,殷家也是有嫌疑的。

    這兩事是不是功過相抵,周昌帝心中又是如何衡量的,別人不曉得,殷家老頭應該看得分明。

    所以這種時候,正是低調不張揚的時候,偏偏殷家反其道而行,謝意馨的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怪異。難道殷憲珂同意辦這場壽宴,只為了顯示他們殷家聲勢如日中天皇恩濃厚?

    謝意馨把心中的想法和君南夕說了,他想了想,說道,「現在咱們再多猜測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埋吧。」

    謝意馨嘴上應著,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如果她是殷老頭,在他那種境況下,她會做些什麼呢?

    聯想到她上一世,臨死前,她最想做的,就是毀了仇人最心愛的東西,殷老頭這一生,最恨的人是誰?

    殷老頭恨的人很多,但大多數都死了,現存於世的,恐怕就是她祖父能被他一直惦記了。

    而她祖父最在意最心愛的東西,是謝家的子子孫孫,還有謝家的前程。這麼一想,她腦中總是浮現出無數種可能,可是又摸不準殷老頭到底意欲如何。

    「我和你說件事,你聽了別激動。」君南夕決定,還是把剛才的事說出來,他們是夫妻,有些事需要坦誠面對的。

    見他嚴肅,謝意馨也慎重起來,靜靜地聽完,她看著他的眼,說,「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信嗎?如果我真的懷孕,孩子只可能是你的,因為沒有任何人能近得了我的身。」

    「我信你!」君南夕握著她的手說。

    謝意馨鬆了口氣。

    「既然有人那麼想離間我們,看我們倆人反目,咱們可不能讓他們失望才是。」謝意馨瞇著眼說,眼中怒火一閃而逝。

    君南夕微微一笑,他最喜她這模樣了,被欺負了,就亮出爪子,鬥志昂揚的模樣,從不驚慌失措,自怨自艾。

    ……

    時間飛逝,很快便到了殷老爺子大壽的日子。

    謝意馨君南夕兩人踩著點到了殷府。此時殷府張燈結綵,龍獅鳳舞,賓客絡繹不絕,熱鬧無比。

    不過謝意馨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場壽宴操辦的規模不亞於大笀。只是比起去年她祖父辦的那場,熱鬧有餘,隆重不足。

    負責迎接的人是殷崇亦的弟弟殷泰淵,一見謝意馨君南夕下了馬車,忙迎了上前,寒暄兩句,便準備引人進大廳。

    他們在引路丫環的帶領下,還沒到大廳,遠遠便見到君景頤領著殷慈墨幫忙招待客人。這是殷慈墨出了月子來,謝意馨第一次見到她的人。

    先前龍鳳胎的滿月日恰好就在地動期間,並未大辦,不過周昌帝倒是親自賜了名,又賞了東西下來。

    君南夕謝意馨作為弟弟弟媳,出席了滿月禮,為避嫌,謝意馨並不曾抱過那兩個孩子,只看了幾眼,印象中兩娃眉眼清秀,面相不差,就是身體弱了一些,哭聲小。

    殷慈墨坐月子時,她不是不想給她添堵,然後讓她的身體在月子裡垮下來。只是動了幾個人,消息傳到殷慈墨耳中時,她都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絲毫不見有什麼反應。反倒是傳消息的人都被她整治了一通,為此,折了兩個人手。為了保護好安插在景王府的釘子,他們只好偃旗息鼓了。

    他們走近了,才發現,她的身材已經恢復過來了,還隱隱帶著一股成熟的豐腴,如水蜜桃一般誘人。真是得天獨厚的一個人,謝意馨不由得感歎。

    想當年,做完月子後,她費時半年,是多麼艱難才將身段恢復過來的。

    「三皇兄,殷側妃——」

    「五弟,五弟妹。」

    一波接待,一波被接待,兩波人都是笑呵呵的,似乎他們之間沒有絲毫齷蹉一般。

    就在謝意馨打量著殷慈墨的時候,殷慈墨也不著痕跡地將君南夕打量了一番。

    君南夕與以往有了不同,那是一種眼神氣質上的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君南夕可以說是溫和而懶散的,眼神飄忽沒有落點;那如今他的眼神似乎活了,有了焦距,儘管表面溫和依舊,但殷慈墨仍看得出來,那是一種內斂的銳意進取。

    這只是很細微的變化,但殷慈墨注意到了。

    這樣的發現,讓殷慈墨的心無端地一沉,這樣的君南夕只會比以往更難對付。

    她注意到君南夕看向謝意馨的目光不自覺地帶著一股暖意,臉不由得柔和。殷慈墨同時心中又有點酸澀,他的改變是從成親後開始的,難道是因為謝意馨?

    她雖然熱愛權力,但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對男人也有喜歡的類型。

    說起來,君南夕恰好就是她比較欣賞的那一類,乾淨清爽溫和。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想著設計了謝家後,她向君南夕表明心意,然後請求周昌帝賜婚。這裡面固然有她的私心,卻也因為那個人是君南夕。

    只是,這一切都偏離了她預計的軌道,殷慈墨有心中偷偷地歎氣與惋惜。

    寒暄幾句,謝意馨夫婦被引至左邊的小偏廳。自古以左為尊,他們被引到這裡並沒錯。

    剛才謝意馨在大廳時就注意到了,左右的兩個偏廳都利用上了。她想,如果左邊用來招待皇室成員的話,那右邊大概招待的也是一些對殷家來說比較尊貴的客人吧,會是誰?這個猜測不久會便揭曉了。

    謝意馨與君南夕剛坐下,不久,又有人被領了進來。進來的人是七公主君清溪和駙馬溫鳳和。

    君清溪見到君南夕兩人,略不自在,臉色也譏訕訕的。

    因為上回厲天行為對付謝家,竟然找了那麼一個借口,把她牽扯了進去。那些話恨不得謝意馨死的話,她也的確說過,所以見到謝意馨,她還是有些不得勁的。

    君南夕和謝意馨都沒動,她喝著茶,暗忖,當長輩就這點好處了,無論多尷尬的情景,都是小輩們先低頭。

    溫鳳和攜著君清溪走了過來,行了個禮,「晉王晉王妃。」

    君南夕手虛扶了一把,「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和清溪一樣喊我五哥喊她五嫂就成。」

    謝意馨亦朝兩人點點頭,「聽你五哥的。」

    溫鳳和從善如流,又行了一個家禮,才領著君清溪坐下。

    之後,溫鳳和與君南夕隨意地聊著,謝意馨就坐在一旁慢慢地品茶,也不怎麼吭聲。

    君清溪見此,撇了撇嘴,開始無聊地打量起偏廳的裝飾來。

    隨後,安王寧王靜王夫婦都來了。

    湯靜塵一進來,就和謝意馨咬起了耳朵。

    謝意馨掃了一眼從一進門就靜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靜王,只能說他真不愧得了皇上所賜之靜的封號。不過她也注意到湯靜塵說話時,他會時不時地給她的杯子裡添一些水,對妻子的照顧也算是周到了,悶就悶一些吧。

    「殷家這回的壽宴辦得可真熱鬧,剛才我們進來時,發現你祖父、秦國公還有我祖父都來了。這殷家老爺子面子可真大。」說到後面,湯靜塵嘖嘖有聲,「聽說殷家在宮內的兩位,也被父皇恩准回來祝壽了。」

    宮裡的兩位,指的是殷慈墨的姑姑和她姑母殷蘊竹殷太妃。

    「他們請旨的時候,父皇都說了要大辦的,熱鬧一些也很正常。」話雖如此,謝意馨心中卻無端的不舒服起來,無關嫉妒什麼的,就是有些不安,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一般。

    這就像一場戲,殷老頭齊集了所有的觀眾,就為了讓人看一場戲一般。

    坐了許久,加上心神不寧,謝意馨欲出去走走。只是一想到所處的是殷家,她便按奈住了心思。如果出去後,在殷家發生什麼的話,於她來說,弊大於利,還是忍忍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6 AM

86、第八十六章

    偏廳裡都是熟人,沒一會大伙就聊開了。

    左霜開口,「三皇嫂真是大度。」看了看,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才接著說道,「剛才我在門邊看著,殷側妃氣質雍容,和三皇兄站在大門處迎人,看著就讓人覺得很登對哩。三皇嫂想必也見到了,可臉上卻是一異色也無,豈不是我等的榜樣?大嫂,五弟妹,六弟妹,你們說是不是?」

    「這……」景王與寧王之急早已開始,安王妃實在不想趟這渾水,話說得有些吞吐,「能做皇家媳婦的,自然都是不差的。」

    謝意馨暗自搖頭,外力只會讓她們越抱越緊,沒了外力,內部矛盾才會凸顯。

    如果左霜沒拿這話刺蔣初籃,沒人理會這一幕,都當作理所當然的話,或許蔣初籃已經暗自戒備了。

    只是蔣初籃是那種越被刺激越是憤怒就越冷靜的人,左霜這麼做,只會適得其反。

    果然,蔣初籃微微愣了一下,笑道,「殷側妃那是連父皇都誇獎過的人,自是不錯的。四弟妹,你說呢。」

    被反將一軍,左霜撇了撇嘴,她哪敢說父皇說得不對啊,有些怏怏地道,「三皇嫂說的自然都是對的,我哪敢說不對啊。」

    許是茶喝多了,謝意馨有些內急,和君南夕低聲說了一句,便帶著春雪出了偏廳。

    釋放後,她領著春雪往回走。

    「主子,前面是安國侯世子。」春雪低聲地提醒。

    謝意馨一看,果然是,而且他還站在了通往前廳的必經之地,她不由得眉頭一皺,「不必理會。」

    謝意馨目不斜視,擦肩而過時,她的手臂驀地被拉住,「等等。」

    「你幹什麼?」春雪驚呼。

    「放手!」謝意馨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了兩個字。

    「馨丫頭,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拉住你麼?」朱聰毓不受影響地問。

    「沒那個必要。」

    朱聰毓眼一縮,放開謝意馨之後,失落地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拉住你,就想告訴你兩個字,小心。」說完,他便鬆開了,然後尋了個方向頭也不回地走掉。

    小心什麼?莫名其妙。謝意馨按著被抓疼的手。

    「主子,安國侯世子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話的,會不會是他發現了什麼,提醒咱們呢?」春雪猜測。

    謝意馨冷冷地笑了,「春雪,你想太多了。」她才不信前幾個月見到時眼神怨毒得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的人,轉過頭來說兩句莫名的話就是對她好呢。

    回到偏廳時,謝意馨的臉色已經恢復過來了,別人也看不出什麼。

    只是君南夕敏感,她一進來就察覺到不對勁。謝意馨挨著他坐下後,他忙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謝意馨衝他搖了搖頭。

    「五弟和五弟妹真恩愛,五弟妹才離開一小會,五弟就擔心得不行,真叫人羨慕啊。」

    左霜特有的酸言酸語,讓謝意馨不耐地皺起眉。

    就在這時,他們偏廳的簾子被掀開,君景頤殷慈墨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小李氏。

    小李氏一進來,就笑道,「臣婦給幾位王爺王妃請安了。我家老夫人剛才和秦老夫人謝老夫人等聊天時,知道幾位皇子王妃在偏廳,想見見幾位王妃,奈何人老了腿腳不便,遂特意命我過來相請,還請幾位王妃不要怪罪。」

    「哪裡,人多才熱鬧,這廳裡就我們妯娌幾個,那些話題說來說去沒甚滋味,老夫人相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安王妃笑瞇瞇地說道,「況且王弟妹六弟妹的祖母都在,是該去拜見一番的。」

    其他人也點頭附和。

    「那,請隨我來罷。」小李氏笑瞇瞇地說道。

    「大皇兄和幾位皇弟也隨我來吧,正好去見見幾位老爺子。」君景頤在一旁笑道。

    剛才從湯靜塵那得知殷老爺子正在右邊的偏廳招待幾位老爺子,君景頤會有這個提議並不奇怪。

    謝意馨跟著她們來到內院,遠遠便傳來一陣喧鬧說笑聲。

    進了屋,發現屋內都是一些高品級的婦人,只見她們都打扮得富貴喜慶又不搶主人的風頭。

    殷老夫人穿著五蝠錦袍坐在主位上,右邊是殷家的昭儀娘娘。

    左邊坐著一位氣質清冷的婦人,謝意馨注意到她的首飾及衣裳都是宮制的,雖然素淡,卻極有考究。她心中一動,莫非這位便是殷慈墨的姑母殷蘊竹不成?她應該稱太妃——

    太祖爺大行之後剩下的妃嬪不多,除了太后之外,還有兩三位太妃而已,殷蘊竹便是其中之一。

    就在謝意馨打量殷蘊竹的時候,殷蘊竹也抬眼,淡淡地掃了她們一行人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目光落在謝意馨身上的時間有些長,還帶著一絲不明的意味。

    剛進來的幾位皇子妃都得了誇讚,她們得體地應對著。

    謝意馨挑了一處離她祖母較近的位子坐了下來,就這麼微笑著靜坐著,言行舉止並不惹人。

    眾人很容易就被場中八面玲瓏的殷慈墨吸引住了目光。

    幾位積古的老人聚在一起,難免會說起年輕的一些事兒,特別是當初丈夫跟著太祖去打天下之後獨剩下婦人留守的艱難,謝意馨聽得津津有味。

    聊完這些,話題不自覺地轉到子孫上頭,而殷慈墨那剛過完滿月的龍鳳胎又成了焦點。

    蔣初籃作為嫡母,時不時地附和兩句。

    謝意馨一改方才渾不在意的態度,問了幾個問題。不多,給人的感覺就是好奇而已。

    可是落入殷老夫人的眼中,殷老夫人眼睛微微一瞇,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

    不久有下人來報,說壽宴準備開始了,讓她們去前廳。而殷蘊竹率先站了起來,剛才丫環不小心打番了茶杯弄濕了她的裙擺,她得回屋重新換一身。

    ……

    那廂謝意馨她們聊得熱鬧,這廂,幾個老頭子並幾位皇子,氣氛也很濃烈。

    「咱們幾上老傢伙許久沒有聚一聚了,想當年,咱們跟著太祖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殷憲珂感歎道,「如今,咱們都老了。」

    其他幾個老爺子都附和,「是啊,歲月不饒人哪。」

    「今天是我七十八大壽,明年不知道還能不能過壽。」說著這話,殷憲珂似是不勝唏噓。

    這話說得在場幾個老人心有慼慼,甭管他們之間的恩怨如何,他們這把年紀也真的到了知天命的時候了,真是黃泥埋到脖子了,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不知道哪天眼一閉人就去了。

    「今天我請你們過來,一來是想咱們幾個老傢伙聚一聚。二來,是有些與謝家的陳年舊怨想趁著這個機會解決,秦大哥你們幾人正好做個見證。」

    他這麼一說,眾人明顯覺得很意外。前些日子還使了那麼一個計謀欲將謝家連根拔起,這會卻要求和解來了?

    唯獨謝老爺子心中一動。

    殷憲珂歎了口氣,「以前我年輕氣盛,處處見不得謝老弟比我好,是我度量太淺。只是臨老了,我也累了,特別是最近,越來越覺得這樣爭來斗去的沒意思。」

    殷憲珂真誠地看著謝老爺子,「所以,我想化解咱們兩家的仇怨。謝老弟,以前多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包涵。」

    「喝了這杯,前塵往事皆作罷吧,可好?」殷憲珂眼帶祈求。

    謝老爺子淡笑,端起杯子,眉毛略動了動,「殷兄果真這麼覺得麼?」

    殷憲珂自嘲一笑,面露疲憊,「我知道這事發生得太突然,謝老弟不相信我也是應該的,誰讓我當初處處針對你呢。只是我七十八了,也沒幾年活頭了,你比我年輕個兩歲,日後謝家一定會比殷家發展得好。我也希望子孫能安穩,借此消除因我而給殷家帶來的負面的影響。」

    殷憲珂真切地觸動了另外幾位老人的心,臨老為子孫計,心酸啊,都轉過來勸謝老爺子,「老謝,你就喝了這杯吧。」

    謝老爺子淡淡一笑,「好,我喝。」

    ……

    吉時一到,禮部安排的司儀便高聲唱道,「有請壽星公!」

    壽星公從大門踏入,一路虎步向前,坐到了主位上,然後環視了全場,發現那人如他預期的不在,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精光。

    壽星公鷹眸銳利如刀,把一身的壽服穿出了戰甲的效果,眾人只覺得被他這麼一掃,整個氣氛一凝,都讓人不覺膽戰。眾人不自覺地靜默了一下,默默地想著,殷老爺子一把年紀了,仍然不墜當年的威名啊,

    謝意馨嘴角扯開一抹無意識的笑意。殷憲珂如此,確實能起到震懾人心的效果,只是這般氣勢外放,精氣外洩,恐不利於長壽吧。沒見她祖父在家時都盡量保持心緒平和,以求精氣內斂嗎?

    「今日各位能前來給老夫賀壽,老夫深感榮幸……」壽星公致辭,他的氣勢很容易便讓人忽略了其他方面。

    可是謝意馨特意掃了一眼,再如何喜慶的壽袍都遮擋不住他瘦削的身材,而且臉頰兩邊的肉都凹陷進去了,不過是一副外強中乾的樣子的罷了。

    不過許多人還是被他精神奕奕的樣子所騙。

    看著殷家的子子孫孫一波波上前獻禮,站在人員眾多的大廳,謝意馨有些胸悶呼吸不暢的感覺。沒一會,她眼前一黑,渾身發軟,忍不住朝君南夕靠過去。

    君南夕一手攬著她的腰,低頭問,「怎麼了?」

    「難受。」

    兩人對視了一眼,從中都看出一絲瞭然。

    「太醫太醫,快去請太醫來!」

    殷家一見如此,忙讓抱著謝意馨的君南夕來到最近的一間空房間。

    「晉王不必捨近求遠,剛才我看到陳太醫在這呢。」

    「陳太醫陳太醫!」

    「來了來了。」

    獻禮被打斷,殷家眾人不郁,卻也沒法。

    看著兩人相攜離去,殷憲珂與殷慈墨對視一眼,嘴角彎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壽宴還在進行中,眾人一邊觀看著壽宴,一邊注意著晉王妃那邊的情況。

    「敢問,晉王妃是多久沒來葵水了?」陳漢民陳太醫問。

    「有一個多月沒來了。」春雪微微低下頭回道。

    陳漢民低頭微微沉思,晉王妃這脈相有點亂啊,不像是服用了那藥的脈相。不過他得到消息,晉王妃確實是經常接觸那藥的。而且前幾日,他們太醫院的婦科聖手王太醫確被請進了晉王府,看樣子也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陳太醫,她到底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君南夕問。

    其他人也是一臉焦急地看向他。

    陳太醫吞吞吐吐的,該不會是晉王妃得了什麼了不得的病吧?

    他們催得急,沒時間給他思考其中的怪異了,再者,想到那人許的好處。陳太醫心一橫,咬牙,說道,「恭喜晉王,賀禮晉王,晉王妃這是滑脈啊,微臣診出她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剛才會暈倒,也是近日來勞累略過的原因。」況且他沒說謊,區別在於公不公開出來而已,即使是別的太醫來,他也不怕。

    此話一出,眾人的神色很微妙。

    君南夕的臉有一瞬間的冰冷,「陳太醫,你確定?你可知道剛才你那話的份量。這可不是診出一個喜脈那麼簡單的。」

    馨兒因為腋下夾著東西,他久病成醫,都能摸得出來她脈息紊亂,他不知道這姓陳的如何把得出喜脈的?

    自打謝意馨被把出偽細脈之後,夫妻倆便配合葛發生細細地盤查,看看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從吃食到穿衣,一絲不漏。

    晉王府剛經過一次大清洗不久,還有釘子的可能性不高,但也不能說絕對沒有。

    但是,相對來說,在府內中招的可能性很低,所以謝意馨兩人便著眼於府外。

    府外有兩處地方她去的比較多,一處是謝家,另一處便是宮中了。

    據葛發生說,那藥入口味道極怪,如果吃過的話,一定會有印象的。

    可謝意馨不喜歡吃味道怪異的食物,而那段時間她也沒有生病,仔細想了想兩個月內她進宮和回謝家的過往,真沒有什麼吃的讓她印象深刻的。

    排除了這點,他們便開始盤查謝意馨經常接觸到的物件。不料,還真被他們找著了那東西,是葛發生尋摸到的。

    那東西是一塊料子極好的錦緞。看著錦緞,謝意馨才想起來是她婆婆賞下來的,她見料子極柔軟,就想著親手給小十一做一身衣裳。每日縫個幾針,順便把發一下時間。

    葛發生說,這料子是用那藥長時間浸泡過的,而且浸泡後還用香料薰過,聞不出原來的味兒了。

    後來他再查下去,線索就斷了。不過這一番忙碌也不是沒有收穫的,至少他們大約知道了這是誰的手筆。

    他們知道,那人布了這麼一個局,勢必會找機會將它捅出來的。而他們要做的,就是利用這個機會反將一軍。

    而且後來,葛發生還開了幾副促葵水的藥。

    陳漢民硬氣地道,「晉王不信微臣,大可以請別的太醫來。」他還真不信,有誰能看出來其中的奧妙。

    君南夕軟著態度說,「別的太醫我自然要請,但你這個太醫院的副院判,如此輕率的下結論是不是不太妥當?要不,你再診一次脈確定了再說?」

    君南夕這樣,反而讓陳漢民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晉王也知我是太醫院的副院判,行醫幾十年了,這點喜脈我還把不出來嗎?」意思是不願意再更改診斷了。

    「好,記住你現在的話!你最好祈禱其他太醫診出的結果與你一樣,如若不然,本王會讓你知道,我們夫妻倆的笑話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而且我的王妃不是你隨便就能誣陷的!」

    陳漢民心一突,可惜話已至此,他算是騎驢難下了。

    君南夕與陳漢民的聲音都不小,外面靠得近的,聽得一清二楚,外面頓時議論紛紛。

    「懷孕?不是說晉王那個不行的嗎,怎麼晉王妃還能懷孕啊。」

    「此話怎講,就算晉王子嗣艱難,並不代表絕對沒有子嗣啊。況且原來還說晉王活不過二十五呢,如今人家還不是治好了病,雖然腳有些毛病,所以說,萬事沒有絕對的。」

    「可是,晉王妃有孕的話,晉王不該高興麼?」

    「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他能高興才怪。」

    「且不提晉王子嗣艱難這點,你想想,一個多月的時候晉王在哪?人都不在京城,晉王妃的肚子如何懷得上?」

    「你是說?」說話人瞪大了眼,「這晉王妃可真大膽。」

    「說到這個,剛才我在院子裡看到晉王妃和安國侯世子拉拉扯扯。」有個人吞吞吐吐的道。

    聞言,眾人人吃了一驚,再一想,便明白了她這話的意思,原來晉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果真不是晉王的?

    「不會吧?會不會是陳太醫診錯了,剛才晉王不是說了嗎?也有診錯的可能的。」

    「陳太醫是行醫了幾十年的太醫了,把個喜脈而已,你覺得可能會出錯嗎?」

    就在這紛紛擾擾中,晉王府的人請來了三位太醫第。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7 AM

87、第八十七章

    君南夕提出要再請兩三位太醫來時,殷慈墨眼中閃過一抹陰翳,沒想到他們的感情這麼好。不對,是沒想君南夕在這種時候了,還能這麼冷靜,確實讓人吃驚,接著,又為君南夕對謝意馨的信任感到不舒服。

    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到君景頤身上,如果遇到這種情況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謝意馨,君景頤能如君南夕這般待她嗎?

    「皇上駕到!」遠遠的,李德的聲音就傳來。

    君南夕一愣,父皇怎麼來了?

    隨即想到什麼,出迎的腳步一頓,殷家,有那麼大的能耐請他父皇過來?

    其實能請他父皇過來不算什麼,關鍵是掐在這個時機,就是能耐了。

    這是君南夕的第一個念頭,緊接著,卻想到了更深一層的原因。他父皇剛經歷了明妃的事,對這種事厭惡著呢,有他在場,如果馨兒真的懷孕的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這恐怕就是他們的目的吧?

    一番跪拜,周昌帝坐下後,似心情頗好地問,「不是說在賀壽的嗎,你們聚在這,怎麼回事?

    「皇上,晉王妃剛才身體不適,太醫剛給她看過。」殷崇亦說道。

    「可查出她因何身體不適了?」周昌帝的視線轉了一圈,落在君南夕身上,關心地問。

    「恭喜皇上,晉王妃是懷孕了,有一個多月了。」陳漢民搶著說。

    聞言,周昌帝的臉一陰,他一直都很關心老五這個孩子,自然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如何,所以第一個反應不是高興。

    對他的搶答,君南夕並不意外。如果他不是那麼急功近利,就不會淌這趟渾水了。

    自從他們查出的線索指向殷家之後,他們大概能猜測到,為求萬無一失以及追求利益最大化,第一個將馨兒『懷孕』一事捅出來的人,必定是殷家的人,就算不是,也與殷家關係匪淺。這個人是他們一定要揪出來的,然後憑著這條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突破口。

    所以陳漢民從來就不是無辜的。

    君南夕臉色一冷,睨了他一眼,然後對周昌帝說道,「父皇,馨兒她脈相紊亂,根本就很難把脈,可是陳太醫卻說她是懷孕了,兒臣讓他仔細一些,可他就是一口咬定。兒臣懷疑陳太醫的居心,剛才魏太醫幾個已經進去了,一會結果就出來了。」

    周昌帝冷冷地看了陳漢民一眼,難道他不清楚他診出這樣的脈相意味著什麼,還大聲嚷嚷出來,真是該死,就算此事是真的,也得給他捂嚴實了。在宮裡混的,哪個不是人精,他不信陳太醫想不到這點。這麼肆無忌憚,是有所倚仗了?還是整倒晉王妃得所利益甚大,大到值得他冒那麼大的險?難道老五媳婦真的懷孕了?

    「哦,那依你的意思,陳太醫連個脈都把不准?」周昌帝緩緩地說道。

    對陳漢民來說,這麼直接地否定他的醫術,讓他無比的難受。

    「皇上,晉王妃的脈相確實是喜脈。」陳漢民小聲的辯解。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

    稍晚,幾個太醫魚貫而出,被問及晉王妃如何時,年長的魏太醫捋捋雪白的鬍子說道,「晉王妃只是葵水要來了身體略有不適而已,可能因為人多,氣味混雜,所以還有一些噁心眩暈的症狀。」

    另外兩位太醫也附和著點頭。

    聞言的殷慈墨眼中閃過一抹古怪,而殷憲珂只是眼底一暗,隨即恢復過來。

    陳漢民豁地站了起來,臉色震驚,「不可能!」表情是明顯的不信。

    被一個一向看不順眼的同行質疑醫術,魏太醫不悅了,「不信你何不親自把一把?」

    陳漢明當然要親自驗證的。

    他一上手,略顯紊亂的脈相中,確實能把出葵水至的脈。

    頓時他急得團團轉,有三位同僚在,他也不敢再造次。此時他深恨自己剛才的冒進,如今他看了某處一眼,那人移開了眼,他咬咬牙,如今也只能先自救了,於是他滿頭大汗地說道,「皇上,方才是臣技藝不精,沒能把清楚晉王妃的脈相,請皇上、晉王恕罪。」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騷動了,「庸醫害人啊。」

    「這庸醫差點害了晉王妃,我就說嘛,晉王妃一看就端莊得體,哪會是那種不正經的人。」

    「就是,這樣的庸醫一定要狠狠罰他才行!」

    周圍的議論聲不小,陳漢民狼狽極了。

    「一開始晉王妃的脈相就紊亂,你把不出也不該亂說話。但你卻說了,本王還提醒過你慎言三思而後行,只是剛才你是怎麼說的,一意孤行。你這樣的心態明顯是有問題的,故意針對王妃針對晉王府。本王現在問你,我晉王府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為何要說那話出來污她名聲?」

    「這個。」陳漢民眼睛轉了轉,「臣也只是一時把脈不准,況且剛才的脈相不是這樣的。」他剛才確實還能把到一點喜脈的,如今是一點也把不到了。

    陳漢民不知道,謝意馨一直在吃促葵水的藥,最後一丸也在剛才被她吃了下去。

    這不算坑他,剛才那紊亂的脈相,喜脈本來只剩下一點點了,若不特別去注意,把到的話大夫都會覺得是自己眼花,可陳漢民有目的性地去摸這脈,當然能摸到了。

    周昌帝就見不得他這個樣子,一語打破了他的妄想,「你的醫術既如此這般不精,那日後便不要行醫了,太醫院你也別呆了,以後的子孫永世不得行醫,省得害人害已。」

    陳漢民被這話打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無淚,他們陳家以行醫為生,日後子孫不能行醫,他們可怎麼活?而且被剝奪了行醫濟世的權利,他日後怎麼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皇上,老臣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殷憲珂緩緩開口。

    「你說。」

    殷憲珂拱了拱手,道,「其實這話不該在皇上面前說的,只是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可否請皇上看在今日是老臣過壽的份上從輕發落?」

    「這已經是從輕發落的結果了,要不然,依朕看,這樣故意誤導民眾污蔑皇室清白的罪狀,掉腦袋都是輕的。但朕想著今日是你老的壽宴不宜見血,才給了這麼個處罰。」

    周昌帝都這麼說了,再求情就顯得太沒眼色了,於是殷憲珂閉嘴了。

    親眼見殷憲珂的求情被駁回,陳漢民六神無主,衡量來衡量去,他一咬牙,「皇上,臣有話說!」

    聞言,所有人都看向他,難道還有什麼內情不成?而殷家幾人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無比,只是夾雜在眾人之中不明顯而已。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

    「臣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陳漢民哀求著,「臣會說這個原因的,但懇求皇上看在臣老實交待的份上,給我陳家子孫一條活路吧,不要剝奪他們行醫的權力,他們都是好的,只有臣鬼迷心竅,臣也願意承擔一切的罪狀。」他也就只能憑著這點和皇家談條件了,陳漢民可悲地想。只是,無論如何都得為陳家老小掙一條出路啊。

    周昌帝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只是小蝦,後面還有一條大魚呢。

    「陳漢民,你知道的,君無戲言。」

    陳漢民絕望了。

    「不過。」周昌帝繼續說道,「如果你老實交待的話,朕可以網開一面,三代以後,你陳家可恢復醫者的身份。」

    「謝皇上,謝皇上!」陳漢民激動地跪下了,感激地道,他終於不用成為陳家庭罪人了。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

    陳漢民剛要說,外面便傳來一陣騷動。

    騷動起,殷憲珂淡定地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不好了,不好了,太妃她——」

    眾人一抬眼,發現大廳內衝進來一個穿著宮裝的侍女。

    「太妃怎麼了?」

    宮女氣喘吁吁的說不出話來了。

    「皇上,老臣得去看看殷太妃,失陪——」

    殷憲珂率先繞過她,往殷蘊竹下榻的院子——楓園走去。

    殷慈墨一愣。

    後面的人看著周昌帝,周昌帝神色淡然地說道,「去看看,再怎麼說,殷太妃也是朕的庶母妃。」

    後面的人很有眼色地跟上。

    那宮女見此,臉色發白。

    謝意馨在裡面聽到外頭的動靜,想起剛才在大廳中似乎沒見著她祖父,她心中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當下扶著春雪的手,欲去看看。

    由於殷憲珂故意走不快,與周昌帝一行人隔得並不遠,一前一後地進了楓園。

    殷太妃回來省親,所帶的人不多,僅帶了一位老嬤嬤和兩位宮女。只是他們如今不知去向,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楓園靜悄悄的,突然正屋內傳來一陣嗚咽聲。

    殷憲珂循著聲音來到正屋的大門前,手一推,門砰的一打開,只見殷太妃衣不蔽體地坐在那哭泣,顯然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而床榻上似乎還躺了一個人,看身型,似乎是個男子。

    殷憲珂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轉眼卻一副暴怒的模樣。

    「何方畜牲,竟敢壞我妹妹清白?!」

    說著,他怒氣沖沖地衝進屋裡,一把將床上的男人拽了起來,待看清那人的臉時,殷憲珂瞪大了眼,失聲叫了起來,眼中有著不可置信,「怎麼是你?!」

    緊接著,他怒極攻心,噴出了一口血,血全落在了眼前人的臉上。

    殷憲珂眼前一黑,兩個人都是殷家的,真是連替罪羊都找不著,他此時只剩下一個念頭,造孽啊!殷家完了!

    很奇異的,他突然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人群邊沿的謝持禮,對上他淡漠的臉色以及眼中瞭然的諷刺眼神時,又不可自抑地噴了一口血。

    殷老夫人一看到那男人的臉時,眼一黑,便大受刺激地暈了過去。殷家的其餘人都駭然失聲。

    看到那張臉時,謝意馨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

    人的好奇心是無窮的,沒多久,就連站在最後面的人都知道了,與殷太妃有首尾的人是殷憲珂的二兒子——殷泰淵。

    周昌帝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得出血來,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出來一般,「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男的昏迷了,謝意馨便把眼神放在了殷蘊竹身上。能進宮為妃的,容貌自然不會差。如今殷太妃年近五十,但因保養得宜,看起來卻是風韻猶存。若擱平常人家,這樣的寡婦也是有許多老漢求娶的。

    「皇上,臣這逆子罪該萬死,只是臣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殷憲珂跪下了,忍著氣血翻湧衝撞的眩暈感,艱難地說道。

    他不該一下子服下那麼多行血的刺激藥物的,想著來個一死百了,用自己的死,坐實了那人的罪名。現在想扭轉乾坤,也有心無力!

    「是啊皇上,我二叔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找上姑母?」殷慈墨幫腔,她是殷家眾人之中除了殷憲珂之外,最快恢復過來的人,而且腦子也閃現了無數個念頭想法,如何破局什麼的。

    「誰知道你們殷家人有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人群中,有看不慣殷家的人嗆聲了。

    殷慈墨沒理會,繼續說道,「退一步說,就算我二叔真和姑母有什麼首尾,也不會在我祖父的壽宴上亂來啊。這人來人往的,他們難道就不怕被發現嗎?」

    「那是他們要抓緊時間啊,誰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相見是什麼時候?」這一道聲音又是來自人群中的,明顯的戲謔意味。

    周昌帝胸中厭惡的情緒已經積累到了最高點,前面才出來明妃與一道士不清不楚,如今又出了今天這檔子事,甭管真相如何,誰勾引了誰,反正兩個人都姓殷,都是殷家的人,那麼殷家就脫不了干係!

    周昌帝大怒,「誤會?朕倒想它是個誤會。但你兒子都上了榻,還睡了朕皇考的妃子!真是大逆不道,而且還亂倫,你們殷家好大的膽子!」

    周昌帝幾句話,便把殷蘊竹的心神震了回來。一看如今的處境,殷蘊竹絕望極了,殷家完了,她也完了。她不死也是極不體面的苟活於世,還不如死去來得體面!

    殷蘊竹咬牙,猛地站了起來,衝向最近的柱子,砰的一聲,腦漿迸裂。

    沒有任何人攔著。

    靜默了一會,殷憲珂整個人匍匐在地,艱難地開口,「老臣求皇上給逆子一個辯解的機會。」

    「好,朕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周昌帝咬牙切齒地,「來人,把他給我弄醒!」

    下人很快便提來一桶冷水,一潑,殷泰淵很快便醒了過來。

    剛醒過來的他有一瞬間的茫然,等環顧四周,發現以周昌帝以首的眾都看著自己著,身體忍不住慄慄發抖。待看到姑姑殷蘊竹的屍身時,心神更是一寒。剛才他雖然不受控制般地做了那些事,但他還是有意識的。

    殷慈墨一見他醒了,便迫不急待地問,「二叔,你不是在前院招待客人嗎?怎麼就到了後院的?」

    殷泰淵一愣,然後垂下眼。他能說,他會到後院來,是因為有個小丫環給他報信,說小李氏在楓園南邊的小亭子等他嗎?他對自己的嫂子有了非分之想,這麼羞恥的事,他如何敢認?

    「二弟,你快說啊。」殷崇亦也催促,真是急死人了。

    「我,我是被一個小丫環引到楓園來的。」

    殷泰淵說這話時,殷家眾人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睛看他。

    「到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暈過去了,之後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君南夕好整以暇地開口,「暈了?暈了還能做那檔子事,你當我父皇是傻子呢?」而且一個丫環就能有那麼大的能耐將他引進內院?他可不信。

    殷慈墨看著,微微咬唇,眼底有一股幽怨,「很明顯,我二叔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藥或春/藥才會如此的。皇上,請允許太醫為我二叔檢查一下,或許還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也不一定。」

    「被人陷害?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在你們殷家陷害你二叔?如果這個男人不是你二叔,這話倒有幾分可信。」唱反調的又來了。

    「皇上,求你再給個機會吧,他真的是冤枉的啊。我自己的兒子我瞭解,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冒犯太妃的。」

    幾位太醫看向周昌帝,周昌帝陰沉著臉,一揮袖,幾位上醫上前給殷泰淵檢查。

    沒多久,結果就出來了,並無明顯中春藥或迷藥的痕跡。

    殷家眾人張著嘴。

    周昌帝不耐煩了,「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此事是你做下的嗎?」

    殷泰淵張了張嘴,最後沮喪地點了點頭,「是。」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周昌帝沉聲說道,「殷泰淵侮辱太妃,賜死,其餘的殷家諸人——」

    「父皇!」景王叫了一聲,雙眼哀求地看著周昌帝。

    周昌帝頓了頓,看了一眼他身邊的殷慈墨,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睜開後,繼續說道,「殷家諸人,除殷慈墨外,五服之內皆流放嶺南,永世不得為官!」

    殷憲珂捂著胸口,一臉的痛苦,不,他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要不然,殷家就真的是完了。他哆嗦著在胸前摸了摸,他身邊的小廝機靈的上前,在他胸前摸索一陣,摸出一顆藥。

    殷憲珂這樣的表現讓抬腳欲走的周昌帝停下了腳步。

    殷崇亦嚇了一跳,「太醫,快給我父親看一看!」

    殷慈墨看出了幾分,欲伸手扯住她父親阻止他叫太醫,只是她運作太快也不比上他嘴快。只能嚥下到嘴的話,她總不能攔著不讓太醫看她祖父,這樣就顯得太不孝太違和了。

    「不,不用。」殷憲珂沙啞著聲音拒絕。

    謝意馨眼尖,看了那麼久的戲,又見殷慈墨如此,也略明白了幾分,當下勸道,「可憐見的,壽星公被氣成這樣,還是讓太醫看看吧。」

    聞言,殷憲珂抬頭,怨毒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若是壽禮變成喪禮就不好了。」人群中,有人幸災樂禍地附和著。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發話了,「給他看一下吧。」算是最後一次對這位曾隨著太祖打江山的老人的厚待了。

    幾位太醫對視一眼,逐一上前診脈。

    殷老爺子的心脈跟動很快,而且是持續性的,非不可控的,疑似服用了某些讓人興奮的藥物或食物。

    太醫們如實稟報了這個結果。

    殷憲珂閉上了眼。

    殷慈墨心一跳,立即說道,「今天是祖父的壽辰,不小心吃錯了食物也是有的。」

    「不,這樣快的脈搏跳動,只有某些特別的藥物能做到。」太醫反駁,「本來殷老爺子長期鬱結於心,思慮過重,心神損傷,心臟衰竭,服了這藥,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天哪,哪個殺千刀的給我祖父吃那些東西,這不是要他的命麼?」殷慈墨驚呼。

    聞言,不少人露出不屑的神色,

    殷家這話是騙誰呢,不說殷老爺子本身是懂一些藥理的,只說殷老爺子本身就是一個很多疑的人,入口的東西,他能不小心嗎?他不喝誰能逼著他喝?這藥若是殷家人端到他們老爺子面前的,那就更不合理了。都知道老爺子是頂樑柱,他好全家都好,他不好了全家倒霉,殷家眾人有那麼笨嗎?至於是奸細外人給他喝的?殷家的防衛有那麼弱嗎?

    「服了這藥情況會糟糕到什麼程度。」

    太醫張了張嘴,說道,「能加重心臟負擔,加快心臟衰竭速度,意思就是加速死亡。殷老爺子的情況,快則眨眼間的功夫,慢則也不出兩日。」

    聞言,謝意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別人不知道殷憲珂的身體狀態,她謝意馨還不知道嗎?根本就沒多少天的活頭了。對他來說,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沒什麼區別。

    如果眼前一幕是一個局,殷憲珂最有可能想設計的便是她祖父,或者謝家的男人。但可能性最大的還是她祖父。只是不知如何,這個陷阱卻夾到了自己人。

    這個連環計不可謂不毒辣,先讓她假孕,她中計最好,不中計,還有這麼一出等著她祖父。

    她中計了,只會加深周昌帝對謝家的憎惡,如果不中計,也能牽制她與君南夕,同時鬆懈他們的防備。

    如果裡面的男人是她祖父,在周昌帝還沒走出明妃的陰影時,再遇上這種事,不勃然大怒才怪。

    再加上周昌帝對太祖爺的尊敬,屋子裡的兩人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殷蘊竹會被賜死,而男的被誅九族都是輕的。

    如果再加上殷家這個老一輩的家主被氣死,別人就算想求情,周昌帝不為君家的臉面,也得給殷家一個說法的。誰讓殷家是徹徹底底的『受害者』呢?

    而且謝意馨曾聽她祖母提過,當年她祖父救過孩提時代的殷太妃,殷太妃對祖父也是有好感的。周昌帝對眼前的局也就相信了,或者半信半疑,就這樣已經足夠了。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謝意馨對殷憲珂很是佩服。很完美的一個計謀,可惜時運不濟,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錯,不僅功敗垂成,還被反擺了一道。

    即使如此,也足夠讓她清楚殷憲珂的可怕了。他是一個冷血的梟雄,對別人狠,對自己更能狠得下心。

    臨死還想把自己的死徹底利用一把,除掉謝家這個殷家的大敵,從而替殷家掃清障礙,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妹妹!這樣的手段,這樣的魄力,真是讓人覺得可怕又膽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8 AM

88、第八十八章

    得了太醫的話,周昌帝若有所思地掃了殷家眾人一眼,然後繃著臉,抬腿朝大門走去。

    「皇帝起駕!」李德忙喊了一句。

    「恭送皇上。」眾人跪倒。

    電光石火間,殷憲珂與殷慈墨交換了一個眼神。

    「爹,你把爺爺扶進屋去,我和景王去送送皇上。」殷慈墨一邊說,一邊看向君景頤。

    君景頤與之對視了良久,才點了點頭。

    略猜到他們是想跟皇上求情,君南夕君臨江等幾對人相視一眼,都很有默契地沒追上去,有時候做得多了,反而適得其反。連蠢蠢欲動的寧王都蔫了。寧王現在也學精了,出頭的事他盡量少做。

    此時,眾賓客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想走吧,又沒個帶頭的,留下吧,殷家發生這樣的大事,肯定是無心繼續下去的了。同時心中不勝感慨,原本熱熱鬧鬧辦壽宴的殷家,轉眼間卻落得這麼一個下場,雖然是他們咎由自取,卻未免讓他們有一種世事無常的滄涼感。看來,回去得教好下面的小子,別像殷泰淵一樣犯渾,連累整族人。

    就在這時,殷崇亦走了出來,對謝老爺子幾位說道,「幾位老爺子請留步。」

    其他賓客都好奇地看著幾位老爺子。

    殷崇亦又對眾賓客說道,「各位貴客,你們請到前面,一會我著人安排你們離開,不便之處,還望你們諒解。」

    眾賓客忙應了下來了,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跟著引路的人去了前面,其實他們早就想走了,呆在這很不自在。

    景王留下來是肯定的了,景王妃自然也跟著。謝意馨見她祖父沒有走,與君南夕倒是留了下來。湯靜塵有樣學樣,也拉著靜王留了下來。

    殷崇亦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出聲趕人,算是默許了。

    「持禮公,我家老爺子想見你一面。」殷崇亦說道。

    其他幾位老爺子都是薑桂之性老而彌堅的人物,整個事情串聯起來,也讓他們看出來幾分了。

    謝老爺子緩緩轉過身,溫和地說道,「我就不進去了,讓他把時間都留給子孫們吧。況且我和他之間,無事不可對人言,也沒什麼需要私底下說的。」

    明智的選擇,聽眾在心中說道,確實,他爹現在這個樣子,進去讓人誤會了怎麼辦。不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這樣的身體狀況,隨時都可能——萬一他們兩人說過話之後殷老頭就去了,算誰的?他們自認擔不起這個責任,也不想惹這麻煩。

    殷崇亦忙說,「持禮公,我知道你很為難,但這是我祖父最後一個心願了,求你成全他,讓他走得安心吧。」

    謝持禮不語。

    「而且,如果真的不幸,我們殷家決不怪你!幾位老爺子可以作證。」

    最後一句,殷崇亦是咬著牙說出來的。他自然明白謝持禮的顧忌,也知道沒有這樣的保證,他是不可能會進去的。

    「這樣不好吧?」謝老爺子還是不答應。

    殷崇亦急了,哀求地看著另外幾位老爺子。

    幾位老爺子想了想,勸道,「進去吧,看一眼也好。」

    謝持禮眉頭微皺,略顯為難,「好吧。」

    見他答應了,殷崇亦眼中閃過一抹欣喜,「持禮公,請隨我來。」

    謝意馨擔憂地看著她祖父,她挺怕裡面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情的。

    察覺衣袖下的手被人握住,謝意馨扭頭看去,只見君南夕低頭看她,「放心吧,會沒事的。」

    謝意馨失笑,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是啊,自己真是過於操心了。她祖父歷經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怎麼會連那點定力都沒有?

    不過,想是這麼想,結果沒出來之前,她多少還是有點擔心的,唉,女人的心態。

    謝老爺子被引進一間屋子,屋子四面開闊,一眼望去,無法藏人。顯然,這是殷家為了讓他對他們談話放心而考慮的。

    殷憲珂原先躺在一張躺椅上閉目養神,察覺有人進來後,才睜開眼睛,「咳咳,你來了。」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謝持禮淡淡地開口,絲毫不為他垂垂老矣的老態動容。

    「咳咳,我輸了,又一次輸給你了。」殷憲珂的聲音裡滿是頹然。

    謝老爺子不為所動。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泰淵和我妹妹的醜事,我知道是你設計的。緣由是什麼,你知道,我也知道。現在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殷憲珂激動地拉著謝老爺子的衣袖,「咳咳,你告訴我吧,就算讓我死個瞑目也好。」

    謝持禮不動聲色地拿扯開自己衣袖,「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呵呵,雖然我經常和你作對,卻一直也知道謝持禮歷來磊落,可不是那種敢做卻不敢承認的人。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不承認呢?

    謝持禮依舊沉默,目光落在地上,微低著頭,嘴角微抿,露出一抹瞭然的笑意。

    「謝持禮,你這樣太讓我失望了。」

    「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知道你急於讓殷家擺脫困境,可也不能誘哄我讓我說不出我根本沒做過的事啊。」謝老爺子一臉無奈,那樣子就像在對待鬧脾氣的孩子。可眼中的了然卻讓殷憲珂瞧得真真的。

    他知道,最後一點伎倆也被瞧破了,這想法一閃而過的時候,他哇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

    「為,為什麼?」他想問,為什麼輸的總是他?到了這種時候,都已經勝利了,謝持禮為什麼還沒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仍然理智謹慎?

    謝老爺子上前,好心地扶著他躺回躺椅上,還拿著旁邊的手帕給他擦掉了嘴巴周圍的血跡。

    地下,某個隱蔽處,周昌帝輕哼了聲,甩袖而去,帶起一陣寒氣。

    君景頤透過洞裡的光線看了頂上屋裡的兩人最後一眼,然後追著他父皇而去。

    計策已被看破,殷慈墨也沒有攔人,隨後也陰沉著臉跟了出去,

    最後一次翻身的機會,也沒了。

    出到洞口,光線刺得她眼睛微瞇,她不由得歎了口氣,殷家沒救了,回力乏天。

    周昌帝出去的時候,覺得又被殷家給耍了,心情正不爽,也沒有放輕腳步。

    那咚咚的聲音隱隱傳了上來,殷憲珂對上謝持禮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不住又能咳了幾聲。

    謝持禮一邊給他擦去血跡,一邊說道,「你想打敗我,卻又從來都低估我。你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我,總覺得我的成功是上天厚愛的成分多,自己的實力只是佔了少數。正是你這種不願意正視對手,卻又不憤對手的性格,才讓你一生都難受。」

    殷憲珂聽著,一臉的怔忡。

    謝老爺子湊近他的耳朵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你沒想到吧,其實我也會藥理,而且比你還要精通。」

    殷憲珂瞪大了眼,喘著氣,「你,你,是,是說——原來,原來如此!」

    殷憲珂頹然了,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出去,給我滾!」

    周昌帝前腳剛走,後腳殷家周圍就被官兵給圍上了。原本就氣氛低迷的殷家頓時陷入極度的恐慌,

    緊接著,殷泰淵被帶走,殷家眾人都不吭聲,麻木了,有些人眼中閃爍著快意,大家對殷泰淵這個給他們帶來可怕災難的人沒有絲毫同情,可以說是憎惡的。

    謝持禮出來後,幾位老爺子和他說了兩句,囑咐了讓他等他們一道走之後,相攜進去給殷憲珂道個別。

    謝意馨與君南夕迎了上去,她祖父畢竟年紀大了,謝意馨與君南夕兩人分別站在他的兩側扶著他到一旁的椅子坐會。

    謝老爺子欣慰地拍拍兩人的手。

    院子裡的氣氛凝重,在場的人僅在謝老爺子出來的時候關注了他一眼而已,然後就各做各事。

    朱聰毓領著蔣沁夏走了過來,朱聰毓開口說道,「景王爺,景王妃,殷側妃,一切都會順利的,別太傷心了。」

    君景頤點點頭,蔣初籃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朝她妹妹招了招手,蔣沁夏走了過去。

    殷慈墨抬眼,看到是他們,「是安國侯世子和世子夫人啊,謝謝你們的關心。」

    看著不對,蔣沁夏忙甩開她姐姐的手,特意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中間,「我們是過來和你們道別的,天色也不早了,該回了。」

    殷慈墨點了點頭,「那就不耽擱你們了,你們慢走。」

    然後轉過頭來對君景頤和蔣初籃說道,「王爺,你先和王妃回去王府吧。只是,可否讓我想留下來,晚些時候再回?」她輕聲問道,面露疲態。

    「留下來也不是不行,只是夜兒和雪兒兩個孩子呢?」君千夜君千雪正是殷慈墨所生龍鳳胎的名字。

    「夜兒和雪兒就麻煩姐姐照顧了。」殷慈墨略帶歉意地說道。

    「看妹妹你說的,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他們也要叫我一聲母親的。而且兩個小傢伙都很聽話,照顧起來也不累。」將初籃笑著,手不自覺地欲摸上小腹,想到什麼,卻生生忍住了,然後手往上,捋了捋頭髮。

    看到她突兀的運作,殷慈墨眼睛一閃。

    幾句話的功夫,幾位老爺子出來,然後一大君人相攜離去。

    他們走後,殷慈墨被叫進屋裡。

    「咳咳,這是我們殷家暗地裡的力量和錢財,祖父全交給你了。」殷憲珂悵然地說道。

    殷憲珂示意,貼身小廝拿出一個盒子。

    「殷家的未來,就在你身上了。」殷憲珂滿臉的正經與嚴肅。

    聞言,殷慈墨並不意外,平靜地接過了盒子。這回,偌大的殷家,就她運氣好地躲過了一劫,殷家如今能指望的人就只有她了。

    「我們殷家眾人會在嶺南忍辱負重,等待能凱旋歸來揚眉吐氣的那天的。」殷憲珂直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著殷慈墨,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答應我!」

    殷慈墨深吸了一口氣,對上她祖父的眼睛,「我答應你。」至於什麼時候能做到這個承諾,再看吧。

    得了她的承諾,殷憲珂放心地閉上了眼,他的心腹小廝極有眼色,忙上前,將殷慈墨請了出去,

    殷慈墨點了點頭,知道她祖父時間不多了,肯定還有一些事要交待她父親叔伯等人的。

    沒多久,便傳來了她祖父去了的訊息,殷慈墨很平靜地接受了。

    ……

    他們往門外而去,君南夕狀似不經地問,「剛才安國侯世子攔住了你?」

    提起他,謝意馨眼中劃過一抹厭惡,「是的,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聽著她語氣裡的嫌厭,君南夕滿意地勾起唇,叮嚀,「這個人腦子有毛病,以後遇上了,有多遠離多遠,別靠那麼近。」

    君南夕能忍受別的男人對她的欣賞,因為她的美好,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看見。卻不能忍受別的男人打著為她好的名義做出傷害她的事。朱聰毓這個人,他遠遠就能感覺到他散發的一股惡意。

    說話間,兩人已出到門口,送了她祖父一行人上馬車之後,君南夕攬著她的腰,扶著她上了馬車。

    似有所感,臨進馬車前,謝意馨回頭了。

    只見逆光處,朱聰毓定定地站在一株大樹下,光線打在他臉上,晦暗不明。

    君南夕也轉過頭,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到是朱聰毓,眉頭微皺,身子往前挪了挪,替她擋住了那束惡毒的目光。

    朱聰毓這個人,不能留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09 AM

89、第八十九章

    謝意馨他們的馬車駛離殷家一大段距離的時候,三聲雷炮響,從殷家的方向傳來,他們似乎還聽見了一道洪亮整齊的痛哭聲。

    謝意馨君南夕對視了一眼,殷憲珂去了?

    而前方馬車內,一直閉目養神的謝老爺子猛地睜開眼,死了?眼中竟然平靜得很,沒有太多的興奮。

    然後他閉上眼,淡淡地說了句,「去了也好。」

    次日,傳來了殷泰淵在獄中身亡的以及被流放的殷家族人已被押解出了京城地界的消息。

    半月後更是傳來殷家一眾遇上狼群,所有人屍首異處的消息。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賀冬來匯報前一個消息的時候,謝意馨正在教小十一寫字,聞言手一頓。她祖父真是厲害,一出手,便一舉定乾坤,讓殷家沒了翻身的可能。

    原本君南夕也坐在一旁處理公務的,這會也擱下了筆,走了過來,「明天要不要回娘家看看?」

    謝意馨明白其實君南夕也有點好奇昨天的事的真相,不過她歪著頭想了想,說道,「還是不要了。」有些事情只可意會,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殷家倒台,正是他們該低調的時候。他們一回去,娘家肯定又是烹牛宰羊的招待他們夫妻倆人,落在別人眼中,指不定會被編排成什麼樣呢。況且昨晚他們才見過,也不是很想念。

    君南夕不是那種好奇心重的人,剛才之所有會提出這個提議,不過是因為謝意馨的關係罷了。謝持禮是她的祖父,連帶著被他愛屋及屋地關心了一下。後來謝意馨說不要回去,他也僅是點頭明白此事到此為止。

    時光荏苒,轉眼就到了九月中旬,謝意馨讓人種在京郊的棉花已經可以收穫了。謝家那邊派人來報的時候,謝意馨見君南夕露出感興趣的眼神,而小十一也是仰著小臉蛋滿臉嚮往地看著她時,想了想最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得坐鎮府中,便和君南夕商量去那住一段時間也不錯。

    君南夕沒多想,就答應了。

    次日,他們就到了京郊。

    略作休整之後,他們就到了謝氏族人的居住地。

    前段時間翼州地動時,搬遷至京城的人知道這一片住的是持禮公的族人之後,不少人慕名而來,就在他們這一片買了地,緊挨著建了房,不走了。

    於是,附近的人給住在這一片的謝氏一族起了個名字叫謝家莊。如今的村長便是當初帶著幾個年輕人隨謝老爺子進京考察的十七叔公,這位曾在謝家大宅裡住過,為人也通情達理,是個極好的長輩。

    謝意馨一行人來到謝家莊的時候,村長十七叔正領著一群人站在那,明顯是等他們。

    見到他們,一番參拜之後,十七叔就由著一個青壯年攙扶著上前,笑瞇瞇地說道,「晉王,晉王妃,你們可算到了,還挺早的,不過有人比你們更早呢。」

    謝意馨注意到十七叔的態度親近中帶著恭敬,分寸拿捏得很好。不由得暗中點了點頭,臉上笑道,「還有人比我更早?不會是我祖父他們也來了吧?」

    「正是呢,他們比你們早來了半個時辰左右,此刻正在屋裡歇腳呢。」十七叔一邊說,一邊領著他們往裡走。

    謝意馨一邊聊著,一邊分神注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周嬤嬤正領著王府的下人們給謝家莊的族人分發禮物呢。東西不多,但分得的人莫不是興高采烈的。

    十七叔就笑看著,也不說話。

    到了她娘家在這邊修的莊子,發現她娘家老一輩和孩子們都來了,屋裡熱鬧著呢。

    翰哥兒許久不見,倒是穩重了許多,此時正坐在那抿著嘴兒笑呢。見到她眼睛一亮,卻不會像以前一樣炮彈似地衝過來了。

    這讓謝意馨點了點頭,這孩子已經開始學會克制了,不由得誇了他幾句。

    翰哥兒得了誇獎,笑得瞇了眼。

    謝意馨進來後,她祖母看著跟在她身後的十一皇子,又掃了她孫女的肚子一眼,忍不住轉過臉,輕輕歎了口氣。

    謝意馨當沒發現,人老了,有些觀念就越看重了,人也變得越發地愛操心了。別理那麼多就是,況且這事也是急不來的。

    她祖父見人齊了,讓謝意馨他們各喝了一杯水之後,就欲去棉花地裡看棉花了。這樣子性急,被她祖母笑著調侃了幾句。不過她祖母年紀大了,也不覺得田間有什麼好看的,便沒有隨他們出來。

    謝意馨一行人由十七叔等人領著,慢慢向棉花地走去。此時,秋風送爽,田野裡到處都是金黃一片,人們的臉上洋溢著一股豐收的喜悅。走在田間的謝意馨幾人,也被感染了,心情不由得鬆快了幾分。

    快到棉花地時,謝意馨遠遠發現,原本綠油同的棉花株都變得半干了,不復往日的綠意,雪白的絮團兒膨脹著擠在枝頭,胖娃娃似的迎風搖曳著。

    謝意馨他們到時,族中的青壯年都集中到了棉花地,棉花地旁邊還站著一些婦孺。這回收棉花的事,謝意馨他們很重視,村長也很重視,所以來幹活的人全是青壯年。

    謝意馨與君南夕扶著謝老爺子走過來時,大家都用恭敬而孺慕的眼神看著他們。

    如果不是持禮公這一支,他們哪有那麼好運啊。在此次地動之中,雖然因為朝庭的原因不會有性命危險,但沒點損失那是不可能的。

    正因為他們,所有人才不會倉皇地搬離故土,看看有些至今仍然顛沛流離的人,他們真的很有感觸。雖然朝庭會發放一些救濟款,但要重建家園,哪家不得掏出老底來啊。

    哪像他們現在這般,佔據著京郊這一片肥美的土地,孩子又上了族學受著良好的教育,可以說安居樂業也不為過。後面搬來住在他們旁邊的人就常常對他們能幸運地逃過地動一劫並且在京郊這一片置下那麼大的產業羨慕不已。

    這一切,都是持禮公一支給他們帶來的。真的是有對比,才有優越感和幸福感。所以他們也是真的感激,時常叮嚀孩子,要努力,要出人頭地,為族人爭光,別給持禮公抹黑。

    謝意馨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和她祖父及君南夕一起朝他們點頭致意。其實,這樣的目光雖然肉麻但看多了就覺得還好,一個家族中,確實需要一個向心力來凝聚一群人,被崇拜。這樣的一個家族才會走得遠。只要自己足夠清醒,不迷失在這樣的目光之中就好。

    到了田間,她祖父略說了兩句話,便讓他們開始採摘棉花。等男人們都散到田間後,君南夕攙著她祖父與十七叔公去了一邊。

    謝意馨微微一笑,男人們的事,有時候需要男人們去溝通,她在場反而不好說話,而且她不想摻和太多。於是便和小十一一道,朝田邊的女人堆走去。

    女人們看她走過來了,都紛紛站好。

    一番閒聊,謝意馨與她們慢慢在田邊走著。而小十一則和翰哥兒一道跟著莊裡的孩子在不遠處的地裡窯紅薯花生。

    「十七叔婆,今年這棉花種得好哇,收成不但不比去年的差,似乎還更好了?」謝意馨這話倒不是恭維人的假話。

    得了誇獎,十七叔公笑得合不攏嘴,微陀的背也挺直了,「哪裡,都是晉王妃教得好,這些棉花全是按照先前晉王妃教的法子種植的,飼弄它們的都是種地的老把式了。而且這棉花連種了兩年,倒也咂摸出一點經驗來了。」

    「十七叔婆,不必謙虛。法子再好人不盡心的話,莊稼也長不好。我看得出來,這片棉花能有這麼高的產量,你們一定是用了心的。」

    其實採摘棉花的活是很枯燥的,只走了一會,謝意馨便和那些女人們坐在樹底下休息去了。

    而她祖父再怎麼身強體健也是七十大幾的老人了,在田里走了沒多久便累了。一行人便回到了莊子裡。

    期間遇上了金家派來送禮的下人,她表哥前段時間成了親。表嫂不是京城本地人,剛陪表嫂回了一趟娘家,帶回了一些特產,就每家都送了一些。送到晉王府的時候得知他們夫婦來了京郊的莊子,因為有一些是吃食,新鮮著吃味道才好,就命人折了個彎送來了。

    如此,謝意馨不免問起了金從卿的身體情況。送禮的人算是金家的心腹下人了,知道的事也多一些,提起金從卿的病,臉上也難免憂慮。又略說了幾句話,謝意馨便讓周嬤嬤親自招待了,而她則陷入了沉思。

    先前她就說過,要幫她表哥從殷慈墨那拿到那張治哮喘的秘方的。只是距離殷慈墨主動拿出那藥方的時間還有好幾年,太久了,她等不了。

    上一世,殷慈墨拿出這張根治哮喘偏方的原因是因為她需要拉攏永寧侯,而永寧侯沒別的弱點,唯一的兒子戰死了,除了膝下一個當寶貝疙瘩的孫子。

    永寧侯的孫子打小就患了嚴重的哮喘,看了許多名醫都治不好,每天都拿藥當飯吃,吊著一條小命。殷慈墨的做法很對症下藥,治好了永寧侯孫子的病,永寧侯自然就聽了她的差遣。如今,永寧侯的孫子才出世不久,距離殷慈墨拿出藥方的時間還有四五年,謝意馨等不了了,金從卿也等不了。

    謝意馨暗自琢磨,先前安排的那個人時機已成熟,是時候了。

    「回頭告訴你哥哥,是時候讓那個人動手了。」謝意馨對春雪說了一句。

    春雪意會地點頭。

    ……

    薊江看完手中的信,才歎息般地將手中的信就著火折子燒掉,終於來了。

    薊江是她的遠房表哥,家裡遭了災,幾月前帶著弟弟和一個書僮輾轉到京,用大半的盤纏盤下了一間破舊的書肆,做起了賣文房四寶的行當,偶爾還會替人賣些字畫。每日看看書,做做買賣,以期來年的科考,日子溫馨淡然。

    一個偶然的機會與她的父母相遇了,一番相詢,雙方才把這親給認了回來。

    而在流雨雙親的促進下,流雨薊江認識了。一開始,流雨對薊江這個突然出現的表哥還是很戒備的。

    可是薊江脾氣好,無論流雨怎麼擺臉色用言語挖苦試探,都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

    見他這樣,流雨也不好太過份。

    而薊江也挺聰明的,時常會孝敬流雨二老,哄得二老一直都在閨女面前替他說好話。

    其實憑著流雨如今的地位,流雨爹娘吃吃喝喝什麼的已經不缺了,但勝在薊江這份孝心啊。而且人家還說了,來年若有幸高中,必將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流雨。

    這不,流雨的父母已經做起了未來狀元爺泰山的美夢來了。

    在薊江時刻的關懷以及父母不時的念叨下,流雨也是情愫暗生。她今年十八,年紀也不小了。

    流雨得空的時候,時常會來幫幫忙,不過這樣的機會不多就是了,畢竟她是殷側妃的得力助手嘛。只是如果她想,再忙,每天都會抽得出一點時間的。況且他們住的又不遠,從後門出來,拐一條街就是了。

    漸漸的,兩人有了那麼點意思。

    「表小姐,你又來看大少爺了?」書僮阿大驚喜地問。

    「嗯,你大少爺在嗎?」

    「在屋裡呢,奴才領你進去。」

    流雨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薊江發愁的臉,見到她時,才轉愁為喜,露出笑臉來。

    流雨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兩人仍如往常一般處著。

    可流雨是什麼人哪,不著痕跡地打聽下,才知道是薊江的弟弟哮喘的病又犯了。

    薊江愁眉,「要是有個太醫能幫小伊看看就好了。」呢喃般說完,他隨即苦笑,「我又在癡人說夢了,別說讓太醫給小伊看病,就是隨便給個治哮喘的方子都行,但這都是不可能的。」

    流雨迅速地瞟了他一眼,發現他只自顧自地說著,並不曾留意自己的反應,心中的疑心去了,覺得自己真是多疑,她表哥又不知道她主子的能耐,怎麼可能——

    「別發愁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流雨安慰。

    薊江自責地說道,「唉,都怪我這個做哥哥的沒用,要是今年我身體不是那麼不爭氣就好了,好歹能掙個官身回來,這樣小伊也有個希望啊。「

    說完這句之後,薊江似是怕她和自己一樣擔憂,主動地換了話題。

    流雨注意到這點,心中不免感動,脫口而出一句,「小伊的病別急,我來想辦法,讓小伊先吃著原來的藥先。」說完她同時也在心中琢磨,回去求她主子,讓太醫開個方子這事的難度。流雨是家生子,打小就和殷慈墨生活在一起。

    流雨想了想,跟在她主子身邊那麼多年,這是她第一回有請求,殷主應允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知道宮中有一兩位太醫,她主子開口一定能請得動人的。

    ……

    這日,殷慈墨處理完事,又去看了兒子女兒後,流雨很有眼色地給她上了茶。

    殷慈墨接過茶,笑問,「怎麼了,這些天看你經常恍神,是不是被什麼事難住了?」

    「還真被主子給猜著了。」

    「說吧,我看看能不能解決。」

    「還不是我表弟,昨兒個哮喘又犯了。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我爹娘都擔心他挺不過這個冬天呢。」

    殷慈墨眼睛一閃,喝水的手微微一頓,「那你是想?」

    「奴婢是想請主子出面,如果能請到一位太醫幫我表弟瞧瞧就好了,如果不行,讓太醫開一張治哮喘的方子也行。」

    「你這要求倒是不高。」殷慈墨似笑非笑地說道。

    「求主子成全。」

    「只是,你什麼時候有了一個表弟,我怎麼不知道?」

    「這都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流雨把薊江帶著弟弟如何孤身來到京城的事詳細地說了。末了,眼巴巴地看著殷慈墨。

    殷慈墨從她剛才說話時就注意到流雨提起那薊江時,眼睛微亮,不難看出流雨對這位表哥是有好感的。

    殷慈墨的心情有些複雜,殷家如今被滅了,給她提供不了絲毫的助力了,她以後的路注定了更艱難。

    最近幾年都是她用人之際,流雨的能力還是很可以的,她實在不想放流雨離開。女人一旦成親生子,大部分精力就會放在家庭上了,這是她不樂意看到的。

    於是點了點她,「流雨,其實你不必急,你的終身大事我自有安排,必不會委屈你。且安心做事,以後你的相公,比起你現在的這個表哥只好不差。」

    殷慈墨不知道的是,其實這話,她上一世也和流雨幾個得力屬下說過。只是那時她已經是晉王妃了,地位不同了,手上的權力也不一樣,況且當時殷家的實力也處於穩步上升期。這樣都讓他們這些屬下看到了希望,也讓他們有等待的動力。

    如今,數次行動都受挫,讓他們損失不少,而殷家更是直接被滅了族。這些都在不斷地打擊著他們的積極性。所以對於殷慈墨的話,他們會聽,卻不會如一開始般的信服。

    殷慈墨越說,流雨的表情漸漸淡了下去,頭也越來越低,最後只低低地回了一句,「主子,奴婢知道了。」

    見她聽話,殷慈墨滿意地點點頭,打了一棍子,接下來自然是要給一顆甜棗的,「不過,你表弟的病就不需要麻煩太醫了,我這裡有一個偏方,幾副下去,包管你表弟能藥到病除。」

    流雨強打起精神,「真的嗎?奴婢替表弟謝過主子了。」

    「主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伺候我筆墨吧,我這就把方子寫給你。」

    「嗯。」

    隨著墨被研好,宣紙鋪好,殷慈墨拿起筆,剛想下筆,腦中什麼東西一閃,於是她突然一頓,抬頭對流雨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這方子你拿了也沒用,這些藥材熬開的時候,必需配以一味藥丸才能起效,那丸子是我親自配的。」

    殷慈墨想了想說,「這樣吧,每日我讓人熬好藥,你拿去給你表弟好了。」其實她還想過讓她表弟親自來喝的,不過這個念頭剛起的時候就被她掐了。別說景王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再者這樣的舉動讓自己顯得未免也太多疑了一些。

    流雨覺得沒什麼差別,點了點頭,「主子怎麼說就怎麼樣吧。」

    ……

    當謝意馨得知他們沒有拿到藥方,只每日拿到一碗藥時,她不得不再次感歎殷慈墨的謹慎與多疑。

    只是這回他們麻煩了,不知道她請來的張問賓太醫和葛發生幾個大夫能不能靠一碗藥汁子能不能推測出所用的藥材。

    不過謝意馨看這是懸了,她想了想,還是派人將金從卿秘密請了來。機會只有一次,要不要喝,只能讓她表哥自己決定了。

    那碗藥送到的時候,果然所有太醫和大夫都品不出其中的藥材及份量,只能略說出幾種。其實如果藥的份量足夠的話,給張問賓他們時間,或許能品出其中所用藥材以及份量。只是事與願違,藥呢,每日只有一碗。

    所以當第一碗藥只剩下大半碗的時候,大家都看向金從卿,等他的決定。如果他決定喝,那就沒他們幾個大夫什麼事了,雖然錯過了這麼一個根治哮喘的古方,他們也頗覺遺憾。可是,這不是由不得他們決定麼?如果金從卿不喝,那是最好的,那他們每天都會有一碗藥給他們做推測了。

    「我喝!」

    金從卿已經從謝意馨那裡得知了殷慈墨給出藥方的經過,如謝意馨猜測的一般,金從卿也覺得這碗藥的確能根治哮喘的可能性很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0 AM

90、第九十章

    吃了幾天藥,金從卿的哮喘明顯地好轉了很多。吃到第九副的時候,金從卿已經全好了,連幾位大夫都對這藥的藥性感到不可思議,可惜沒有藥汁給他們研究了,急得他們撓頭。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謝意馨只在第一天的時候確定了那藥是無害的之後,就低調地去了京郊的莊子與君南夕他們匯合了。後續的掃尾工作,謝意馨也交給了春景,並且吩咐他要做得自然隱秘一些。

    這日一早,謝意馨與君南夕正在喝茶,便有下人通報說門房張管事求見。

    「讓他進來。」君南夕說完之後,與謝意馨對視了一眼,這一大早的,門房管事過來,有什麼急事或什麼人到訪?

    張管事疾步而來,「稟王爺王妃,門外有貴客到來。」說著,他從衣袖中掏出一樣東西,雙手遞了過來。

    君南夕一看,神色嚴肅起來,他轉過頭對謝意馨說道,「是父皇來了,咱們出去迎一下。」

    謝意馨一愣,明顯沒有想到來人竟然是周昌帝,「嗯,咱們趕緊吧,別讓父皇久等了。」

    走了兩步,謝意馨停了下來。

    「怎麼了?」君南夕問。

    謝意馨想了想,說道,「叫上小十一一道吧。」

    君南夕點了點頭,招手讓人去叫小十一。

    小十一在用完早膳之後,很自覺地描紅了,被帶過來的時候,手上還沾著墨汁。

    謝意馨歷經兩世,還真沒見過那麼哪個孩子在才四歲的時候就有那麼強的自制力。前世她的孩子就不說了,六七歲才開始啟蒙,有時候還時常和她撒嬌不願意寫字呢。她弟弟瀚哥兒,夠乖了吧?她沒出嫁前,偶爾也是賴著不願起床的。可十一這孩子不一樣,做事條理性很好,從來都不會太調皮,乖得讓人心疼。

    周嬤嬤就經常在謝意馨耳邊嘀咕,說十一這孩子長大了一准有出息。謝意馨對這話是極認同的,俗話說小時看老,若小十一一直都是這種性格,以後長大了不管做什麼,都能混出個樣子來。

    只是,這也是謝意馨擔心的地方,將來的皇帝能容得上太過出息的兄弟嗎?為此,謝意馨曾委婉地勸過小十一不要那麼用功,小十一不聽,說得多了,就用黑亮的眼睛默默地看著你,讓你不忍心拒絕。

    謝意馨有點能感覺到小十一的恐慌,以及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一件東西以及想要強大才能心安的感覺。知識對十一來說已經不僅僅是知識那麼簡單了,它們對十一來說就像救命草一樣重要。這讓她如何忍心拒絕?

    謝意馨牽著小十一,與君南夕一起在二門等著,張管事得了君南夕的命令,去將聖駕迎進來。不是他們拿大,而是這裡人多嘴雜的,不比皇宮,最好不要暴露聖駕的行蹤。

    沒一會,聖駕便進了大門,沒一會就到了二門,周昌帝率先下的馬車,然後又從馬車上接出一個人來。

    周昌帝是帶著戚貴妃出來的,對此,謝意馨並沒有太驚訝。

    她發現她這皇帝公公對她婆婆真的是很喜愛的,甚至可以說是深愛。只不過就算是皇帝也有身不由已的時候,就算是深愛著,也不可能因為喜歡她婆婆就廢了如今的皇后,立她婆婆為後。

    他們三個這樣的狀態能維持近二十年,這和他們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

    她那婆婆那名利一事非常淡然,不是不在乎,只是周昌帝在她心中超過了這些名和利。

    而皇后又是一個非常理智的人,她非常清楚她要的是什麼,也非常清楚她能得到什麼,同時,她也很明白周昌帝的底線在哪裡。

    而周昌帝呢,也不是那種任性妄為倒行逆施的人,對皇后,也給予了足夠的尊重體面。

    三人中,一個不鬧騰,兩個很理智,能維持著這份平衡不奇怪。

    見到十一,周昌帝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請完安,兩人自覺地上前,一人扶一個。

    謝意馨留意著十一的反應,只見他愣了一下,然後很自覺地跟在她身側。

    「父皇,你風寒剛好,怎麼跑出來了?」君南夕不贊同的說道,「母妃,你也不勸勸父皇。」

    周昌帝前兩天偶感風寒,才好,現在整個人看著精神還行,就是感覺有點消瘦了。

    「你父皇的性子,你也知道的,決定了的事,別人說什麼哪聽得進去啊。」戚貴妃也是一臉無奈。

    周昌帝搭著他的手,眼中閃過一抹慈愛的光芒,世人皆道他偏心老五,連幾個兒子私下都曾嘀咕過,孰不知並非是他太過偏心,而是他們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

    如果他們有老五一半的真心孝順,他也不介意多偏心一下他們。

    「聽說那幾畝棉花能收了,朕出來看看。」

    這話不假,棉花一事事關民生,周昌帝一直都很關心,會想出來看看,君南夕並不意外。

    「而且成天窩在紫禁城裡,人都悶壞了,正好帶你母妃出來散散。這秋高氣爽的,一路的景致真是不錯。」

    說這話時,周昌帝的情緒很高昂。特別是想起在半道上時,和兩老農聊了幾句,得知今年收成不錯時,聲音都洪亮了幾分。

    這做皇帝的,最讓他欣慰的莫過於看到治下的百姓們安居樂業了。

    君南夕對周昌帝是極瞭解的,當下朝侍衛長看過去。

    侍衛長無奈地點了點頭,君南夕就知道他父皇又下地看百姓勞作了。

    一行人緩緩往客廳走去,君南夕說道,「父皇,十一如今也四歲多了,該有個大名了,總不能一直十一十一地叫著吧。」

    周昌帝看了亦步亦趨跟在謝意馨身後的十一一眼,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就叫君澤瑜吧。剩下的事回去後朕會叫禮部辦了的。」

    澤,恩澤、仁慈之意;瑜,美玉也。澤瑜,挺不錯的名字。謝意馨暗暗替小傢伙高興。

    小傢伙很聰明,也聽明白了他父皇的意思,情緒有點小興奮,眼睛亮亮的,臉蛋紅撲撲的,連拽著她的小手都有點汗濕。

    進了客廳,下人立即沏了香茶上來。

    近了,謝意馨才看到周昌帝因為一場風寒真的是瘦了挺多。臉上的肉完全是不見了,嘴角都下垂了,老態畢顯,只是眼睛一如既往的銳利,暗藏精光。

    皇帝都不長壽,太祖爺多麼英明神武的一個人,也才活到六十二,周昌帝今年五十八了,皇子朝臣們都盯著了。

    在謝意馨的印象中,周昌帝就是她婚後第三年冬,生下第一個孩子不久去世的。當時天寒地凍的,她正在月子中,因為坐月子的婦人哭靈不吉利,所以謝意馨沒被要求去哭靈。

    婚後第三年,也就是明年,一想到這,謝意馨的心情就有點沉重。憑心而論,周昌帝這個公公對他們夫婦確實還不錯的,她還真捨不得這顆參天大樹倒下。

    他們才品了幾口茶,門房的張管事又來了,「皇上,貴妃娘娘,王爺王妃,景王攜側妃來訪。」

    謝意馨與君南夕對視一眼,他們來得倒是挺快。

    周昌帝聞言,哼了一聲。

    「請他們進來吧。」君南夕吩咐。

    兩人在君南夕這裡見到周昌帝和戚貴妃,臉上表現得很意外,「真是巧了,父皇和貴母妃也在啊。」

    「的確是巧。」周昌帝仍舊沒好氣,窺視皇帝行蹤,往小了說沒甚大事,往大了說也是一宗大罪。但眼前這個兒子是他看重的皇位繼承人之一,再者,敢這麼做的人還不少,只是或明或暗而已,所以他也不會真的就為了一個猜測就治了兒子的罪。

    「前幾日莊子裡的管事去王府,說莊裡的作物能收成了,還送了一些到府裡。兒子嘗著挺喜歡的,手上的差事又告一段落,就想帶著家人出來莊子裡鬆快鬆快。可惜王妃懷有身孕,頭三個月不好走動就沒來。不料能在這遇到父王。」君景頤似真似假地解釋著。

    他們在附近也置了一個莊子,謝意馨是知道的。

    周昌帝嗯哼了一聲,算是他的借口過了關。

    父子幾個又聊了一些別的話題,謝意馨趁著他們討論的空檔給他們又添了一些茶點。

    看著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小十一,殷慈墨開口了,「晉王妃真是疼十一皇子,走到哪帶到哪。真是兄友弟恭。很多人都說,就算是親生兒子也不過是這種待遇吧?」

    一直安靜坐著旁聽的十一抬眼,惱怒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抿著嘴低下了頭,強忍著心中的委屈,他就知道他們都見不得他好過!還有這個瘋女人,他又沒得罪她,為什麼她要和自己過不去?

    很多人都說?周昌帝眼神一暗,她這是不是在變相地提醒朕別亂了規矩?不過自己尚在,小兒子養在兄長家,確實不是個事。

    「說的什麼話,小十一是我們的弟弟,他親生母妃又是那個樣子,五皇弟和五弟妹多疼惜兩分也是應該的。」君景頤表面上看是斥責殷慈墨,實際上,他這話只提了十一的母妃,隻字不提他父皇,只會讓周昌帝多想,暗合了殷慈墨剛才的意思。

    謝意馨也無可奈何,畢竟周昌帝也沒發話,名不正言不順的。

    一時之間,她心亂如麻,雖然他們用意不善,但表面上的話都是好的,她竟想不到太好的話來反駁。再者,此時的氣氛極好,她怕她一開口,就忍不住刺這兩個人,把氣氛弄僵,還在公公婆婆面前落下個嘴舌刻薄不識大體的印象。

    她也知道此事的關鍵在於她的皇帝公公,如果他打定了主意,別人說再多也是沒用的。

    反倒是君南夕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三皇兄和殷側妃如此明白事理,真是太好了。小十一長大了,也會感激你們今日這番話的。」

    君景頤有點尷尬,往十一的方向看過去時,只看到一隻垂著的腦袋瓜子,完全看不到十一此刻的表情。他此時是鬆了口氣的,他這十一皇弟,今年才四歲,還不記事呢,今天這事搞不好轉眼就忘了。再說,就算他記得又如何,等他長大,皇帝是誰的早已有了定論了,沒這小孩子什麼事。

    君景頤不知道,恰恰是他們今日這番話害得他們以後的日子很難過。

    「皇上,我看這孩子挺可憐的,要不,就讓他記在我名下吧。」戚貴妃看了一眼兒子兒媳,溫柔地開口說道。

    糟,弄巧成拙了,君景頤心一緊。

    如果十一真的記在了貴妃名下,他就是除了君南夕之外最尊貴的皇子了,按照大昌傳位的規則,那就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本來想為難一下他們,讓老五和十一分開的,卻給自己豎立了一個大敵,這下可怎麼辦?

    君景頤緊張地看著周昌帝,就怕他答應了下來。因為他父皇遇上戚貴妃母子的事的時候,在不違背底線的條件下,總是願意滿足他們的要求的。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澀,為他,也為他母妃。去爭去搶那把椅子,是他從小到大的願望。這裡固然有對那至高無上的權力的熱愛,但內心深處也是渴望通過這件事來證明自己得到他的認同的。

    這般想著,君景頤不由地看向君南夕,想看看他什麼反應,卻發現他喝著茶,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

    一時之間,君景頤神色複雜地看向君南夕。皇室薄情,皇帝對已經成年的皇子,戒備心只會隨著年老力衰越來越強。老五雖然失去了繼承皇位的可能,卻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他父皇的父愛都給了他,對他也是最不防備的。

    但他同時又慶幸君南夕是注定了難有子嗣的,要不然,他還真怕以父皇的偏聽偏心,就算君南夕腿有毛病都一意傳位於他。

    殷慈墨也是一愣,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個,朕再考慮考慮。」

    「皇上,是臣妾考慮不周了,這話你就當臣妾沒說過吧。」戚貴妃滿含歉意地說道,她經常忘了自己貴妃的身份會給一件事情帶來不同的意義,真是鬱悶。

    「沒事,別難過,朕是知道你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1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6 AM 編輯

91、第九十一章

    周昌帝既然出來了,那自然是要去看看地裡的棉花的。

    周昌帝和戚貴妃要過去棉花地,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得安排好相應的一切,至少得保證周昌帝戚貴妃兩人的安全。

    幸好謝老爺子還在莊子上,沒有回內城,所以一應的工作都是他和侍衛頭領安排的。

    謝老爺子隨帝駕出巡的經驗豐富,隨意地提點幾句,在他的安排下,有限的人手得到了最大的利用,各個死角都顧及到了。

    這樣精妙的安排讓侍衛長點頭不已,不愧是極得兩位皇帝信任的兩朝元老,能力果然是極出眾的。

    因為周昌帝心急,所以他們稍作休息,就出發了。君南夕等人勸阻不及,無奈之下只好跟上了,半路上遇到侍衛長,侍衛長朝他點了點頭,君南夕狠鬆了口氣。

    路上,遇到了同樣出來秋遊的寧王寧王妃。周昌帝也僅僅只是瞥了一眼,然後說了句跟上,就懶得開口了。

    快到謝家莊時,謝老爺子早就領著人等在那了。君臣相見,略寒暄了幾句,謝老爺子就領著他們去了棉花地。

    周昌帝到的時候,棉花地裡只有十來位精壯的男子有序的散在週遭,不見任何老弱婦孺。

    見周昌帝近了,他們迅速地合攏面聖。周昌帝將這十幾人打量了一番,見他們腰桿挺直,眼神也正,而且下盤極穩,顯然是練過的,暗自點頭,謝氏族人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面了聖,十幾人迅速化整為零,散落在棉花地裡,戒備著。

    「這就是棉花?」周昌帝看著田間開得大朵大朵的雪白棉桃,好奇地問道。他之前見過棉補和棉衣,還沒見過長在枝頭的棉桃呢。縱然他不瞭解棉花這種作物,也能看得出來這片地的棉花收成不錯。沒看到那些枝丫上全掛著雪白的棉花麼?

    「是的,皇上,你看,這叫棉桃,也是我們需要採摘的部分,棉籽都在裡頭呢。」謝老爺子給皇帝講解著。

    周昌帝好奇地摘了一個下來。

    「皇上,你這樣子摘棉花,可要費老勁咯。這裡的莊戶人都是這麼摘梅花的——」謝老爺子給皇帝做了示範,只見他左手握著棉桃的蒂,右手五指微微張開,捏住棉花,手指合攏齊用力,一次就把一朵棉花摘了下來。

    周昌帝回想了一下他剛才的動作,用的是兩隻手指來摘,一朵棉花有五瓣,他就要摘五次,這樣可費時間了。這麼一對比,發現確實是謝老爺子教的法子省時。

    這廂,君臣兩人在說著棉花種植中的事。

    那廂,殷慈墨打量著這一片棉花,據目測,畝產能達八九百斤了。和她種出的那一片的產量相差不了多少,不排除是這一片土地肥沃的原因。

    只是,古代人種地產量都低下,更何況棉花是個新物種,這產量讓殷慈墨起了疑心。

    殷慈墨看向謝意馨,眼中有懷疑。她知道棉花不奇怪,但謝家也知道,就太不合理了。不是殷慈墨霸道,而是她對於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有種天然的直覺。

    就如同她之前預感謝意馨會成為她殷慈墨最大的威脅,果然應驗了。

    難道謝意馨也是穿來的?殷慈墨打量了一番之後又回想起每一次見到謝意馨的場景,隨即她否定了這個想法,謝意馨這個樣子看著就不像,因為她身上沒有絲毫作為穿越女的特質。那層出不窮的賺錢點子,那種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優越感,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感,她都沒有。

    要知道,就算是她自己,心智那麼地成熟堅定,偶爾還會冒出一些不同於這個朝代的優越感。

    如果謝意馨也是穿越的,那就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那麼會不會是——

    一時之間,殷慈墨腦子裡各種猜測,也拿不定主意,不由得看向君景頤,只見他看著這一片棉花地,面露遺憾。心中無端地覺得平衡了一些,原來不止她心裡難受啊。

    不是殷慈墨不心疼君景頤,為他的難過而難過。而是之前在私底下,君景頤常和她長吁短歎,話裡話外,難免會流露出責怪的意思,說他們對謝家出手太早了,導致了如今表面平靜,私下卻波濤洶湧的局面。

    殷慈墨聽了,心中冷笑,對於威脅到自己,如同芒刺在背的人,她從來都奉行早除早安心早已注定是死對頭的局面,就算他們不動手,謝家也不會放鬆戒備,所以早和晚,對她殷慈墨來說並沒有區別。至於如今的局面,他們殷家的損失不會比君景頤少,她都咬牙認了,他君景頤有什麼可抱怨的?

    他現在會這樣,無非是他們殷家失敗了而已,如果他們成功的除掉謝家,恐怕又會是別一副嘴臉了。殷慈墨惡意地想。

    別怪她這麼想帶著情緒,實在是君景頤太讓她寒心了。特別是剛才君南夕出言護著謝意馨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其實殷慈墨沒反省一下自己,她這樣的想法和君景頤的想法多麼的相似啊。

    殷慈墨前世活到四十,一直都是獨身,不懂愛情,在這個方面還挺稚嫩的。她以為選擇了另一位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了。

    如果謝意馨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告訴她,不管她選擇了誰,都會後悔。上一世不是嗎?她選擇了君南夕,卻替君景頤生下了兒子,這不是後悔是什麼?

    不管選擇了誰,都注定了不會滿意。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看著四周白得晃暈人眼的棉花,君景頤伸手捏住一根棉枝,盯著一朵開得大大的棉桃,他心中也極不是滋味。本來這一切都是他的,卻被老五捷足先登了。

    不過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今天是一個機會,將他們所種的那片棉花公開的機會。

    先前沒說,可以說是不知道,但今天之後,如果他不趁著這個機會把那批棉花說出來,讓它們過了明路,以後就只能私下處理了。但這也是有風險的,被他父皇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說出來的話,雖然好處沒有老五那麼多,至少規避了風險不是嗎?所以他看著看著,就露出一抹吃驚又奇怪的表情。

    君景頤的表情很怪異,興奮勁過了之後的周昌帝注意到了。

    這是什麼表情?周昌帝滿臉不虞地問,「老三,怎麼了?」

    「父皇,這就是棉花嗎?」

    周昌帝看著他,嗯了一聲。

    「老五,你神神秘秘地帶著父皇來這,我還以為是看什麼好東西呢,原來是看這些絮團兒,不,看這些棉花啊。」君景頤對君南夕說完,又對周昌帝說道,

    「父皇,兒子在斷指山下也種了一片這樣的絮,嗯,棉花。本來想等今年採摘了,給父皇和母后做些衣服和被子的,這東西做的衣服和被子用起來還挺舒服的——」

    君景頤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昌帝打斷了,「什麼?你還種有一片棉花?!」

    「嗯,就在斷指山下。那片棉花的約是這裡的三四倍大吧。」

    這麼大!那得產出多少棉花啊。周昌帝激動了,時過清明而桐樹不華,則歲有大寒,這些都是有依據的。他先前還發愁今年的冬天戍邊的將士怎麼過呢。謝家種的這一片棉花明顯不夠用,而老三現在卻說,他還種有一片棉花,這不是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嗎?

    「走,咱們去斷指山看看去,老三,你帶路。」

    「父皇,你別說風就是雨的。三皇兄說了種有棉花,那就一定是真的。斷指山離這遠著呢,派個人去就行了,不必勞你親自去了吧?在皇兄,你說對嗎?」

    君南夕說這話倒不是怕君景頤搶功勞,而是擔心周昌帝的身體。

    謝意馨站在君南夕身後默默地聽著,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兩害相權取其輕,君景頤終於還是選擇說出來了。經過那麼多事,他也變得謹慎了起來。不像之前,受殷家或殷慈墨影響太深,什麼事都追求利益的極致化。不過這樣一來,也更難對付了。

    殷慈墨一直在觀察著謝意馨,見她面露驚訝,不由得擰眉,難道她真的不知道他們也種了一片棉花麼?

    寧王呆在一邊,說不上話,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他突然看到了他與君景頤君南夕的差距,雖然他之前一直有種隱約的感覺,他不如眼前這兩人。可是這也只是他內心的想法而已,如今這事實被人赤裸裸地攤開,如何不讓他難受?

    不過老五立再大的功也沒用,頂了天了就是一個賢王而已。而老三就不一樣了,所以他的敵人是老三,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於是,寧王說了一句,「三皇兄,你既然種了那麼一大片的棉花,為何不早點告訴父皇讓他開心開心呢。」

    聞言,周昌帝皺著眉看了君景頤一眼。

    君景頤瞥了他一眼,說道,「這些東西是殷側妃種著玩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也不知道父皇那麼重視這玩意兒啊。」他說的這些話半真半假,若他父皇去查,定能查出那片棉花確實是殷慈墨讓種的。

    周昌帝點頭,確實,棉花一事,他除了和老五說過之外,還真沒和哪個孩子提過。老三不知道他看重棉花也是正常的。

    見周昌帝表情鬆下來了,寧王便知他並不怪罪君景頤,當下給周昌帝道喜,「恭喜父皇,賀喜父皇,有了這棉花,我大昌何愁不豐衣足食?」

    好話誰都愛聽,再者今天周昌的心情真的不錯,當下笑道,「呵呵,這些都是你五弟媳和你小三嫂的功勞。要不是她們發現了這棉花,咱們也不會站在這兒。大昌的百姓以後要是真的都能不愁穿衣了,得感謝她們啊。」

    聞言,左霜臉一沉,越發地覺得謝意馨殷慈墨不順眼。她們這樣,未免反襯得自己太無能了。

    果然,寧王訝異地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妃,心中又不是滋味了。

    「父皇過獎了,其實能發現這棉花,父皇要佔大半的功勞。如果不是父皇文治武功,大昌盛世安穩國泰民安,兒臣又哪會那麼悠閒地出遊,進而發現了棉花呢。若是早年戰亂的時候,我們四處逃竄還來不及呢。你們說是不是?」

    聽了謝意馨的話,周昌帝明顯很高興,連笑了幾聲。

    「皇上,晉王妃說得不錯。」殷慈墨面帶微笑地附和著,其實心中卻越發地不滿了。

    她們一個是正妃一個是側妃,殷慈墨可不敢搶在謝意馨前面說。如此一來,謝意馨就佔了先機,好話都讓她說盡了,自己再說什麼,也不可能比謝意馨的更好。殷慈墨索性就不說了。

    「三皇兄和五皇弟真有福氣。」她們兩個說完,寧王又感歎般地說了一句,「父皇,五弟妹和殷側妃幫我們大昌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啊,您可不能不賞她們。」

    周昌帝哈哈一笑,「賞,該賞的!回宮之後再賞!」

    謝意馨和其他幾人都深深看了寧王一眼,

    在場的都是人精,哪會不明白他的用意啊。表面上看來是替她們倆人討賞,實則是想看戲呢。

    謝家這邊,獻出棉花地的時間早,應該占頭功的,只是這些棉花這不還沒投入使用嗎?景王在此時獻出棉花,就不存在什麼先後的問題了。而且,景王這邊,獻出的棉花可是謝家的三四倍。

    該賞什麼,該怎麼賞,都是一個大難題。賞賜過後,兩家能沒有疙瘩?

    棉花也就那樣了,周昌帝轉了小半圈,見戚貴妃面露疲憊,就欲回莊子上了。

    臨走前,對謝老爺子交待道,「棉花一事,還請太傅多用點心。」

    「臣,必當盡力。」謝老爺子拱手。

    「剛才你那十幾個謝家子弟,朕看著不錯,都挺精神的,朝庭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來年可以讓他們去參加一下科舉嘛。」

    謝老爺子擺擺手,搖頭說道,「皇上謬讚了,他們之中,確有幾個是讀書的料,但也有好幾個,就只是略識幾個大字而已。」

    「學問不行的,可以去參加武舉嘛。」周昌帝看著聽了他的話面露興奮的青少年們,拍板道,「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許拘著他們不讓他們去考,男兒志在四方,老窩在家中侍弄幾畝田地有什麼出息?」

    謝老爺子還能說什麼,只能應了一聲是了。這本來也是他的意思,挑的人都是謝家莊裡最有潛質的,就想在周昌帝面前露一下臉,讓他掌掌眼的。如今一切順利,皇帝對他們的印象也不錯,那是再好不過了。

    殷慈墨在一旁看著謝家家族繁盛昌榮,對比她祖父死後停靈那幾日的冷清。儘管殷慈墨捏緊了拳頭,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但眼中還是不可抑制地出現了一絲真火。

    真是懸殊的對比啊,殷慈墨在心中冷冷一哼。如果剛才君南夕出言維護謝意馨時,她只是感覺到刺眼以及淡淡的不舒服,那麼現在,就是怒火中燒了。

    此時殷慈墨選擇性地忽略了殷家會落得那樣一個下場,也是她祖父先算計謝家的,

    如果不是殷憲珂妄圖一舉將謝家連根拔起,計劃是又狠又毒,並不曾給自己留下半點生機,殷家也不會落得那麼一個下場。

    幸虧謝家不曾中計,如果真讓他的計劃成功的話,下場恐怕連殷家都不如。

    所以說這樣的結果,能怪得了誰,成王敗寇而已。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2 AM

92、第九十二章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茲有晉王正妃謝氏淑慎性成,端莊淑睿,敬慎居心,克令克柔,雍和粹純,深慰朕心。現賞南海珍珠一斛,雪色錦鍛十匹……欽此!」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晉王府內,以晉王晉王妃為首,所有人都跪下叩謝皇恩。

    接了旨之後,君南夕便邀李德進屋喝茶,被推辭了。他也不勉強,與李德站在一處寒暄了幾句。

    謝意馨站在一處,看到大總管秦青似有話說的樣子,便朝他點點頭,然後不著痕跡地退了下去。

    秦青與謝意馨一碰頭,立即壓低了聲音說道,「王妃,奴才秘密打聽到景王府送了李公公一對護膝,王妃,你說咱們要不要——」

    送李德護膝,是殷慈墨的主意吧?

    自從蔣初籃被診出懷有身孕之後,就借口養胎把景王府的一應庶物交給了殷慈墨這個側妃打理。

    對此君景頤沒有作聲,對於殷慈墨處理事情的手段,他還是比較信任的。自此,蔣初籃過起了半隱退的日子,送往迎來,皆交予殷慈墨。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謝意馨有點不明白殷慈墨為何會同意這樣的提議呢。畢竟這差事吃力不討好,做得好了,那是應該的,做得不好,各種非議,殷慈墨也是首當其衝。

    而且做得好了,獲得最大的也只會是蔣初籃這個正妃。

    人們只會這麼覺得,蔣初籃這個正妃太有容人的雅量了,這麼能幹睥側妃景王妃都能容得下,並且沒有打壓,實在是太有皇子妃的風範了。

    不過想一想殷慈墨的性格以及作為側妃的無奈,會這麼選擇,就不奇怪了。

    見謝意馨久久不說話,秦青不由得喚了一聲,「王妃?」

    謝意馨回過神來,想了一想,說道,「不必加那些額外的東西了,只需要在給他的紅封的數目上再加厚兩成即可。」

    周昌帝已經老了,下面的兒子動作越多,就越會讓他感覺到威脅。特別是對他身邊之人的『收買』,更會讓他焦躁。

    其實寧王和景王都是內定的皇位候選人之一,周昌帝更願意看到他們在政治上的建樹吧,偏偏殷慈墨習慣性的上下打點,最容易讓人猜忌。

    如今她和君南夕又沒那心思,該做的禮數做全了就行。而且,有對比,才顯眼不是嗎?

    秦青急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王妃怎麼就不懂呢。正欲再勸,卻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聽你們王妃的。」

    秦青一看是他們王爺,頓時不出聲了,告了罪,忙轉身去準備了。

    御書房,周昌帝批完最後一本折子,端起放在一旁的熱茶,喝了幾口潤喉,然後看了站著的李德一眼,「你去宣旨時,他們都是什麼樣的反應?」

    「奴才眼拙,看不出啥來。」

    皇帝這明顯是在考驗景王的心性,只是一些主觀的看法,他並不想多談。畢竟他是一個人,看法多少都會帶了點主觀的意思,他可不想捲進這場儲君相爭的戲碼裡去。

    李德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景王還是寧王坐上了帝位,他大概都逃不了一死,殉葬的可能性很大。看明白這點,雖然無奈,但也不用偷著找出路了,所以腰桿暗地裡就挺直了,俗話說無慾則剛嘛。

    雖然景王和寧王一直都在暗地里拉攏他,並且暗示了,如果他們能登位,周昌帝死後,便放他出宮養老。只是李德對此卻不信,他甚至沒有博一博的想法。他很清楚,一但他站隊,對上的敵人不是景王或寧王,而是周昌帝。

    因為站隊,就等於背叛,第一個不容他的就是周昌帝。

    因為越來越年老,周昌帝也越來越注重身邊人的忠誠,稍有不對勁,都會被處理掉。沒見上個月,乾清宮就死了兩個太監一個宮女?

    他與周昌帝主僕幾十年,他對周昌帝的瞭解,一如周昌帝對他的瞭解一般。

    玩兒心計手段,他自認不是周昌帝的對手,所以還是老實一點吧。要不然,也不會是周昌帝是皇帝,而他只是一個奴才了。

    他能活那麼久,是因為他從來不存僥倖心理,謹慎的性格讓他安然地活過了這些年,他也不預備在這緊要的關頭大意了。所以那些還沒摸到至高權力把柄的人的承諾,抱歉了。

    「奴才宣了旨,晉王府給了奴才一個大紅封。景王府給的紅封沒有晉王府多,但還另贈了奴才一對護膝。」李德從來沒想過隱瞞這些情況。

    「哦,拿來朕看看。」

    護膝是雙層的,看著大方又保暖,「看來老三一家子對你這老貨挺不錯的嘛,天剛轉涼就送了你一對護膝。」周昌帝的語氣裡帶著酸氣。

    李德提醒,「皇上,前幾天景王送進宮的一批孝敬裡也有一對護膝,裡襯用的是明黃的料子,做工用料什麼的,可比奴才手上這對漂亮多了。」

    「滾吧,就你這老貨心思多。」周昌帝笑罵。

    李德出去之後,周昌帝想著那對護膝背後的深意,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只剩下歎息。

    他也不願意把兒子想得太壞,只是還是忍不住猜測和擔心。再想起前幾日去謝家莊時他的表現,周昌帝就不住的搖頭,他這個兒子真是心思太重了。

    他不信老三不知道這棉花對大昌的意義,如果是真的不知道,那也不必考慮儲君的位置了。

    知而不上告,無非是想找個好時機,獲得更大的利益罷了。

    不管是哪一點,對於下一任的皇帝來說,都是不好的,私慾重於大局觀。

    想明白這點,周昌帝本來因為老三近來政事得力而略有偏重的心又偏了回來,他覺得還是再看看吧。

    一想到未來儲君的問題,周昌帝又不由得想到了君南夕。老五這個兒子,他看著就是好,但卻有那麼一個致命的缺點——沒有子嗣。

    正好李德又端了幾碟子點心進來,周昌帝問道,「對老五的身體狀況,張問賓是怎麼說的?」

    「回皇上,張太醫說了,晉王的身體還是老樣子,不過已經在慢慢好轉了。」

    周昌帝知道這話不過是寬慰他罷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在他百年之前,老五能有個兒子就好了。

    ……

    啪啦,一隻碗被大力摔到了地上。

    「我要的是血燕,你們給我端的是什麼鬼東西?」蔣沁夏一拍桌子,大發雷霆。

    下人們都縮了縮脖子,蔣沁夏身邊的大丫頭硬著頭皮回答,「夫人,府裡沒有血燕了,採買那一時也沒進到好的血燕,所以廚房就做了一碗普通的端來。」

    「胡說,上個月庫房裡分明還有不少的血燕!」蔣沁夏不信。

    「可前些日子老夫人生病,老侯爺做主讓廚房天天燉血燕給老夫人補身體,已經用光了。」丫環小聲地爭辯。

    「偶感個風寒就燉血燕吃,真是好金貴啊。」蔣沁夏冷冷一哼,「難道老侯爺不知道我懷的是他們朱家的嫡孫嗎?竟然為了一個繼室剋扣起嫡孫的口糧來!」提起那老侯爺的繼室,她便怒火中燒。

    孕婦本來就情緒不穩,蔣沁夏越說越委屈,忍不住紅了眼眶。

    蔣沁夏的奶娘剛好進來,就見她紅了眼眶,嚇了一跳,「我的好姑娘啊,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哪裡看不順眼,哪個做錯了事,讓人拖下去打一頓就是了,可不能折騰自己哇。」

    說完,她轉而罵起那些奴婢,「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快老實交待又做了什麼惹主子生氣了。」

    下人忙七嘴八舌地說起了原因,沒一會,奶娘弄清楚了原委。

    「奶娘,不是我要生氣折騰自個兒。你說,我懷個孕,竟然連個血燕也吃不上了。」

    奶娘不忍自己打小看大的姑娘懷孕了還為一點吃食受委屈,遂提議道,「要不,奶娘回蔣家一趟?」

    「不要!自打嫁進這朱家,我貼補的還不夠多嗎?你看看庫房裡的嫁妝少了多少,這回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回娘家問要血燕的。等你主子爺回來,我要問問他這偌大的侯府是不是連個嫡孫都養不起了。」

    蔣沁夏的話聲剛落,便有丫環提醒,「夫人,姑爺回來了。」

    殷慈墨被皇上賞賜的消息傳來,朱聰毓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進了內宅,臉都帶著笑。

    朱聰毓這個樣子,倒讓蔣沁夏一怔,她多久沒見到他如此高興的樣子了?

    可惜,當他看到地面上被打碎的碗及燕窩殘漬時,眉頭又皺上了,語帶嫌惡地說道,「你又在發什麼脾氣?難道就不能消停幾日?」

    被這麼指責,蔣沁夏自然不依了,「我怎麼不消停了,你以為我喜歡生氣啊,要不是你們朱家……」她開始口不擇言地發洩著婚後的種種不滿。

    屋裡所有的下人都惴惴不安的,不敢出聲。奶娘一看不對勁,立即驅散了下人。

    朱聰毓冷眼看她撒潑,時不時地刺上幾句,句句刺到她的肉裡心上,越發激得蔣沁夏發瘋。

    最終這場爭吵以朱聰毓拂袖而去,留下一句不可理喻而告終。

    「奶娘,你看看他,對我哪裡有半點疼惜?就算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忍讓兩句都做不到。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就看上了這麼個冷血的東西?」說完,蔣沁夏撲到床上大哭了一場。

    她奶娘焦急地半側著身子安慰她。

    良久,蔣沁夏才止住了哭泣。

    下人們打水進來,奶娘親自給她擦了臉,細心地寬解她,「我的好姑娘啊,奶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你這暴脾氣也該改一改了,至少在姑爺面前裝一裝都好啊。剛才姑爺進門的時候明明是帶著笑的,你溫柔軟語地給那人上幾滴眼藥,讓姑爺替你出頭,多好。為啥要和他硬碰硬啊。」

    蔣沁夏被弄乾淨之後,才回過神,「奶娘,你去查查,問問朱聰毓身邊的小廝,今天發生什麼事了。」

    蔣沁夏才不信陰了幾日的朱聰毓今天心情突然變好是沒有原因的。她直覺這個原因很重要。

    很快,奶娘派去的人便打聽到了消息。

    「賤人,又是那兩個賤人!」蔣沁夏憤怒地捶床!

    謝意馨和殷慈墨,兩個人她都厭惡。

    只是懷孕之後,想起一輩子都不可能做母親的謝意馨,她就有一股莫名的優越感,對她也就不那麼恨了,反而有時候覺得她很可憐。

    但殷慈墨比謝意馨更可恨,竟然——

    「我早就看出他們兩人關係不同尋常,果然沒料錯。」蔣沁夏咬牙切齒地說。

    「主子,你沒猜錯吧?」奶娘被嚇了一跳,如果是真的,這關係就太亂了!

    對於奶娘的反問,蔣沁夏只是冷冷一哼,她琢磨了一會,問道,「奶娘,我記得前幾日你說過你在安家那邊有個老姐妹孫子不幸染了天花是不是?」

    「確有這麼回事。」奶娘有點不明白。

    「奶娘,你靠過來一點。」蔣沁夏湊在奶娘的耳際細聲地交待著。

    「主子,這樣不好吧?殷側妃的孩子畢竟是大姑爺的——」

    「你怕什麼?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大姐!況且這事做了也賴不到我們頭上,你放心去安排就是。」

    幾日後,晉王府

    君南夕回來時,眉頭舒展,面帶微笑,連步履都輕盈幾分。

    謝意馨一見,便曉得他心情極好,不由得有些訝異。倒不是說他心情一直不好,而是君南夕是個極溫和內斂的人,這般的情緒外露,還真是少見呢。

    「今天怎麼那麼高興,有什麼好事發生了?」謝意馨一邊替他換衣裳一邊問。

    「一個老欺負你的人,要倒大霉了,不對,是兩個!」君南夕想到朱聰毓知道真相的時候那難受的樣子,就覺得開心。

    「是殷慈墨?」

    「嗯,還有朱聰毓。」

    「你做了什麼?」謝意馨好奇地問。

    君南夕換好了衣裳,抱著她坐到了臨床大炕上,調了一個舒服的坐姿之後,才緩緩道來。

    原來蔣沁夏對殷慈墨的兩個孩子出手了,她藉著別人的手送了十幾件沾染了天花病毒的物件進了殷慈墨的院子。從昨晚開始,雙胞胎就已經開始發熱了。今日一早,雙胞胎被確診染上了天花。才幾個月大的孩子,估計是難熬過這關了。景王府因此也損了近十條人命,可見君景頤和殷慈墨的憤怒。

    君南夕沉默了一會,卻問道,「有沒有覺得我狠心,自己的侄子侄女都不救?」

    「沒有,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謝意馨很清楚君南夕這麼做的原因,他完全是因為自己,或者說是被自己連累得不得不這麼做。

    她與殷慈墨不死不休,永遠不可能和平相處的。現在大家都按兵不動,只是因為時機未到罷了。

    聽了她的回答,君南夕忍不住抱緊了她,「就算沒有這些事,我也不會讓他們長大。既然注定了是敵人,那我就不會心軟。我不會讓他們長大了威脅到你我,也不希望到了咱們年老的時候,你還要擔心受怕。」

    他的侄子不會少。這兩個孩子,長大之後,是敵非友。他沒有一開始就對兩個孩子出手,已經算是克制了。

    如今只是發現了有人對他們不利,沒有阻止罷了,但也沒有在背後推一把,算是對得起這一聲叔叔了,畢竟他們是站在敵對的雙方不是嗎?

    「我明白。」謝意馨回抱他。

    她明白他的矛盾,即使再怎麼勸自己,那兩個孩子仍然只是孩子,而且還是自己的侄子侄女,他又是那麼喜歡孩子的一個人。看著他們被人下毒,明明他可以救他們的,卻不得不放任著讓他們中毒。他心裡仍然會過不去吧,有些難受是一定的。

    可是即使如此,這個男人為了她,做了。

    那麼,這些道德良心的譴責,就讓她與他一起承擔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4 AM

93、第九十三章

    次日,便有消息傳出,殷慈墨自請帶著兩個孩子去莊子上避豆。

    這麼小的孩子就染上天花,幾乎所有的太醫都搖頭覺得能挺得過的希望渺茫。

    即使如此,殷慈墨仍然沒有放棄,只要有一絲的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殷慈墨很清楚,撇開這兩個孩子是她的親生骨肉不說,這兩個孩子在他們父親及皇帝爺爺的心中都有與眾不同的份量,對了,還有太后。

    畢竟他們這對龍鳳胎,大昌王朝建立以來是頭一份,象徵著祥瑞一般的存在。

    殷慈墨不敢想,如果這對龍鳳胎真的沒救回來的話,結果會如何。

    因為雙胞胎於她目前的情況來說,是不可或缺的籌碼。如果雙胞胎有個三長兩短,她的處境一定比現在艱難百倍!

    「殷側妃,馬車都準備妥當了,是否可以啟程了?」

    下人的聲音打斷了殷慈墨的沉思,「嗯,啟程吧。」

    殷慈墨話音剛落,兩個奶娘便抱著孩子出來了。孩子似乎很不舒服,一直動著,睡得不安穩,偶爾還會傳出哭得啞火的聲音。

    一想到孩子遭的罪,殷慈墨就恨不得能撕了那些幕後之人。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方法讓她的兩個孩子度過這一關。

    至於那些害她和她孩子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這般想著,殷慈墨眼中劃過一道厲芒。

    ……

    「世子爺最近都在忙什麼?成天的不見人影著家!」蔣沁夏坐在銅鏡前卸著頭釵,心情極好地問。

    奶娘一時之間有些為難,臉上也帶了一些出來。

    「嗯?」

    見她久久還是沒出聲,蔣沁夏停下了動作,轉過頭,略帶不悅地說道,「奶娘說吧,你要是再不說,我就去找知道的人問去!」

    奶娘知道她說到做到,當下也不敢隱瞞了,「這些日子,姑爺當完差回來,去了景王府。」

    「天天都去?」蔣沁夏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差不多吧。」奶娘又加了一句,「夫人,你不要多想,許是景王那邊有事?」

    「哼!」能有什麼事?前兩日她和姐姐同時回娘家,她姐姐還說近來朝堂很平靜,眾人都清閒下來了呢。

    不多久,朱聰毓派貼身小廝來屋裡取一套衣服。

    自打蔣沁夏懷孕,他們便分房睡了,朱聰毓自覺地搬到了書房去睡。先前奶娘還說他是體貼自個兒懷孕,現在看來,是不想和她呆一個屋裡才對。蔣沁夏是越想越生氣。

    小廝見到蔣沁夏,忙給她請了安。

    蔣沁夏盯著奶娘拿出的那套衣服,她知道這套衣服是他禮佛的時候穿的,「世子爺明天去禮佛?」

    「回夫人,是的。」

    「去的是哪家佛寺?」

    小廝猶豫了一下,見蔣沁夏面色不好了,忙說道,「痂藍寺。」

    小廝走後,蔣沁夏才陰沉著臉吩咐,「去景王府找人打聽一下,明天他們殷側妃出否出行。」

    好一會,才聽見奶娘應了一聲是。看來她家夫人是懷疑殷側妃和姑爺——唉,這都是什麼事啊。

    景王府有個當正妃的姐姐,蔣沁夏要知道的消息又不是什麼機密之事,自然探聽到了。明日殷側妃的確會去痂藍寺,目的是為雙胞胎祈福。

    「賤人,賤人,都是賤人!」蔣沁夏一激動,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去了。

    奶娘也不敢出聲。

    良久,蔣沁夏表面倒是平靜下來了,進了裡屋,出來的時候拿著一個小木盒,「這五千兩銀子給你,晚些時候你讓你兒子去找那刀疤男,這筆錢我不管他怎麼用,讓他天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務必把殷慈墨給我除了!」

    奶娘知道她說的是誰,那個人是個江湖草莽,先前主子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便留下了一個地址,說有事可以找他,他能做的,決不會推辭。本以為不會用到的,但前幾日他們又見到了那個刀疤男,才記起有這件事。那刀疤男也強調了會兌現承諾的。

    蔣沁夏吩咐完之後,便愣愣地坐在那。

    都說女人為母則強,別怪她心狠,殷慈墨的存在,已經超過了她的容忍底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奶娘回來後,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了出口,「可是姑爺也會跟去,萬一誤傷了怎麼辦?」

    蔣沁夏摸了摸肚子裡的孩子,最終歎了口氣,「奶娘,今晚你收拾一下吧,咱們明天也去痂藍寺。」

    ……

    「明天咱們又要有好戲看了。」君南夕一進房門就興致極好地說道。

    「什麼好戲?」謝意馨極配合地問了一句。

    君南夕把掌握到的情報說給她聽,謝意馨沒料到蔣沁夏竟然那麼大膽,竟然敢買兇殺人。

    「看來你的人沒少在他們之間煽風點火吧?」

    「還好。」君南夕不欲多說這個,反而對明天即將發生的事極有興趣,「你說,如果朱聰毓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買兇來殺害自己所愛的女人,他會不會痛苦得不能自己?」

    朱聰毓對殷慈墨那麼點齷齪心思了,他看得出來,謝意馨不奇怪,「他痛不痛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殷慈墨受傷的話,他一定會恨不得殺了蔣沁夏的。」

    「不能吧?要知道蔣沁夏可是懷著身子呢。」朱聰毓看著不像是那麼混帳的人啊。

    「有沒有可能,咱們看下去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得知蔣沁夏也會去痂藍寺,朱聰毓的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蔣沁夏視若無睹,直接由下人扶上了馬車。

    而奶娘則暗自搖頭,姑爺不識好人心啊。

    安國侯府的馬車遠遠地綴在景王府的馬車後面,朱聰毓幾次想讓自家的馬車快一些,藉以拉近兩家的距離。

    可是馬車一快了,蔣沁夏就假裝受不得顛簸,一個勁地摸著肚子叫疼,聲音大得連路人都聽得見了。

    朱聰毓想要快些,但這要求一提出來,所有人都用不贊同的目光瞅著他,讓他煩躁得很。而他又無法說出疾行的原因,最終只好陰沉著臉騎在馬上。

    蔣沁夏買兇的那個刀疤男做事很乾脆利落,直接就在前往痂藍寺的路上埋伏上了。

    等朱聰毓聽到打鬥聲的時候,焦急地就欲驅馬上前。

    此時蔣沁夏掀開馬車的簾子,焦急地問朱聰毓,「你去哪?」

    「殷側妃遇到危險,景王和我交情一向很好,我得去幫忙!」

    又拿景王當借口!「你不管我們母子了?你也不知道前面是什麼人,萬一他們打個轉頭朝我們襲來,怎麼辦?你難道不該留在原地保護我們嗎?」蔣沁夏質問。

    「不會的,你別杞人憂天了。」朱聰毓不耐煩地說道,「阿虎阿豹留在這裡,所有的人跟我來!」

    蔣沁夏氣得肺都炸了,「朱聰毓,你給我回來!回來啊!」

    回答她的只是無聲的寂靜。

    蔣沁夏咬牙,「朱聰毓,你好樣的,竟然為了那個女人棄我們母子於不顧!」

    隨即她坐在馬車桿上,嗚嗚地哭了起來,「朱聰毓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事,我們母子倆該怎麼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的打鬥聲漸漸弱了下來。

    正當奶娘欲扶著蔣沁夏進馬車時,有吵雜聲朝他們這邊來,而且是越來越近。

    幾人對視了一眼,「不好!」

    「快,快進馬車,然後趕緊離開這裡!」

    「來不及了!」

    殷慈墨是個謹慎的人,自然不會輕易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此次出行帶的人雖少,但個個都是好手,有幾個侍衛還是她的人裝扮的。

    所以對上這些人數眾多的黑衣人,他們雖然一開始吃了一驚,手忙腳亂了一陣,後來就好了,兩方人馬鬥得齊鼓相當。

    後面安國侯世子領著人加入戰局之後,很快戰局就一面倒了。

    「你沒事吧?」朱聰毓眼底難掩關懷。

    「我沒事。」殷慈墨搖頭,然後轉過頭來對屬下喊了一句,「抓活的,我倒要看看是誰想要我的命!」

    「世子爺,不好了,那些黑衣人朝夫人那邊的方向去了。」

    朱聰毓臉一沉,「往回撤!」然後對殷慈墨說了一句,「我先回去看看了。」

    殷慈墨點了點頭,看著他們急匆匆的背影,想了想,她領人跟了上去。

    朱聰毓他們趕到時,看到的景象便是他們侯府的馬車本來委屈地退至一旁,把大道讓給了那些騎馬的黑衣人。

    前面的那些黑衣人不知為何都沒理會那馬車,只是跑在最後面的黑衣人眼見著朱聰毓他們要追上來了,瞄到那馬車,經過時狠狠給了那白馬一鞭子。

    前面的人聽到聲響,回頭一看,不由得頭皮一麻,可他不敢喊住手,只手催促了一句,「阿大,你幹什麼,還不趕緊撤?!」

    那白馬吃疼又受驚,頓時撒丫子跑了起來,瘋了一般。馬車裡的人在裡面東倒西歪,驚叫聲連連。最終不知道車輪撞到了哪裡,蔣沁夏被拋甩了出來,整個人落地時是肚子著地的。頓時疼得她暈了過去。

    而馬車則剩下一個殼子停在了一旁,白馬不知去向。

    奶娘晃悠悠地下了馬車,看到蔣沁夏身下大片的鮮血時,只覺得眼前一黑,欲哭無淚。

    這麼多的血,孩子還沒滿三個月,況且這又是荒郊野外的,胎兒如何能保得住?

    「夫人,夫人!」

    朱聰毓他們趕到時,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他們夫人完全成了一個血人。

    「世子爺,還不趕緊把你夫人抱回去找太醫治療?」後至的殷慈墨提醒。

    朱聰毓這才手忙腳亂地忙碌開來。

    蔣沁夏被抱起來時,似有感應般,感到了肚子裡有什麼流失了,想抬手摸摸肚子,卻發現連動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最後,她定定地看了朱聰毓和殷慈墨一眼,眼中有刻骨的恨意。

    殷慈墨心一堵,秀眉微蹙,不明白她為何會這般看自己。

    出了這樣的事,痂藍寺朱聰毓是去不成的了,而殷慈墨自然還是要去的。

    朱聰毓只好和殷慈墨借了一輛馬車,由下人帶著蔣沁夏先行回府,自己留下來把情況處理一下。

    「世子爺,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同時我深感抱歉,要不是因為我,你夫人可能也不會——」殷慈墨輕聲說著,滿臉自責。

    殷慈墨的話讓朱聰毓最後一點自責和愧疚也消散無終,是啊,他這是做什麼呢?

    他這樣不是讓墨兒看了更難受嗎?

    孩子他以後會有的,這個孩子沒了,只能說這個孩子與他無緣,與他們朱家無緣。

    比起墨兒的或死或傷,他損失一個未成型的胎兒而已,算不得什麼。至少墨兒他安然了不是嗎?

    於是朱聰毓反過來安慰她,「沒事,你不用自責,這件事咱們誰也沒料到,責任不在你身上。」

    「可是——」

    「不用可是,事實就是如此。而且已經發生了,再去想,除了讓自己難受之外,也沒什麼用處。」

    「好吧。」

    ……

    君南夕拿著新報上來的情報看了又看,這安國侯世子,莫不是腦子有毛病吧?

    竟然丟下了孕中的妻子,去支援殷慈墨,只給她留下兩個護衛,就算是他嘴上說的忠心,也太過了吧?

    君南夕覺得無法理解,自己的妻兒自己不護著,反而去管別人的妻兒,腦子有毛病吧?

    果然是太容易得到就不會珍惜。如果是他,寸步不離都是輕的。

    謝意馨倒不意外,朱聰毓這個人的血是冷的,歷經上一世,她還不知道嗎?當年她一雙已經長成的兒女,他為討殷慈墨的歡心,說不管就不管。連自己的親生骨肉被人殘害,都能無動於衷的人,難道還指望他憐惜一個還沒出世的胎兒?

    「或許在人家看來,殷慈墨可比蔣沁夏肚子裡的孩子金貴多了。」謝意馨渾不在意地說道。

    君南夕放下情報,挨著她坐下,接過她遞來的香茗,「似乎你並不意外?」

    對那個男人那麼瞭解?君南夕沒發現他的語氣裡帶著點點酸味。

    「我很慶幸,當初寧願讓自己的名聲有爭議也不願屈從於他。」謝意馨微微一笑,放軟了身體,靠在君南夕身上,他很自然地攬過她的肩膀,調整了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

    君南夕知道她說的是那回金二上門提親朱聰毓想從中撿便宜的事,忍不住蹭了蹭她的發頂,「我也很慶幸。」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5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6 AM 編輯

94、第九十四章

    蔣沁夏的胎兒沒有保住,據說還因此傷了根本,日後再難有孕。

    安國侯府籠罩在一層陰霾之中。

    蔣沁夏發生了那麼大的事,蔣家不可能不表示一二。

    作為景王妃的蔣初藍也親自到了安國侯府內看望妹妹。

    安國侯在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把朱聰毓提溜到自己院子裡罵了一頓,然後開始勒令下人們封口。更親自跑到了蔣沁夏住的院子,用言語安撫了幾句,當然是隔著門簾的。

    可蔣沁夏卻不會瞞著她娘家人,蔣母聽了,很不憤,起身欲去向朱聰毓討個說法,「不行,這太欺負人了!我得去討個說法,真鬧開了,大不了和離!」

    蔣初藍剛進來,就聽到她母親說了一句。

    蔣初藍想起她剛才起身來朱家時,君景頤特意來到他們的主院,轉了兩圈之後,才開口對她說,讓她盡量不讓這件事鬧大。

    蔣初藍明白,朱聰毓殷慈墨都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內戰』對景王一系來說沒好處。

    只是,她答應了並不代表他們蔣家不能擺出個高姿態向朱家討個說法了。只要不鬧到外面去,一切都好說。

    所以對於蔣母的行為,蔣初藍也沒攔著,只是朝旁邊一個丫環使了一個眼色。

    那丫環叫秋景,為人機靈會說話,關鍵是大局觀還不錯,她母親也知秋景極得她看重。有時候秋景的話就是她的意思,有她跟著,蔣初藍不擔心。

    「姐,我是不會和離的。」

    「我這樣子,就算合離了,又有誰會要我?倒不如留下來。他朱聰毓不是不在乎自己的親生骨肉嗎?那就別怪我讓他斷子絕孫!」蔣沁夏發狠地說道。

    蔣初藍看著神情激動的妹妹,唯有一聲歎息,「你私底下要做什麼我不攔你,但明面上,別給我把事情鬧大了。」

    妹夫支持的是殷慈墨,對她的威脅太大了。

    有時候她真弄不明白她這妹夫腦子裡想的是什麼,她這妹妹雖然有時候任性驕縱了點,但為了他也收斂了不少,他怎麼就看不到呢。而且她妹妹身後站的可是蔣家。

    她殷慈墨除了有點小聰明之外,還有什麼?連娘家都沒了。

    而且他朱聰毓也不想想,他覬覦的是誰的女人!

    雖然景王現在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但蔣初藍總覺得不妥。

    只是這件事對她來說有利有弊,有利的一方面就是,能借此打下殷慈墨,弊端就是,苦了她妹妹。蔣初藍不由得再次歎息,為何那個男人會是她妹夫?

    「這賬,以後姐姐自然會幫你清算回來的。」

    不鬧大怎麼能收拾得了那兩個賤人?!她現在都這樣了,她是沒有以後的人,哪去管什麼以後不以後的。

    蔣沁夏發現她姐姐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心一突,然後裝作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我知道了。」

    蔣沁夏不傻,只是她覺得,她都這樣了,她姐姐就只顧著她自己,未免太——

    這麼一想,她的淚又忍不住了。

    蔣初藍只能又說了一些好話來哄她。

    回去時,雖然她妹妹答應了她,但蔣初藍還是不放心地叮嚀她娘,「娘,你多勸勸妹妹,別讓她鑽了牛角尖。」

    「現在到了關鍵的時候,真鬧出什麼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她看了看四周,發現除了她帶來的人除了心腹之外,其他都離她有點距離,於是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且讓妹妹忍忍吧,以後...妹妹想怎樣不行?」

    那句關鍵的話,蔣初藍是囫圇而過的,蔣夫人也只聽到一星半點。不過蔣夫人是個通透的,這並不妨礙她明白女兒的意思。

    蔣夫人點頭,「我會勸她的,只是你也知道你妹妹那性子——」只是說到後面時,略有遲疑。

    「娘先勸吧。」

    最後,蔣初藍有些發狠地說道,「實在不聽勸的話,只有委屈妹妹了。」

    京郊的某相莊子上

    三位太醫和幾個大夫都神色凝重,愁眉不展。

    殷慈墨坐在主位上,也是一臉的不虞。

    這三位太醫是得知殷慈墨帶著龍鳳胎去莊子上避豆時,太后和皇上拔下來的。這些人都有一定的治療天花的經驗,只是他們從來沒有給這麼小的孩子治過。時間已經過了幾天,龍鳳胎的情況是越來越不好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殷慈墨疲憊地問。

    所有人都搖頭,其實經過這麼多的方法吃了那麼多的藥,兩個孩子現在還有氣在,真的是夠命大了。不過由於這一番折騰,卻也虛弱了很多。

    原先沒染上天花之時,這兩個孩子看著就和普通孩子一樣了。

    殷慈墨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天花在現代已經絕了,她也沒留意過這方面的信息,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束手無策!

    「有沒有什麼偏方之類的?不管是什麼方法,我們如今都要試上一試了。」說這話時,殷慈墨環顧四周,有人搖頭,有人遲疑,就是沒人說話。

    殷慈墨知道他們這是害怕承擔責任,心中冷笑,「你們別以為法不責眾,你們可知龍鳳胎代表了什麼,他們若出了事,你們的命也別要了!」

    「殷側妃,草民這裡有個偏方。」說話的人名叫任方冼,只見他遲疑地加了一句,「只是這方子用的都是虎狼之藥,臣怕兩位小主子扛不住藥性。」

    殷慈墨拿過方子一看,果然都是藥性極強的藥,「任大夫留下,另外幾位太醫先去歇歇吧。」

    眾人相視一眼,然後陸續走了出去。

    待門重新被關上時,殷慈墨問道,「這個藥,能不能先在剛患上天花的嬰兒身上試用?」她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冒這個險,便打算弄幾個嬰兒來,讓他們感染上天花,然後用他們來做試驗。

    任方冼一驚,眼睛微微睜大,隨後低下頭,硬著頭皮說道,「殷側妃,恐怕不行,時間上來不及。兩位小主子等不及了,再不用藥,恐怕熬不過今晚。」

    良久,才響起一句,「那,就用藥吧。」下這個決定時,殷慈墨心如刀割。

    說完,殷慈墨似無力了一般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任方冼退了出去,去抓藥了。

    晉王府

    似是印證了他們之前歲有大寒的推測一般,今年的雪來得特別的早,雖然只是前幾日下了零星的幾片,卻也下在了有心人眼中。

    謝意馨忙著將采好的棉花製成棉衣的事,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嚴寒做準備。而且如果一切沒變的話,北蠻就快發起戰爭了。

    有關朱家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只是謝意馨對這件事已經不太熱絡了,只當成了閒暇之餘的消遣一般。

    這會,她剛忙完,接過春雪奉上的熱茶啜了兩口之後,難得地走神了。

    上一世,君景頤對朱聰毓挖牆角的行為不知道是否知情。不過兩人的關係那麼要好,應該會有所察覺吧?

    只是當年朱聰毓的行徑從來沒有收斂過,是否說明了君景頤從中就沒勸阻過?甚至說,他是樂意見到君南夕被人戴綠帽的,不止自己與殷慈墨有一腿,也並不介意朱聰毓對殷慈墨的愛慕。

    原因是大概覺得他自己得到了殷慈墨,並且殷慈墨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以為任何人都不及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吧,所以他很有優越感地看著朱聰毓在一旁撲騰?

    那時的一切皆因當時殷慈墨的身份是君南夕的正妃。如今角色對換,君景頤是否一如上一世的大方呢?不過,她估計君景頤此刻就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吧。

    謝意馨有些不厚道地笑了。

    這日,秦國公老夫人下帖子邀請眾女眷來喝菊花酒。

    秦國公老夫人一年也難得下一回帖子,這個面子謝意馨要給的。她剛由侍女扶著下馬車,就看到安國侯府的馬車到了,她轉過頭一看,正巧看到蔣沁夏掀開簾子。謝意馨的眼睛微微一亮,轉而嘴唇微微翹起,轉而在侍女的引領下朝裡面走去,並沒有等朱家的人。

    蔣沁夏一下車就看到了謝意馨被眾人簇擁著離開的背影,臉微微一沉。

    「安國侯世子夫人,景王妃許久不見你,想得緊,特意命奴婢在此處等你,請隨奴婢進去吧。」

    這是不放心她麼?蔣沁夏眼中閃過一抹不明的光,「嗯。」

    宴會其實挺無聊的,特別是一群女人的宴會。

    謝意馨早就和湯靜塵一起,躲到一旁說話去了。

    那廂,蔣初藍探究的眼神落在她妹妹身上。今天,難得的放風機會,蔣初藍本來以為她會鬧騰的。可蔣沁夏很乖,不吵不鬧,讓她和自己寸步不離,她也沒說什麼。真是讓人意外極了。

    「姐姐,你看我做什麼?」

    「你今天很乖。」

    「我今天要是不乖,你們以後會放我出來麼?」蔣沁夏自嘲。

    蔣初藍心一軟,「你知道就好,我們這麼做也是怕你任性不聽話而已,別怪我們好嗎?」

    蔣沁夏輕哼了一聲,不答。

    此時走過來一打扮嬌俏的侍女, 「景王妃,老夫人有請。」

    主人有請,作為客人的蔣初藍不便拒絕,臨走前,她不放心地叮囑一句,「沁夏,我去一會,你要乖乖的,知道嗎?」

    「哼。」

    蔣初藍不放心地留下一個心腹。

    蔣初藍走後,蔣沁夏便起身。

    「世子夫人,你這是要去哪?」

    「隨便逛逛,怎麼,我連逛逛都不行了?」

    「奴婢不敢。」

    「最好是不敢。」

    蔣沁夏往人聲處走去。

    亭子處,許多女眷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蔣沁夏到的時候,有交好的和她打招呼,「安國侯世子夫人來了。」

    「嗯,隨便走走,你們在聊什麼?」

    「隨便聊咯,這日子無聊得緊。」

    「安國侯世子夫人,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托福,好點兒了。只是可憐我那兒子,還來不及見這世間一面就去了。」

    蔣初藍留下的心腹一聽,忙拉了蔣沁夏一把,可蔣沁夏不理她。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七嘴八舌地問。

    「那天一早……」蔣沁夏眼中閃過一抹詭異的笑意,緩緩說著那天發生的事。

    眾婦人一聽有八卦,立即安靜下來。

    蔣初藍留下的心腹一跺腳,轉身走了。

    「啊,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啊。我們都以為是世子爺在與賊子纏鬥,然後顧不上你,才發生了那麼遺憾的事呢。」

    「不會吧?那麼危險,世子爺就這麼把你扔下了?」有女驚呼。

    「我也不願意相信,但事實如此。」蔣沁夏一邊說一邊抹淚。

    「世子爺未免也太忠心太仗義了吧?為了景王竟然連妻兒都不顧了。妹妹,也難怪你會委屈得哭了。」

    「是啊,要救人可以,親自去也行,但得留下足夠的人來保護妻子吧?大家說是不是?」

    「我呸,什麼狗屁忠心,我看你當家的是對那殷側妃有想法才是真的。」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亭子外不遠處

    「蔣沁夏腦子沒壞吧?家醜不外揚都不懂麼?」湯靜塵一臉不可思議。

    「她大概也是迫不得已吧。」蔣沁夏被以坐小月的理由變相軟禁,所有人都勸她想開一些別鬧事的事她是知道的,就連此次來參加宴會,蔣初藍也不放心地將她拘在身邊。

    其實他們會那麼緊張,怕蔣沁夏亂說話,無非是都察覺到了朱聰毓心裡的那點想法。卻不料,這種情況只會激起她的逆反心理,果然,蔣沁夏在今天就暴發了。

    湯靜塵一想到蔣沁夏不止失去了孩子,還傷了根本,心就一軟,「這打擊確實很大,相當於斷了女人一輩子的指望了。」

    「只是蔣沁夏現在的做法只會消耗她丈夫對她的愧疚,除了讓她的處境越來越糟糕之外沒別的好處。」

    「或許她根本就不在意了吧?」謝意馨說道,她和殷慈墨是死敵,但也不喜歡蔣沁夏,所以不會像湯靜塵一樣心軟。即使蔣沁夏與她都有類似的遭遇。

    人生的路從來都不是好走的,想當年,她可是忍了整整八年,最後是在家族破滅兒女雙亡之後,才暴發出來的。

    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蔣沁夏之前的情況和現在的情況,都比上一世的自己要好得多了。至少殷慈墨沒有掌權,她又有娘家可依靠。再者,即使殷慈墨掌權了,也依然要在她姐姐蔣初藍面前做小伏低。她真的不必急於一時。

    走到這一步,很大的原因都是她的性格造成的。

    而蔣沁夏知道了朱聰毓的心思,卻不想忍,稍有不順心就意氣用事,任性妄為,導致現在雞飛蛋打,不知道她是否後悔過?

    「安國侯世子夫人,隨便臆測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有染,很光榮很有面子嗎?你發瘋也不要胡亂攀扯別人!」殷慈墨站在亭子外,面無表情地說道。

    眼神似刀子一般,殷慈墨真的恨不能將這個女人大卸八塊,調查結果出來了,就是這個女人害得她失去了女兒!她盡力了,可女兒仍然沒有救回來。不過能讓她聊以安慰的是,死的是女兒不是兒子。要不然,龍死鳳生,就足夠那些言官做文章的。

    蔣沁夏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在害了她的兒女之後沒了,而且以後都不能生育了,這不是報應是什麼?只是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不過沒關係,她有的是辦法替女兒報仇。

    謝意馨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一席素色的長裙隨風搖曳,顯得她風姿卓然,巴掌寬的腰帶更顯得她腰肢纖細柔軟,不說男人,連女人見了都不由得想摟上一摟。從身形上看,自她女兒死後,她確實消瘦了不少。她女兒的死,給她的打擊不小吧。也是,喪女之痛,從來都猶如切膚一般,不難過的人才冷血至極呢。

    說完,殷慈墨就想走,她不喜歡留在這給人指指點點。

    蔣沁夏站了起來,「殷慈墨,你給我站住!怎麼,你們做得出來,還不許我說啊?」

    殷慈墨轉過身,「安國侯世子夫人,容我提醒你,就算我只是一個側妃,也不是你能指名道姓的。」

    「側妃,你這個不守婦道淫蕩無恥的女人也配?有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懷疑,你那兩個孩子不會是朱家的種吧?要不然他怎麼會不顧懷著身孕的我,一心趕著去救你呢?」

    「安國侯世子夫人,請你說話放尊重點!我憐你剛失了孩子,不欲與你計較,你不要把我的忍讓當成了軟弱可欺!我很感激安國侯世子的幫助,後來那些黑衣人朝你在的方向逃走,以致於連累了你落了胎。這事是始料不及的意外,大家也不願意這樣。」

    「你不能因為這樣,就污蔑我和安國侯世子有染!我和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若有半句假話,我願受天打雷霹之苦。」

    殷慈墨敢發這種毒誓,眾人都震撼了,原本看戲的人有一大半都信了殷慈墨的話。

    「至於安國侯世子拋下你去救我的原因,只能問他本人了。」殷慈墨後來又實了一句,「或許他覺得,你這樣的女人,連匪類見了都要繞道,才放心把你放在那也不一定。」

    噗,有人捂著嘴笑開了,蔣沁夏的潑辣她們是知道的。

    「你,你——」

    「阿夏,夠了!」

    蔣初藍鐵青著臉從人群中走出,「自暴家醜很好看是不是?!」

    「姐!」蔣沁夏委屈地咬唇。

    蔣初藍靠近她耳語了一句,「想想你先前做的糊塗事,你還敢在她面前叫囂?」對於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妹妹,蔣初藍真的恨不得掐死她。

    想起昨晚君景頤冷冷地把一疊調查結果甩她面前的情景,他眼中的懷疑,她就恨不得賞她妹妹兩耳光。竟然敢去害雙胞胎,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而且還連累了她!

    蔣沁夏一愣,她做的事她姐知道了?

    她的心一突,她姐知道的話,就代表景王也知道了,

    蔣沁夏下意識地看了殷慈墨一眼,對上她充滿冷意和瞭然的目光,蔣沁夏就知道她也知道了,那朱聰毓——

    蔣沁夏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不敢想下去了。

    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蔣初藍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來,和殷側妃道個歉!」

    蔣初藍轉過去對殷慈墨說道,「這孩子突然落了胎,又有那麼一個打擊,心神失守,總愛胡言亂語。妹夫一家也是擔心她出門衝撞了人,才拘著她在家的。本來看著她都好得差不多了,才讓她出來散散心的,不料今日竟然衝撞了側妃妹妹。還望妹妹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原諒她這一遭。」

    殷慈墨知道,表面上的和睦還是要維持的,「我希望這樣的事沒有下次,要不然,辱我清白者,就是將官司打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會讓那個人好過!」

    殷慈墨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讓眾女一凜,都想起了一年前她可是皇帝身邊的女官的事,如果官司真的打到了皇上那裡,她怎麼說在皇上那都有幾分薄面的,自己這些人有什麼?說出來恐怕皇上都不記誰是誰呢。她們還是老實點,別惹了姓殷的吧。

    謝意馨淡淡一笑,她也相信殷慈墨與朱聰毓之間是清白的,一直都相信。因為她知道殷慈墨是個聰明人,她怎麼可能會留下這種把柄給人抓?

    朱聰毓求而不得,上一世如此,這一世亦如是。

    「你不是和殷慈墨不對付麼?怎麼不出去?」

    旁邊響起一道聲音,謝意馨轉頭一看,是湯靜塵。原來都沒有傻子,也是,他們謝家與殷家鬥得那麼厲害,就算做得多麼隱秘,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的。

    「不急。」她與殷慈墨之間的紛爭,是生與死之爭,從來都不在口舌方面。

    況且殷家剛滅亡不久,他們要表現出一點容人的度量來,周昌帝看著呢。

    事情還得張弛有度地進行才好,一味地逼迫,只會把殷慈墨逼入周昌帝的保護圈裡,也讓謝家給人留下不容人的氣量。

    況且有蔣沁夏那麼一個人在,自己就能把他們那幫子人折騰進去。所以他們不用著急。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6 AM

95、第九十五章

    蔣沁夏後來又尋了個僻靜處與她姐姐說話,「姐,那件事都有誰知道了?」蔣沁夏期期艾艾地追問。

    「唉,你怎麼那麼糊塗。」蔣初藍恨鐵不成鋼地說看著她,「你知不知道蔣家為了你這事,送了多少好處給你姐夫?」

    說這話倒不是蔣初藍心向娘家,不希望夫家好。而是她覺得娘家和夫家的關係,還是處在一個相對平衡的點才好。太強太弱,於她不利。

    蔣初藍這麼說,蔣沁夏反倒鬆了一口氣,「沒事,好處送與姐夫,不過是從一個口袋搬到另一個口袋罷了。」

    見她如此,蔣初藍也只能搖著頭,並不與她深說,只叮嚀一句,「下次別再做這種事了,被人知道了,可是抄家滅族的罪。」幸虧自己是景王的正妃,明妃去了,他也需要倚仗蔣家一二,要不然這事還真不好揭過去。也虧得這樣,他才願意把那些證據給毀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可看她妹妹不以為意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蔣初藍琢磨著近日得找個借口讓她娘接她回一趟娘家,好好地和她說一說這事情的嚴重性才行。可還沒等她行動,蔣沁夏那裡又發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不過這是後話了。

    ……

    因為殷慈墨的一番義正辭嚴的話,雖然眾女眷不敢再惹殷慈墨,卻不妨礙她們對蔣沁夏的同情。

    其實殷側妃剛才有幾句話說得很對啊,她又不是朱聰毓肚子裡的蛔蟲,又如何得知朱聰毓這麼做的原因呢。

    所以說,千錯萬錯,皆是朱聰毓的錯,對懷著身孕的妻子太不放在心上了。她們想想,覺得這樣不行,回去得把家裡的男人提溜一遍,省得這樣子的事發生在自個兒身上,多遭心啊。

    帶著這樣的心思,女眷們都打道回府了,於是各府的男人們鬱悶了,無緣無故地被訓了一頓。

    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有人撫額有人搖頭,覺得家裡的女人擔心過頭了,想想他們是誰啊,腦子清楚得很,才不會幹出朱聰毓那樣不著調的事情來呢。

    不過因此,眾人對朱聰毓可算是恨上了。於是他們把從自家娘親/媳婦那受的氣全部都算到了朱聰毓頭上,見面都不給好臉。

    不怪他們小題大作,而是他們算是明白了,這種連媳婦親兒都不顧的男人,甭管為了啥,都不是什麼好貨色,也不值得結交。他對懷著身子的媳婦都能狠得下心,更別提旁人了,一點原則底線都沒有!

    朱聰毓這兩日出門,總覺得眾人看他的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納悶之餘不由得派小廝出去打聽了緣由。

    一打聽清楚原因,再結合今天君景頤讓人『無意』中透露了是蔣沁夏對雙胞胎下毒的口風,他肺都要氣炸了。蔣沁夏那個女人,真是生來克他的!哪裡痛她就往哪裡捅刀子!

    朱聰毓再想到殷慈墨如今的憔悴,他就一陣心疼,此時連吃了蔣沁夏的心都有。

    陰沉著臉,朱聰毓怒氣沖沖地回到家,一腳踢開蔣沁夏正廳的大門。

    蔣沁夏被嚇了一跳,然後瞟了他一眼,然後該幹嘛就幹嘛。

    她願意在她姐姐面前作小伏低,那是因為她知道身為景王正妃的姐姐是她最大的靠山之一。而朱聰毓,從來都不是她的靠山。

    原來的她對他還是有一些幻想的,經過這些事,她算是徹底死心了。女人懷著身孕是最金貴的時候,那時她都得不到他多少的憐惜,更遑論現在和以後了。

    想開了之後,她就再也不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了。

    蔣沁夏可以坐著不動,但丫環們就不行了,她的大丫環忙給朱聰毓上了一盞茶。

    「你們蔣家就是這麼教女兒的?」朱聰毓嘲諷地說道。

    本來心情就不好的蔣沁夏現在哪還會忍受這些,當下反擊道,「我蔣家家教再不好,也比你們安國侯府教出你這麼一個冷血動物強!」

    做錯了事一點悔改之意都沒有!砰的一聲,朱聰毓憤怒得把手中的茶杯連帶著滾燙的茶水朝蔣沁夏扔了過去,「你給我跪下!」

    「憑什麼?!」

    「憑什麼?你在秦家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

    「哦,不就是說了那天你和殷賤人的事嘛,怎麼,你們做得出,我說不得?」

    朱聰毓此時真恨不得掐死她,「我怎麼就娶了你這麼一個蠢婦?你別忘了,你還是我朱家的媳婦。敗壞我的名聲,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沒有好處。」她恨殷慈墨,更恨朱聰毓!「只是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朱聰毓快要被她理直氣壯不知悔改的樣子氣瘋了,如果沒有景王透露的那件事,她這樣確是理直氣壯,但如今根本是是非不分!

    「要是你沒有發瘋似的對龍鳳胎出手,就沒有後來的事了。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自作自受!怪得了誰?」

    「照你這麼說,你沒和那姓殷的勾勾纏纏,我怎麼會對那對小崽子出手?」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和殷側妃清清白白的。」朱聰毓勃然大怒。

    「你敢說你對她沒有非分之想?可惜啊,你稀罕人家,人家根本就沒把你當回事,你在別人眼中只不過是一個垃圾。」

    「你——」蔣沁夏的幾句話正中紅心,踩著了朱聰毓心底最傷痛之處。只是蔣沁夏也沒有得意多久,朱聰毓吐出一句話,讓蔣沁夏恨不得撲上去撓死他,而她確實也這麼做了。

    「是,我是她看不上的垃圾。那上趕著嫁給我的你,豈不是比垃圾還不如?」

    「嗷,朱聰毓你這個混蛋,老娘咬死你!」

    蔣沁夏吼著就撲了過去,卻被朱聰毓一腳踢開,衝著外面就來了一句,「來人呀,請家法!」

    「你敢?!」蔣沁夏摔倒在地,仰著頭大聲說道,「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們蔣家不會放過你的,而且,我必會叫我大姐狠狠折磨姓殷的!」

    朱聰毓死死地瞪著她,「你既然不服我朱家的家法,那就給我滾,滾回娘家去!我們朱家要不起你這種禍害朱家的媳婦!」說完,甩袖而去。

    蔣沁夏臉上似悲似喜,直到他走遠了,蔣沁夏的奶娘才忙從外面進來將她扶了起來。

    「主子——」奶娘喚道。

    「什麼都別說了,收拾東西,我們回娘家!」

    ……

    「老三行事是越來越沒有章法了。」周昌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揉著腦袋。

    折子上寫著近來有關景王府與安國侯府的紛爭的詳細過程。

    李德忙給他端來一杯熱茶,眼睛瞄都不瞄那折子一眼。

    周昌帝喝了一口參茶,目光落在折子上,幽遠無比。

    龍鳳胎中君千雪沒了,只剩下君千夜。只是剩下的君千夜在周昌帝心中的重要性也大打折扣,遠遠不如龍鳳雙雙平安的時候那麼重視。

    本來他的皇孫就不少,龍鳳胎之所以受重視,不過是佔了個祥瑞的名頭,如今龍生鳳死,沒了祥瑞的名頭,況且又是側妃生的,在周昌帝眼中就和普通的皇孫差不多了。

    不過即使這樣,吃穿用度,該他的,一樣都不會短就是了。本來他安排人查君千雪的死因,未嘗沒有替她報仇之意。將兇手繩之於法,也算全了他們一場祖孫之情,不枉她投身到君家來。

    可她爹這回行事真是——不是說不能有人愛慕自己的女人,心裡不舒服是一定的,只要不過界,一切都好說。

    可是,自己的骨肉都被人害了。兇手知道是誰,證據也有了,卻不思將兇手繩子於法。在周昌帝看來,就算蔣沁夏是自己的小姨子又如何,皇家的血脈豈是她說害就能害的,秘密處死都是輕的,還能容她活到現在?

    而老三隻想著自己能利用這件事從蔣家和朱家得到什麼好處,不知該說他太聰明好還是太冷情好。由此看來,老三也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他這樣的處理方法,如果以後登基了,是不是是個人都能殘害皇嗣了?真是讓人擔心。

    這麼一想,周昌帝對這個老三是越來越失望了。

    ……

    秋收過後沒多久,北蠻那邊果然發起了對大昌的進攻。

    對方來勢凶凶,雖然大昌早有準備,仍然不敵,被敵人迅速佔領了兩座城池後,才在大昌將士的發狠中,形成了對峙的僵局。

    周昌帝收到前方的奏報,人都急病了,臥床不起。

    俗話說,打仗打的就是糧草,前方戰爭一打響,後方各種軍備物資都在有序的籌備中。

    大家都有預感,這是一場硬仗。

    隨著軍報來的,還有鄧大將軍的親筆信,他們希望皇上能派出一位皇子以欽差的身份前往戰區督戰,更重要的是鼓舞士氣。

    眾大臣也認為這是應該的,畢竟君家有好幾位皇子都成年了,並不年幼,前往戰區略盡皇室之責,那是完全能勝任的。

    其實欽差的人選也就只能在安王、景王、寧王、晉王、靜王裡挑而已。後面的七皇子八皇子和十一皇子,都太年幼了,尚不滿十歲,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了。

    而成年的幾位皇子裡,安王景王寧王是最好的人選,而晉王和靜王腿腳都有毛病,去軍營並不合適。

    軍中的將士都驕傲,他們去了恐怕難以服從,一個身體有疾之人想統領他們,很難。

    大多數大臣都把目光投在安王景王寧王三人身上,只是他們都不表態,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糧草和軍備物資已經在緊急籌備之中了,只是到底哪個皇子作為欽差前往戰區,還沒有定論。

    其實這種情況也不難理解。安王有外族血統,這些年還一直與母族那邊隱約有著聯繫,周昌帝輕易不會讓他觸碰兵權的。他表不表態,都一樣。

    而景王和寧王的想法聰明人琢磨幾下,也就差不多出來了。

    無非是周昌帝年紀擱在這了,如今又臥病在床,誰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啊。萬一周昌帝在他們離開的時候突然——了,在外的人豈不是吃虧極了?所以無論如何,守在京中,機會也大一些。

    上朝幾日,哪個皇子前往戰區都沒定下來,景王和寧王都找了理由推脫。今日是最後的期限了,如果確定了人選,該準備該收拾的東西就得開始整理了。

    所以,周昌帝是拖著病體來上朝的,並不像前幾日一般,由太后及皇后垂簾,將君臣商議的結果報與他。

    君景頤見此,眼睛一閃。周昌帝這樣,越發堅定了要留京的決心。

    雖然,殷慈墨曾和他分析過,去戰區的利弊。

    目前他們和寧王在周昌帝心中不過是五五之數,甚至有可能還不如寧王,留在京中,益處不大。

    再加上,近來他們景王一系的勢力縮水了很多。依她之見,倒不如放手去軍中呢。

    現在這種情況,主動去軍中的,都能獲得周昌帝的好感。而且在軍中打拼,也容易建立起自己的勢力。

    退一步講,就算周昌帝真的在這段時間沒了,他們也不一定就不是繼位者。

    槍桿子裡出政權,就算不是,也要打到它是、沒人敢說不是為止。

    而且殷慈墨沒說的是,她有點疑慮。這段時間來,周昌帝的脈案保密並不是很嚴格,有心的人總能弄到。這種情況在以往不是沒有過,但這回殷慈墨總覺得不妥。她心中有個想法,皇帝的脈案豈是那麼容易知道的,這回未嘗不是老皇帝的一個考驗。趨利避害的本能,她還是勸說君景頤去軍中的。

    景王府的首席幕僚季無為季大師也比較偏向殷慈墨的說法的。

    只是有時候,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個勇氣和魄力放棄『唾手可得』的東西,轉而去冒險的。

    特別是這日,他看到周昌帝是被人抬著來上朝的,連說話都不甚利索的時候。

    例行的跪拜之後,哪個皇子前往戰區之事,再次被拿出來商議,周昌帝仍然沒有得到如意的結果。

    他這回是真正寒心了,原來他的兒子們都在盼著他死啊。

    特別是他最看重的視為皇位繼承人的兩個兒子,最讓他失望。這兩人都只顧著自己的私利,沒有絲毫的大局觀!他們怎麼都不明白,如果國破了,他們爭來這把龍椅又有何用?

    就在周昌帝心灰意冷的時候,欲下令強行讓景王和寧王都前往戰區時,君南夕出殯奏請前往戰區督戰。

    在群臣靜默中,他的身形突兀又堅定,差點沒讓周昌帝老淚縱橫。

    老五腿腳有毛病,注定與這江山無緣的,所以根本也無需拚命。日後不管誰登基,他都能做個閒散王爺。

    軍功什麼的對他來說,沒有比有強。軍功給他帶來的弊大於利,日後他的兄弟登基,有了軍功在身的他難免不被猜忌。

    他這個做父皇的都能想明白這點,老五又怎麼會想不到呢。老五這麼做都是為了他這個父皇,為了這大昌啊。

    君南夕的舉動,不少人樂見其成。

    寧王擊掌一樂,「父皇,你就讓老五去吧。老五是貴母妃的兒子,身份尊貴無比,能去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必會比我們更能鼓舞士氣。」

    「你給朕閉嘴!」周昌帝呵斥了寧王一句,「你自己都百般推脫的差事,憑什麼讓你弟弟去?」

    被罵了,寧王訕訕的。

    景王微扯了扯嘴角,這寧王一得意就忘形,真是個好毛病啊。

    「老五,你可得想清楚啊,戰區不比京城,刀劍無眼,危險啊。」戰況不樂觀,而且戰場上刀劍無眼,實在是危險,雖然老五這個兒子智謀不輸自己,但周昌帝實在是不想讓他去冒險。

    君南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父皇,我已經想好了。就由我押著糧草前往戰區吧。」

    朝堂上眾人又很有眼色地勸了君南夕幾句,但他依然是神色淡然,決定卻未更改。周昌帝一看便知他去意已決,再思及戰區情況的確危急,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就允了君南夕的請求。

    周昌帝私底裡卻琢磨著如何保障這孩子的平安。

    退朝之後,靜王跟在君南夕身後慢慢地走著,良久後,他拉了拉君南夕的袖子。

    君南夕回過頭,以眼神詢問他拉著自己幹嘛?

    「五皇兄,你我都是這樣的人,剛才又何必強出頭?」

    散朝後,眾官員三三兩兩地結伴出宮,他們或看到了靜王的動作或聽到了他的話,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想聽聽晉王的回答。

    「不為什麼,只為我姓君,那就必須對得起這個姓氏、對得起百姓對這個姓氏的擁護。」君南夕淡淡地說道。

    他的回答讓靜王愣了愣,繼而露出慚愧的表情,嘴巴嚅嚅,卻終究閉上了。

    偷聽的人也沒料到會聽到這麼一個答案,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撇嘴。

    君南夕這話最後還是傳開了,惹來了老一輩人的讚賞,同時也在百姓中引起了激烈的反響。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7 AM

96、第九十六章

    「主子,關於殷家死亡的調查結果出來了。」流雨說到後面,她遲疑了。

    「說吧,什麼情況?」殷慈墨不鹹不淡地說道。

    「出乎意料,謝家並沒有參與其中,其中卻有寧王的首尾。」

    殷慈墨的表情不變,似乎早已料到一般。見她臉上難掩可惜遺憾之色,殷慈墨問,「謝家沒有參與其中,覺得很意外嗎?」

    「是啊,我們查到寧王曾讓人透露過那片野狼之地的存在。主子,你瞧,連寧王都動心了呢,謝家人卻無動於衷,白白的放任著對手安然離開,謝家還真沉得住氣。」

    「你錯了,從寧王透露了那片野狼之地存在的時候,謝家就知道有人比他們更著急了,所以他們才會一直按兵不動的。」

    而且,殷慈墨想起她曾聽過的一個故事,一個捕蛇者將一條毒蛇打死了,那毒蛇剛死時,捕蛇者正巧滕不開手去處理那毒蛇,特意和周圍人說了一句別去動那條死蛇。偏有一十來歲的孩子為人比較狹隘陰險又不聽勸,拿著刀去砍蛇頭,那蛇沒有死透,被砍成兩半之後,蛇頭彈跳到那孩子身上,一嘴咬住了孩子,那毒蛇毒性很強,那孩子又沒得到快速有效的治療,很快的就死了。

    殷家就如同那條還沒死透,僅剩下一口氣的毒蛇,可謝家卻不是那小孩。

    「如果寧王沒有多此一舉就好了。」流雨嘟嚷。

    殷慈墨嗤笑,「流雨,你以為搜集到謝家參與此事的證據,就能頒倒謝家了嗎?想想吧,殷家一家子人活著的時候,在皇帝心中的份量都比不上謝家,更別提殷家已經覆滅了。死人是永遠都比不上活人的。」

    「而且人啊,都是自私的,皇帝也是不可避免的。其實,殷家一干人的死活在皇帝眼中算不得什麼。只有事關他的生死以及大昌的存亡的事才會讓他猶如芒刺在背。除非謝家觸及皇帝的底線,皇帝需要這樣的『罪證』來對付謝家,那麼,我們手上的證據才有一絲存在的價值。」

    只是,可能嗎?不說原來的周昌帝就對謝家的觀感甚好,就說如今吧,周昌帝的身體也是極需一批如謝家這樣的臣子來維持平衡的。而且現在的謝家,又有誰敢動呢?殷家這個前車之鑒還在眼前呢。

    「所以想通過這樣的事來頒倒謝家,你還是別抱太大希望得好。」

    流雨聽著這一席殘酷的話,以及看著她主子臉上的冷笑,無端地打了個寒戰。

    殷慈墨瞥了她一眼,懂得怕就好,他們殷家之前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才會落得那麼個下場。

    她近來回想了這些年殷家與謝家交手的情況,也看明白了一些事了。

    他們殷家一開始的小打小鬧,一直也沒引起謝家的注意,許多的小打小鬧都是有收穫的。只是最近兩年,殷家人的胃口無形中被養大了很多,凡事都追求利益最大化。

    而就是在這時,謝家回過神來了,有了防備。而且謝家不像殷家那麼貪心,她發現了每回政治鬥爭時,謝家都會有所斬獲,而且斬獲並不大,不容易引起別人的嫉妒與爭奪。而且斬獲之後,通常都會消化一陣子,並不乘勝追擊,深諳貪多嚼不爛的道理。極有分寸。在這種蠶食般的成長,謝家慢慢壯大了。

    而殷家卻因為太過貪心,目標太大,要不是守不住搶回來的『肉』,就是因為『肉』太大,和別的勢力混戰,搶得頭破血流,卻不得進食餓著肚子舔傷口。

    此消彼長,兩家的實力越來越懸殊了。最後,她祖父還妄圖以卵擊石,最終卻導致了殷家的滅亡。

    只是這些事情她明白得有些晚了。不過,總比一直沒明白來得好。殷慈墨只能這般自我安慰了。

    當天,君南夕主動出征的消息傳到殷慈墨耳中時,她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和歎息,一切皆是命啊。分析了那麼多,奈何君景頤聽不進去啊。

    看著渾身縈繞著低氣壓的主子,流雨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去,把夜哥兒給我抱過來。」她此刻非常想抱抱兒子。

    「是。」

    ……

    「裡面還在生氣呢?」周翠好奇地問。

    周嬤嬤瞥了女兒一眼,「活幹好了?不該你好奇的少給我打聽那麼多。」

    被訓了一頓,周翠撇著嘴走了。

    而周嬤嬤看著緊閉的大門,眼觀鼻鼻觀心地守著。

    屋內,謝意馨抱著小十一氣呼呼地說,「小十一,咱不理你皇兄了,這個先斬後奏的混蛋!」

    君南夕在一旁看了,頗有些哭笑不得,無奈地摸摸鼻子,看來這回真是把她惹毛了,這都快兩刻鐘了,還沒消氣呢。

    小十一被抱得很不舒服,可沒有蠕動,就這麼靜靜讓她抱著。他淡淡地看了他皇兄一眼後,嗯了一聲,然後伸出手,笨拙地給她拍背,安慰地說道,「不理他,嫂嫂不要生氣,以後十一做什麼事前都會和嫂嫂說的,才不像皇兄一樣呢。」不會犯皇兄一樣的錯誤,不會惹你生氣的。

    小傢伙的貼心讓謝意馨很窩心,一低頭,注意到小傢伙怪異的姿勢,知道他這樣坐著不舒服,立即給他調了位置。

    「十一真乖。」謝意馨說完還睨了君南夕一眼,意思就是他連個孩子都比不上。

    君南夕不知不覺地靠了過來,挨著謝意馨,在她耳際低聲說道,「孩子困了,我先抱他去休息,然後任打任罰,為夫都隨你,嗯?」

    他鼻息間呼出的熱氣噴到她耳垂及脖子處,癢得她有些不自在。

    想用美男計?沒門!努力地忽略掉身邊帶著灼熱氣息的男體,謝意馨低頭看向十一,只見小傢伙已經困得眼皮一搭一搭的了,一眼看向沙漏,確實到了他平常午睡的時辰了。

    於是就讓君南夕把孩子抱走。

    十一被抱離謝意馨的時候,努力地睜開眼,看見是他皇兄,才又閉上眼,任由他抱著出了門。

    君南夕把他交給了等在門外的周嬤嬤,並沒有把他送回他的屋子。然後轉過身,回屋,順手再把門關上。

    「媳婦兒,別生氣了。」君南夕試探性地把手伸到謝意馨腰間,卻被她一掌拍開。

    被拍開了手,君南夕不氣餒,轉身去端了杯茶,再次膩了過來,「媳婦兒,生了那麼久的氣,渴了吧?來,先喝杯水歇一會再繼續。再氣也不能拿身體不當回事啊。」

    被他的話逗得噗哧一笑,謝意馨也知道適可而止,過了就不好了。於是白了他一眼,謝意馨才伸手接過茶。這就意味著這一頁處劃翻篇了。

    君南夕裝出一副狠狠地鬆了口氣的樣子,謝意馨睨了他一眼,「下回還敢這樣嗎?不是不許你去,只是你連個商量都不打,身為你的妻子卻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擱你身上,你高興嗎?」

    「下次不敢了。」他笑瞇瞇地挨著謝意馨,伸出手給她揉捏起腰部的穴道來,「媳婦,其實昨晚就想和你說的,這不是昨晚忙得忘了嗎?」在屋裡,他的語氣低沉又曖昧。

    一提起昨晚,謝意馨下意識就想到他昨晚連哄帶騙地讓她擺的幾個姿勢,她臉一熱,不由得又瞪了他一眼,挺了挺至今仍然酸脹不已的腰肢,「今晚你睡書房。」讓你昨晚『忙』得忘了正事——

    「別啊,這麼冷的天,睡書房,孤枕難眠啊。」君南夕求饒。

    「你剛才不是說任打任罰的嗎?」謝意馨斜睨了他一眼,眼中似笑非笑。

    那一眼的風情差點沒讓君南夕失神,只見他雙手將眼前的佳人圈入懷中,頭磕在她肩上,「求夫人饒了為夫這遭,罰小的替夫人暖床吧?」

    再生氣也改變不了他要到戰區去的事實,所以謝意馨也軟了心,由著他抱著,這般相處的時光,怕是越來越少了。

    上一世,這場仗打了小半年,大昌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打勝的。這一世,縱然多做了一些準備,也不知道作用大不大。

    「什麼時候走?」謝意馨低低地問。

    「後天一早。」感覺到她的低落,君南夕心一緊,擁著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謝意馨說道,「棉衣已經做好了,連同景王派人送過來的棉花,摻雜了木棉,一共做了一萬兩千件棉服。」

    那些棉花全製成了棉衣,沒有棉被。在軍營,還是棉大衣實用,不止白天可以穿,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可以裹在不夠暖和的被子裡。

    只不過棉花耗棉多,他們想盡量做到人手一件,即使不能,也要盡可能做到。如果一件棉衣全用棉花,暖是暖了,但棉花不夠。所以,不得已摻雜了一半的木棉進去。

    對於這個結果,君南夕是知道的。這一萬多件的棉服,只能覆蓋在最前線的將士而已,還有大部分的人是沒有棉衣的。但是有總比沒有強。

    他們也想過買些羊絨的,只是產羊之地基本都歸北蠻那邊管轄。從今年六七月份起,北蠻就不再對大昌出售羊絨羊皮了。用高價倒可以買到一些走私的,但數目也是不多。

    從頭到尾,謝意馨都沒說過讓君南夕不去軍營的話。她生氣也只是氣他這麼大的事卻沒有提前和她說而已。因為她知道君南夕決定去做的事,必是他深思熟慮過的結果,不會輕易改變了。

    再者,正如他對靜王所說的話,他姓君,該承擔的責任,就不會逃避。

    人活於世,總有些事他們必須去面對的。

    這些謝意馨都明白,她不去阻止他,但他也沒法阻止自己,哼!

    君南夕並不知道謝意馨此刻心中的想法,為自己逃過一劫而暗自慶幸呢。但他很快便嘗到了被人先斬後奏的滋味,不過這是後話了。

    「今晚去見母妃,你與我一道去嗎?」君南夕低頭問。一想到今晚他母妃可能會流淚,他就頭疼不已,卻又不得不去。

    謝意馨搖頭,「不了。」她去了肯定是被數落的,再說,離別在即,她婆婆一定有很多話和她丈夫說,她就不去了。她有別的事要做,她得回娘家一趟,找她祖父拿一些戰場上可能用到的藥。

    「我離開後,你常常進宮陪陪母妃吧。」

    「嗯。」謝意馨含糊地應下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8 AM

97、第九十七章

    出發前一晚,君南夕早早地就把十一扔給了周嬤嬤,然後淡定地將屋裡的丫環都打發了出去,在丫環們意會的眼神中,抱著謝意馨就上了榻。

    被取笑了,謝意馨臉一熱,恨恨地擰了一下他的腰。

    被擰了,君南夕仍然面不改色的,接下來自然是一夜纏綿。

    次日一早,謝意馨尚未睡醒,君南夕已經輕手輕腳地起床了。

    去了耳房洗漱妥當,穿戴整齊之後,他盯著那些下人說了一句,「我不在家,你們要好好伺候王妃,知道嗎?」

    「奴才/奴婢遵命。」

    君南夕這才滿意了,最後看了帳子一眼,才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身姿毅然。

    帳子內,謝意馨睜著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然後才閉上眼。

    打仗總是讓人恐慌的,而大昌也有許多年沒打過仗了,需要給百姓們一點信心。所以出發前的一些儀式是要的,而且周昌帝親自給他們送行了,還說幾句話,鼓動軍心。

    昨晚她已經說了,不喜離別的場面,就不去送他了。

    他也覺得今日圍觀的民眾會很多,不去也好。

    所以糧草大軍出發的今天,謝意馨沒有去觀看儀式。

    不過晉王府裡有人去了,伺候謝意馨的丫環周翠正巧今日休息半天,就去了。她回來和春雪說起了當時的場景。

    「咱們王爺上馬的英姿吸引了不少當天來圍觀的少女呢。」

    君南夕先前盅毒未好這時,為了提高體質,學了一些拳腳功夫,身體還算矯健。儘管腿腳有毛病,其實如果走路不快的話,看不出來的。

    「不少人都說咱們王妃有福氣的。」

    「咱們王妃自然是有福之人。」春雪附和。

    「春雪姐,你不知道,他們說那個話時的樣子,那叫一個酸啊,我給你學學啊。」周翠說完,就靈巧地學起舌來,「之前都以為她是個福薄的,才會被半強迫地嫁給晉王這個注定不長壽的皇子,哪知才過一年,人晉王就治好了病。雖然說腿腳還是有點毛病的,但晉王這般的人物,就算有點瑕疵,也屬極品好不?再加上那點瑕疵,不細看又看不出來,晉王妃真是撿了大漏了。」

    「春雪姐,你說這些人酸不酸?當初王妃嫁過來時,他們說了多少風涼話,現在見人好了,又這麼一副酸樣子,嘖嘖。」

    謝意馨在屋裡練字,隱隱綽綽地聽著,不由得失笑。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下一刻會如何,真的很難預料。

    不因一時的順遂而得意,也不因時乖運舛而失意,保持平常心即可。既然選擇了,就努力地做到最好。謝意馨一向都是這麼認為的,除了親近之人,外人的想法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畢竟日子是自己過的,好與壞,只有自己清楚。

    「春雪,進來一下。」謝意馨略提高了聲音。

    春雪聞言,放下手中的針線,進了書房,「主子,有什麼事吩咐嗎?」

    「讓你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今天一早,我哥已經出發去霖城了,主子吩咐的事我已經轉告他了,他說會辦好的。」

    「嗯,那我抽個空進宮一趟。」謝意馨看著手中的字,覺得尚可,於是把它放到一邊去了。

    她要離京的事一定要稟明周昌帝和她婆婆的,她打算先去她婆婆那,以她婆婆對君南夕的疼愛,想必不會阻止她前往霖城的,得到她婆婆的支持之後,她那皇帝公公問題就不大了。

    「主子,我們真要去霖城啊?」春雪有些遲疑地問。

    「是的。」霖城正是大昌與北蠻形成對峙的一個邊城,霖城城牆堅固,地理位置也相對優勢,易守難攻。上一世,這個城是守住的,一直沒被北蠻攻下。

    這回,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霖城也一定不會失守。所以謝意馨前往霖城,確保安全這點把握還是有的,並不是任性妄為。

    其實,她一不會領兵,二不會打仗,去霖城,除了離君南夕近一點之外,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只是謝意馨有一種直覺,如果這次她不去霖城的話,一定會後悔終身的。

    這直覺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強烈,她想忽視都難。所以霖城,她是一定要爭取去的。

    稍晚,謝意馨進宮。

    她先前所料不錯,對於她要出京前往霖城的想法,周昌帝和戚貴妃除了擔憂她的安然之外,倒不曾反對什麼。

    只是她想要帶著十一一起去,就有點難度了。撇開十一的皇子身份不提,就他一個才幾歲的孩子,去邊城並不合適。

    只是如果將他留下,他勢必得回到宮中,誰護著他?

    指望她婆婆?不實際。畢竟不是親生的,沒那麼盡心是一定的。宮中多陰暗,萬一鍾粹宮被人鑽了空子,十一有什麼意外,她回來能責怪她婆婆不成?只是她已經提了一個要求了,再要求讓十一跟著她去邊城的話,就太得寸進尺了。

    就在謝意馨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小十一掙開她的手,來到周昌帝跟著,朝他跪了下去。

    因為住在晉王府時,謝意馨有請專門的嬤嬤教過小十一禮儀,所以他這禮行得很標準。

    「皇上,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嗎?」小十一仰著小腦袋很認真地問。

    「什麼事?」

    周昌帝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先前在宮中時,這個兒子有多怕他他是知道的。就是之前在莊子裡見到時,還是怕得緊,現在竟然不怕他了?

    其實十一還是怕的,沒看到他略微發抖的嘴唇麼?只是這半年來所學的東西告訴他,遇到事時,害怕並不能解決事情。再者,他在冷宮三年的經歷告訴他,他父皇不喜歡別人畏縮上不得檯面的樣子,所以儘管怕,他也逼著自己不抖。

    周昌帝這麼一想,他細細得觀察著這個老兒子來。這是第一次,自蕭明麗被打入冷宮之後,他正視這個兒子。自然也看到了十一雖然害怕卻很勇敢地正視自己的小樣子。

    這個兒子,老五夫婦養得不錯,周昌帝暗忖。

    「我想跟著皇嫂一起,她去哪我也去哪。」

    周昌帝看了謝意馨一眼,發現她也是滿臉的意外,顯然十一會這麼做,不是她教的,這麼小的人兒就懂拿主意了?

    周昌帝看向十一的眼神讓人看不清,「你可知你皇嫂去的地方很危險,你跟著去,有可能也會丟掉小命的。」

    「我不怕,你讓我去吧。」十一抿著嘴,倔強地說道,他不想回到冷宮一個人了。

    周昌帝思考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朕就答應你了。」

    先前謝意馨考慮到問題,周昌帝也考慮到了。留他在宮中,自己是能護他周全,可是,他為什麼要護他周全?

    不是他冷血沒有父愛,雖然這也是事實。而且自己都時日不多了,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

    周昌帝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頂多還有幾年。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他這時護住了這個小兒子,他駕崩之後呢?

    倒不如讓他跟他皇嫂出去,或許能闖出一條路來也未可知,其實周昌帝也很想看看這個兒子能成長到哪一步。

    兩日後,謝意馨一行人出了京,十輛馬車前後出了城門。

    有心人自然注意到了,當日,就有人上了折子說晉王妃私自出京。周昌帝一看,是禮部尚書祝文況上的折子,隨手扔到一個角落,留中不發。

    這些人明明知道因為老五自動請纓的事,就算老五媳婦有什麼,只要不是大錯,他這當人家公爹的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而且老五媳婦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出京,其中意味著什麼,這些人還會不知嗎?

    還敢上這種折子,分明是想讓他發怒,氣死他!周昌帝陰暗了,明白這點後,他努力地讓自己不要生氣。

    只是次日,又多了兩位御使上折子提到這個問題。周昌帝的臉瞬間黑了,他知道這事是一個試探,不給個說法還是會繼續搞這種小把戲的,於是讓李德派人去把那幾個人請到御書房。

    「這折子是你們上的?」周昌帝問。

    三人互相看了看,說道,「是的,皇上。」

    「祝文況,你昨天上了一道還不夠,今天又來一道,什麼意思?」

    祝文況說道,「皇上,歷來武將的家眷不能離京,已經形成了定律了。按理說,王府的家眷是不能隨意離京的,可是臣前天確實看到晉王妃帶著一干下人離京了。臣上折子,就是怕皇上不知道啊。」

    「她離京,是朕允了的。」

    「皇上,這個不妥吧?萬一,萬一,要是晉王——」

    「萬一什麼?」周昌帝沉著聲音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老五剛走,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來給他上眼藥了,真是夠了。

    「萬一晉王謀反的話,有晉王妃在,對他也是一個牽制啊。」

    「你是說晉王造反?」周昌帝咬著牙問。

    祝文況默認了。

    「你們好啊,真是好!老五剛押著糧草軍資出發,你們就迫不及待來給他上眼藥了,是嫌咱們大昌不夠亂是不是?說,是誰派你來的?老三還是老四?或者是老大?」

    「皇上熄怒。」

    「熄怒?有你們這班『好臣子』在,朕熄怒不了!」周昌帝看著這些人就來氣,「這場仗能不能打勝還不知道,你們就開始計較起勝仗之後的事來了。」

    三人被罵個狗血淋頭,其中祝文況為最。

    「而且,謀反?虧你說得出來!就算你祝文況全家人都謀反,老五也不會幹這種事!」周昌帝這話諷刺意味甚濃,他信任君南夕,信任這個兒子。再者,退一步講,如果這樣的事發生了。如果他真是那種為了江山連父母都不顧的人,難道謝意馨一個女人,就能約束他了嗎?

    「朕再一次告訴你們,晉王妃離京的事,是朕准了的。這樣你們可以消停了吧?你們要是閒得發慌,就去給朕多倒騰一些糧草軍資!別老想著整這個弄那個了。如果你們還有精力,就再去管管百姓們如今過冬的事,少死幾個百姓就是你們天大的功勞和政績了。」

    「現在給朕滾出去!」周昌帝是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們了。

    祝文況等人走後,周昌帝仍覺得不能消氣,整個人略顯焦慮地走來走去,「這些人一個個真是吃飽了沒事幹,就知道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真是氣死朕了。」

    「這皇位,只要老五想要,朕就能給!還用得著謀反?"周昌帝氣呼呼地說道.

    聽到此等機密,李德的頭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了,就恨不得自己暫時性耳聾了。

    ……

    當日,御書房的對話傳入了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父皇真是太偏心了。」君景頤一掌拍在書桌上,恨恨地說道。

    做皇帝的人一向多疑,所以君南夕能得到他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真的是很讓人嫉妒。而且周昌帝還愛屋及烏,連對謝意馨都比其他媳婦好上幾分。

    如果君景頤知道祝文況走之後周昌帝在御書房自言自語的那番話,指不定能吐血。

    原來他們爭來搶去的東西,不過是人家君南夕不要的貨色。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19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4-2-27 07:07 AM 編輯

98、第九十八章

    景王府大廳,君景頤與朱聰毓談完公事之後,君景頤讓下人沏了一壺好茶上來。

    連喝了兩盞茶,人都放鬆了之後,君景頤才說道,「子恆,你什麼時候去蔣家把我那小姨子接回去啊?」

    距離那日朱聰毓讓蔣沁夏滾回娘家,已過了半月,現在已經傳出一些閒話了,再這樣僵著對蔣家對朱家都不好。

    再者,蔣家與朱家都是他景王一系的人,和他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樣鬧下去,對他景王也沒有好處。特別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刻。

    聞言,朱聰毓緩緩垂下眼眸,這是蔣家的要求?

    但是,很快,朱聰毓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契機,一個向景王解釋他與殷慈墨之間是清白的的契機。一則,朱聰毓也不願意心中的人兒因他而受到猜忌。二則,也是想看看景王對此事的反應。

    雖然有時候解釋就是掩飾,給人一種此地無銀的感覺。但他們一直避而不談這個問題,總讓人感覺不那麼踏實。而且景王對這件事的反應也是至關重要的,如果一直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又如何得知景王的反應呢?

    於是他說道,「其實臣早已有打算將她接回來,畢竟朱家沒個女主人也不像話。只是她是個拎不清的,竟因那天的意外就說臣與殷側妃有染。這根本就是沒影的事,臣敢對天起誓,臣與殷側妃之間清清白白的!」

    「況且退一步說,即使有,作為妻子哪個不是一再幫忙遮掩的?她呢,怕這渾水攪不夠似的四處加油添醋地宣揚,有她這麼為人妻子的嗎?」

    朱聰毓是越說越氣憤,顯然他對蔣沁夏的不滿由來已久。

    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蔣沁夏流了孩子傷了身子是多麼正確的一件事,連原先僅剩下的一丁點愧疚已經消散無蹤。現在他只覺得蔣沁夏這樣的人養出來的孩子,不把安國侯府敗光才怪,沒了那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見他如此激動,君景頤又動手給他添了茶,才說道,「子恆,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的為人如何,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嗎?如你所說,這本來就是件沒影的事,我又怎麼會相信?這也是我一直沒把這件事放心上的原因,因為我知道這不是真的。」

    朱聰毓從他說話開始,想起他說這番話的初衷,情緒慢慢緩和下來了。整個人很認真地聽著,眼睛也不放過他的任何一絲表情。

    聽到此處,朱聰毓眼睛一閃,一直沒表態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對這事信以為真,並且把此事暗藏於心底,只等日後清算了。

    朱聰毓的這個懷疑並沒有堅持多久,到談話最後,就被君景頤消除了。

    「而且——」君景頤放下手中的茶杯,輕敲了桌子一二,「這些流言蜚語或許就是別人的陰謀,意圖分化咱們,子恆你放心,我看得清楚,不會上當的。」

    「還有我那小姨子,如今聽你這麼一說,確實是個拎不清的,只是你也得體諒一下我的難處,她再怎麼說也是我的小姨子,還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一二。」

    朱聰毓整個人表現出來的是,似乎在景王的勸說安撫下,臉色漸漸的緩和了。其實朱聰毓是有些不自在的,這件事他本來就不佔理,前面的理直氣壯在景王的好言相勸之下,越發地顯得心虛,不過他面上卻絲毫不露。

    「唉,這件事臣也有錯,如果當時多留幾個人給她,就不會發生那件憾事了,如今臣也只是希望她能稍微替臣替朱家想一想,別再做出損已利人的事了。」

    君景頤點頭,「這個自然,我會讓王妃和她說說的。」

    「只是說起這個,我早就想說說你了。只是後來小姨子她落了身子,我也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也就沒說什麼讓你難受的話。現在我就得罵罵你,我知道你忠心,但你這事做得太欠妥當了。」

    「王爺教訓得是。」朱聰毓乖乖認錯。

    「那我小姨子?」君景頤問。

    朱聰毓意會,「那臣過兩天去接她。」這回朱聰毓應得倒爽快,其實蔣沁夏走的時候帶走了不少好東西,近來他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

    說完事情,朱聰毓在景王府中也呆了小半個下午了,君景頤端起茶來。

    端茶送客,朱聰毓明白的,於是看了看天色,說道,「王爺,天色也不早了,要是王爺沒什麼吩咐的話,臣就先家去了。」

    「嗯,你先家去吧,馮總管,替本王送送世子。」

    朱聰毓出了景王府的大門,一路上他步履輕快,神色輕鬆,想來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了。

    景王府內一處幽靜雅致的院落裡,殷慈墨剛給兒子喂完奶,哄睡了他,才得空問流雨,「今兒個,王爺在前面招待安國侯世子?」

    「是的。」流雨沒什麼精神地答道。前些日子她表哥薊江老家的一個叔婆去世了,據說這個叔婆生前對表哥兄弟倆很好,她表哥帶著表弟回去奔喪,而且和她說好了處理完叔婆的身後事之後便會趕回京城的。原本說好期間也要互通書信的,可是如今她都寄了兩封信過去了,仍然沒收到回信。她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

    「說什麼了?」殷慈墨問。

    流雨精神恍惚,殷慈墨又重複了一遍。

    流雨對上她略帶不滿的神色,有些回神了,「小江過來了,奴婢讓他進來。」

    小江是她安排在君景頤身邊伺候的人小廝。

    流雨說完,就挑著簾子出了門。看著她的背影,殷慈墨不由得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女孩子大了,心思就雜了。

    沒一會,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監進來了。

    聽了那小廝的回稟之後,殷慈墨陷入了沉思。

    自那件事出了之後,君景頤的反應很正常,活脫脫一個初聽到消息時隱有薄怒查清真相後不介懷的形象。可是,就是太正常了,連分寸都掌握得極好,不溫不火,恰到好處。

    就是這麼『完美』的表現讓她有種違和感,殷慈墨拿不準了。因為這樣的表現,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

    一是,君景頤如他表現般,完全不在意這件事,這是最好的結果。

    另一種結果就是,那日在秦國公府上蔣沁夏的話還是讓他有了想法。現在忍著,卻不讓他們知道,說明君景頤心底是很介意這件事的,並且心中已經有了認定,任何的解釋都不能撼動半分了。

    殷慈墨神色凝重,如果是後一種,她該怎麼辦?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不同於京城仍然平靜的氣氛,霖城這邊,因戰事緊張,已經戒嚴了,雖然沒有限製出入,但安排了人員盤查。

    所以謝意馨他們帶著大批物資抵達霖城的時候,已經引起了有心人士的注意。

    當晚,君南夕就帶著一身的寒氣來到謝意馨他們落腳的院子。

    門僮從門孔中看到身披天青色大氅貴氣逼人的君南夕時,忙開了門,將君南夕及他的隨從一行人迎了進來。

    另一人立即掉頭去叫大管事去了,直呼有貴人到。

    秦青聞聲趕來,,看到黑著臉的君南夕時,心中不是不忤的,「王爺,您來了。」王妃真是料事如神,她先前就說了,他們抵達的第一晚,必能見到他們王爺的,果真呢。

    「嗯。」君南夕沒有好臉色。他已經連續兩天沒睡了,剛回到自己的帳裡,就聽到謝意馨來霖城的消息,只覺得心中又驚又怒,頭痛得緊,然後二話不說地趕了過來。

    「你們王妃呢?」

    「王妃正在後院休息——」秦青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帶路!」

    看來自家爺氣得不輕啊,不知道王妃能不能扛住哇,秦青一邊帶路一邊在心裡嘀咕。

    院落是三進的,沒多久便到了謝意馨落腳的正屋。

    謝意馨也是剛洗漱乾淨,換上乾淨的衣裳,正和小十一兩人就著小點心喝著熱呼呼的花茶。沒辦法,他們剛進來,晚飯還沒準備好,離吃飯時間還要一會兒呢,孩子又不經餓,先吃點墊墊肚子。

    「你來了。」見到君南夕時,謝意馨絲毫不意外,笑意吟吟地迎了上去,給他解了大氅,然後將一杯熱茶塞到他手裡,「看你一身寒氣的,來,先來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如同在府中般的相處讓君南夕生不起氣來,只能搖著頭,「你啊。」

    君南夕此刻很能體會當初被人先斬後奏的滋味了。原本接到消息時他很是氣急敗壞的,此刻見到了人,情緒倒是緩和下來了。也不客氣,接過她倒的茶喝了起來。

    謝意馨知道接下來的話並不適合小孩子聽,於是就趁著他喝茶的空檔讓周嬤嬤進來把小十一領下去歇一會。

    沒多久,君南夕就把手中的熱茶喝完了,正著臉色問,「這裡危險,你準備什麼呆幾天回去?」

    「答案你心中不是有數嘛,自然是你什麼時候離開,我就什麼時候走了。」

    「胡鬧!」君南夕輕斥。

    謝意馨撅著嘴看向他,君南夕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別任性,這裡的戰事很吃緊,我也不一定滕得出手來照顧你。回去,別讓我擔心好嗎?」

    謝意馨搖頭,「不,我不走,這回不能聽你的。我的安全你不用擔心,我出來的時候,父皇給了我幾個人。」

    君南夕知道父皇手下有一批人身手都是極好的,不比軍中最優秀的士兵差。

    「聽話,你在這會影響我的,甚至拖累我!」君南夕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

    可謝意馨卻笑了笑,說道,「你想把我氣走,你以為這是為了我好,但真的是這樣嗎?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我們角色互換,你會不會和我一樣?」

    君南夕不語。

    「我們說過生同衿死同樽的,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想呆在離你最近的地方。」說這話時,謝意馨握住了君南夕的手,「其實霖城和京城沒有區別,你覺得如果這裡守不住了,被北蠻人攻破了,即使是京城,也是不安全的。你就讓我留下來吧?」

    良久,君南夕才看著謝意馨說道,「你說服我了,我只希望如果真有萬一,你不要後悔。」

    謝意馨堅定地說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不會有萬一的那天,也不會後悔。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4-2-27 05:20 AM

99、第九十九章

    「爺,鄧大將軍派人來請您回去,說有緊急軍情——」

    門外傳來小卓子小心翼翼的聲音。

    這聲音打破了一室溫馨。君南夕眼一黯,就連謝意馨也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邊的戰事那麼吃緊。這才見面,就要分開了,她本來以為再不濟兩人也能一起用個晚膳的,看來是不行了。

    屋內驀然的安靜讓小卓子的心一抖一抖的,暗地裡不住地咒罵,該死的蠻子,難道就不能消停一會麼?好在爺不是那等殘暴昏庸之人,要不然,有他小卓子好果子吃。

    「我得走了。」君南夕看著謝意馨說道。

    很顯然,謝意馨點頭,「先等一會,我讓周嬤嬤給你們拿點東西。」

    臨走前,君南夕一把抱著謝意馨,頭就壓了下來。

    良久,君南夕才鬆開,手仍然佔有性地摟著她纖若有度的腰肢。

    謝意馨眵開被情慾薰染的水眸,雙手仍然掛在君南夕的肩上,身體無力地靠在他懷中,小嘴微微張著喘氣。

    看著她親吻過後嬌弱無力的樣子以及鮮艷欲滴的唇,他心中又蠢蠢欲動了,只不過聽到小卓子在門外踱步的聲音,動作頓了頓,然後伸手給她整理衣裳。

    君南夕伸手摸摸她的臉,叮嚀她,「既然決定留下了,那就好好保護自個兒,知道不?別讓我擔心。」

    謝意馨拉過他的手,蹭了蹭,「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我們先出去吧。」她也知道時間耽誤不得。

    一會的功夫,所有隨從的士兵都肅著臉集中到了一處。

    謝意馨讓人給他們拿了一些糕點,又拿著油紙包了一大包肥瘦相間的臘肉,這些臘肉他們拿回去熱熱就能吃了,

    隨著君南夕來的小將士兵們高興地接過東西,他們跟著出來本來以為能稍微歇一會順便蹭個晚飯的,哪料計劃趕不上變化。若說他們心中不失望是假的,只是軍務緊急,可不能拖,回去晚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可晉王妃真是太上道了,捧著東西,小兵們心中忍不住歡呼。軍中的飯菜雖然管飽,但少油水,這些肉夠他們飽飽地打一頓牙祭了。

    看著這些小兵們高興的樣子,君南夕也勾起了唇角,朝謝意馨點過頭之後,翻身上馬離去,動作一氣呵成。

    謝意馨看著一行人往軍營處揚鞭而去,周嬤嬤說道,「王妃,王爺剛才那樣的動作,真看不出來腿腳有毛病啊。」

    「想來是近來他上下馬的次數多了,動作嫻熟了,正所謂熟能生巧嘛。」

    好好休息了一晚,謝意馨他們就展開了在霖城的生活。

    一大早,周嬤嬤領著人在整理庫房,謝意馨就端坐在書房裡做著相應的規劃,而十一也在另一張小矮桌上認真地練著字。

    謝意馨握著筆,陷入了沉思。要說上一世這場戰爭會持續這麼久,原因很多。除去了殷慈墨他們與北蠻人唱雙簧的原因,領兵打仗排兵佈陣的事情她不會,但謝意馨能看得出來,有兩個原因,對大昌的影響很大。

    一是大昌的戰士在體質方面比不上北蠻是一點,但大昌也不是沒有優勢的,優勢就是勝在人數眾多。

    二嘛,自然就是這場百年難得一遇的寒雪了。在缺乏御寒物資的情況下,這場寒雪讓不少將士都凍死了,大昌的實力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要想縮短這場戰役的時間,從這兩個原因入手,或許有點用,謝意馨暗忖。

    對於第一個原因謝意馨無能為力,體質並不是短時間就能提高的。但御寒物資,無非就是碳和棉衣,這個她倒是可以想辦法的。棉她是沒有了,但是她有碳啊。

    碳火方面,先前周昌帝與君南夕在預測到今年冬天會特別寒冷以及有可能會有戰爭的時候,就秘密分批地購進了一些碳。不過他們的動作也不敢太大,要不,難免會落入有心人眼中,讓他們猜測到什麼,到時做什麼都礙手礙腳的,而且也擔心北蠻人提前知道大昌這邊早有防備的消息。再者,北蠻與大昌會開打的事也只是個猜測,他們也不敢囤積太多就是了。

    也是國庫沒銀子鬧的,猜測到要開戰,許多軍隊的物資及裝備都需要更換以及儲備,這也是一個大頭的支出,

    再加上他們雖然知道今年的冬天會冷,但也沒有料到會這樣冷。

    謝家跟在周昌帝屁股後面也購進了一批碳,也是分批購進的,大概有三四萬斤左右。對於整個大昌來說,不算多,但當時兩三個月就把江南的碳價猛的拉高了兩成。於是他們也不敢再收購了。

    那批碳被放在了渠南那邊,至今未動。

    關於那些碳的用處,在君南夕出發前的一晚,謝意馨趁著回娘家給他拿備用藥時就和謝家眾人商量過了。謝家也同意了將這批碳無償捐給國家。

    有了這些碳,或許就能加速大昌的勝利減少將士們的損失。

    這件事是他們一致都同意了的,連一向和她不咋對付的二叔也難得的沒有嘀咕什麼,謝家人都很明白,不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單說一句皮之不存毛之蔫附就足夠他們出點血了。

    國家安全了,他們這些世家才能安穩長久地享受祖輩的積累以及自己努力來的榮華富貴。況且這些碳不值什麼錢,對這些守邊的將士好點,那完全是應該的,畢竟人家是用命在保家衛國。

    其實謝意馨可以提前把那批碳運到霖城附近的,畢竟她是能肯定大昌與北蠻一定會開打的,

    但終究沒有這樣做,因為被人問起來時,她解釋不清。

    畢竟人家會想,敢提前把碳拉到霖城來,就那麼篤定北蠻必犯大昌?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動作能瞞過所有的人。

    碳的用途決定了,不過謝意馨也沒急著讓他們把碳運來,時機還沒到。

    謝意馨計算過了,軍營中的碳應該還能撐一段時間,

    她算過了,碳從渠南運到霖城,走水路的話,只要半個月就能到了。

    只要他們的碳在差不多的時間到就行。

    有些東西送得太早的話,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俗話說雪中送碳,那就是在下大雪人們急需碳時把碳送過來,才會得到他們實實在在的感激。

    如果是在沒下大雪前或者人家不缺碳的時候送來,不過是得到一句不甚在意的謝謝。

    這種情況想想都覺得不值。

    不要說她矯情,謝意馨雖然願意把這些碳無償地送給軍隊,但這些碳是他們謝家用銀子買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如今只是挑個時機罷了,又不是不送。

    計劃完這事,她又想到一個問題。

    上一世,這場仗打得大昌百姓怨聲載道,周昌帝差點就在百姓們的埋怨聲中崩了。

    畢竟這場仗死了一大半的士兵,光這些死者的親人就夠怨氣沖天的了。再加上大昌國庫並不算豐厚,打仗期間收的稅也重,讓百姓們都有了一點逆反心理。而當時戰事緊急,相應的安撫工作沒有做到位。

    即使是後來的慘勝,大昌的民眾也沒有多大的歡喜,反而埋怨多一些。

    幸虧後來君景頤提出加大撫恤金和安葬費的給出數目,又拿出了棉花種子讓這些士兵的家屬們優先試種,大大地安撫了軍隊。再加上他獻出的棉衣,救了無數將士性命的大功。

    這件事讓一直在三皇子與四皇子間搖擺不定的周昌帝下了傳位給君景頤的決心,

    現在想來,謝意馨都不得不佩服君景頤殷慈墨他們收買人心的能力。

    這一世,這場戰爭把君南夕扯了進來,謝意馨不樂意君南夕吃力還不討好。

    她想了很久,隱約覺得民眾心中會有怨氣,都是因為消息閉塞造成的。

    除了官面上的捷報奏報,民眾們都接收不到軍中別的消息,將士們就連家書也回不了,百姓們對戰事的參與感並不強。

    謝意馨秀眉微蹙,一邊想一邊敲著桌子,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解決?

    想來想去,還真被她想出一個法子來。

    那就是收集戰士們在軍營中戰場上的一些事,編輯成故事,當然,收集到的資料會讓軍隊的人過濾掉一些機密事件的,不讓傳不讓寫的就不傳不寫。然後傳回京城,讓說書的在京城的各大茶樓裡演說。她覺得這樣做的話,效果應該會不錯。

    越想越覺得可行性很強,她決定了,先在京城試一試,如果行,各行省也可以試試,務必讓大昌的百姓對這場戰役都有一定的認識以及參與感。

    而故事中的主人公全部用化名,預防有人拿這事來搶功勞。而且樣貌都用模糊的描述,不用特徵太突出的詞,以便民眾有代入感,還有……

    謝意馨一步步地計劃著,不過這些事還得君南夕出面和鄧大將軍說了才行,君南夕什麼時候能回來一趟呢?

    嗯,霖城最缺的還是大夫,受傷的士兵很多。軍中雖然有軍醫,但缺口還是很大。不知道孫仲明孫大夫他們人到哪了?

    因為謝意馨的關係,孫仲明、周通、葛發生幾位大夫與謝家及晉王府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在來霖城之前,謝意馨在安排相關的事宜的時候,就問過他們是否願意來霖城幫忙一二。

    他們答應會親自領人過來,然後指點一二。

    謝家在渠南的醫館名聲很好,加上這幾位大夫都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喜歡藏私的人。這一年,醫館培養了不少的備用大夫。

    謝意馨的打算,幾位大夫都和手上的徒弟說了。本著自願的原則,願意來的歡迎,不願意的也不勉強。

    所以至今謝意馨只知道他們啟程了,卻不知道能來多少大夫。

    「主子,你看看誰來了?」周嬤嬤的聲音裡難掩喜色。周嬤嬤是謝家的老人了,王妃和金家兄弟極親近的事她是知道的。

    謝意馨轉過頭,只見金蕭柯穿著一身玉渦色繡著暗紋的錦服,就站在不遠處,抬頭挺胸的,站得筆直。

    軍中果然是個鍛煉人的地方,才經過半年的摔打,金蕭柯原先胖呼呼的樣子不見了,整個人也抽高了。雖然面容稚嫩,但眼神已經變得銳利,整個人也變得沉穩堅毅起來。

    「表弟,你來了,周嬤嬤,快上茶!」謝意馨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招呼著金蕭柯坐下。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不知道這裡危險麼?別人躲還來不及,偏你要往這裡鑽,我看你真是越長越沒腦子了。」金蕭柯一脫了帽子,張嘴就開始訓人。

    死孩子,半年不見,一張嘴就訓人,一點也不尊老!什麼沉穩堅毅,一張嘴,全露餡了,整一個嘴毒的小子。謝意馨嘀咕,「這事你表姐夫同意了的。」

    「你要是聽弟弟我的,那就給我回去,現在,立即!」金蕭柯板著臉說。

    謝意馨搖搖頭,把他愛吃的點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金蕭柯悶不吭聲了,他知道他們家的人是多固執的,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好了,你也別擔心了,你們都在這,我呆這裡不好嗎?」見他的茶水喝了一半了,謝意馨又給他添上。

    「那不一樣。」金蕭柯悶悶地說。

    沒過一會,周嬤嬤就來請他們去用膳了,有了第一天君南夕回來連晚飯都沒時間用的教訓,周嬤嬤剛才是一見到人就趕忙去了廚房吩咐他們做午膳了。

    飯菜不多,就三個菜一個湯,所以很快。

    「多吃點,你看你來這裡才半年就瘦了那麼多。」上了飯桌,謝意馨拿起專門的筷子,給他布了幾箸菜,才坐回原來的位子。

    金蕭柯嗯了一聲之後,埋頭苦吃。吃了一碗飯之後,他看著眼前的三菜一湯,又抬頭看了對面的表姐一眼,只見她慢斯條理的用著飯,用得很香的樣子。驀地,金蕭柯有一絲絲心疼。

    霖城的吃穿用度是比不上京城的,在這裡,有些東西就是你有錢也買不到。這麼簡單的菜,在京城的話,恐怕表姐身邊的周嬤嬤用膳的規格都要超出這個了吧?

    這麼一想,他的臉繃得更緊了。

    「怎麼不吃了?菜不合胃口?」謝意馨問。

    「沒有,飯菜很合口。」金蕭柯搖頭,

    兩人很快就吃完飯,金蕭柯是在軍隊養成了快速進食的習慣,而謝意馨是不太餓,只吃了一碗就飽了,然後兩人移駕到偏廳。

    「對了,你在營中能經常見到你表姐夫嗎?」謝意馨問。

    「不常見到。」表姐夫是屬於總營區那邊的,而他隸屬霖城原屬軍,這裡還有另外一個軍隊是從別處調過來的。他見到表姐夫的機會並不多。

    聞言,謝意馨略感失望。她來這裡已經快有好些天了,他們也僅僅見過一面而已。

    不過就算是這樣,謝意馨只要想到離君南夕很近,就覺得安心。

    偶爾望向軍營的那一片地,知道他安然地呆在那裡,即使看不到人,她就安心就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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