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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喜格格 -【名草我來吃之一】高傲大師落我家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1 PM     標題: 喜格格 -【名草我來吃之一】高傲大師落我家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5-15 07:4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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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究竟是誰洩漏了他這攝影大師的行程表?
讓這為了逼迫懇求他跟她家雜誌社合作的女人成天跟著他,
還把他重感冒發高燒、差點在工作時倒下的慘樣看光光,
哼,她別以為一臉誠懇地稱讚他的作品,
又溫柔照顧重病的他,他就會感激、就會答應她……
好啦,他偷偷承認她的招數很有用,
而且危險度遠遠超過感冒病毒直接入侵他的心,
令他不只答應她的要求,就連出國工作也在想她,
天天假公濟私用談合約當藉口打電話給她,
她沒接電話,他就擔心她是去跟男友約會,一整個不爽;
一起到非洲拍野生動物時遇上旅館火災,
他滿腦子只想著救她,曾視為生命的照片……管他去!
兩人患難見真情,下一步就是走入結婚禮堂,
事情卻給他出了差錯──她爸竟想把她跟別人送作堆?!

【出版日期】2012/09/26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春天R29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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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2 PM



【喜格格居游歐洲倒數一個月 喜格格】

《高傲大師落我家》這本書,起源於喜格格某日跟福格格突然討論起「控制狂」這個詞,兩人對掌控欲很強的男人分別做的一點想像。

註釋一:福格格。福格格乃是喜格格之老妹,因為愛吃,喜格格就幫她取了「福」這個字,取自於「能吃就是福」這句話,而且福這個字,有五張口,外加一塊田,感覺好像真的可以長長久久一直吃、吃、吃下去!

我們一起閉上雙眼想像,什麼樣的男人控制欲非常強,而且眾人居然會真的乖乖聽話,甚至樂於服從他的指令?!

想來想去想了老半天后,兩人再一起說出答案。(如果不忙的話,大家也可以試著玩玩看,看看大家的答案會不會和我們的答案一樣!)

接下來就揭曉我們的答案,答案是--

攝影師。

不曉得大家有沒有過這樣的經驗?攝影師要我們把臉抬高,我們就乖乖抬高(怕不抬高就會拍出醜醜的照片),要我們笑,我們不敢哭。這說到底,還不都為了三個字--想要美!

喜格格本身也是一個控制狂喔。

不過,喜格格喜歡控制的不是別人,喜格格覺得控制別人好累,而且始終搞不懂那樣究竟有何趣味。

喜格格喜歡的是控制自己,而且喜歡用各種表格來審視自己的生活。

噗,聽起來好想有點自虐喔?可是喜格格真的很樂在其中吶!

像是喜格格會規定自己多久要寫完一本小說,一年要看多少書、多少部電影,而且徹底嚴格執行。

如果都做到了,喜格格就會給自己一些小小的獎賞,像是出去旅行、溜去吃好吃的東西……給自己的生活找些樂子。

喜格格絕不是那種會乖乖待在框框裡生活的人,喜格格喜歡挑戰跟冒險。

在《流浪狗老闆》這本書中,曾經跟大家提過十月底要去歐洲玩的事,現在距離出發已經進入倒數階段了。

這可是喜格格期待很久、很久的一趟旅行喔!

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啦,其實也沒那麼久,在喜格格小時候,曾希望以後的蜜月之旅,要長達三個月。

喜格格熱愛的娛樂裡,就數旅行最累也最花錢,度蜜月是名正言順可以大玩特玩的時候,豈可輕易放過?

這可不是存心刁難喔,喜格格是真心希望自己這輩子可以來一次長達三個月的旅行,以前出國最久一次是去埃及、土耳其跟希臘(當時希臘一切安好),玩了大約二十天左右。

出國頭幾天,覺得很痛苦,好想趕快回到台灣,窩進可愛的家裡。

可是,在回台灣倒數五天前時,喜格格心裡突然有種錯覺,總覺得自己不太想回去,覺得在國外到處旅行的喜格格,才是真正的喜格格。

喜格格到現在還有點搞不清楚,那種感覺究竟是因為喜歡、習慣、如魚得水,還是單純還沒玩夠,不想回來?

總而言之,以前想要靠「度蜜月」來達成長時間旅遊夢想的喜格格,現在居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說要出去玩,就把自己丟出去。

女人,在這個年代,其實可以靠自己完成許多夢想喔!

特別是那些自己以前不敢想,也覺得似乎不太可能達成的夢想,當它即將實現時,才會猛然發覺--許多事情並不如我們想像中那麼困難。

最近,喜格格老是覺得,如果心裡有願望,就真的要把它寫下來,時時刻刻放進心底,想久了,願望就真的會實現喔!(試過,才知道這真的很神奇耶1)作者:

P.S.:不曉得這趟旅行回來後,會不會希望下次旅行可以長達半年?不過,應該不太可能,因為國外簽證,通常都以三個月為限。

希望喜格格在歐洲盡情居游時,也可以跟大家一起分享旅行的點點滴滴喔!

最後,祝每一位拿起這本書的可愛人兒,都可以心想事成!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3 PM

第一章

經典電影男主角007龐德最愛的DBS跑車,黑炫車影瞬間飆過郊區,引擎嘶吼出霸氣野性,筆直切入台北東區精華地段!

高大身軀慵懶靠著駕駛座椅背,左手肘斜靠車窗,輕輕支撐著左側臉,屬於男性的有力右掌俐落操控著方向盤。

勾雷尚面無表情的重踩油門,擁有強大馬力的車身在他單掌控制下,任他隨意擺佈。

「大師,上次你要我留心目前為時代性藝術攝影指標的『世界當代前衛攝影比賽』,最近公佈競賽主題。」助理阿志從手中滿滿資料裡,抬起戴著無框眼鏡的秀氣臉蛋,有條有理的報告著。「主題是『等』,收件截止日期是四個月後,公佈出來的比賽規則通篇都用英文書寫,只有『等』這個字,特地用中文表現。不知道主辦單位這樣做,有沒有特殊用意?」

說完,阿志定定看著自己的老闆、時尚圈頂尖品牌們爭相搶奪的攝影大師-勾雷尚。

與勾雷尚合作,絕不是件輕鬆的事!

他規矩一大堆、細節一大堆,最可怕的是他無與倫比的控制欲,一出場,常常能把他周圍的人搞得差點集體往生。

就連開車這種小事,一般大師級人物都會聘請司機,或由助理來駕駛,但勾雷尚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儘管他是天王級的難搞、控制欲力拚原子彈、脾氣足以與永生不滅的太陽媲美。那-又怎樣?

國內外知名服裝、珠寶、鞋子、皮包……高高在上的各大廠商,依然陪著笑臉、捧著大把鈔票跑來求他替那些產品拍照。

說也奇怪,明明相同產品、相同的模特兒,勾雷尚就是能呈現出別人拍不出來的質感。

在時尚圈裡,大家都稱之為「勾氏風格」!

「四個月?」勾雷尚抿緊唇線,狹長黑眸閃現一抹精光。

「大師,我已經把相關資訊寄到你信箱,只是我不太瞭解,這跟我們接下來的工作有什麼關係?」

勾雷尚沒有回答,眼底漫起淡淡不快。

阿志敏感覺察到身邊人的情緒,識相的閉緊嘴巴,不敢再多問,連忙從大腿上的背包裡,抽出一張寫得滿滿的工作行程表,開始報告。

五分鐘後,車子抵達號稱一坪要價一百二十萬的拍攝現場大樓時,阿志還沒報告完。

服飾銷售全球的「阿爾法」服裝品牌行銷經理、公關經理,與旗下攝影小組部分成員,早等在大樓門口,一見他的車立刻上前。

勾雷尚緩緩降下車窗。

「勾大師,您終於來了!」一身筆挺精品西裝的阿爾法行銷部陳經理打頭陣。「今天我們總經理也有來,已經在頂樓等您,您的跑車可以一起直接乘坐電梯,直達四十六樓,這是電梯磁卡。」

話說到這,美艷公關經理馬上遞出磁卡,幾個攝影助理打扮的男人跑到警衛室,不出兩秒,大樓鐵門緩緩敞開-

勾雷尚微微點頭示意後,直接將跑車開進電梯,刷了磁卡,電梯直達頂樓。

「從今天起,不要接任何工作。」勾雷尚將車子熄火。

「大師,可是我手邊有三家法國時尚精品廠商、兩家德國高檔跑車廠商……」阿志才剛說到這裡,馬上挨瞪,他抖了一下,自動刪去其餘廠商,小小聲補了一句,「……正在洽談。」

勾雷尚輕輕閉上眼睛,無聲歎口氣,一邊感受人與車體迅速上升的便利,一邊冷冷丟出指令。「一律不接。」

勾雷尚一開口,阿志馬上心痛的「啊」了一聲。

他困惑地看著頂頭老闆沉斂的側臉,實在很想斗膽冒死進諫,老闆這一句「一律不接」,等於將大把、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往門外推啊!

大師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勾雷尚不理會助理驚詫的反應,繼續命令,「另外,把所有工作塞進這個月,接下來兩個月我不工作。」

「什麼整整兩個月?」阿志拔高音量怪叫。

大師瘋了嗎?

電梯抵達頂樓,勾雷尚冷瞥助理一眼,下車前,冷冷一問:「有問題?」

收到大師沉下聲嗓的疑問,阿志立刻用力嚥了嚥口水,大聲回答,「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我會立刻著手更改工作行程!」

勾雷尚嘴角微微一撇,推開厚重車門,修長有力的雙腿踏上地面,輕甩上車門。

電梯門一開,明亮空間闖進他眼底。

以大品牌阿爾法總經理為首,身後站了數十位行銷部與公關部的工作人員,全體引領等待他的現身-

以答應將阿爾法最新一季服裝廣告放進雜誌裡作為交換,棠羽終於成功混進拍攝現場。

其實阿爾法的公關部經理一開始一直拒絕她,表面上的回絕理由是「希望勾大師拍攝現場單純」。真正原因卻是爸爸的雜誌社出版的時美雜誌賣量走下坡,引發不了像阿爾法這樣知名品牌的興趣。

幸好,阿爾法的行銷部陳經理是爸爸學生時代的學弟,兩人算有點交情,動用了點關係,讓她得以混進來。

她,棠羽,之所以處心積慮把自己弄進這裡來,完全是衝著鼎鼎大名的攝影大師-勾雷尚而來!

雜誌社經營不善,瀕臨倒閉邊緣,爸爸積勞成疾,再加上最新一季的低銷售量打擊,一星期前,爸爸心臟病發作。

經過搶救,爸爸雖撿回一條命,醫生卻告知情況並不樂觀,病人憂心成疾,最好讓病人心情保持愉悅,對病情好轉才有幫助。

棠羽心知,唯有雜誌社賣量往上衝,解除爸爸心頭大患,才有可能讓爸爸再展笑顏。

瞭解問題癥結,她立即進入雜誌社瞭解狀況,發現在情況變糟之前,爸爸手邊已做好幾份拯救雜誌社的企劃案。

其中一份,爸爸標注「竭力爭取」的企劃案內容,更是針對勾雷尚量身打造-

洽談企劃對像:時尚界知名攝影大師-勾雷尚。

對像知名度:高。

企劃方向:推出勾大師藝術攝影特輯。

企划動機:知名品牌爭相搶奪的攝影大師勾雷尚,一直被藝術成分不高、商業氣息過重的批評纏身,本雜誌社希望能開創機會讓勾大師一洗污名,同時為雜誌社帶來盈利與知名度,創造雙贏局面!

話題性:極高!

開創性:勾大師搶攻純藝術攝影市場,時美也可以從已飽和的美妝、時裝商業性雜誌市場脫身,搶佔藝術攝影市場。

企劃進度:多次與其助理交涉,未果。

受阻原因:勾大師價格貴,我方提不出優渥條件。

身高不滿一百六十公分的棠羽抓緊背在纖細左肩的平價皮包,覺得裡頭那份企劃案彷彿有千斤重,正沉重地壓在自己肩上。

企劃案她印了兩份,打算一份給勾雷尚,一份給他的助理。

第一次看企劃案時,爸爸在最後親筆寫上的那句「勾大師價格貴,我方提不出優渥條件」狠狠擊中她。

爸爸為錢煩惱時,卻瞞著她,讓大學畢業五年的她,渾然不懂幫忙、隨心所欲從事自己最愛的油畫創作。

雖然她開過幾次個展,賣出過幾張畫作,但根本入不敷出,全靠爸爸全力支持,她才能一直無後顧之憂、專注從事自己喜愛的事。

現在爸爸病倒了,她除了自責之外,更想將爸爸肩上的重擔,轉移部分到自己肩上來。

第一步,她就瞄準這份爸爸寄予厚望的企劃案!

根據先前經驗所得,她覺得跟勾大師的助理交涉根本是浪費時間,於是她決定放手一搏,直接找勾雷尚本人談或許還能有絲希望。

只是-

棠羽快速左右張望一下。

現場阿爾法的工作人員很多,唯獨不見大師蹤影!

阿爾法內部的攝影小組,已經先拍了好幾組照片,她剛剛偷偷從電腦螢幕前飄過很多次,驚詫地發現,照片拍得很好吶~

大部分照片幾乎不用修改就可以直接放進雜誌裡。

看過這些照片後,她不懂,阿爾法內部人才濟濟,為什麼還要花大錢請勾雷尚過來拍攝?

阿爾法錢太多沒地方撒嗎?

「怎麼辦?大師遲到了整整一小時,我看老總的臉好像僵僵的。」

工作人員飄過來的閒言閒語,讓棠羽馬上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誰叫老總不信任我們,明明我們也能做的事,幹麼還要另外花大錢找外人過來拍?」一個工作人員冷哼。

「質感不同。」另一位工作人員的聲音響起。

「我就不相信能不同到什麼程度!」方才冷哼的工作人員繼續冷冷發言,擺明等著要看勾大師好戲。「他遲到也好,我們團隊剛利用現場拍了好幾組照片,萬一他搞不出更屌的作品,包準讓他當場下不了台!」

聽到後來,棠羽眉頭微微皺起。

大師遲到雖然不對,但這些人等著看人出醜的心態實在……她緊咬下唇,想半天想不出適切的形容詞。啊,對了,實在……有失厚道……

尤其她腦子自動播放起剛才看過的精緻照片,一時之間,她居然隱隱開始為勾雷尚擔心起來。

「未見真章前,誰下不了台一切都還說不準。」

突地,冷颼颼的回應從背後刮過來,不只剛才那群工作人員臉色鐵青,棠羽也不自覺輕顫一下,背脊瞬間整個發涼,動作卡卡的轉過身-

這一看,她當場嚇得用力吞嚥了一下口水。

好、好嚇人的男人啊!比照片上更嚇人!

高大身軀散發出冷冽的氣勢,雙手抱胸,剛毅五官不見怒氣卻令人感到無比心驚。

一想到自己即將不知死活,拿出爸爸的企劃案試著說服這個人,棠羽立刻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大師,您別見怪,他們只是在開玩笑,話裡無心,您千萬別往心裡去。」行銷部陳經理連忙跳出來笑咪咪地打圓場。

阿爾法的總經理聰明的作壁上觀,不發一語。

勾雷尚撇下眾人,不發一語,緩緩邁開長腿,往前移動兩步,頓時,電腦螢幕上的輕柔白光,灑亮他男人味十足的俊帥臉龐。

「下一張。」

站在電腦旁邊的棠羽,愣了一下。

大師現在是在-跟她講話?

在她還搞不清楚現場狀況時,一位長相俊秀的男人快速走過來,熟練地操作電腦,一連跑了七、八張照片。

「可以了。」大師喊停。

棠羽看著勾雷尚嘴角不屑一撇,冷冷揚嗓,充滿自信的模樣,覺得真的……真的……好迷人啊……

棠羽猛然回過神,眨眨眼,滿臉茫然左右張望幾下,驚覺自己彷彿剛從什麼魔咒中脫身出來。

她看著勾雷尚氣勢逼人的身影,踩著自信步伐,走到租借做為拍攝地點的兩百坪豪宅,裡頭有一大片落地玻璃窗的客廳。

客廳裡,來自各地的名模們,早就換好品牌服飾,或站或坐,零散佔據客廳各個角落。

勾雷尚微微瞇眼,彷彿正在打量眼前一切,突然看也不看的伸出左掌,他的助理立刻恭敬奉上專業單眼萊卡相機。

只見勾雷尚手中一握到相機後,眼神突然變得極為犀利,整個人宛如從現實中抽離,只剩下鏡頭還跟現實有所連結。

那種感覺就像本來只是在舞台上晃來晃去的藝人,手中一握有麥克風,燈光往身上一打,從喉嚨深處唱出第一個音符時,便將所有人的視線跟注意力通通聚焦過來!

勾雷尚沒有引吭高歌,但是他猛然集中的專注力、熱情與專業,立刻從他靈魂深處穿透出來,震懾全場!

棠羽側過頭,無意中一瞥,猛然發現現場所有人,包括阿爾法總經理,全都被勾雷尚瞬間掌控全場的氣勢懾服,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當第一聲「喀擦」響起時,阿爾法總經理率先回過神,嘴邊有抹饒富興味的笑意,靜靜注視著眼前一切。

高檔相機不斷響起清脆的「喀擦」聲,現場沒有人言語,除了-

「下巴,往右上傾十五度。十五度!不是二十度!」

「你,我要你站起身,開始旋轉,我沒說停,不准停!」

喀擦!喀擦!

喀擦!喀擦!

「往下看,眼神垂下。不是叫你睡!給我一個正溫柔看著嬰兒的眼神。」

喀擦!喀擦!喀擦!

「不要發呆!你,把身體重心放到右腳。你的右腳有兩隻嗎?很好,我要你的右側臉,轉過來我這裡,想像你是英國貴族。」

「你蹲下。不是!我不是要你當奴僕,花點腦子想像一下,灰姑娘裡頭端著玻璃鞋的王子。」

「阿志,你過去指點她該怎麼轉。用腳尖!腳尖!」

喀擦!喀擦!喀擦!

喀擦!喀擦!喀擦!

喀擦!喀擦!喀擦!

棠羽只覺眼前一片閃光白花,耳邊清脆的「喀擦」聲響不停,她只看得見勾雷尚,只聽得見他的聲音-

阿志衝進現場,貼近勾雷尚用眼神點到,要她旋轉的模特兒,棠羽只看得見勾雷尚助理嘴唇輕動的模樣,絲毫聽不見任何細碎聲響。

原本凌亂的場子,突然整個凝結起來,以勾雷尚為中心,開始迅速運轉起來!

棠羽只覺眼前一切彷彿成機器,任何一丁點移動,都出自於勾雷尚的命令,沒有人能干擾……

勾雷尚簡直就像……像顆太陽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週遭的人,全圍繞著他打轉。

好-驚人吶!

突然,喀擦聲停止,四周萬籟俱寂-

棠羽深吸一口長氣。

直到這時候,她才驚覺自己剛才有多全神貫注,直盯著勾雷尚工作時的專注模樣,甚至連自己不自覺屏住呼吸都不曉得。

這就是爸爸標注「竭力爭取」的男人?

爸爸的眼光很精準!

勾雷尚確實是個值得任何人「竭力爭取」的厲害角色,連她都開始期待,像這樣的男人,當他從純藝術的角度看出去,這個世界在他眼中,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希望這樣厲害的攝影大師能願意跟雜誌社合作!

根據多年合作的默契,勾雷尚一停止動作,他的助理立刻衝上前,接過沉甸甸的相機,迅速把照片檔傳輸進電腦裡。

幾分鐘後,勾雷尚已經站在電腦前,雙手抱胸,半斂銳眸,將自己方才拍攝到的照片逐一審視。

清醒過來的阿爾法總經理走上前,和勾雷尚並肩,一起觀看阿志切換照片的電腦畫面。

阿爾法總經理臉上滿是讚歎,公司內部原本等著看勾雷尚好戲的員工,也目瞪口呆的站在電腦前。

每一個人臉上都是驚歎不已的表情。

從他們的表情裡,棠羽更加確認爸爸的眼光很準確,完全沒有看錯人。

突然,勾雷尚冷斂的表情微微鬆動,濃眉輕蹙。

阿志見狀,連忙詢問:「大師,哪裡不對嗎?」

勾雷尚的唇抿得更緊。

阿志停下動作,讓開位置,身材高壯的勾雷尚傾過身,大掌輕貼筆電操控游標,迅速滑動,反覆審視其中幾張照片。

「這幾張拍得很不錯,沒想到這套衣服旋轉起來,感覺居然能這麼美?」總經理點頭讚譽。

方纔旋轉到差點要吐出來的中法混血模特兒-於可卿輕笑開來,年輕的臉龐上滿是得意淺笑。

未料-

「這幾張不行,我要重拍!」

勾雷尚一出聲,於可卿美麗的笑臉當場碎掉。

重拍?

總經理微微蹙眉,轉頭看勾雷尚,似乎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勾雷尚一說完話,立刻又走回剛剛拍照的位置,阿志送上專用相機後,又上前和於可卿輕聲溝通著。

眾人竊竊私語,棠羽這才抓到空檔,悄悄擠身到螢幕前。

甫見照片的第一眼,她再次不自覺屏住呼吸。

一樣的衣服、一樣的模特兒,阿爾法內部專門攝影的工作人員,原本拍出的照片已經很完美,可是看過勾雷尚的照片後,先前那些照片,頓時全成了模糊的色塊。

勾雷尚的作品與先前那批照片,最大的不同是-那些衣服彷彿活過來了!

擅長油畫的棠羽,感覺心跳瞬間加速到不能再快!

能把物品,拍得如此生動,已經非常不容易。

重點是他不只讓漂亮的模特兒有自己的表情,還利用拍攝角度來詮釋,硬把衣著的光彩強壓過活生生的模特兒。

棠羽僵立在電腦前,久久不能自已。

「現場沒有人學過芭蕾舞嗎?」

勾雷尚助理的聲音,飄入她耳裡。

但她實在太過震驚,一時半刻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真的沒有嗎?請不要害怕,只是想請你轉個幾圈給這位模特兒看看,請問真的沒有人學過芭蕾舞嗎?」

芭蕾?

棠羽猛然回過神,眨眨眼。

她有學過啊!

「我小時候有學過一點點……」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棠羽才剛發出一點聲響,聽到話聲的阿志立刻火速衝到她面前,抓起她手臂就往於可卿身邊飛奔而去,逼得剛回過神的棠羽不得不趕快開口解釋。

「可是那是很久以前,我現在已經差不多都忘光光了!」

「沒關係,只是轉個感覺給她看。」阿志說完,快速往勾雷尚的方向瞄一眼,轉回頭,傾身,貼在棠羽耳邊小小聲拜託,「拜託你幫幫忙,別看大師一臉平靜的模樣,其實他現在很火大!」

很火大?

棠羽眼珠子緩緩由右移到左,小心翼翼快速瞄眼抿緊唇線的勾雷尚,經他助理這麼一提點,她感覺勾雷尚好像……真的……呃……有點不太高興?

「沒關係,你就大概轉一下,要有芭蕾那種優雅、輕盈的感覺,轉個幾圈給她看看就可以。」

棠羽看眼阿志鼓勵又懇求的眼神,深吸口氣。

她一面暗罵自己真多事,一面輕輕閉上雙眼,絞盡腦汁企圖把自己國小時學過的芭蕾旋轉,從記憶裡提取出來。

吸飽氣,雙手抬至胸口環圈,緩緩往下一沉,隨後踮起腳尖,原地旋轉了一圈、兩圈。停下。再吸氣。

兩圈、兩圈。

停下,睜開眼睛。

「謝謝你。」阿志先給棠羽一個感恩的大微笑,隨即轉頭教導表情有些僵的模特兒。

「現在你知道要怎麼做了嗎?不要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要像她剛剛那樣,優雅一點……」

棠羽悄悄退出攝影範圍,正要鬆口氣時,視線卻不期然與一雙犀利眸子對個正著。

瞬間,她的呼吸再次受阻!

勾雷尚銳利的盯著她看了兩秒,又轉回視線,把心神放到正在自己眼前奮力旋轉卻只稍微好一點的模特兒身上。

突然,他有點後悔。剛剛這那小姐在示範的時候,沒料到她會有那樣的靈動的姿態出現,自己太慢反應過來,居然沒多按兩下快門!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4 PM

第二章

完成所有拍攝,在眾人敬佩眼神與阿爾法總經理相送下,勾雷尚快步走進停放座車的電梯,與大家揮別。

棠羽搶在大家注意力從勾雷尚身上離開、電梯尚未關上那一秒,趕緊跑過去,對著裡頭兩人一車的電梯低喊-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想跟您談談!」

她一說完,勾雷尚停下打開車門的動作,轉頭看向助理阿志。

「她就是剛剛幫忙示範旋轉的工作人員。」阿志壓低音量,提醒。

勾雷尚把視線轉回她身上,瞇細眼打量。

雖然剛才她旋轉的動作有幾分芭蕾的優雅,但絕對稱不上流暢。

偏偏她散發的氣質是那麼的……從容安靜。

明明整張臉平靜得連一絲淡淡微笑都沒有,彷彿靜止的水面,卻奇異的勾人忍不住想一看再看!

等他回神抓起相機才捕捉一張時,她已張開眼睛,眼睛一接觸到人,那股澄淨透亮的氣質馬上消失無蹤。

原來擁有那個表情的五官,還滿清麗的。

彎彎秀眉似兩座遠山,鼻樑小巧挺立,鼻頭有點塌塌的,缺了人工修飾的完美,卻多了自然動人的可愛,櫻桃似立體嬌嫩的紅唇,此刻正微微開啟,彷彿正等著被人一親芳澤……

隱約察覺自己從未如此被輕易勾起的慾念升起,勾雷尚沉下臉,一眼望進眼前盈亮的堅決大眼。

她有一對很漂亮的眼睛。

「有事?」勾雷尚沉聲問。

阿志不著痕跡倒抽一口氣,詫異地看眼老闆。

通常這種小事,老闆不會親自處理,今天怎麼佛心來著,願意開金口詢問?

「嗯。」棠羽用力點頭,抓著皮包帶子的手因緊張而握緊。「我可以進去說嗎?」

見勾雷尚眉心快速微蹙一下,她連忙補充說道:「我只是想拿一樣東西給您,不會花您太多時間。真的!」

勾雷尚快速看眼她因過度用力握緊帶子而發白的指關節,再瞄眼她盈滿焦慮與急切的眸子,終於點頭答應。

見狀,棠羽馬上鬆了一大口氣,露出大大的亮燦笑容!

「謝謝,謝謝您。」

她快速走進電梯,阿志關上電梯。

棠羽一走進電梯,立刻把手伸進皮包裡找企劃案,摸索了一下,快速抓出,恭敬遞到他面前。

勾雷尚一直默默注意她的一舉一動,當她將白色紙本遞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時,他直覺從胸口掏出萬寶龍筆,快速在上頭簽下自己的大名。

「簽這裡可以吧?」

棠羽被他極為自然又順暢的動作,嚇得目瞪口呆!

勾大師居然在要給他的企劃案上頭-簽名?

慘了啦!

萬一被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要找他簽名,他一定會覺得自己被愚弄,而且找不到台階下。

天啊-

「謝謝,真的很謝謝你!」棠羽飛快搶回被他簽上名的企劃案,塞進皮包裡。「我一直很想要你的簽名。」其實她並沒有!

看著她欲蓋彌彰的詭異動作,勾雷尚微微蹙眉。

這女人到底在忙什麼?

「除了簽名,我還有一份文件想請您看一下。」棠羽朝他露出天使般的純真笑容,率先表明。

另一隻手在皮包裡焦躁地撈呀撈,想抓出自己多印一份的企劃案。

這種技巧大概就跟水中芭蕾舞一樣。

上面從容優雅,下面其實忙得要死!

「文件?」勾雷尚危險的挑起右眉,直勾勾的盯著她明顯寫著「大不妙」的臉。

這女人的情緒反應倒很直接吶!

比起那些與人相處時態度過多矯飾、令人厭惡的人類,這女人的毫無掩飾……或者應該說是掩飾不了的反應,竟讓他感到-有點趣味?

「嗯,這是我們時美雜誌想跟您合作的企劃案,請您過目!」棠羽雙手恭敬奉上。

「你不是這裡的工作人員?」阿志發出疑問。

不過,另外兩個人都沒時間回應他的問題。

勾雷尚看了眼卻沒接過,反而微傾身,不動聲色的與她對視,她冷汗直流的神態,其實已經給他答案。

「所以-你並沒有想要我的簽名?」他比較在意這個問題。

這算什麼?

搞得他像個自戀狂,自動送上自己的簽名?勾雷尚表情又是一沉。

聞言,她的心跳瞬間破百,心情一如電梯走向一路重重往下!

不行!

她不能讓他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要趕快轉移他的思緒。

「這份企劃案是家父為您量身打造的,相信只要您親自看過,一定會對我們雜誌社的企劃產生興趣,其他細節條件都可以商量……」

「這位小姐。」

棠羽話說一半,陡然被陰沉嗓音冷冷打斷,仰望著他沒好看到哪去的臉色,她一顆心「咚咚咚」的下降速度比電梯還快!

「不好意思,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姓棠,名字是羽,今天是代表時美雜誌,希望能跟您有合作的機會。」她匆匆搶白。

不能失敗,她不想這麼快從他口中聽到拒絕!

「棠小姐,老實說,我對接受雜誌採訪沒興趣。」勾雷尚雙手抱胸,擺明沒打算接過她恭敬遞上的企劃案。

「勾先生,我們雜誌社想跟您合作的不是雜誌,而是您的個人專輯!難道您不想拋開商業考量,出一本專屬於您的作品集嗎?」

棠羽瞄眼電梯樓層顯示面板。

十二、十一、十、九……

天啊,她快沒時間了!

「如果拋開商業考量,我就想隨心去拍,犯不著還要跟個雜誌社牽扯不清、處處受限。」

「勾先生,我們不會限制您,相反的,我們只會把您的作品原汁原味送到讀者面前,讓讀者感受到您的藝術之美。」棠羽果又快速看眼電梯樓層面板,上頭已經開始倒數。

五、四、三……

她的語氣轉為急切。

「詳細內容企劃書裡都有,如果您願意抽空看一下,gpgh會樂意跟我們雜誌社合作,裡頭有我的連絡方式,請您務必撥冗一看!」

當!電梯抵達一樓。

勾雷尚垂眸,將她焦急又寫滿懇求的大眼望進眼底,不發一語。

阿志見狀,快步走過來,想漂亮打個圓場。

「棠小姐,我已經充分瞭解你的需求,這份企劃案還是交給我吧,大師他沒時間消化太多訊息,但我保證一定會把企劃案內容消化過後,仔細跟大師報告,好嗎?」

棠羽果咬緊下唇,臉色慘白。

沒想到自己努力混進來,結果還是一樣,企劃案都已經送到勾雷尚面前,最後卻還是落進他助理手中。

也許勾雷尚本人根本不在意外界對他的批評,是她跟爸爸一廂情願、一頭熱!

「那就麻煩您了。」棠羽果努力撐起微笑,將企劃案轉個彎,交到助理手上。

勾雷尚拉開車門,一聲不響坐進去。

阿志接過企劃案,輕巧說了一句「包在我身上」後,快速坐進跑車的副駕駛座。

棠羽果走出電梯,看著酷炫跑車毫不遲疑的從自己身旁疾馳而去,整個人瞬間彷彿被吸乾所有力氣。

她茫然的站著,望著車身越來越小,肩上背負著的無助感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勾雷尚快速瞄眼後照鏡。

那抹惶惶然的嬌柔身影,在他心底輕輕戳了一下。

這是什麼見鬼的感覺?同情?

收回視線,趁紅燈停車,他轉頭,原想吩咐阿志繼續報告稍早中斷的工作行程,卻不期然看見他將企劃案隨意塞進公事包內的舉動。

勾雷尚沉默不語,腦海中飛快掠過棠羽果懇求的眼神與強撐起笑臉的模樣,胸臆間漫起一股悶悶的感受。

他是怎麼了?

阿志察覺老闆若有所思的目光,轉頭與他面對面,開口詢問:「大師,怎麼了?」

勾雷尚停頓一秒,綠燈亮起,在踩下油門的同時吩咐。「把行程接著往下報告。」

「真的嗎?你把那份企劃案的核心概念跟勾大師說了?!」

棠父躺在病床上,原本沒什麼活力的臉,瞬間像被打了一針興奮劑,元氣飽滿地瞪大眼驚問。

單人病房內,只有他們父女兩人。

棠羽果又切好的蘋果,交給爸爸,順便給爸爸一個充滿希望、要他寬心的微笑。

「嗯,靠陳伯父的幫忙,我才可以混進去,我已經跟陳伯父再次道謝過了,陳伯父要我不要放在心上,說他幫我有一半原因也是為了幫他兒子。」棠羽果絞盡腦汁,想跟爸爸報告一點好消息,讓他心情能好一點。

她拖了好幾天現在才跟爸爸報告。

這幾天,她一直在等消息。

沒有收到勾雷尚任何消息,正為此感到沮喪不已的棠羽果,望著爸爸興奮的眼神,心底暗自下定決心。

這件事還沒完!

她只是把企劃案交給他而己,根本還沒進行任何說服工作,她不能因為對方沒主動給回應便輕易放棄。

現在絕對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爸爸還在等自己帶來好消息,她需要一個可以讓爸爸高興起來的好消息……

雖然跟勾雷尚互動,帶給她很大的挫折感,但她還想再努力試看看!

「雖然你陳伯父的兒子在我們雜誌社擔任主編,但他願意出手拉我們一把,我們還是要心存感謝。」

棠父將蘋果咬得清脆作響之餘,不忘柔聲交代。

「嗯,我知道。」棠羽果微笑。

爸爸吃蘋果吃得很香,自己自爸爸出事以來始終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一點。

「最近世明在雜誌社的情況怎麼樣?」棠父開始關心起雜誌社的狀況。「還有,他有沒有約你出去?」

「爸!你別亂說。」棠羽果粉唇微嘟,爸爸一直想撮合她跟陳伯伯的兒子,可是現在她根本沒心思想這也了「陳大哥很努力,抓牢既有客戶,也積極拓展可能的新訂戶,跟游手好閒的我不一樣。」

「別胡說!」棠父皺眉,心疼斥責愛女。

「爸~」

棠羽果連忙露出微笑,正想強調自己只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爸爸立刻接著往下說--

「以你淡然處世的個性,這次居然積極找上勾雷尚,還順利把企劃案交給他,光是這一點,就讓爸爸對你刮目相看!」

聽見爸爸的話,棠羽果皮薄的臉蛋微微染紅。

「也、也沒有很積極,而且企劃案最後還是由他助理收下啊。」她垂下視線,神情略帶沮喪與不甘。

「至少你已經把我們企劃案的初衷,當面告訴他。」棠父伸出一掌,憐愛地拍拍她放在病床上的手背。「女兒啊,你已經盡力,不管結果如何,對爸爸來說,這樣就夠了。」

這樣根本不夠!

棠羽果抬頭,望著爸爸臉上溫和的微笑,感覺心底的決心正迅速一點、一滴凝結成更堅固的意志力。

不管要採取什麼手段,她一定要說服高傲的勾雷尚和雜誌社合作,絕對要!

勾雷尚偕同阿志從診間走至醫院一樓大廳,阿志有些話一直隱忍著沒說,直到領完藥,兩人往停車場移動時,才開口。

「大師,你最近的工作量實在太大了,要不要我把比較彈性的工作稍微排開一點?」

勾雷尚默默不語,僅以輕微的搖頭表示反對。

見狀,阿志眉頭打上數萬個結,語氣轉急。

「大師,我不知道你堅持要休假兩個月的原因是什麼,但萬一得了A型流感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有我的用意。」勾雷尚輕咳一聲,濃眉微壁,忍住喉嚨彷彿有火在燒的痛苦,緩緩開口,「明天的工作是什麼?」

「明天要到飯店泳池,為當紅大明星蔡可頤拍攝水中寫真照片,本來我想延後,至少等你身體狀況好一點再拍,可是對方說蔡可頤只剩明天在台灣,後天就要飛日本宣傳。」

阿志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行程表,鉅細靡遺地報告著,勾雷尚聽得越多,眉頭皺得越深,最後,冷不防賞助理一記冷瞪。

「不用多事,我平常都有鍛煉身體,這點小感冒不礙事。」他對自己的身體很有自信。

從小到大,他感冒的次數用一隻手就數得完,這次是有比較嚴重一點,但應該不至於無法工作。

他深信,每天上健身房至少鍛煉一小時,得到的應該不只有腹部的六塊肌。

他、很、健、康!只是現在有點小麻煩,被一些無聊的小小病毒入侵,人類吶,這副血肉之軀還真是夠麻煩的。

「大師,上次阿爾法拍攝遲到也是這樣,你明明身體不適,還以為只是太過疲累,結果卻是因病昏睡……」

「阿志,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僱用女助理嗎?」勾雷尚停下腳步,冷冽目光掃向阿志拚命勸說的臉。

「因為她們貪圖你的美色?」阿志歪頭,眼神飄向天花板,小心翼翼猜測著。

「是因為我討厭嘮叨。」他冷冷一笑,眼底寒光瞬間變得更具危險性,語帶威脅。「懂了嗎?」

阿志點頭如搗蒜,用力嚥了咽,突然想起自己這幾天好不容易想通的事情,憑著一股衝動脫口而出--

「大師,那兩個月你是不是打算空下來準備攝影競賽?」本來他只覺得奇怪,多虧那個棠小姐的一番話,讓他察覺到這一點。

勾雷尚加深臉上微笑。

不容易啊!

阿志跟在他身邊五年了,居然到現在才想通這點?他的腦袋平常除了用來排行程之外,到底還拿來做什麼?

「什麼攝影競賽?」清亮女嗓在他們背後響起。

阿志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全身狠狠顫了一下。

他們同時回過頭,看見嬌小的棠羽果正站在他們身後,笑得像中了大樂透幾億頭獎一樣開心!

「嗨,棠小姐,在這裡也能遇到你,好巧。」阿志側身擋在老闆身前,免得老闆被惹煩了,最後的苦果還是得由他來承擔。

「我爸爸生病住院,你們呢,來探望生病的朋友嗎?」棠羽果覺得自己整張臉都開花了。

真是太幸運了!

剛才還在想要怎麼做才能再跟勾大師碰面,沒想到下樓幫爸爸買碗粥,竟然就看見疑似勾大師的背影,還聽到什麼「攝影競賽」?

「不是,是……」

阿志正要開口解釋,立刻被警戒心較強的勾雷尚出言阻止。「抱歉,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

阿志看眼老闆沉下的臉色,馬上會意,心裡才剛慶幸老闆阻止自己多嘴,下一秒,他竟被人一把推開,這個子小小的女人居然就這樣撥開他這位堂堂七尺男子漢,直接張開雙手,擋在他頂頭老闆面前。

Oh!MyGod--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我有件事想問你們!」

「棠小姐,有何貴幹?」被擋住去路的勾雷尚揚高右眉,雙手環胸,睥睨著她。

這女人是吃了大補丸,還是嗑了藥?

才幾日不見,怎麼整個人好像脫胎換骨,變得相當積極勇敢?

「請問上次的企劃案,你們都看過了嗎?」棠羽果放下手,深吸口氣,呼吸因過度緊張而漸漸急促起來。

望著眼前充滿期待的盈亮大眼,勾雷尚第一反應是想伸手拿相機,把眼前漂亮的眼睛拍下來。

不過,他隨後想到這女人也是麻煩一個,比起直接入侵到他強健體內的病毒,只好上那麼一丁點!

勾雷尚嘲弄的嘴角微揚,眼神冷時掃向阿志。

阿志見狀,立刻飛奔過來,張口解釋,「我還在研究,等有確切結論時,一定會通知你!」

聽見阿志敷衍的話,勾雷尚不悅的緩緩皺起眉。

要不是又在這裡遇見這位粘人的棠小姐,別說阿志,連他自己也完全忘了這件事。而阿志說的話是他不得罪人的招數之一,以前阿志也會用這招替自己省下不少麻煩,那時候他沒什麼太多感覺,但這次居然感到有些不太痛快?

大概是被那雙澄澈的眼睛害的……

棠羽果雖然單純,但絕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他的助理正在敷衍自己。

「勾先生,跟我們雜誌社合作,對您來說絕對不是限制!」她再次直接表明雜誌社的誠意。「不管您給我們什麼照片,我們一定全盤接受,既然您接下來兩個月想要有所突破,就必須有發表的管道,難道您不覺得這個時間點很巧?您正要有所行動,我們雜誌社就找上門,這說不定是天意!」

居然連天意都扯出來?

勾雷尚抿緊唇線,不發一語,直勾勾盯著她看,直到她坦蕩蕩的眼神裡,開始冒出路一許不安,他才緩開金口--

「棠小姐,我還沒看過你的企劃案。」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淡淡笑意。

棠羽果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不太清楚對方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委婉拒絕?還是他真的打算認真考慮合作一事?

「所以您的意思是--只要您看過企劃案,也覺得提案不錯,會願意跟我們雜誌社合作?」棠羽果小心求證。

她不想猜,也不會猜,只好硬著頭皮一次問個清楚。

「棠小姐,如果我要出個人攝影集,絕不會以雜誌社、出版社大小、出價高低來決定要把我的作品交給哪間公司。」勾雷尚充滿技巧地回答,巧妙避開絕對性的回答,卻同時把自己的想法完全表達出來。接著,他俯身,沉斂黑眸望進那雙亮燦燦的眸子裡,威冷嗓音壓迫向她。「我這樣說,你懂嗎?」

棠羽果悄悄憋住呼吸,不懂他的眼神為什麼突然變得好……好銳利,彷彿他正在審視她的誠意有多少。

她不容許自己在他冷銳的眼神下退縮,挺直腰桿,站得直挺挺!

「我懂!」

「嗯哼?」聽見她認真的回答,勾雷尚忍俊不住地笑開來。她真的懂嗎?

彷彿聽得見他心底的疑問,她突然斬釘截鐵地開口--

「我真的懂!」棠羽果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握成拳頭,深吸口氣,放大膽說出自己的看法。「您想將自己珍視的作品,交到同樣會重視的人手中!我有說錯嗎?」

她每次把自己的畫作交給畫廊開個展,除了考慮畫廊的行銷能力之外,最在意的一點,就是畫廊人員會不會跟自己一樣重視、保護這些作品!

創作者,大概多少都會這麼想吧?

勾雷尚緩緩站直身軀,一手搓搓下巴,若有所思緊盯著她堅定又閃閃發亮的眼神。

她的回答,雖不中,亦不遠矣!

難得啊~

「回答得不錯。」勾雷尚斜嘴一揚。「阿志,今天結束所有拍攝行程後,把企劃案交給我,我今晚親自看一遍。」

「大師,你是認真的嗎?」阿志詫異地張大嘴巴。

老闆從不處理他沒消化過的資料,那會浪費老闆太多時間,這是老闆自己說過的話,難道他忘了嗎?

不理會阿志大驚小怪的蠢樣子,勾雷尚嘴角帶笑,深遠眼神裡有被她勾引起的趣味光芒。

「我會給你一個機會,我會把那份企劃案看過一趟。」

「真的?」她被興奮填滿的雙眼,更加閃亮。「謝謝您!」

「別高興得太早,除了企劃案,對方是不是跟我一樣重視這件事,也是我會考慮的重要因素之一。」

「您放心!」棠羽果超有自信地笑開。「我會讓您非常清楚瞭解,我跟您同樣重視這件事。」

這件事的成敗還關係到爸爸的身體健康,她拚死也要去做!

她已做好心理準備,要把自己儲存了整整二十七年的積極,一次提領出來,砸在這件事上!

「別把話說得太滿,棠小姐。」勾雷尚退回保守位置,出言提醒。「企劃案我還沒看過。」

「我從不說大話,而且一定說到做到!」此刻,棠羽果覺得自己全身都被灌滿勇氣,就等著放手一搏。

「那我就拭目以待嘍?」說完,勾雷尚轉過身,舉步離開。

阿志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演變至此,楞了一下,隨即快步跟上老闆穩健的步伐。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得到回復?」她提高音量問。

勾雷尚停頓一下,頭也不回,拋下一句話後離去。「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望著高大背影在眼前逐漸消失,棠羽果呼吸急促,緊張情緒依舊讓她心跳飛快,但她現在只覺得自己興奮得像快要爆炸一樣!

老天爺~謝謝你幫忙製造這次相遇的機會。

謝謝你!

真的很謝謝……謝謝……

棠羽果感覺眼眶熱熱的,伸手一摸,赫然發現自己哭了。

她深深吸口氣,等情緒稍微恢復一點,才踩著輕快的步伐,往醫院外一家「好吃到會噴淚」的粥品店前進。

未料,甫踏出一步,腳下立刻傳來好像踩到枯葉的聲音。

低頭一看。是一張紙?棠羽果蹲下身,伸手拿起紙張,看半天后,才微微瞪大雙眼。

這、這是勾雷尚的行程表?

老天爺,我、我真沒有白謝您……Iloveyou!

迫不及待想馬上跟爸爸分享這個好消息的她,一秒也不肯多等,迅速把紙張折好放進牛仔褲口袋裡後,馬上拿出手機。

「爸,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粥店老闆今天又煮超軟綿的「招牌粥」?」棠父音調平緩地吩咐。「給我買兩碗。」

「不是啦!」她取笑。「爸,你怎麼老是想到吃的?」

「不是嗎?哈,哈,那間店的「招牌粥」實在令人回味無窮啊……」

「爸,你一定猜不到我剛才遇到誰了。」

「總統嗎?」

「比那個更棒!」她遇到總統要幹麼?又沒事要陳情。

「你崇拜的畫家?」棠父聲音裡透露出困惑。

「是勾雷尚!」她乾脆直接自己宣佈答案。「而且他答應今天就會把企劃案親自看一遍喔。」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才傳來棠父不確定的發抖嗓音。

「女兒,你、你沒騙我吧?」

「騙人的人是小狗!」她輕笑出聲。

「哈,哈,哈,太好了!等等記得幫我買三碗粥回來啊。」

「三碗?」聽見爸爸久違的爽朗笑聲,棠羽果感覺心像被人輕輕捏了一下,鼻頭一酸,努力笑嗔道:「最好你真的吃得完啦!」

「我現在真的覺得自己吃的完喔!哈,哈。」

「爸~」她哽咽輕喚。

聽見爸爸開心的宏亮聲音,棠羽果喉嚨不免又是一哽,眼眶再度被霧氣籠罩。

掛斷電話後,她突然想起勾雷尚離去前的話。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下次見面,那是什麼時候?

她垂下雙肩,輕咬著下唇。

該不會就此「此恨綿綿絕無期」吧?天啊!

在她哀歎時靈光陡然乍現,棠羽果飛快從口袋裡挖出他的行程表,攤開,指尖滑到他明天的行程--

晴明飯店泳池拍攝,早上九點。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5 PM

第三章

老天爺都這麼幫忙了,她才不會眼睜睜讓機會從手中溜走!

積極。她要積極!

隔天一早,棠羽果馬上衝到晴明飯店入住。

她思前想後設想了很多才決定這麼做,擔心有大明星要拍攝,泳池四周會嚴禁外人進出,可如果她的身份是飯店客人,說不定可以稍微矇混一下……

反正只要可以遇到勾雷尚就好,她並不想打擾拍攝現場,可是也不想白白錯過可以遇見他的機會。

她要把自己的積極跟重視淋漓盡致地表現給他看,一秒都不能等!

「小姐,泳池目前不對外開放。」

棠羽某一靠近露天泳池附近的小小看台,果然立刻被飯店人員擋住去路,稍微目測一下,距離泳池畔大約有二十公尺的距離。

早料到會變成這樣!

「我是飯店的住宿客人,為什麼不能使用泳池?」她挺直背脊,亮出房門鑰匙,皺起眉頭,單手奴腰一臉不高興的反問。

飯店人員見她氣勢凌人,又聽見是飯店內的客人,態度立刻軟化。

「真的很抱歉,今天這裡被人整天租下來,飯店有另外提供非常舒適的免費SPA可以使用……」

「可是我只喜歡露天泳池。」棠羽果抬高下巴,直接打斷飯店人員的話。

換作平常,她早就開開心心去做SPA了,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她身上撞著非常任務啊!

這位先生,對不起了~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今天真的不能使用泳池。」飯店人員展現他堅定的一面。

「那~我不使用泳池,就坐在這裡發呆、無聊,這樣也不行嗎?」她表明自己不會過去泳池的立場。

反正從這裡也可以看見泳池裡的一舉一動,能跟勾雷尚碰面才是她唯一的目的。

「可是……」飯店人員露出為難的表情。

「放心,這裡距離泳池還有段距離,我就坐在這個小看台,絕對不會靠近那些人,OK?」

「小姐,你應該不是追星族吧?」飯店人員仔細打量她。

「要追也要追男的,而且還要腹部有六塊肌的那一種,我對肌肉男最沒轍了!」棠羽果揮揮手,一屁股在看台上坐下來。「別擔心,我只是日子太無聊,又沒有畫畫靈感,才會想來這裡看別人忙得要死的樣子,不然你可以在這裡監視我啊!」

這段話不是她亂編的,她的確幹過這種窮極無聊的事,照她以前的說法是在「等靈感」。

「好吧,小姐,我相信你,如果這裡出了什麼事,我可是會丟掉工作的。」飯店人員深深歎口氣。

喲呼~她成功啦!

「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跟你無冤無仇,幹麼害你呢?」

經過她這番遊說加保證,飯店人員最終選擇相信,然後離開。望著飯店人員走遠的背影,棠羽果好開心。最近她運氣很旺喔,幾乎逼近心想事成的程度!

九點一到,所有工作人員馬上就定位,開始拍攝。

十一點,似乎完成岸上所有拍攝,大明星換了一套很飄逸的衣服後,所有人下水拍攝。

直到下午一點多,大家才大致收拾一下東西,且喝著要去飯店裡頭吃大餐。

棠羽果不急著衝去出口,因為她看見勾雷尚一臉疲憊,坐在岸邊躺椅上休息,阿志則一副苦瓜臉,在他身邊急得團團轉。

發生什麼事了?

等所有工作人員都離開後,她才跳下看台,快步往他們身邊走去--

游泳池邊,阿志正在苦口婆心勸著。

「大師,下午還是別拍了吧?今天出門的時候,你已經燒到快三十九度,再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下去的!」

溜到阿志身後的棠羽某一聽,馬上皺眉。

「阿志,你好烏鴉嘴呀。」

「誰在說話?」阿志一臉驚恐地轉身,赫然發現陰魂不散的棠羽果居然又出現在他們身邊。

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天啊,老天爺嫌大師事還不夠多嗎?

「我。」棠羽果抬起一手,接著朝他們熱情地揮了揮,「我來聽答案嘍!」

看見她來,腦袋昏沉沉的勾雷尚突然扯唇一笑。

這女人跟他體內的病毒,還真有得拚啊!

「誰准你叫我阿志?」阿志眉間皺成一座山,一臉恨不得把她從眼前掃開的模樣。

「抱歉,我只知道你叫阿志。」她抬起右手,放在右邊眉毛上緣,朝氣呼呼的阿志俏皮地行個童軍禮。「如果叫你「勾雷尚大師的助理」好像有點長,你不覺得嗎?」

「這不是重點!」阿志突然抓狂地大吼。

棠羽果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縮了一下,鼻子一皺,無辜地開口,「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阿志不是生氣,是擔心我的身體。」勾雷尚全身發軟,唇邊笑意不見,抬起一手,放到額頭上。

天啊,感覺頭更重了!

「大師,您怎麼好像很累的樣子?」

棠羽果繞過擋在身前的阿志,直接走到大師面前,蹲下來,仰望著打量他緊閉的雙眼、佈滿疲憊的男性臉龐。

就算生病,身體虛弱得要命,他還是一身男人味啊!

她問她的,勾雷尚根本懶得理會,不過阿志倒是很自然的接著往下講,把大師的身體狀況一一說明。

「大師他今天早上出門時,燒到快三十九度,剛剛又強撐著身體泡冷水拍照兩小時……」

「這樣怎麼行!」阿志話還沒說完,她鮮少皺起的秀眉馬上擰緊,不認同地輕呼。「你不要命了嗎?現在流感死人的例子多到很可怕耶!」

「現在到底是誰比較烏鴉?」阿志朝天翻個大白眼。

要不是頭痛到像快炸掉,勾雷尚覺得自己一定會笑出來。

擅長虛與委蛇、社交手段高明的阿志,居然這麼快就能跟她有這樣直接的對話,實在罕見。

這女人身上有股偽裝不來的單純跟直接……

「阿志,我在飯店裡有一間套房,你們要不要先進去休息一下?可以讓你家大師洗個熱水澡什麼的?」棠羽果馬上提議。

阿志一聽,僵住,楞楞反問:「我怎麼沒想到這點?」

「要不要現在馬上就去?」她又催促。

「也好,反正一個半小時後才開拍,這段時間讓大師徹底休息一下也好。」阿志立刻投下同意票。

閉目養神的勾雷尚輕輕歎口氣,緩緩揚嗓,「阿志,你另外去弄個房間。」

「為什麼?」棠羽果眨眨眼,連忙表明,「你放心,房間很乾淨,我連進去都沒進去過喔,只是為了拿到房間房卡才……」

「你似乎真的很想搶到大師的攝影特輯?」阿志知道她此舉背後意圖,忍不住出言虧她一下。

「別亂造謠!助理先生。」蹲在地上的棠羽果不高興地抬頭瞪著阿志,用力強調。「不是似乎,是非常、非常想!」

阿志朝天翻個白眼,迅速做出決定,「我去弄間總統套房,你陪大師慢慢走到飯店大廳。」

「好。」爽快答應。

阿志人高腿長,快步往飯店大廳走了兩步,不放心又轉頭交代,「暫時別拿工作煩大師,好嗎?」

「好!」她想也沒想,直接答應。

「別把我當作昏迷病人對待,我還醒著。」聽著他們之間的對話,始終閉著雙眼的勾雷尚冷不防出言「噹」他們一下。

「走先。」阿志朝棠羽果眨眨眼。

見狀,棠羽果立刻朝他比出一個大大的拇指!

阿志離開後,勾雷尚依舊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為了配合他,她也依然蹲在地上,仰頭看他。

「要我扶你起來嗎?」她問。

「沒那麼誇張。」勾雷尚在心裡無奈歎口氣。

他不喜歡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覺,生病、跟雜誌社合作出書都不在他原本的預期裡。

棠羽果又等了兩秒鐘,再次開口提醒,「那個……阿志已經去安排舒服的房間嘍……」

勾雷尚緩緩睜開眼睛,冷冷睨她一眼後,站起身。

見他起身,她連忙跟著站起來。

豈料,起身太急再加上自己本身有輕微貧血,棠羽果腦袋突然一陣暈眩眼前一片烏黑,身子不穩地輕晃兩下。

她趕緊閉上雙眼,想熬過最難熬的初期。

未料,一隻厚實的溫熱大掌突然輕輕扣住她的右手臂。

好溫暖的感覺……寬大的有力手掌好有男人味和安全感。

「你沒事吧?」

粗嗄嗓音傳入耳裡,她猛然睜開雙眼,快速眨了兩下,一雙略帶擔憂的黑眸穩穩映入眼底。

他在--為她擔心嗎?

「我、我沒事,這是許多女人都會有的症狀,輕微貧血,沒什麼大不了。」棠羽果心跳飛快。

站在他身邊,她不自覺偷偷屏住呼吸。

「是嗎?」他半信半疑的鬆開手,邁開步伐往前移動。

她快步跟上,發現他走一步的距離,她必須走兩步才能跟上。

「昨晚我看過企劃案了。」

勾雷尚一出聲,她馬上狠狠倒抽一口氣,目光猛然抬頭,瞬間被他早就等在半空中的專注視線抓個正著。

棠羽果困難地嚥了嚥唾沫,因過度緊張而全身繃緊。

凝望著她僵凝的神情,他緩緩開口,「內容不錯。」

語畢,他看著她不安的眼神注入大量興奮,雙眼變得亮晶晶的模樣相當迷人。

「不問我的決定嗎?」勾雷尚嗓音沙啞地問。

「你已經有決定了?」她再次狠狠倒抽一口氣!

他沒馬上接話,折磨人的故意沉默了兩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還沒。」

「喔。」她全身放鬆下來。

「不試著說服我嗎?」他提醒,沒忘記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聞言,棠羽果望著他的眼神流轉出堅定。「我一定會說服你!不過不是現在。」他可是病人欸。

「喔?」真意外啊……

勾雷尚表面滿不在乎的輕哼了一句,心口卻因一股異樣情愫猛烈跳動了兩下!

望著她明明想馬上說服他卻閉緊嘴巴的小臉,他嘴角微微勾起。

他倒要看看她可以忍多久?

下午四點,自告奮勇成為勾大師助理二號的棠羽果,站在游泳池畔,手裡抓著從總統套房拿過來的白色大浴巾。

她還沒說服勾雷尚,卻反被他對攝影的專業與投入先征服。

中午全身熱燙到一個不行、進總統套房洗個熱水澡後,立刻倒床昏睡的男人,下午三點回到工作崗位,已經又泡在水裡整整一小時。

如果不是對攝影有絕對熱情的人,誰能像他這樣投入工作?

早上在二十公尺之外,感覺還沒現在這麼深刻,直到近距離站在他身邊,才強烈感受到自己對他越來越強烈的佩服,男外還多了複雜的著急與心疼。

嘩啦啦~

勾雷尚一招手,阿志馬上衝過去,取過他手中水裡專用的照相機,同時伸手拉他一把。

助理二號棠羽果當然也立刻衝過去,甩開大浴巾,讓他披在濕漉漉的背上,同時阻擋下午吹拂過來的涼風。

在勾雷尚接過浴巾時,兩人指尖不小心碰觸到,她詫異地瞪大雙眼,抬頭望向他--老天爺啊,他的手指好燙!

察覺到她擔憂的視線,勾雷尚卻裝作不知情,轉開頭。

棠羽果的視線下意識飄向阿志,發現阿志也正看著自己,他對她不著痕跡地搖搖頭,表示他們阻止不了勾雷尚對工作的執著。

泳池另一頭,大批工作人員與出版社老闆簇擁著上岸的大明星,蔡可頤一面虛應,一面快步往勾雷尚這裡走來。

「大師,後續討論交給我就行了,你要不要先去休息?」阿志眉頭皺緊,照例飛快整理相機,把記憶卡丟給棠羽果,讓她把記憶卡放進電腦裡讀取。

勾雷尚搖搖頭。「我先看照片。」

一夥人通通聚集在筆電前,照片一張張瀏覽。

蔡可頤是演藝圈出了名、極力要求完美的藝人,看完所有照片,連她都露出滿意的笑容。

棠羽果跟阿志同時鬆了一大口氣,慶幸終於可以結束工作!

「這個動作不行。」

勾雷尚一揚嗓,棠羽果跟阿志的心同時重重往下一沉,不會吧--

「水中旋轉的動作不行,要重拍。」勾雷尚直接下決定。

他不要命了嗎?棠羽果不敢相信他居然還想再下水!

「為什麼?」向來只有她要求一再重來的蔡可頤,首次認為一切完美,卻慘遭要求重拍。「我覺得不管是長髮的流動,還是衣擺懸浮的曲線都很漂亮,比我原先想像的還棒!」

「問題出在你的眼神。」面對蔡可頤怒氣沖沖的質問,勾雷尚淡定直至一口。

「你說什麼?」蔡可頤沉下臉,音調拔高兩度。

「這幾張照片你不是閉著眼睛,就是無神地睜著雙眼,我要的是溫柔地凝視遙遠的某一點,不是無辜的清純樣。」

全場所有人聽得冷汗直流。

「有差別嗎?」蔡可頤問。

「天差地別!」勾雷尚冷哼。

「天差地別?」蔡可頤音又拔高兩度。

「你是主角,那些衣服只是配角,你眼神不對又怎麼可以。」

負責統籌促成這次拍攝的大出版社老闆滿臉烏雲,輕易就可以看出他內心在哀嚎--天啊,誰來阻止他們!

「呃……其實這個眼神也很迷人,消費者會買帳的……」機靈的工作人員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聞言,蔡可頤不高興掃對方一眼後,轉回視線,定定望著勾雷尚,用力深吸口氣。「我再下水一次。」

勾雷尚不動聲色,冷冷抬起左掌,阿志見狀,馬上把相機準備好,棠羽果則飛快把記憶卡退出電腦。

「不愧是大師跟大明星的合作,看見你們都對工作如此要求完美,實在……」出版社老闆正想將自己天花亂墜的口才好好發揮。

「我要補妝。」蔡可頤表情僵凝,冷冷開口,「希望這次能拍出勾大師認同的作品。」

「柔和眼神,那才是我要的。」勾雷尚沉穩揚嗓。

這個控制狂!

棠羽果驚訝到下巴差點直接掉下來。

他不只想控制水中秀髮與衣物飄動的樣子,連人類眼中流轉的細微情感差異,他也要完全在他掌控之下?!

「我會做到的。」蔡可頤扭頭就走。

幾分鐘後,眾人再次下水拍攝。

半小時後,結束拍攝。

眾人再次圍到筆電前,看完新拍的照片後,所有人看看蔡可頤驚艷又折服的表情,再小心翼翼看向沉默的勾雷尚。

然後,屏氣凝神等大師發話--

「這樣可以。」

此話一出,眾人大大鬆了一口氣的逗趣表情,讓棠羽果覺得好、好有親切感啊~這男人就是有把人神經拉到死緊的本事!

眾人一陣寒暄、互道辛苦。

「助理二號,大師先交給你,我跟出版社老闆談完後續細節,馬上去總統套房跟你們碰面。」阿志特地跑到棠羽果面前,交代這句話。

「交給我。」棠羽果拍拍胸脯,打包票。

阿志前腳剛離開,勾雷尚跟她才移動了兩步,馬上又被人叫住。

「勾大師,我下個月要拍專輯封面,可以邀請你來幫我拍攝嗎?」蔡可頤期待的問。

棠羽果正想學阿志,趕在勾雷尚之前回答,就聽見他用沙啞到不行的聲音,緩緩開口--

「抱歉,接下來兩個月我不接任何工作。」

在只有他們的電梯裡,棠羽果清楚感覺到身旁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輻射出驚人的熱度!

「你、你還好嗎?」她眉心微蹙,仰首,擔憂地看著他。

勾雷尚身體動也不動,僅有黑色眼珠,由左至右緩緩移動,冷冷睞她一眼,胸膛起伏甚劇,懶得開金口回答。

當!電梯響起清亮的聲響。

「你先走。」棠羽某一手按著電梯按鈕,一面交代。

他轉回視線,抬起沉重的腳往前一跨,卻感覺地面浮動,令他身形不穩輕晃了兩下,腦袋突然一陣暈眩--

「小心!」

焦心輕喚穿透過重重黑霧,飄進他意志之中,令人心驚的昏眩突然變得沒那磨難應付。

還未睜眼,感覺身子右側突然貼近一團軟熱,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女性特有的芬芳氣味。

勾雷尚緩緩睜眼,垂眸,將她焦急的小臉盡收眼底。

她意外的--好香、好軟?

「你沒事吧?」棠羽果拉過他一隻手臂,橫放在自己肩上,努力撐住他熱騰騰的高壯身軀。

「沒什麼事吧。」他睨她一眼,卻沒將她推開。

靠著她的感覺,竟出乎意料之外的舒服。

「你正在學我說話嗎?」棠羽果撐著他,一步、一步小心往總統套房移動,至於她原本的房間,早在中午就退掉了,沒必要多浪費錢。

勾雷尚沒有費事回她話,而進入總統套房後,她立刻忙得像個轉不停的陀螺,一下子催促他去洗熱水澡、一下子推他上床休息。

半夢半醒間,感覺她好像衝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最後走到他房門口,用小貓叫的音量偷偷問他--

「哈囉,我可以進來嗎?」

要不是頭重到像快要爆炸,勾雷尚覺得自己說不定會當場笑出來。

這女人還真會耍寶!

最詭異的是,見她耍白癡,他居然不會感到厭惡,反而還覺得她好像--滿可愛的……

他病得快死了嗎?棠羽果手裡抱著一堆東西,站在床邊,兩道秀眉打上幾千萬個死結!

勾雷尚打定主意不理她,事實上,就算他想轟她出房門,也沒那個力氣。要命的病毒……

感覺她小小的微涼手掌,放到他燙得嚇人的額頭,好像還輕輕驚呼了一句--

要死嘍,好燙~

這女人才是標準的烏鴉嘴!

要不是知道她有口無心,又為自己忙進忙出,他絕對會跳起來叫她滾出自己的地盤,他現在什麼都不需要,只要能好好睡上一覺就好……

才剛想到這裡,馬上察覺她又在自己頭部附近動來動去。

勾雷尚在心底深深歎口氣。看來不開口要求她離開,她是不會乖乖把空間還給他。

「咦,你醒啦?」

棠羽果見他睜眼,立刻露出大大的超有元氣微笑,讓原本想出口的「滾出這裡」,又被他硬吞回肚裡。

「你不用開口說話,只要照我的話做就可以了。」她再次朝他笑得像個天使般閃亮、無瑕。

勾雷尚左掌微微動了一下,伸手拿相機的慾望突然變得好強烈!

「拜託,幫我一下,我要把冰枕放到你枕頭上,這樣比較容易退燒。」棠羽果把左手朝他後腦勺伸過去,右手抓著冰枕伺機而動。

他在她眼神的暗示下,稍微施力抬起幾公分,好讓她順利把冰枕放到他頭部下方。

躺回原位,一陣舒服的感覺立刻罩住他全身,還來不及讚美她一句,發現她又對他動手動腳。

「我先幫你量體溫。先別睡喔,你要先吃點粥,然後還要吃一包退燒藥才可以睡。」羽果拿起耳溫槍一看,眉頭忍不住又皺得更緊了。「燒到三十九點二度還說沒什麼大不了?男人真的都很愛逞強。」

聽見她的話,勾雷尚唇線漸漸不悅眠緊,冷冷硬擠出幾個字--

「怎麼,你常照顧生病的男人?」嗓音粗嗄到一個不行。

「對啊!」她坦率回答。

聽見她的答案,他感覺胸口突然升起一股悶氣。

他黑著臉,冷冷盯著她。

「控制狂,起來吃點東西嘍。」她伸出雙手,想將他扶起來坐好。「這家粥品超好吃,包準你一吃成主顧!」跟她老爸一樣。

到底現在誰才是控制欲較強的那個?勾雷尚冷冷瞪著她,明知有點莫名其妙,但聽見她常照顧其他男人,自己就是打從心底不想配合她。

他不動如山地躺著,眼睜睜看著努力想協助他坐起身的她,忙得額頭冒汗。

「……像我爸就超愛吃,我今天可是幫你買到他們的招牌粥,等一下你吃了就知道。」她雙手並用,嘴巴也沒閒著。

女人愛嘮叨的天性。他在心裡冷哼。

等等,她爸?勾雷尚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莫非她剛剛指的是照顧她父親?昨天她好像說過她父親正在住院……

棠羽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順利把他扶正坐好,拿過先前被她暫時放在床頭櫃上的粥品,打開,臼了一湯匙移到他嘴邊。

他直勾勾盯著她,費力的開口詢問:「你剛說常照顧生病中的男人,指的是你父親?」

「嗯,我爸,不然還能有誰?」

聞言,勾雷尚赫然發現原本梗在胸口的悶氣,消失無蹤。

他伸手,牢牢握住眼前拿湯匙的手掌,感覺她輕輕顫了一下。

目不轉睛盯著她微微瞠大的眼眸,他將她的手拉到自己嘴前,張口吃進依然溫熱的粥。

棠羽果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在他把粥吃進去那一瞬間,她聽見自己心跳聲突然變得很大!

望著她粉頰轉紅,而且有越來越紅的趨勢,他鬆開手,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沒道理他滿肚子複雜情緒,她卻一臉雲淡風輕,那不公平。

「你、你要不要自己動手吃?」如果可以選擇,她真想馬上逃離他床邊,以免被他聽見自己胸口狂亂的心跳。

「這就是你照顧我的誠意?」

「我是想……」棠羽果期期艾艾地開口,眼神東飄西蕩,就是遲遲不肯看著他的眼睛。「說不定你不喜歡別人把你當成病人看。」

勾雷尚伸掌,輕捏住她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

「我剛剛說什麼了嗎?」

「嗯……是、是沒有。」她用力地嚥了嚥口水,見他收回手,心裡頭竟閃過一咪咪若有所失的感覺。

「那就繼續喂,動作快點,我很睏。」他催促。

「抱歉、抱歉。」猛然聽見強勢的命令,她身體輕輕彈跳一下,連忙乖乖遵旨照辦。

勾雷尚一臉理所當然地享受她的照顧,望著她餵食的溫柔動作,眼神逐漸變得溫暖,然後漸漸轉為困惑。

「恭喜你,吃完嘍!」棠羽果歡天喜地的對他笑,卻沒看出他眼神的改變。

「等你吃完藥,我就會乖乖滾出去,讓你好好休息,如果沒退燒,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比較保險。」

稍早恨不得她快點離開自己房間的勾雷尚,聽見她說「會乖乖滾出去」時,居然覺得她留在自己身邊,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聽見她笑說「恭喜」時,右邊眉毛忍不住高高揚起。

他不懂,這有什麼好恭喜的?

棠羽果餵他吃完藥,服侍他躺下休息,拿起空碗、空杯,站起身,正打算離開他房間時,低沉迷人的沙啞嗓音從她背後傳來。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或者,我應該換個方式問,你就這麼想要我的照片?」

她轉過身,笑咪咪面對他。

「對,我想要你的作品,也想讓你知道我的誠意。」

聽見她直白的回答,勾雷尚扯動嘴角,輕輕笑開來。

「所以--只是為了我的照片?」

「你跟你的作品是密不可分的,別人的照片不行,我只想要你的!」棠羽果說話語氣很絕對。

「不怕押錯寶?」他凝視她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棠羽果挺直背脊,坦蕩蕩迎向他的視線。「先前我找上你,是因為相信我爸爸的眼光,但現在不同!」

「哪裡不同?」

「現在是我決定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拍出自己滿意的作品,然後親手交給我,由我把它們製作出來,送到每一位讀者手中。」

「你憑什麼這麼相信我?」勾雷尚莫測高深的黝黑眸子瞅著她,令人分辨不出裡頭情緒。

棠羽果靜靜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憑我的直覺和這幾次近距離接觸你的經驗。」她直覺這個回答很重要。「你是真的很喜歡攝影這件事,否則不會以如此多的熱情跟執著來投入,我唯一比較不解的是,為什麼會有那些奇怪的批評纏著你?」

「因為批評這件事比較容易做。」他嘴角輕撇,縱容所有輕蔑與不屑流洩。

見他三言兩語輕鬆帶過,棠羽果反倒聽得怒氣騰騰猛皺眉。

「他們張嘴批評前,難道不曾好好看過你的作品嗎?如果沒徹底研究過你的作品,又憑什麼批評?」

勾雷尚見她越說越動氣的生動神態,嘴角竟微微往上揚了幾度。

這女人說不定比病毒還夠瞧!

「拿上次在阿爾法拍攝當例子好了,相同的衣物、人物,你就是能拍出別人無法拍出的感覺,如果這不是藝術,還能是什麼?」她稍微喘口氣,再繼續把自己的看法一次說出來。

「再加上,你渾身上下都是對攝影這件事著迷的細胞。如果你問我憑什麼相信你,我會回答,是因為你對攝影獨到的眼光跟熱情,尤其是後者,我從未看過有人能對一件事投入到這種地步!」

勾雷尚感覺體內有塊地方,被她的話輕輕包裡,正隱隱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

他藏匿體內漫升的情緒,忽然衝著她微笑起來。

「這是你的真心話?」

看著他突如其來的柔和微笑,棠羽果發現自己心跳又開始混亂、瘋狂加速,幸好她現在沒有靠他很近,否則說不定會被他拿來取笑。

「如果我說這是我臨機應變編出來誆騙你的話,你相信嗎?」

聽見她的反問,勾雷尚感覺全身突然一陣暖和,低沉笑出聲音,隨興丟出調侃,「你腦子沒這麼好。」

棠羽果聽了也不氣,反倒跟著他一起笑開,抬高下巴,扔出一句。「我也是這麼覺得!」

這個控制狂還真不是普通的瞥扭吶

老老實實說他願意相信她,有這麼難嗎?幸好她腦子轉得夠快,了他真正想說什麼。

「好啦,我不吵你,你要好好休息喔。」才說著話,她馬上舉步往門外移動,心想等一下要去磨一些蘋果泥給他吃。

聽見原本低沉醇厚的迷人嗓音,變成那樣的沙啞,實在……實在好令人……心疼……

棠羽果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嚇了一跳。

她心疼他?她幹麼心疼他?

天啊!她也被病毒入侵體內,腦袋混沌了嗎?

楞住同時,她居然聽見他親密喊了她的名字,答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事--

「羽果,改天把正式合約拿來給我簽一簽吧!」

頓時,她腦袋一片空白。

一時間,她完全搞不清心疼跟合約,哪件事比較震撼她?

而思緒已經夠混亂的她,很快再次承受他最後一記猛烈的攻擊,只聽見他用啞到極點的嗓音低喃著--

「羽果,謝謝你。」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6 PM

第四章

棠羽果拿出這半個多月修改無數次的合約,慎重放到咖啡店的桌面上,緩緩移到勾雷尚面前。

一抬頭,馬上看見他眼尾帶笑的眼睛。

棠羽果有磨牙的衝動,這、個、男、人,還真是讓她見識到什麼叫作「真正的控制狂」。

這半個多月來,他人在歐洲各國四處移動,努力消化先前簽訂的工作,一面居然還能騰出時問來,幾乎一天一通電話督促她該怎麼修改合約內容。

而且,之前她把自己關在畫室裡,著手準備自己下一次個展,沒有把手機帶在身邊,因此沒接到他的電話,而才漏接一通電話,他就不太開心。

雖然他沒說什麼,但從他說話音調她感覺得出來,他很、不、爽!

她有時候還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早跟他說過了,她從來沒有踏進雜誌社處理過任何一份合約,偏偏他堅持這份合約一定要她親擬,否則就不夠有誠意。

嚇得她趕緊把雜誌社內部相關合約扛回家研究,東抓一塊、西抓一塊,七拼八湊把合約搞定,Mail給他。

沒想到接到他打電話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這位大小姐,你居然還真的沒擬過合約吶。」

然後,飄洋過海賞她了一記「你真是無可救藥」的深深歎息。

氣得她差點當場把電話摔向地面!

她老早就跟他坦白過自己沒有處理合約的經驗,他之前到底是把她的話聽到哪裡去了?可惡--

「雖然辛苦,但合約總算還是生出來了。」勾雷尚單手拿起合約,仔細閱讀前,不忘先冷冷調侃她一句。

棠羽果突然感到氣悶,在咖啡店裡又不好朝他大吼「還不都是你的鬼堅持」。

只能抬起右手,搞成拳頭,猛捶自己胸口!

如果交給對合約很有辦法的人處理,他們還需要幾乎每天都大戰一回合嗎?她一臉奇怪地看著他,再次確定自己搞不太懂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勾雷尚快速掃過合約一遍,從懷裡掏出專用筆,在上頭俐落簽下自己的名字,放回桌面,送回她眼前。

「簽、簽好了?」棠羽果又是難以置信,又是滿心感動地捧起合約。

在真正簽定前,她還沒告訴爸爸這消息,怕期待太大,萬一沒簽成,爸爸的失望會更大!爸爸的心臟,讓她不能隨便冒險……

喲呼~現在,她終於可以把合約拿給爸爸看,讓他好好高興一下,說不定他老人家一開心就能出院靜養喔~

呵呵,越這樣想,心裡就覺得越開心吶!

「終於。」他輕歎口氣。「幸好別的合作廠商對處理合約很有辦法,否則我光談合約,什麼事都不用做了。」

聞言,原本充滿感謝的棠羽果霍地抬頭,恨恨看向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的勾雷尚!

察覺她眼底閃著怨毒的光芒卻閉緊嘴巴一字不吐,勾雷尚眸底笑意轉濃,對鮮少親自盯合約的自己這回反常的舉動,有了另外一層領悟。

看來自己發燒時對她產生的詭異情愫,並沒有隨著病毒消失而不見,也沒有隨先前半個多月的分離而減弱。

相反的,人在他國異鄉,反而令他更加迫切渴望聽見她的聲音,透過聲音,汲取涓滴溫暖。

難道她真心以為,他閒到有那麼多美國時間,一天一通電話盯人修改合約?連阿志那個二楞子,都從合約這件事嗅出一些端倪。

勾雷尚無聲歎口氣。

他早有預感,這女人恐怕會比病毒更磨人,要命的是,他卻不希望她像病毒那樣從自己身邊消失無蹤!

「你今天心情不錯?」她試探地問。

「當然,還完合約債,現在只要專心準備去非洲的事。」勾雷尚看眼手錶,說要自己開車過來跟他會合的阿志怎麼還沒到?

經過這半個多月密集通電話,棠羽果對他們打算到南非拍野生動物照片的計劃,一樣瞭若指掌。

「所以南非那邊都安排好了?」棠羽果發現自己視線一觸及他的,就會害羞到忍不住想瞥開目光。

「羽某,改天把正式合約拿來給我簽一簽吧!」

這句話,她還挺得住,是公事上的認同。

「羽某,謝謝你。」

他第二次喊她的名字時,她全身宛如被電到的感覺,實在……實在……令人想忘也忘不掉!

這半個多月以來,這句明明應該平淡無奇的道謝,居然不時跳出她腦海、威力宛如原子彈,只要一想起,她就會全身發熱、心跳劇烈跳動。

她要不是病了,就是更糟--淪陷在他狂狷的男性魅力裡了!

天啊,可以選擇不要嗎?他是不折不扣的控制狂耶!

「我有認識的朋友是那邊的當地人,已經幫我打通關,甚至連住所、吉普車都幫我準備好。」勾雷尚表情沉著,沒錯過她先是微微臉紅,接著又萬分沮喪的垂下雙肩。

她在煩惱什麼?

「聽起來很不錯,感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感覺到他銳利的打量視線,棠羽果連忙低下頭,假裝忙著把合約收妥。

「羽果。」

「嗯?」回應得漫不經心。

「有件事我想問你。」

聞言,棠羽果的心重重一沉。

不會吧?!該不會是他又突然想更改哪條合約吧?如果是,她一定要當場表演吐血給他看!

「合約的問題嗎?」她強迫自己揚起燦爛笑容,迎向那位臉蛋俊歸俊,卻龜毛、毛病一大堆、老愛用電話遙控她行動的男人。

不理會她虛假的笑容,勾雷尚筆直視線定定望進她眼底,銳利眼神散發出來的無形壓迫感,讓她慢慢收起假笑,不自覺緊張地嚥了嚥唾沫。

咕嚕~她又吞了一下口水!

這個男人,只用眼神就能肆無忌憚控制人……

「我打給你,你沒接手機的那幾次,你在幹什麼?」

聽見他的問題,她從緊張瞬間轉為困惑。

他是在戲弄她或者正在開什麼詭異的玩笑嗎?可是看他認真的模樣,又不像在說笑。

他怎麼了?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古怪?

「這、這很重要嗎?」棠羽果發現自己心跳又開始不規律的狂跳不止!

「那要看你接下來的回答而定。」

這句話說得就更玄了……她眉頭皺得死緊,咬著下唇思忖了一會兒,才小小聲坦承。「我正在忙著做某件事,所以沒辦法接手機。」

「什麼事?」步步進逼。

「一定要說嗎?」她一張小臉皺成苦瓜樣。

「有這麼難以啟齒嗎?」她越不肯說,勾雷尚表情越陰沉不豫。她在隱瞞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啦!」棠羽果小臉微微漲紅,總覺得在他面前談自己畫畫的事,有點像在關公面前耍大刀。「我、我在畫畫。」

「畫畫?」他微怔。

「別看我這樣,好歹我也開過幾次個展,也曾經賣出過幾張畫喔!」她看著他微微吃驚的表情,輕巧地笑開。「不過,大部分都是我爸或是我爸的朋友買走就是了。」說到最後,她以俏皮的吐舌作結,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

勾雷尚注視著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突然領略,這恐怕才是真正的她,先前那個積極來找自己想簽訂合約的女人,大概是被環境逼出來的。

「畫畫很好,沒什麼難以啟齒的吧。」他難得出言安撫人,同時也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只是我有些訝異你是個畫家,放寬標準算來,你也是我半個同行。」

聽見他的話,羽果馬上輕笑出聲。

「你比我厲害多了,賺全世界名牌的錢,連人家捧著鈔票請你賺,你還不屑一顧。」她知道他推掉很多工作,為了去非洲。

「我沒有不屑一顧,只是現在我有更想要做的事。」見她不再瞥扭,也弄清她有時候沒接電話的原因是在畫畫後,他陡然舒心一笑。

便在胸口半個多月的窒悶,因她一句話而解開。

「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她小心翼翼地問,很怕不小心又誤踩地雷。「現在我回答完了,這個答案讓問題變得重要,還是不重要?」

他氣定神閒看著她,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轉口問:「所以你不是在約會?」

「我沒有男朋友,能跟誰約會?」

聽見她的話,勾雷尚心情緩緩放鬆下來,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又讓他馬上沉下臉。

「……雖然我爸一直想撮合我跟陳大哥,老是鼓吹陳大哥約我出去,可是雜誌社現在這樣,我根本沒心情。」

「陳大哥?」這是哪號人物?

見他有疑問,她也不疑有他,心想跟雜誌社有關,他們遲早會碰面,自動交代得一清二楚。

「陳大哥現在是雜誌社的主編,幫我爸很多忙,我爸很喜歡他。」

勾雷尚危機意識瞬間飆漲,正想再問得更清楚一點,手機卻突然在他胸口震動起來。

他拿起出手機,見是阿志打來的。

這個阿志,目前好有非常完美的理由解釋他的遲到,否則難保他不會丟成堆工作給他,讓他忙得三天三夜都不用睡!

電話一接通,立刻傳來阿志著急又無奈的聲音。

「大師,抱歉,我出車禍,現在人在醫院……」

急救後,阿志原本被塞進三人一間的普通病房,勾雷尚一來,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轉到舒適的個人房。

在雪白的病房裡,阿志躺在床上一臉愧疚的猛道歉,勾雷尚則雙手抱胸,雙腿分立站在病床旁。

棠羽果站在他們兩人之間,不知所措的左右張望,拚命轉動腦袋,試著讓眼前可怕的低氣壓趕快煙消雲散!

「大師,抱歉,都是因為我開車不小心撞到電線桿,才會造成雙腿骨折,現在非洲行怎麼辦?你身邊不能沒有助理啊。」

阿志一直道歉,雙腿懸在半空中的模樣,讓人看了實在好不忍心!

「阿志,發生車禍這種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一切都是意外……」棠羽果連忙跳出來安撫。

幸好阿志只是雙腿骨折,沒有傷及其他地方,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如果自己能夠小心點,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一直沉默不語的勾雷尚一開口,阿志立刻重重垂下頭。

聽見勾雷尚不但不安慰,反而斥責內疚到快掉下眼淚的阿志,棠羽果猛然轉頭吃驚地看向他。

「你--」

「羽果,大師說的沒錯,都是我自己的問題。」阿志頭低低的聲音裡頭,有可疑的吸鼻子聲。

「不是這樣的……」羽果拚命想安撫阿志,一面朝勾雷尚猛使眼色,要他開金口,說點好話讓阿志心情能好一點。

無奈勾雷尚又不說話了,一張臉還繃得死緊。

「就是這樣!難怪大師平常堅持自己開車。」阿志重重歎了口氣,語氣充滿自責。「現在都快出國了,我還出這種包?不管這兩條腿能不能好,我一定要跟大師一起去非洲!」

聞言,棠羽果瞠大了眼。

「不行,你瘋了嗎?」她輕斥道。「你這樣還想出國?去的地方又不是便利的大城市,是南非幾乎沒什麼人煙的地方,你有想清楚嗎?」

「可是大師身邊不能沒有助理啊!」阿志挫敗地低吼,表情充滿懊惱。「保養相機倒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大師身邊沒有人照料,萬一像上次一樣生病,該怎麼辦才好?」

「就算你擔心大師,也不能拿自己的腿開玩笑。」她再勸,奮力阻止阿志做出錯誤的決定。

「這是我自作自受!」阿志說完這句話,抬起雙手,捂著臉,久久沒放下來。

棠羽果擔心地看看阿志,又轉過頭,看向不發一語的勾雷尚,咬緊下唇,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自己的個展在四個月後,去非洲一趟,應該要兩個月後才能回來,還剩下兩個月時間,自己加油一點,應該可以勉強趕上預定的個展日期。

再說,勾雷尚的攝影作品,也關係到雜誌社的未來,如果她要為這件事盡點心力,也完全說得過去!

「阿志,話不是這樣說的,如果大師身邊一定要有個助理,那也是我去,好歹我也是助理二號,不是嗎?」

棠羽果此話一出,立刻換來勾雷尚莫測高深的注視,和不在預期之內的阿志猛烈的反對。

「不行,你又不會保養相機!」阿志放下雙手前,技巧地偷偷擦去眼淚。

「我哪裡不行?別忘了你家大師上次發燒時,我照顧得勉強還算可以吧?再說,雖然我是沒保養過相機啦,可是離出國還有三天時間,你可以教我啊!」她一副好哥兒們似的拍拍阿志肩膀。「我保證一定會非常用心學,務求可以在出國之前學會,怎樣?」

棠羽果一說完,阿志露出思考的表情,想了半天似乎還拿不定主意,只好轉頭向勾雷尚尋求答案。

「大師,你覺得呢?」

勾雷尚見阿志一掃愁容,謹慎地問著自己,在心底無聲歎口氣,她能讓阿志不再自責,這也算是件好事。

至於要不要讓她一起隨行到非洲,老實說,他實在很猶豫。

有人當他的左右手固然好,可是前往的地點不是大城市,而是非洲的叢林草原,他不想讓她有發生意外的可能!

看著他們一同望著自己,勾雷尚伸手揉揉太陽穴,最後丟出一句--

「兩天后,我來驗收她保養相機的程度,如果達不到我的標準--」他停頓一下,淡淡掃向他們喜悅的表情,近乎無情地補上最後一句,「非洲,我自己去就可以。」

當天,棠羽果從阿志病房離開後,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站出國的事忙得團團轉。

首先第一件要做的事--說服爸爸。

她先把合約拿著交到爸爸手中,看著爸爸眼睛瞬間發亮,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嘴角咧開大大的微笑,微笑裡有欣慰、有驕傲。

接著趁爸爸心情正好,趕緊把即將出國一事提出來,果不其然,爸爸馬上露出擔憂的表情,想阻止她去,卻又不想干涉已成年的她所做的決定。

於是她細細解說這些日子與勾雷尚的互動、阿志的車禍,最後以「我也想到從未去過的非洲吸取創作養分」,成功說服爸爸,獲得老爸的支持。

隔天,在醫生點頭下,爸爸辦理出院手續、踏進雜誌社,另組專案小組,開始發想該怎麼包裝勾大師的個人攝影集。

第二件事--說服勾雷尚。

有鑒於勾雷尚的難搞,她接下來的時間,幾乎都待在阿志病房裡,學習怎麼保養那些昂貴又沉重的相機、分辨令人眼花撩亂的眾多鏡頭。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學得差不多了,就會請阿志考考自己,驗收一下學習成果。但事實證明,隔行如隔山吶!

在勾雷尚來驗收的前二十四小時,她幾乎都待在阿志病房,被成堆的攝影器具搞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脹!

這就是勾雷尚到阿志病房時,所看到的景象。

原本應該好好休養的阿志,半坐半躺在病床上,嘴微張,呼呼大睡,病床上,散著各式各樣的攝影鏡頭。

一堆攝影鏡頭後面,有張累慘了的小臉,正趴在雪白床單上,睡得昏天暗地,連在睡夢中她眉心依舊微蹙著,彷彿還在苦記這些鏡頭的分別。

勾雷尚走近她身側,蹲下身,伸出手撫去擋在她眼前的幾縷髮絲,心疼地看見她眼下明顯的黑眼圈。

他無聲歎口長氣,心頭輕輕震動著……

原本他是打算來拒絕她的,現在看見她這麼努力的樣子,教他怎麼有辦法硬下心腸拒絕?

失望的表情不適合出現在她臉上,再者,他也不樂意看見。

「大師?」阿志突然醒過來,看見房內高大的身影,立刻輕呼起來。「你要來驗收了嗎?我馬上叫醒羽果。」

勾雷尚搖搖頭,抬起食指放在性感嘴唇中間,無聲示意阿志別出聲。

誤會他意思的阿志,輕聲嚷起來。

「大師?你該不會已經打定主意,不管她表現得好不好,都不打算帶她一起去非洲吧!」

勾雷尚淡淡掃了眼阿志。是變聰明了嗎,阿志居然能猜中他原先的打算?

見老闆不說話,阿志更加確定自己心裡的猜測,語氣變得更急切!

「大師,如果你真的這樣決定,羽果一定會傷心死!」阿志擔心地看眼棠羽果。「為了能跟你一起去非洲,她昨天幾乎都沒什麼睡。」

「阿志。」勾雷尚眉心微蹙。

「大師,羽果真的很努力,而且把助理工作學得差不多了,如果你拒絕她,她一定會很傷心,連伯父都已經被她說服……」說不停。

「阿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正在搞什麼鬼。」勾雷尚冷銳的眼神緩緩掃向阿志,神情淡漠。

阿志渾身一震,舉起雙手,馬上表明心跡。

「大師,車禍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我沒懷疑這點。」勾雷尚勾唇一笑,看見阿志放鬆了的表情,隨後補上一句,「但我也沒錯過你暗中拱她跟我去非洲。」

聞言,阿志再次狠狠抖了一下。

「大師英明,我做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啊!」將計就計的念頭被拆穿,阿志馬上狗腿的讚道。

車禍是真,自責也是真,只是當他陷入無邊無際的懊悔時,突然聽到羽果表明願意代替他前往非洲,他恍然大悟,眼前局面不是正好可以來個一石二鳥之計嗎?

「少在那邊胡扯!」勾雷尚感覺太陽穴附近的青筋又隱隱抽動著。「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我還輪不到你操心。」

「我不是操心,只是見大師難得春心動,有點擔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怎辦……」阿志在嘴裡咕咕噥噥。

在歐洲時,大師每次打電話,光看眼神溫不溫柔,他就可以判斷是不是打給「助理二號」。

就連大師的作品裡,最近也融入了前所未有的溫柔,改變那麼明顯,絕對騙不了人!

他不希望外表冷酷、其實內心比誰都為人著想的大師,錯過可能是一生摯愛的人。

大師總是將自己最柔軟的一面包裹在剛硬的外殼之下,在羽果出現之前,他從來不知道大師也有柔情的一面。

「大師,你真的決定要拒絕她嗎?」

聽見阿志滿臉擔心的提問,勾雷尚凝望著她累壞了沉睡的小臉,心底無聲歎口氣。

他不想她跟來,前提是,他必須有辦法看著她,殘忍地說出拒絕的話……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7 PM

第五章

「我到了。」勾雷尚毫不贅述,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讓手忙腳亂的棠羽果變得更加緊張。

「好,我馬上出去!」

掛斷電話,把手機丟進皮包後,她立刻抓起行李,衝出房門。

幸好爸爸今天一大早就去雜誌社,否則見她這副慌慌張張的模樣,搞不好會以為她正在逃難。

才剛想到爸爸,手機立刻響起,棠羽果慌亂地從皮包裡掏出手機,一看,老爸來電。

「爸,我正要出門。」

「這樣啊,我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女兒啊,出門在外,一切要自己小心。」棠父把早上出門前說過的話,不放心的又叮囑一遍。「非洲不比台灣,你要更加注意安全,知不知道?勾大師是個狂人,許多事你要量力而為……」

「爸,我已經是大人了,我會看著辦的。」

「那個男人認真工作起來根本是個瘋子,你要多自己照顧自己。好,不說了,再說你就嫌我囉唆了!」

「才不會,我知道爸是關心嘛1」她輕笑開來。

「好,乖乖去,平平安安回來。」

「沒問題,爸,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喔!」

跟爸爸結束通話,收妥手機,棠羽果提醒自己,從今天起,她就是勾雷尚的助理二號,要克盡助理之責,千萬不能給他惹麻煩。

經過客廳時,她抬頭快速瞄眼時鐘。

時間剛好十一點整。

這個勾雷尚,居然能幾乎一分不差抵達她家?

時間控制得如此精準,實在、實在令人忍不住對他咬牙切齒,卻又佩服的不得了!

匆匆忙忙關上公寓一樓大門,兩隻於要拉行李、拿阿志交付的攝影器材,還要關門,瞎忙的結果就是--

「啊!」她慘叫。

她的手指被鐵門狠狠夾了一下!

棠羽果才正想把慘遭夾刑的手指,拿近眼前看看有多慘,冷不防,一隻大掌平空出現,強勢扣住她手腕,拉向反方向。

「誰!--」

她驚了一下,想抽回自己的手,拍眼一看,不禁一怔。

是他!他下車來等她嗎?

望著勾雷尚緊擰著濃眉,心疼凝望她紅腫的手指,性感雙唇彷彿呢喃了一句什麼。

可惜她什麼也聽不見,只能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聲如擂鼓,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勾雷尚問她話,她沒回答,抬眼一瞧,剛好將她恍神的神態盡收眼底,大眼迷茫、粉唇微張,彷彿正在邀請他一親芳澤。

一掌壓在她身後的公寓大門上,他緩緩俯下身,直至逼近她面前,兩人嘴唇相距不到兩公分……

棠羽果感覺全身血液猛然往上衝,不用看也知道,火辣辣的雙頰現在一定紅得像燒起來一樣!

她屏住呼吸,用力嚥了嚥口水,全身動彈不得,看著眼前逐漸放大的男性臉龐,被動地等待等待。

突然,她感覺手中原本的重量消失不見,眨眨眼,赫然驚覺逼近的俊顏不見了。

「以後不要把所有東西都拿在同一手。」勾雷尚拿過她手中所有的行李、器具,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走到後車廂,俐落的把所有東西放進去,「砰!」一聲蓋上後車廂。

棠羽果聽見那聲響,才算真正回過神,快速左右張望一下,確認他的方向後,馬上邁開腳步奔到他身邊。

「你不能幫我提行李跟攝影器材。」

「為什麼不行?」他緩緩挑高右眉,沉聲冷問。

阿志跟她說了什麼?

「阿志說這是助理的工作。」她皺緊眉頭,一副要維護自己助理工作權的模樣,讓他突然感到一陣好笑。

「所以?」他雙手抱胸,耐著性子問。

「所以你應該坐在車裡,等我過來,把行李放好,然後上車。」沒察覺絲毫古怪的棠羽果,乖乖說出阿志告訴自己的工作流程。

勾雷尚揚高雙眉,隱藏嗓音裡的笑意,威嚴發聲,「棠羽果。」

「是!」正經八百地回應。

「我是老闆、攝影師,你是助理。」

聽到這裡,她困惑地歪著頭。這個她知道啊,他幹麼還要特地說?

「我高興下車等你、高興提行李、高興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他每說一句,俊顏便靠近她小臉一點。

說到最後,兩人都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被他威勢所迫,她的腰已經開始往後彎。

「可是阿志說助理的工作。」這廂很堅持。

「那些規定都是我定下的,基本上,我就是規定本身,定那些規定的目的在讓彼此能快速完成所有工作,而不是讓你拿來提醒我--我該做什麼,OK?」

見勾雷尚說得理直氣壯,棠羽果被唬得一楞一楞,他這樣說,好像也沒錯……

「OK?」他又問一次。

微張著嘴,在他催促下,她迷迷糊糊地點點頭。

望著她可愛的微楞表情,勾雷尚嘴角微微上揚,視線轉到她誘人的粉唇上,黑眸裡的輕鬆笑意乍然消逝。

「羽果。」話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的嗓音竟有些沙啞。

「嗯……啊?」她慌亂地回應著,心裡像有只小鹿正在亂闖、亂撞!

「如果你一直保持這個表情,小心會被我吃掉。」

勾雷尚伸出一掌,輕捏住她白膩的下巴,故意讓人更緊張的又往她小臉逼近一公分,使壞將溫熱的氣息吹向她粉唇……

如他預期的,她芳香的柔軟身子輕顫了一下,察覺她可愛的反應,他胸腔裡迴盪起陣陣笑意。

而棠羽果胸腔大大的「咚」了一聲。

他剛剛說、說……吃、吃什麼東西啊?

棠羽果感覺全身燥熱,腦袋鬧烘烘一片!

見她一臉不勝負荷,臉紅得快充血的模樣,勾雷尚輕笑出聲,習慣性抬手看眼手錶,站直身子,丟下命令,轉身上車。

「上車,我們已經浪費了三分鐘。」

經他這一提醒,棠羽果立刻乖乖坐上車,繫好安全帶。

勾雷尚看她一眼,確認她準備好後,發動車子,依照他慣常的開車習慣,車身急速在道路上飛馳起來。

「其、其實你可以不用特地過來接我,我可以自己去機場。」飛快的車速讓她緊張地吞著口水。

「然後冒著你可能成為阿志第二的危險?」他泠冷嗤之以鼻。

「你這樣講,好像只要坐你的車就一定可以安全抵達?」聽見他的話,她立刻不服氣的反唇相稽。

「事實就是這樣。」勾雷尚專注平視車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好懷疑。

「阿志會發生車禍是意外,意外!」她用力強調。

「對我來說,那不是意外。」他冷靜陳述。

「喔?」棠羽果雙手抱胸,不服氣反問:「不是意外,那是什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車禍被稱作是意外事故。

「那是控制的失誤。」勾雷尚嗓音沉穩,徐徐道來。「只要夠瞭解自己座車每個細節,腦袋夠清楚,車禍是可以避免的。」

望著他堅定的側臉,棠羽果發現要反駁他,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這樣說也沒錯啦!」她悶悶地回應。

可是自己這一承認,怎麼感覺好像間接罵了阿志一頓?他車禍住院已經夠可憐,她、她這樣回答,感覺良心好過意不去啊……

棠羽果還在跟自己的良心拔河,還沒察覺到座車停下時,就聽見勾雷尚下了一句命令。

「坐在車裡,別動。」

「怎麼了?」棠羽果方從胡思亂想裡清醒過來,驚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空蕩蕩的車裡根本沒人可以回答她。

她迅速打量眼前狀況。

沒車禍、沒撞車、沒意外,往右一看,剛好看見他高大背影在便利商店玻璃門後消失。

她也要跟下去,粘在大師身邊,這也是助理的工作之一啊!

可棠羽果要打開車門時,赫然發現車門被他用中控鎖鎖住,連車鑰匙都被他一併帶走。好、好徹底的控制啊……

這男人光下令還不夠,還要所有狀況都在他掌控之下才滿意。超級標準控制狂一個!

不行,等他上車時,她一定要跟他討論一下人權問題,好歹、至少跟她說一下他下車幹麼也可以呀。

等勾雷尚一上車,棠羽果才剛張開嘴,一個字都還沒吐出來,就聽見他簡潔說了一句,「拿著。」

拿著什麼東東?棠羽果腦袋王丹空白,還來不及搞清狀況,只感覺大腿上增加了不明重量,低頭一看--是便利商店的購物袋?

「這是什麼?」她打開袋子,提醒自己稍後一定要記得跟他談談人權問題。

只是,當她把袋子打開時,所有注意力馬上聚集到袋中物,有冰塊、OK繃、小條毛巾、藥膏……

棠羽果抬起寫滿詫異的眼眸,心跳加速,幸福泡泡正從她心底不斷汩汩冒出!

這個痛恨失去控制的男人,居然肯特地為她停下車,親自幫她買這些東西?換作其他老闆會怎麼做?或者,什麼都不會做?

感覺到她以驚詫的眼神正看著自己,勾雷尚沒有轉頭看她,只迅速發動車子,但滑進車道前仍忍不住丟出一句話。「把你的手處理一下。」

「你特地停車幫我買這些東西?」棠羽果拿起冰塊包,放在紅腫的手指頭上,一陣舒緩涼意透進心底。

好奇怪啊!

他買的明明是冰塊,可是她的心卻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有時間問東問西,還不如趕快處理你的手。」見她一副無關緊要的閒散模樣,他馬上補了一句威脅,「出海關之前,如果你的手指還是這副鬼模樣,我看你乾脆還是留在台灣。」

她一聽,馬上抖擻精神、瞪大雙眼!

「只是夾到手指稍微腫起來一下而已,這種小傷口一般人搞不好都不會特別處理,又不是斷掉,你少借題發揮!」休想把她丟在台灣,這次非洲之行,她是鐵了心跟定了,尤其她肩上還背負著阿志的交代吶。

夾到手指算哪門子小傷口?

勾雷尚不太高興地掃她一眼,不打算對她說,看見她手指被門夾到那一秒,他的心臟居然可笑的跟著狠狠縮了一下。

「就算你是大師,也不可以讓我留在台灣,你已經答應了要讓我跟。」棠羽果提醒他。

他懶洋洋睨她一眼,擺明根本不把她的提醒放在眼裡。

「就算我只是個普通男人,照樣可以讓你乖乖留在台灣,如果你再把自己弄受傷,我會馬上把你遣送回台。」

「我又不是犯人!」她嘟起紅唇,軟聲抗議。

快速瞄眼她略帶委屈的表情,勾雷尚不自覺軟下語調,「你當然不是犯人,但是一位受傷的助理對我能有多少幫助?」

棠羽果輕咬下唇,仔細想想,他說的其實有點道理。

「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她給出承諾。

「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

勾雷尚終於露出滿意笑容,油門一催,車身飛快朝機場駛去!

棠羽果在飛機上被「命令」一定要睡飽,本來她心裡還咕噥自己最好能說睡就睡,結果證明--咦?她居然真的可以耶!

當她窩在頭等艙舒適度椅,從熟睡中被低柔噪音喚醒時,勾雷尚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她差點滑下椅子。

她不只在飛機上陷入昏迷式睡眠,等坐上來接他們的座車時,車身一搖晃,她立刻又睡得天翻地覆。

這次醒來時,更糗!

她猛然睜開眼睛,花了幾秒時間回想自己身在何處,等回過神,仰首一看,赫然發現自己整個人靠在他身上,整顆頭還舒服地窩在他右肩上。

這一次,他紳士的微微轉開臉,一掌輕捂著臉部下方,在她起身時,她不小心瞄到他手掌下的嘴角正微微向上彎。

直到下了車,勾雷尚因工作認識的當地友人--薩伊,把吉普車鑰匙交給他後,便因還有事先行離開。

薩伊是多年前勾雷尚來南非幫一位法國電影明星拍攝個人寫真時結識的,那時薩伊負責安排所有當地行政事宜。

兩人一見如故,勾雷尚說案子結束時,兩人一起大醉三天三夜,之後,一直都用網路互相聯繫。

走進事先安排好的旅館,在櫃檯拿了房卡,棠羽果拖著自己的行李,跟在一肩扛起所有攝影器材的勾雷尚身後。

他的肩膀好寬,近乎倒三角的體格令他背影看起來好有男人味,儘管背負沉重的攝影器材,腳步依然穩健篤定。

就算身處異國,單單只是這樣看著他,她心裡便會慢慢暈開一股安全感,密實地包裹著她……

「這是你的房間。」

勾雷尚在一間房門前,停下腳步,刷下房卡,替她把房門打開、將房卡插入感應器上,瞬間打亮房內所有燈。

棠羽果越過他,加快腳步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很大,大約有二十坪左右,與門口相對的是一片大窗戶,窗戶下有簡易的大桌子,右側是一張大床,左側有衣櫃、梳妝台跟浴室。

不過,畢竟是在非洲,窗簾、地毯、床鋪都顯得有些陳舊,傢俱也都有些斑駁,空氣中還有股淡淡的霉味。

「可以嗎?」他站在房門口問。

聽見他的聲音,她猛然回過神,轉頭看向他。「這裡很好,我會把窗戶下的大桌子變成工作桌。」

「很好,你稍微整理一下,可以先睡。」勾雷尚說著話,一手已經放上門把,一副要離開的模樣。

「你不休息?」棠羽果喚住他,下意識對他離去的舉動,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有點事要先安排,我打算明天先進叢林拍攝。」他在心底無聲歎口氣,把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本來他打算在明天用早餐時,再跟她提這件事,但既然她起了話頭,一次解決也不錯。

這麼趕?這男人根本就是工作狂跟控制狂的綜合體!通常有其中一項就已經很夠瞧,他這樣搞,身體OK嗎?

「我要做些什麼?」棠羽果皺眉問。

「如果不累,今天把這些相機全部保養一次,我明天要用。」勾雷尚定定看著她,眼底溫柔盡斂。

「好。」她點點頭,同時發現他說完這句話,似乎就沒有往下說的打算,困惑的她,只好再次出聲詢問:「那--我們明天進叢林,我要不要準備一點食物?還是保暖衣物?」

勾雷尚靜靜端詳她,眼神轉為嚴肅。

「你不進叢林。」他說這句話時的態度很強硬。

她聽得滿頭霧水。「可是你不是說明天就要進叢林拍攝?」

「不管是進叢林或是到草原上拍攝是我的工作。」勾雷尚一字一字說得很慢、很堅定。

她越聽越不懂,最後終於忍不住出聲輕喊,「也是我的啊!」

勾雷尚強勢地望著她,徐余搖頭,語氣堅決地開口--

「你的工作在這裡,羽果,幫我整理設備跟照片,你--」他用不容反駁的冷硬音調下令,「不進叢林。」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38 PM

第六章

她這樣到底算哪門子的助理啊?

棠羽果放下正在保養的相機鏡頭,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已經重複近一個月的相同工作,突然好想歎氣。

「我也想進叢林、到草原上感受一下自然的景觀,為什麼不讓我去?臭姓勾的!」她苦喪著臉,無意識嚷嚷出聲。

叩、叩--叩!

熟悉的「兩輕一重亡敲門聲,宣示敲門者是誰。

一發現自己剛才還在咒罵的男人,突然來找自己,棠羽果嚇得馬上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誰?」最後還多此一舉問了這句話。

站在門外的勾雷尚輕皺眉頭,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揚嗓,「你分辨不出這是誰的敲門聲?」

好理所當然的可恨語氣啊!棠羽果快步走過去,門一開,立刻看見他銳利的打量視線,把她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一遍。

「你在看什麼?」知道他來看白天拍照的結果,她讓開,讓他進房來。

「說吧。」勾雷尚走到權充工作桌的地方,快速瀏覽筆電裡的照片,在調整幾張照片前,他抬眼,深深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我天天只在這附近活動,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虧心事?」她僵了一下,隨即不滿地嘟囔。

怨氣很重喔?看見她可愛的心虛模樣,勾雷尚抿住想往上揚的嘴角,目光犀利望著她,慵懶一問:「你剛剛--」他笑睨著她,故意話到舌尖留半句,見她跟著屏住呼吸,霍地展現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問:「罵了我什麼?」

嚇!棠羽果猛然倒抽口冷氣。

這房間是不是被裝了竊聽器啊?她不過多嘴問了一句「誰」,他居然也能以此推理出這項結論,而且還、還……被他說中!

天啊--

「你、你在說什麼?」她速速遠離他身邊,拿起相機鏡頭,假裝正要好好保養。「我聽不懂!」

勾雷尚在椅子上坐下,雙手快速在鍵盤上敲擊起來,迅速將照片正確歸類,存檔。

「說不懂,就是懂。」儘管手邊正飛快進行著工作,他依然有辦法以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直接擊中她!

再次被擊沉,棠羽果發現自己真是多說多錯,最後乾脆不發一語。

勾雷尚飛快完成手邊工作,見她依然背對自己,低頭不曉得在忙些什麼,他輕歎口氣,站起身,伸手,輕輕握住她於肘,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又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他笑著問。

她仰首,看著他,可憐兮兮地要求,「我也想去叢林和草原。」

「這件事沒得商量。」勾雷尚沉下臉,慎重地搖搖頭。

「勾雷尚!」要不是真的悶壞了,她也不會連名帶姓的喊他。「我已經求了快一個月,你不要這麼難商量好不好?」

「兩者都有它的危險性。」他鬆開手,雙手抱胸,態度堅決。

「我看你都好好的,代表雖然有危險,但其實沒有「你想像中」的嚴重啊。」她幾乎已經算是苦苦哀求了。

「你跟我不一樣。」他毫不鬆口,表情又更冷。

「大家都是人,哪裡不一樣?」棠羽果放下相機鏡頭,學他雙手抱胸,憤憤地低喊。

「我是男人,萬一遇到危險,我可以逃。」

「你可以逃,難道我就會傻傻待在原地嗎?」奇怪咧,在他心裡,她是沒有腳的美人魚嗎?她越說心裡越火大。「我也有長腳!」

聽見她被逼急了孩子氣的爭辯,勾雷尚心裡只覺好氣又好笑。

他伸出手,故意弄亂她的頭髮,享受被她親密狠瞪的感覺,從頭到尾他沒有絲毫不耐。

「野生動物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獅子還沒捕捉到過,等拍完獅子,之後我會把重心放到這附近傳統村落。」他耐著性子勸。

「什麼?!」她驚喊,心情像顆小石子被人一腳踢落萬丈深淵。不--「你的意思是我人到非洲,卻沒有機會進入叢林和草原一窺究竟?」她說得激動,感覺眼眶有熱液在流轉。

她這樣到底算什麼?求了老半天,結果他之後居然說拍得差不多,不去了?

棠羽果抬起一手,揮開他放在自己頭上的大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或是乾脆把他請出房門,自己好好躲起來痛哭一場。

這不是她想像中的非洲之行!

「剩下這個月,你可以跟我到附近傳統村落走走看看。」他極力想安慰她。

「可是問題不是這個!」她看著他低喊。

「羽果……」他歎息。

「沒關係,這次我是你助理,我聽你的。」棠羽果直勾勾盯著他看,他沒有天真到以為這就是她的結論,冷凝著俊顏,聽她把話說完。「反正我一定會自己再來,到時候我愛進叢林、愛待在草原上多久是我個人的自由!」

「棠羽果。」勾雷尚連名帶姓叫她。

「幹麼?」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你給我的最初印象是什麼?」

他幹麼忽然天外飛來一筆?她感覺詭異地看他一眼。

「是什麼?」傻傻掉入陷阱。

「還記得那時候我發燒的事嗎?」

她點點頭,表示記得。

那時候他病得很慘,還堅持要把工作百分之百完成……慢著!這傢伙好端端的突然提發燒幹麼?

該不會是她瞇細眼睛看向他。

「你居然說我是病毒?」棠羽果這次是真的當著他的面,雙手握拳,朝他用力吼出來。

她怎麼會這麼可憐?叢林夢碎就算了,還被他說自己是病毒……

「我沒這樣說。」勾雷尚牽起她握成拳頭的小手,移高,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

「但你在暗示這個可能性更可惡!」她不滿怒斥。

勾雷尚扯唇一笑,他原本不是要說她是病毒,而是她用心照顧自己的事。不過,目前就讓她這樣以為也好,免得已經夠難掌控的她,變得更加難以保護。

「從明天起,你可以跟在我身邊。」他終於恩准。

「包括進入叢林?」棠羽果驚喜地輕喊。

他點點頭。「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反正,接下來進叢林或到草原上和野生動物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

「你說。」她喜孜孜地問。

只要可以走進她肖想了一個月的叢林,要她答應什麼都可以!

「打消你剛剛腦袋裡的那個念頭。」他開口要求。

「哪個念頭?」她眼神飄向天花板,努力想裝傻帶過。

見狀,勾雷尚伸手,輕輕捏了她鼻子一下。

「反正我一定會自己再來,到時候我愛進叢林多久是我個人的自由。」他一字不漏背給她聽。

「你威脅我?」棠羽果抬起一手,捂著自己可憐的鼻子,怒問。

這個勾雷尚自從來了非洲後,動不動就摸她頭髮、捏她鼻子,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些動作在男女之間是很曖昧的啊?

「非也,我是讓你自己做選擇。」他單掌隨意搭在她肩上,直接用動作引領她往一房門外移動。

每天拍完照回來,把相機丟給她處理後,他會先回房梳洗整理,然後再過來帶她一起到外面用餐。

連當地人餐廳老闆都以為他們是一對,只有她老是露出似懂非懂的模樣,他明白她心裡有察覺也有疑惑,但他現在想先暫時按兵不動。

只有回到台灣,他才能心無旁鶩的讓她成為他的!

「好!但你要保證不能再把我拋在身後。」棠羽果想了一下,終於下定決心答應他。

「我從來沒有成功把你拋在身後過,不管是現實,或是在心裡……」替她將房門關好,兩人走向街道時,他突然以不大不小的音量,沉聲傾訴。「如果你想跟,就一起來吧。」

棠羽果聽著他無奈的語調,第一時間還自責自己是不是提出太過無理的要求,但……

我從來沒有成功把你拋在身後過,不管是現實,或是在心裡……

腦中自動重複撥放這句話,讓她心臟瞬間暫停、渾身宛如著火。

他說這句話,是在--告白嗎?

棠羽果紅著臉,仰首看向他沉著鎮定的右側臉,叮囑自己。

別想太多啊……

在這裡,聽不見城市的喧囂,只有動物聲響和足下響音相互合奏,草原一望無際。

距離回台灣時間,只剩下一星期!

走在高高的草叢裡,已經來此快兩個月的勾雷尚領頭,棠羽果居中,薩伊殿後。

直到有機會粘在勾雷尚身邊,她才知道,他每次不管是進叢林還是到草原上,薩伊幾乎都會一起隨行。

看著眼前行進速度疾速的勾雷尚,她知道他最近有些煩躁,因為他最想拍攝的雄獅總是與他擦肩而過,這讓他減少到傳統村落的行程時間。

對別人來說,可能只會感到沮喪,但對控制欲很強的勾雷尚而言,除了受挫,還有更多對事情失去控制的憤怒情緒。

她抬手,摸摸每次到野外,薩伊就會要她放到外套內層胸口處的瑞士刀,想起薩伊說的那句話--

萬一出事,瑞士刀說不定可以救自己一命。

大概想得太入神,小心走著的棠羽果,突然腳步一滑,整個人往後一仰,眼見就要重重摔到--

她狠狠倒抽一口冷氣,閉緊嘴巴,迅速閉上眼睛,打算用全部心力承接預期中的痛!

「羽果!」走在她前頭的勾雷尚,耳尖聽見她的抽氣聲,迅速回過身,剛好驚見她閉緊雙眼,整個人往後倒去這怵目驚心的一幕。

心臟猛然縮緊!

他出聲一喊,同時敏捷往前跨步,伸出雙手,將她不及自己一半的嬌小身子用力擁進懷裡。

直到感覺她完好如初在他胸前,勾雷尚瞬間被驚嚇而起的慌亂迅速在體內沉殿下來。

接著,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焰!

她以為自己在幹麼?走在荒郊野外,腳底下已經有太多危險,快要跌倒也不呼救?萬一摔傷……

他根緊唇線,不願再往下想。

棠羽果沒有感覺到預期中的疼痛,在聽聞那記警告後,她隨即被困進一堵厚實的胸膛,有力雙臂將她緊緊圈住。

她安全了……

「你以為自己在幹麼?」

含怒的低吼,宛如雷聲,在她耳邊冷冷響起,溫暖的胸膛不見了,有力的臂膀握住她肩膀,將她往後拉開距離。

羽果睜開眼睛,看見勾雷尚正怒目瞪著自己,旁邊則是薩伊滿是擔心的臉。

「我、我沒事。」她小小聲表明,強忍著被他教訓的難堪,她眼眶有一點點熱意在慢慢聚集。

差點跌跤的驚嚇已經夠她受的,好不容易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卻被他粗聲粗氣再次喚出滿肚子驚懼與不安。

「你沒事?」勾雷尚握著她肩膀的雙掌加重力道,兩簇怒焰在眼底竄燃。「你差點摔得四腳朝天,這樣叫沒事?」

他的嗓音聽起來越平靜,她心底的懼意越發迅速擴散開來。

「只是摔一跤,又沒什麼大不了。」頂多屁股淤青,有好幾天不能安坐在椅子上。棠羽果為自己抗辯。

在來此之前,她已經做好全身上下會有大小淤青的心理準備,只是滑一跤又沒什麼大不了,他幹麼這麼生氣?

「沒什麼大不了?」他怒極反笑。「所以我拉你一把,是我多事?」

「你到底在氣什麼?」就算他臉上掛著淺笑,但她仍看得出來其實他現在很生氣。「我就是因為不想多麻煩你,才忍住不喊出聲,如果你覺得拉我這一下很麻煩,可以不要管我。」

不管她?勾雷尚冷冷瞪著她。

她說得輕鬆,但問題是他根本辦、不、到!

「基本上,帶你到野外來這件事,本身就是個大麻煩。」問題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他自己。勾雷尚抿緊唇線,冷冷盯著她,緩緩收回抓著她肩膀的手。

有她在身邊,他總會忍不住想注意她身邊有沒有危險,如果待在他身邊,還讓她發生任何一點意外,他會有多懊悔,她知道嗎?

棠羽果雙眸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明顯被他的話傷到。

「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請假裝我不存在,反正摔一跤又不會死人,從現在開始,你專心做自己的事情,我會照顧自己!」她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洩漏她此時的難堪與難過。

假裝她不存在?勾雷尚憤怒地抿緊唇線,按捺下想踹樹的衝動。

「你簡直不可理喻!」他從齒縫中迸出這幾個字。

聽見他的指責,棠羽果臉上短暫出現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的刺痛表情。

「對,我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喜歡跌倒,我就是不喜歡向旁人求救,我摔傷我的,你最好別管我!」她壓抑地低吼著,但強看著他的眼眶裡有晶亮的淚水在打轉。

看見她眼底打轉的淚花,他胸口猛烈燃燒的怒火瞬間熄了泰半。

勾雷尚靜靜注視著她,然後不發一語轉過身,再次快步往草叢深處前進。

棠羽果咬緊牙關,努力跟上他穩健的步伐,同時小心自己腳下的每一步,免得又被他罵得莫名其妙。

他先前對她的溫柔,不過只是一時興起吧:

回台灣倒數第二個晚上,勾雷尚按照往例,跟薩伊一同外出飲酒。

不過,還是有些不同,不管喝得多開心,他都會在晚上十二點前回到兩人投宿的旅館。

棠羽果總是躺在床上,聽見他回來的足音,才有辦法安心地睡去。

自從那天在草原上發生過一點小爭執後,他們就沒再說過話,想起這點,躺在床上的她不免深深歎了口氣。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最後停在房門口,彷彿正在猶豫些什麼。

她的心因他的猶豫,無聲的悄悄繃緊,但什麼事也沒有。

接著,她聽見隔壁房間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鋪天蓋地的失落,頓時像烏雲一樣飄到她頭頂正上方。

那個男人認真工作起來根本是個瘋子……

「句大師是個狂人,許多事你要量力而為……」

想起爸爸出國前的叮嚀,棠羽果心情直線往下掉!

勾雷尚工作起來很專注沒錯,拍回來的照片裡,有一張近距離拍攝豹的照片讓她看了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再次證明爸爸眼光很準,他的確是個狂人。

但她並不需要「量力而為」的忠告,基本上,他根本只讓她做些後勤工作,一同外出時連相機也不肯讓她背。

棠羽果無聲歎口氣,正勸自己不要多想、趕快睡,下一秒,猛然驚見一隻蟑螂朝自己臉部迅速飛過來!

「啊!」她下意識驚叫出聲,隨即從床上彈坐起來,一面往後退去,一面舉手擋在面前,避免蟑螂直接、直接貼到臉上!

天啊--全世界的動物,她最怕的就是蟑螂,特別是會飛的大蟑螂!

誰來救救她?!

「砰!」

光顧著躲蟑螂的棠羽果,一屁股跌下床,還來不及喊痛,立刻驚見停在枕頭上的蟑螂,似乎正陰冷注視著自己。

她被蟑螂看得頭皮發麻、冷汗直流--

她敢拿命跟人打賭,蟑螂才不只是昆蟲,它一定有聰明的大腦,而且正打算拿出來對付她!

棠羽果在蟑螂再次攻向自己時,從地上靈活跳起身,死命咬牙忍住想尖叫的慾望,躲過蟑螂第二波攻擊,膝蓋卻不小心撞倒大桌子前的椅子。

痛啊!

「羽果,怎麼了?!」房門外,傳來足以鎮定整支軍隊人心的沉穩嗓音。

被他聽到了?

「羽果,你在裡面嗎?!」沒聽到回應,勾雷尚急急敲門,語氣轉急,「出點聲,發生什麼事了?!」

棠羽果小心避開飛到牆上,兩條長鬚動個不停,彷彿正在偵查她的方位、隨時再撲過來的蟑螂。

一退到房門口,她馬上打開房門,見到他關懷的俊顏,棠羽果馬上哭喪著臉,驚魂未定地報告,「有、有蟑螂!」

聞言,原本神經緊繃、以為有歹人闖進她房間的勾雷尚簡直哭笑不得。

一聽見她房裡有碰撞聲響,顧不得自己剛沐浴出來,穿著寬鬆浴袍,頭髮還濕漉漉貼在頭上,就馬上衝過來敲她房門。

結果--居然是蟑螂?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40 PM

第七章

勾雷尚輕輕推開她,打開室內所有的燈,隨手抓起地上一隻鞋子,沒有絲毫猶豫,逼近蟑螂,蟑螂似乎警覺到什麼正要起飛--

啪!

他動作比它更快,一擊解決它後,迅速用衛生紙包起屍體殘骸,扔進馬桶,沖水,然後替她把鞋子洗淨,放到窗前晾乾。

忙完這些了站在桌子前的他,緩緩轉過身,嘴角帶笑看著她。

「一隻蟑螂,也值得你嚇成這樣?」

「那不只是一隻蟑螂。」見他俐落替自己將蟑螂解決掉,棠羽果感動到差點落下眼淚,可是一看見他似笑非笑的可惡模樣,又忍不住跳出來為自己說句公道話。

「那是一隻會飛的黑色大蟑螂!」拜託,這差很多好不好!

看著她仍然驚惶卻認真抗辯的小臉,奇異的,一股麻癢的笑意竄上他鬱悶了好幾天的胸口--「哈,哈,哈!」

聽見他低沉的迷人笑聲,棠羽某感覺這幾天的低氣壓倏然消失,只剩下嘴巴上還在逞強。「看我被蟑螂嚇成這樣,你很高興喔?」

勾雷尚收起笑臉,專注的望著她。「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然我要怎麼想?」她反問,聲音越說越小,心裡的難過卻越來越大。「你動不動就對我發脾氣,總是一副覺得我很麻煩的樣子」

總是?

勾雷尚幾個跨步走到她面前,一掌輕捏她下巴,迫她仰首看著自己,阻止她越說越錯的離譜想法!

「你不麻煩,相反的,你把器材保養與照片處理都做得很好,另外,我只對你發過一次脾氣,上次,在草原上。」

「你承認?」她一眼望進他炯亮黑眸深處。

勾雷尚凝望著她,不置可否,看見她眼底一點,他的心也隨之輕輕往下一沉。

她繼續說:「我知道你覺得我很麻煩,幸好再兩天就回台灣,到時候阿志就可以接手我現在的工作,不再給你惹麻煩。」

「你沒有給我惹麻煩,如果我讓你有這種感覺,我道歉。」他生平第一次跟女人道歉,本以為會很難,沒想到竟可以如此輕易說出口。

結果她不但沒有感恩收下,居然還懷疑東、懷疑西--

「沒有?」她壓根就不信。「可是那天你明明就一副被我惹毛的模樣。」

棠羽果輕輕搖頭,試著脫離他大掌的控制,但他根本不讓,不但不讓她躲,反而加重手掌力道,將她控制得更牢。

「我只是不想見你受傷。」他坦白。

聞言,她渾身輕輕震了一下。

又來了,他又表現出這種偶爾興起的溫柔。

「只是這樣而已嗎?跟無緣的獅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聽見她語帶俏皮的質問,勾雷尚低笑出聲,大方承認。

「拍不到最想拍的照片,的確讓我感到煩躁,但那時候之所以發脾氣,與其說是氣你太過粗心,倒不如說是我被你差點跌倒嚇出一身冷汗後的反應。」

聽見他如此坦白的承認,棠羽果心跳在數秒之內飆破一百,簡直比那貴鬆鬆、能瞬間從零加速到六十公里的跑車還強!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棠羽果瞠目結舌的望著他,一個勁兒的猛搖頭。

「可能你覺得全天下所有事情都必須在你掌控之下,不只是我的粗心,甚至包括獅子?」

聽出她話裡的調侃意味,勾雷尚淺淺扯唇一笑。

這小妮子逮到機會,正想好好說他一頓呢!

這樣也好,哪怕只是沒什麼內容的碎碎念,都比她這幾天都不肯跟他說話好吧?他在心裡苦笑。

「可我卻是個連自己畫畫,都必須等到有靈感,才會提筆創作的人。」堂羽果輕輕閉上眼睛,說話語調不疾不徐。「那種把自己清空,歡迎各種想法進入體內的感覺,卻也是創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感覺就像在迎接宇宙裡所有的可能,充滿未知,也同時掌握無限的希望。」

「等靈感?」

他沉吟著她話中的涵義,奇異的,他感覺彷彿有一股清流正緩緩流淌過心底,帶走「急切的投入」,騰出「盛裝無限」的空間。

「等,對你來說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嗎?」棠羽果狐疑地皺起眉頭。「難道你從沒等過公車?」與其說事情奇怪,倒不如說真正怪的人是他!

「我自己有車。」

「等待成功的那一日?」

「有那種時間去等,不如專注埋頭做事。」

「等想拍照的靈感?」

「靈感不是一直都有的東西嗎?」如果老拿靈感當作裹足不前的借口,倒不如盡快轉換跑道比較實際。

這句話他忍住沒說出口。他不想再跟她冷戰,連一秒也不想!

棠羽果詫異地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居然會聽見有人說「靈感不是一直都有的東西嗎」。

這、這男人得天獨厚到……實在讓人好嫉妒啊……靈感如果能「一直都有」,那還能叫作「靈感」嗎?

她深深吸口氣,一臉擺明跟他槓上了的模樣,讓他唇邊笑意不免又增添幾分。

能跟她像現在這樣閒扯淡,感覺真好。

「那你--」她瞇細眼睛,對自己接下來的刁鑽問句充滿信心。「總有等過紅綠燈吧?」

勾雷尚撇嘴一笑,彷彿正在對她說「別以為這點小問題就能難倒我」。

「那不叫等,是大家輪流過路。」

「但你的確因此停下來了啊!」

「車子是停下來了沒錯,但我剛好可以順手處理一些行政上的瑣事。」

天啊--她重重垂下雙肩,一臉挫敗宣佈。「我輸了。」

「不,你沒有。」看見她朝自己冒出疑惑表情,他淡然一笑。「其實我一直在思考「等」這個字,謝謝你跟我分享。」

棠羽果看著他臉上的微笑,閉嘴不語,直勾勾盯著他,直到他察覺,開口詢問:「怎麼了?」

「我有件事想問你。」

勾雷尚凝望她臉上難得嚴肅的表情,心裡有預感她接下來想問什麼,微微一笑,藏匿眼中「正中他下懷」的詭笑,朝她點點頭。

她深深吸口氣,一面端詳他臉上的表情,一面小心翼翼開口問:「你先前為什麼問我--」她心跳猛烈,呼吸加速,又偷偷深吸口氣,才有辦法鼓起勇氣說完,「是不是有和別的男人約會?」

聞言,勾雷尚臉上浮起莫測高深的微笑。「因為我想弄清楚自己必須從別的男人手中,把你搶過來,或是直接追你就可以。」

「所以你之前對我很溫柔,不是一時興起?」聽見他毫不遮掩的坦白,棠羽果感覺一陣陣熱氣直冒上來,臉燙得簡直可以煎蛋!

勾雷尚凝望著她,緩緩挑高雙眉。

溫柔這種東西要怎麼一時興起?

「在我的世界只有單純的「有或無」,沒有一時興起這種鬼東西,真沒想到你到現在居然還問我這種問題?」他佯裝無奈地感歎著。

「所以你之前就對我……對我……」她羞得說不出那個關鍵詞。

勾雷尚不忍心再看她一路羞窘到爆血管,乾脆伸長手,迅速扣住她後腦,往自己懷裡一帶。

怦怦怦!心跳聲如擊鼓。

棠羽果腳步不穩向前倒,剛好跌入他懷中,感覺他喉嚨裡發出幾聲不清楚的咕噥,聽起來像沒轍的歎息。

下一秒,她的臉被人憐愛地捧起,小臉微仰,準確無誤地被他吻個正著!

瞬間,她所有思考能力通通蒸發。

她感覺不到四周的任何事物,所有感官知覺全集中到兩人溫柔輕觸的雙唇中,感受他柔軟卻充滿男性力道的深吻。

隨著他不斷加深的濃吻,她根本無力阻止,身子開始發軟,心慢慢向下淪陷……深深沉淪……

棠羽果猛然睜眼,看著天花板,不是家裡的是、是旅館的?迅速翻身坐起,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她自己。

想起他曾說過回台最後一個白天,他會再到草原上最後一次,當作這趟旅行的最後一站,而且他答應過一定會帶上她。

倉卒跳下床,衝向浴室途中,瞥見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頭有他蒼勁有力的字跡。

我先到草原上,你再跟上,薩伊會在大廳等你。

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跟上他,乾脆把薩伊留下來接她,那不就代表--他自己一個人在野外?

棠羽果以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成,正想抓起攝影器材,才赫然發現桌上空無一物。

以前他們會一起吃早餐,等吃過早餐後,再一起回房把相機帶出門。

「還說沒拋下我過,臭姓勾的!」

她飛快衝到大廳,黑黑壯壯的薩伊一看見她,馬上露出大大的爽朗笑容。

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棠羽果心急如焚,臉上依舊浮起大大的微笑,朝薩伊說了句。「Let『sgo?」

薩伊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將手中的紙袋遞給她,羽果笑著說謝謝,收下後,半推著薩伊快步往外頭走去。

他們坐進一輛中古車,而非原本帥氣逼人的原野吉普車,直到車子在路上飛奔起來,她才動手打開紙袋。

是旅館裡的三明治和一罐溫牛奶,還有一張紙條--先吃早餐。

先吃早餐?棠羽果差點失手把紙條揉成紙團。她在這邊氣得要死,他居然、居然還悠悠哉哉地給她準備早餐?!她為什麼能睡得那麼死啊?

坐在顛簸的車子裡,棠羽果的心情相當五昧雜陳,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臉蛋立刻潮紅髮熱。

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看眼手錶,不過才當地時間六點多一點點。勾雷尚到底幾點起床,或者他昨晚根本就沒睡?

關於昨晚的記憶,她只依稀記得他們接吻了,自己渾身又熱又無法思考……然後記憶居然就直接跳到剛剛驚醒的那一幕。

薩伊把車停在熟悉的吉普車旁邊,她經過時,摸摸引擎蓋。

冰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一定很早就獨自過來,說不定半夜就來了。

「走吧,昨晚半夜尚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會到哪一區去,要我們今早過去跟他會合。」薩伊朝她友善地笑笑,用英文解釋。

居然被她猜對?

棠羽果咬緊下唇,緊跟在薩伊身後,走進叢林。

大約走了四十分鐘,終於看見正拿著相機的勾雷尚,他以高跪姿半伏在草叢後,像個舉槍瞄準猛獸的獵人,專注、屏氣凝神--

棠羽果秀眉一皺,正要舉步走向勾雷尚,突然被身邊的薩伊一把緊緊握住手臂,她快速轉頭,不解地看向薩伊。

薩伊先看著她,謹慎的搖搖頭,隨即視線一轉,她跟著看過去,赫然發現令勾雷尚全神貫注的對象,居然是他夢寐以求的--雄獅?

她狠狠倒抽一口冷氣,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這驚人的畫面。

他不要命了嗎?

爸爸臨行前的叮囑在她耳邊響起,羽果困難地吞嚥了口口水,暗中施力收回自己的手,盡量不發出聲響地往他身邊慢慢靠過去。

一路上,她的心臟彷彿被一雙粗魯的大手用力捏緊,痛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要出事……拜託千萬不要出事。

勾雷尚屏住氣息,還在等。

等萬獸之王--獅子朝自己一步、一步緩慢靠近、更靠近,直到他要的近距離,掌下相機毫不遲疑猛拍自己想要的鏡頭!

喀嚓!喀嚓!喀嚓!

喀嚓!喀嚓!喀嚓!

喀嚓!喀嚓!喀嚓!

一連串清脆的聲響似乎嚇到了獅子,成功阻止了它前進的步伐,站在原地,低低吼了一聲。

棠羽果從自己上衣薄外套內層裡,邊移動邊摸,摸了老半天,終於摸出一直暗藏的瑞士刀,壓低身形、加快速度奔向他。

這時,勾雷尚驟然停下猛按快門的動作,迅速調整相機,飛快一按!

刺眼的閃光燈,將清晨的草原瞬間打亮!

她被突如其來的強光,逼得必須馬上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雙眼,往他蟄伏的方向看過去--

獅子反身就跑,不到一秒時間,立刻不見蹤影。

危險解除--勾雷尚輕吐一口氣,正想轉動因過度緊張而僵硬的身軀時,一股明顯的窸窣聲陡然從他左手邊傳來。

該死,他太快鬆懈了?

他才剛轉動脖頸,就立刻感覺到對方正敏捷地撲向自己!

千鈞一髮之際,他一手緊抓著相機,另一手迅速探進上衣外套內層,正打算拿出暗藏的瑞士刀。

突然,他眼神一閃,赫然發現撲向自己的,居然是--她?

見棠羽果刷白的臉色,腦袋才剛轉動,知道她一定是看到剛才那一幕了,下一秒,他立刻被她撲倒在地!

要把她鎖在自己胸前,勾雷尚原本要拿瑞士刀的手肯定來不及摟住她,乾脆輕輕放開相機,單臂緊緊一攬,將她整個人收納於胸膛之上。

棠羽果與他雙雙倒地,所有衝擊力都由他厚實的背部概括承受,故她能立刻起身,跨坐在他身上。

她飽受驚嚇的死白臉色上頭,開始滾下點點淚珠,雙手也沒閒著,論起拳頭往他胸前捶打!

「你嚇死我了!」她一開口,驚惶的眼淚立刻流得更凶,看得他一陣心疼。

「難怪我爸說你是瘋子。明明說好要一起過來,你怎麼可以食言?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聽見她語無倫次的喊著,勾雷尚胸口倏地一窒,知道剛才發生的事真的嚇壞她了。

「羽果。」他愛憐地喚道。

「不要叫我!」棠羽果緩下捶打他胸膛的速度,抬起一手,用力抹去掉個不停的淚,又哭又罵讓她的呼吸輕喘起來。「你這個自私又活得不耐煩的臭男人,我快被你嚇死了!嗚……」

「別哭,我沒事。」他伸出手,動作輕柔抹去她頰上溫熱的淚珠,衝著她露出的笑容裡有心疼。

「我哭我的,你不要管我!」她嬌嗔著,卻沒有揮開他安慰的溫暖大掌。

「好,我不管你,可是--」勾雷尚朝她露出有夠曖昧的微笑,視線故意壞壞的往兩人緊緊貼合的部位瞄了一眼,語帶笑意,「你確定一定要用這麼煽情的動作,坐在我身上哭?」

什麼動作?棠羽果順著他的目光,往下一看。

嚇!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居然整個人騎、騎到他身上去?!天啊~她飛快的從他身上彈離!

不料,動作太過倉卒,右腳又被不明物體絆了一下,身子一歪,雙手下意識的慌亂揮動,想抓住一點什麼。

嘶啦--衣服被撕裂的聲音。

跌坐在泥土地上的棠羽果,瞪著手裡殘破的運動T恤布料,視線飛快往他身上飄去,剛好看見他腹部結實性感的六塊肌。

天啊!居然是她最沒有抵抗力的男性六塊肌?

「你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見她盯著自己腹部,兩眼發直,整張俏臉紅透的模樣,勾雷尚忍不住出口調侃。

聞言,她的小臉瞬間紅得彷彿已經燒起來!

薩伊走過來,滿臉笑意詢問勾雷尚有無受傷。

勾雷尚搖搖頭,兩人快速交談幾句後,薩伊伸出一掌,稍使勁,勾雷尚輕鬆站起。

薩伊朝勾雷尚比了個贊,他含蓄一笑後,薩伊率先往停車處移動。

勾雷尚接著朝她伸出大掌,棠羽果遲疑了一下,才將自己的手放上去,他輕鬆往上一提,她便直起身,落進他敞開的懷抱裡。

他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輕吐熱氣,緩緩訴說:「我喜歡你朝我撲過來那招,不過,以後只能在我們臥房裡用,我不喜歡太高調的親熱,公眾場合尤是。」

他說得柔情密意,她卻聽得差點心臟病發。

「你--」她伸手,往他胸前一推,羞惱地瞪向他。

勾雷尚但笑不語,任她將自己推離。

接著,他轉身,彎腰撿起相機。

看他撿起相機,輕鬆握在手裡,她才赫然發現相機不知何時掉到地上。

「不曉得有沒有摔壞?」她瞧了,轉為緊張的走上前,滿臉擔憂望著沾上泥土的相機。

「記憶卡在就好。」他狀似不甚在意地聳聳肩,考慮到如果他表現得太過在意,她心裡一定會很難過。

「對不起,我……」

「你為什麼要道歉?」勾雷尚側過臉,直勾勾看著她寫滿擔心的小臉,揚唇一笑。「把相機放開的人是我。」

「可是……」保養跟照顧相機是她的工作,剛才他拍公獅的時候,明明握得很牢,一定是她跑向他,他為了接住她時掉的!

她不發一語,他看著她自責的模樣,抬起一手,輕柔地貼上她左頰,凝望著她。「謝謝你剛才的表現。」

「我什麼都沒做啊?」棠羽果皺起眉頭。

勾雷尚定定看著她,溫柔地笑開。「我很高興你奔向我,比獅子朝我靠近還高興。」

「這是當然的,獅子可能會吃掉你,但我可不會!」

棠羽果原想以輕鬆的語氣說話,可是在他炙熱的注視下,她的聲音聽起來反而有種撒嬌的味道。

勾雷尚聽著,表情有瞬間怔楞,隨即抬手摸摸她的頭髮,俯身,高大身子配合她的身高,貼近她耳邊低喃了一句,「這我就不知道了。」

聞言,她心臟又開始難以自制的怦怦直跳,雙眼直定定望著他唇邊略帶戲謔的笑意,突然困難地嚥了嚥唾沫,垂下視線,不敢與他直視。

「我先檢查一下相機,交給我?」她朝他伸出手。

「我先拿著吧。」他拒絕,見她又看向自己,才對她搖搖頭解釋,「等回旅館再給你。」說完,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時間,勾雷尚一臂攬上她肩膀,領著她往停車的地方開始移動。

半途中,他忍不住回過頭,再深深看眼讓他創作出無數寶貝作品的叢林和草原,還有最後那幾張……

察覺到他不捨的情緒,棠羽果靜靜陪他又走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

「晚上再把我撲倒一次?」他又取笑。

棠羽果滿臉羞紅地瞪他一眼。

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她自顧自把話接著說完,「我突然覺得只做商業攝影,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聞言,勾雷尚微楞了一下,隨即朗聲大笑。

「別這樣說,我才剛開始愛上大自然拍攝的刺激……」他打趣的睨她一眼,使壞補上一句,「和福利。」

棠羽果聽見,差點當場滑倒。

要不是他早有準備,率先收緊攬著她的手臂,她相信自己一定會!

在她抬起小臉,正打算狠狠瞪他一眼時,卻聽見他貼在自己耳邊以迷人的音調低喃,「剛才那一刻我會永遠記得,我的女英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41 PM

第八章

黑夜降臨,沉澱了白天喧囂。

幾棟屋子裡透露出點點暈黃光芒,裡頭裝著人們辛苦一天過後的放鬆與閒談。

酒杯輕碰,人們時而低頭交語、時而低笑開來,不特別明亮的小小空間,被人與人的交流裝得滿滿。

當晚,勾雷尚、棠羽果與薩伊窩在一間小酒館裡飲酒,順便把晚餐解決掉,聊聊彼此未來的計劃。

會當地語言、英文、德文的薩伊,想繼續再多學會幾種語言。棠羽果談到自己兩個月後的個展,勾雷尚則表示會慢慢回到原先的軌道,他很好奇自己再次回到商攝圈,會有什麼火花被激盪出來。

接著,話題一轉,薩伊問起早上的事。

「會遇到獅子,只是單純意外,我本來只是想一個人靜靜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生猛魅力。」勾雷尚輕鬆靠在椅背上,右手將酒杯放上木頭桌面。

一個人!棠羽果心裡輕輕震了一下,轉頭看著他。

「一個人?」她發出疑問。

「嗯,一個人。」勾雷尚低聲坦承。

「噢~」她收回視線,垂下頭,將自己手裡的杯中物一飲而盡。

薩伊朝勾雷尚眨眨眼,站起身,走到櫃檯點酒、和老闆閒聊幾句。

勾雷尚坐在她身邊,緩緩開口--

「有你在我身邊,我的注意力只會在你身上,對其他事物的感受能力多少會有所減弱。」

話語的力量一點、一滴傳送進本來小失落的心裡,棠羽果抬起頭,一眼望進他早就等在那裡的深情注視。

「少灌我迷湯!」她嬌嗔。

事實上,只要一想起他早上大膽、勇敢、堅持的專注側影,她的心便會控制不了的再次怦然。

想起這樣的男人正愛著自己,偶爾還有出人意料的溫柔舉動,她就會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也好幸運……

「是不是迷湯,你之後可以親自驗證。」

聽見他的話,她的心跳再次跳得異常快。

見薩伊手裡端著酒走回來,棠羽果站起身,勾雷尚看著她,「你想走了?」

「好歹我現在還是你的助理,明天就要回台灣了,我想先回去整理行李跟攝影器材。」就算是最後一刻、儘管真正能為他做的事情其實不多,她也想努力把工作盡責完成。

「其實你不必……」他想留她。

「可是我想這樣。」她對他微笑,明白表現出自己的意思,然後轉身面對回到桌邊的薩伊。「薩伊,這兩個月謝謝你的幫忙。」

「不必客氣,我很樂意。」薩伊溫和一笑。

「下次你來台灣玩時,請務必通知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帶你到處吃吃喝喝,台灣小吃可是全世界最棒的喔!」棠羽果熱情邀請。

「是我們。」勾雷尚緩緩補了這句話。

三人之間一陣輕鬆歡笑。

離去前,棠語葉突然回過頭,補問一句,「大師,現在你相信我跟你同樣重視這件事了吧?」

勾雷尚聽了,微微扯唇一下,有點訝異她還記得自己以前要求她的話。其實這件事早在她闖進飯店時,他便充分感受到了,沒想到她居然擺在心裡這麼久……

他衝著她微笑,低沉著嗓音開口,「大師?你確定自己這樣喊我,適當嗎?」

她沒回答,回以甜甜一笑後轉身離開小酒館。

「你這幸運的傢伙。」薩伊在原本的位子坐下來,看著勾雷尚微笑。

「我的確是。」勾雷尚大方承認。

薩伊聽了,微楞一下後朗聲大笑。

兩人輕鬆笑著,突然,薩伊臉色突然轉為嚴肅。

「今天早上的事,抱歉,我想拉住她,但她根本不顧眼前的情勢有多危險,執意走向你。」

「不關你的事。」想起她,勾雷尚溫柔地笑開。「她下定決心想做的事,不管面前有多少阻礙,都阻擋不了她!」

薩伊點點頭。「我看見她明明很害怕,卻依然慢慢走向你,當時我心裡就在想,萬一你真的發生不幸,我一定要把她接收過來。」

「只要她活著,我就不會發生任何不幸。」勾雷尚勾唇一笑,話語中滿是篤定。

「天啊,你這是哪來的自信?」薩伊故意哀嚎,臉上微笑依舊。

「出生時就帶來了。」勾雷尚亦笑。

「敬愛情!」薩伊仰頭大笑,舉高酒杯。

勾雷尚亦舉高酒杯。「敬幸運!」

一個多小時後,勾雷尚與薩伊散步回旅館,街上卻有異樣的騷動,這讓勾雷尚眉頭緊緊皺起,胸口突地掠過一抹不祥預感。

薩伊拉住一個路人詢問,勾雷尚抬頭望天,看見天際邊有不尋常的種種紅光,看起來相當觸目驚心!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薩伊問完路人,快步走回他身邊,一掌放到他肩上,表情凝重,彷彿察覺到什麼的勾雷尚緩緩提起嘴。

「尚,好像是你們投宿的旅館發生火災……」

聞言,勾雷尚立刻拔腿往旅館方向狂奔。

「尚!別擔心,剛剛那個人說在火勢變大前,大部分人都已經逃出來--」薩伊在他身後大吼。

大部分的人不是全部!

天曉得她會不會睡得正香,或者原本可以逃出,卻又突然發神經轉頭衝回房間拿東西……

「大師,現在你相信我跟你同樣重視這件事了吧?」

不!別把這件事擺在自己生命之前,不准--對他如此殘忍!

勾雷尚飛快跑回旅館,望著不斷竄出火舌的房子,一顆心陡然重重一沉!

街道上聚集了許多民眾,有從旅館裡頭順利逃出的人、救火人員,也有大批圍觀的群眾,四周十分吵雜。

他胸膛急遲起伏,可能失去她的念頭像把利刃,狠狠刺進慌亂心窩,狂亂的心跳令他臉色越來越難看。

勾雷尚在混亂中扯開喉嚨大喊,期盼能聽見她的聲音,哪怕只是細微的小聲回應都行。

「羽果?你在不在這裡?羽果!」

他一面大喊,一面揮手推開眼前群眾,在混亂中梭巡她的身影。

沒有。

這裡沒有。

那裡也沒有!

勾雷尚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任何攝影器材設備的蹤影。

她還在裡頭!這個念頭猛然敲擊進腦子,他立即倒吸口冷氣,迅速衡量眼前局面,飛快跑到一桶被人丟在路邊的水。

他毫不遲疑脫下外奎?完全浸到水中,抓起,把濕濃濃的衣服套上,再抓起沉重的水桶從頭澆淋而下。

當勾雷尚準備好要衝入火場時,手臂突然被一股強大力道用力按住!

是她嗎?心亂如麻的他霍然轉頭。

奇蹟,他從不相信鬼神,但此刻他祈禱出現奇蹟。

轉頭--

「尚,你瘋了嗎?」

是薩伊。

勾雷尚眼神閃過一絲早就料到的濃重失望,不發一語,用力一甩,撇開薩伊的箝制後,快速往著火的旅館大步奔去!

被甩開的薩伊再次追上他,這次是緊緊抱住他,不讓他輕易擺脫。

「尚,已經來不及了,就算你現在衝進去也來不及了--」薩伊好幾次差點被他甩開,只能一次比一次更加牢牢抓住眼前發了狂的雄獅。

「不會來不及,我不准來不及這種事發生!」勾雷尚突然停下所有動作,冷冷盯著薩伊一字一字說得斬釘截鐵。

「尚!」薩伊焦心大吼,雖他緊緊抓住他,但其實一直被他帶著往越來越熱、隨時都會灰飛煙滅的建築物移動。

「薩伊,抱歉。」

勾雷尚說完這句話,薩伊還沒反應過來,只感覺手臂突然被人雙掌扣住,最後他摔在地上。

薩伊看著他踩著堅定的步伐,衝進火場,不禁大吼--

「尚!」

勾雷尚衝進火場,四周的高溫、濃煙和猛烈的火勢讓他馬上嗆咳出來!

「咳,咳!」

他一手捂著口鼻,黑煙模糊他的視線,濃煙彷彿要奪去他的呼吸,將肺部燃燒殆盡,他不顧一切扯開喉嚨大吼。

「羽果?回答我!羽果?」

砰--

就在他大吼時,旅館大廳右側突然垮下一塊天花板,他機警往旁跳開,同時知道自己動作要快,絕對要快!

高溫讓人吸入每一口空氣都像在胸口點燃一把火。

勾雷尚脫下外套,摀住口鼻,擋住煙霧、稍微抵擋灼燙的空氣。

他抬眼望向二樓走道,幸好,走道還沒被火舌吞噬!

「咳,咳!」

他飛快衝過去,正要衝上樓,樓上便傳來一陣重物倒塌的聲響,接著是二樓地板一大半往下崩塌!

轟然巨響在他耳邊宛如一記喪鐘。

不--

勾雷尚站在樓梯前,空氣灼熱、大量煙塵在他眼前炫舞,儘管他幾乎張不開眼,他依舊絲毫沒有退縮的打算。

他完全不去思考自己是否能存活的問題,一心只想盡快找出她!

就在他盡量減少呼吸,瞇細眼打量崩毀在眼前的二樓地板,腦中迅速評估,踩著它們上樓的可能性。

或許她正在某一處,孤單一人,抱著那堆該死的攝影器材,獨自面對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恐懼……他的心緊緊揪緊!

再次深吸口氣,他準備往上衝!

「尚……」

儘管聲音很小,勾雷尚卻十分確定那是她的聲音。

她在這裡嗎?!

「尚……我在這……」

勾雷尚迅速朝微弱聲音來源靠近,繞過屋子樑柱。

他努力眨眼想看清,看見一塊水泥碎塊,正壓著……羽果的左腳!

是她,終於找到她了!

衝到她面前,他二話不說,立刻將原本拿在手中的濕衣物披到她身上,隨即動手想把水泥碎塊從她腳上移開。

他專注用力,連火舌伸向他背後也毫無知覺。

「不、不要管……我……咳!咳!咳!」

棠羽果費盡最後一絲力氣,眼皮勉強睜開一下又重重闔上,每吐出一個字,她的肺部便灼痛得全身發顫。

勾雷尚雙手握住水泥碎塊的地方起了水泡,灼痛感令他咬緊牙關,他飛快看眼她灰敗的臉色,低喝了聲。「別說話!」

現在她最應該做的事,是保護她自己,而不是開口叫他走。

他們只有兩條路,一起走出這裡,或者一起葬身在這裡!

「照片都……咳、咳、咳、」她不聽勸告,身體微微側聞,露出她用肉身保護的東西。「在……這……你……快走……」

勾雷尚沒有費心多看她一眼,聽她把自己擺在照片後頭,胸口一股怒氣湧上,雙臂肌肉賁起,水泥碎塊終於從她腳上移開。

他快步走到她身則,蹲下,抱起她,什麼話也不多說,直接抱起她就往門外衝!

見他沒打算接過懷裡的東西,被他緊緊抱住的羽果收緊雙臂,沒體力再多說一句話的她微微仰首,看向他--

早就頭昏眼花的她,只感覺眼前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卻能隱隱感覺到他全身迸發出來的勃然怒氣。

他生氣了?

為什麼?她把照片保護得很好,不是嗎……

思緒才剛轉到這裡,她突然感覺身體好累,眼睛一閉瞬間昏厥過去!

「你想將自己珍視的作品,交到同樣會重視的人手中!我有說錯嗎?」

勾雷尚收起相機,伸出一手,緊緊握住她放在雪白被子外的嬌嫩手掌,想起她以前說過的話,胸口隱隱泛疼……

她說的沒錯,他以前的確是這樣想的。

但現在不同,一切都不再相同了!從今爾後,沒有所謂珍視的作品,只有他想盡全力守護的人,照片再拍就有,但人不同。

一旦沒有了眼前這個人,他的生命會慢慢乾枯……

勾雷尚坐在病床旁,靜靜望著棠羽果慘白的小臉,他控制不了她醒來的時間,只能祈禱、只能等……

原來等待,並不是一件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至少它還代表著無限的希望。他已經等了整整兩天兩夜,醫生說她左腳踝扭傷,左腿有點小骨折,情況不嚴重,比較麻煩的是她吸入過多灼熱濃煙。

不過,只要她醒過來,就可平安。

「羽果,你再不醒來,我說不定會考慮把照片給別人出版,你聽到了嗎?」勾雷尚站起身,雙手捧起她的小臉,語氣霸道,凝視她的眼神則充滿懇求與深深的憐惜。「因為,除了你,我不會讓你們雜誌社任何人碰我的東西,所以只好交給別人,有聽到嗎?」

濃霧之中,棠羽果聽見某人正在威脅她……

不行,那是爸爸的企劃案,是爸爸最大的期盼!

她內心喊叫著努力想睜開眼睛,阻止他,她還在努力嘗試,卻不期然聽見從他口中傳來史上最長的歎息。

「……看來你一點都不在意。」

在意,她在意,超級在意!

棠羽果用力皺緊眉頭,使出吃奶力氣想睜開眼。

視線始終放在她臉上,俊顏神色沉重的勾雷尚,敏感察覺她兩道秀眉似乎正微微皺起。

他彷彿被打了一劑強心針,張大眼,全神貫注直盯著她,唯恐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

「唉,看來只好把照片交給其他接治的出版社,阿志上次好像跟我說過,其實一直有大出版社跟他接洽。」

不、可、以!他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虧她那麼拚命保護那些照片。棠羽果心裡一著急,熱氣陡然籠罩雙眼……

那是、那是爸爸全部的希望啊!

「等一下打通電話給他好了,問他有無把我們延後回國的事,傳達給你父親知道,順便讓他開始跟其他出版社聯……」

棠羽果猛然瞪大眼睛,尖叫著大喊「不行」。

「嗚……」她一睜開眼睛,立刻看見一張俊帥的臉龐離自己好近,屬於男性的迷人氣息正拂到她臉上。

而原本以為自己大喊出聲,沒想到只是發出幾聲語意不清的聲音。

「醒了?」勾雷尚眼神裡流轉著喜悅與感恩。

感謝她又回到自己身邊,感謝她--還能氣呼呼地盯著他看。

他滿心激動,棠羽果則焦急地望著他,焦急的想開口說話。

「你、你不……咳!咳!」

未料,她甫開口,連一句話都還沒說完,喉嚨突然一痛又一癢,馬上過制不住地狂咳起來。

「我咳咳咳咳--」她又試了一次,結果卻一樣。

勾雷尚濃眉深深皺起,抬起一根食指,輕輕放在她依然蒼白的嘴唇上,語氣心疼的說:「別急著說話,你吸入太多高溫濃煙,喉嚨受了傷。」他對她搖搖頭,拿起身邊的水杯跟棉花棒。

「可是你、你……咳!咳!咳!」棠羽果不死心,還想開口講話,結果又引來一陣狂咳。

眼中原本就有熱意盤踞,又經過這陣狂咳,她眼角擠出兩顆惹人憐愛的大淚珠。

她能不急嗎?他都要直接打電話給阿志,讓他著手安排跟別家出版社合作的事情,她不急才有鬼!

勾雷尚拿棉花棒吸滿水,在她嘴唇來回輕輕滑動,黑眸直定定盯著她,示意她最好別再開口說話。

「剛剛說那些話,只是想試試看你會不會因此醒來。」

你這個控制狂!她埋怨地看著他,唇微微噘起。

看見她的表情,他輕易猜出她正在想些什麼,嘴角勾笑,放下水杯後,他出其不意俯身,在她唇上落下羽毛般輕柔的吻--

棠羽果緩緩瞪大雙眼,輕輕倒抽口氣,她沒忘記自己昏厥過去之前,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強烈怒氣!

正因如此,她剛才才會把他的話當真。可他現在怎、怎麼會如此溫柔地吻著自己?

她還在昏迷?還是正在作夢?

許久過後,勾雷尚緩緩退開,嘴唇是分開了,右掌卻愛憐地輕撫著她的發,眸光是滿溢的深情。

他盯著她看。嘴唇稍微有點血色,眼神也變得更有生氣,嗯,好多了。

「看見你這樣躺在病床上,就算那些照片沒被毀掉,你覺得我會因此而感到高興嗎?」他靜靜凝望著她,開口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透著心疼和沉痛。

棠羽果覺得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頓時變得又暖又熱又有些疼。

「……獅……」

「你想說裡頭有我最想拍攝的雄獅,是嗎?」他問。

完全命中!棠羽果放棄用自己的破鑼嗓子再接再厲,聽見他能完全懂自己想說什麼,馬上點點頭。

「如果你再像這次一樣,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不管那是不是你用生命搶救回來的,我都會親手毀掉那些東西。」

「那獅……」

「這次我沒有毀掉,不過在你昏迷的第一個晚上,我曾經有這樣的衝動。」他臉色陰鬱望著她。

沒有就好!棠羽果大大鬆了一口氣,眼神卻無法離開他悶悶不樂的臉龐。

勾雷尚抽回手,露出一抹扯動她心臟的痛楚苦笑。

「如果你這次不幸……」他話說一半,突然停住,半晌後,才嗓音沙啞的緩緩繼續說:「發生什麼意外,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不關你……」她不管喉嚨的痛,掙扎著,想馬上開口對他說,這根本不關他的事,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不想看到他這麼痛苦的模樣,一秒都不要!

「當然關我的事。」勾雷尚扯動嘴角,苦澀瞬間表露無疑。「讓你以為對我來說照片比你還重要的人,就是我,不是嗎?」

棠羽果眼睛微微瞠大,眼眶一熱,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她吃力地移動雙手,探向他,勾雷尚見狀,不忍她費力做這些動作,主動輕輕握住她的手。

「對、對不起……我……咳!咳!」她把他令人心安的大掌拉向自己,停在臉頰上。「當時我沒想……那麼……多……」

「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永遠要以自己為最優先考量,好嗎?」他不要她再發生類似的事情,連有一絲可能性都不准!

她望著他深情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揚,因微笑半斂下眼皮的眸子緩緩滑下兩行晶瑩淚珠。

「嗯。」棠羽果微笑開來,點點頭。

我愛你~

我的大英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15 07:43 PM

第九章

十坪左右大的雪白空間,四周隨興擺放著幾個櫃子,書畫、各種顏料、調色盤、畫布到處散落。

為了能更專心作畫,棠羽果特地租了這間在雜誌社附近的小套房,簡單的空間只有衛浴設備跟一張大桌子、畫架椅子,其餘空無一物。

她伸手摸了摸腹部,胃部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

伸出手,看眼手錶。

不行,沒時間吃飯了,一個半小時後,她還要到雜誌社跟大家一起開會,尤其今天是勾雷尚攝影集最後定案的日子,連勾雷尚也會到場。

而且,她趕畫的進度大幅落後!

為了不讓爸爸知道她發生意外,他們硬在非洲多停留了一個多禮拜,等她把身體調養好才回台灣。

回台灣後,她除了要趕自己畫展的作品,還要常常到雜誌社跟大家一起討論攝影集的包裝與整體行銷。

再一個月就要開畫展,蠟燭兩頭燒的她常常連吃飯、睡覺時間都沒有。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棠羽果放下畫筆,小臉左右晃動,積極尋找鈴聲的來源。

皮包放在門口那個櫃子上,她一手抓著畫筆,快速走過去,接起手機。

「我五分鐘後到。」

是勾雷尚!

「什麼?!」她嚇得差點跳起來。他又要過來?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該不會是又沒好好吃飯,怕被我知道,嗯?」勾雷尚語帶威脅。

這幾乎變成他們回台灣後,最常出現的對話。

「才沒有!」矢口否認到底。

「你中午吃了什麼?」他語氣輕鬆,可是問話內容對她來說可真是咄咄逼人。

「就、就便當啊……」棠羽果結結巴巴地回答,心中暗自計算,如果自己現在衝去買便當回來,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不行,完全來不及,他要看的是吃得乾乾淨淨的便當盒,那傢伙很聰明,絕對沒辦法糊弄過去。

「好,等會見。」

一掛斷電話,棠羽果馬上抓起皮包,明知道可能來不及,她還是想要放手一搏。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跟便當店老闆要一個別人用過的便當盒?

門一開--

「知道我要來,還想去哪?」勾雷尚竟就站在門外,抬起一手。原本正要按門鈴的有力手臂見門開,乾脆帥氣的橫放在門框上,直接大刺刺擋在她面前。

嚇!她狠狠倒抽一口冷氣。

五分鐘可真是咻一下子就過去了啊!

棠羽果嘿嘿笑了兩聲,腦袋瘋狂轉著,希望它能轉出一個聽起來很漂亮的說法。「我……我……」

「嗯哼?」勾雷尚俯身,俊顏逼近她,黑眸半斂,靜靜地注視她轉動個不停的眼珠子。這個笨女人……

「你抽空過來,我正想要去幫你買杯飲料!」她想半天,突然造出這句。

「真令人傷心,我們都相處多久了,你居然不知道我不喝飲料?」他靠得更近,兩人嘴唇相近只剩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要死了!棠羽果一面小心屏住呼吸,一面在心裡暗罵自己還真不是說謊的料。

「不說了嗎?」他輕捏著她的下巴,冷冷道。

她心慌地看著他,困難地嚥了嚥口水。

自從自己答應他「永遠要以自己為最優先考量」後,舉凡她不愛惜身體的情形,也全被他畫在「適用於本句話」的范團裡。

勾雷尚冷下臉,收回手,直接越過她,往屋子裡頭邁進,走到室內唯一的垃圾桶前,停下。

再抬眼,冷淡視線掃向她,棠羽果當場打了個冷顫!

這個可怕的男人又來了,光是一個眼神,就足以控制她的呼吸頻率跟心跳節奏。

她乖乖關上門,走回套房,走到他面前老實招了。

「你不要生氣啦!」棠羽果仰起可憐兮兮的小臉,低聲求饒。「我畫得太入迷,才會忘記吃飯,絕對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人會擔心你的身體?」他臀部輕靠在桌子邊緣,面向她,雙手抱胸。

「我以後一定不會又畫到忘記……」話說一半,她突然接收到來自於他「你的保證不值錢」的眼神,她一改努力保證路線,雙手在胸前握緊,抬高下巴,信誓旦旦說著,「我、我可以用鬧鐘提醒自己!」

「不必麻煩了。」勾雷尚嘴角邪肆一撇,彷彿心中早有決定的模樣,讓她渾身一顫。

「什麼意思?」她問得心驚。

「今天攝影集定案會議後,後續行銷我不希望你插手。」他討厭任何控制不了的局面。

既然她老是忘記吃飯,他多得是辦法讓她從此乖乖按時進食,再也不會漏掉任何一餐。

「可是當初說好……」她擔心地皺起眉頭。

「我知道自己當初說過什麼,不過,我現在改變心意了。」勾雷尚放開手,傾身靠向她,突然的逼近令她暗中輕輕吸了口氣。「有意見嗎?」

「可是……」她想反駁,無奈腦子突然變得像漿糊一樣粘粘稠稠,根本運轉不起來。

「另外還有一件事,直到你畫展拉開序幕那天之前,我暫時不接工作。」他嘴角勾起滿意微笑,繼續說道。

「什麼?!」她驚喊。

像他這樣熱愛工作、冒著可能被雄獅攻擊的危險也要拍照的男人,居然說他暫時不接工作?!他瘋了嗎?

「先前你無償當我助理兩個月,現在換我回報你,我會天天帶吃的過來,盯著你通通吃完。」他低喃著,明明是霸道到不行的宣示,搭配上他溫柔的低語,她居然完全反駁不了。

宣佈完以上兩點,頎長身軀緩緩從桌邊離開,在她瞠目結舌時,勾雷尚走到她身邊,一手搭上她肩膀,領著她往外走。

「等等,如果你不接工作,阿志都不會說話嗎?」被他半強迫帶往門外,不用問她都知道,他要抓自己去哪裡--

吃飯。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在病床上昏迷兩天兩夜,真的嚇到他了,回台後,他比照在醫院時的標準,恨不得她天天好吃、好睡,最好什麼事都別做,才能確保身體健康似的。

「他要說什麼?你以為誰才是老闆?」勾雷尚眉一揚,眸光向下睨她一眼。

「順便通知你一聲,阿志從今天起,暫時會到雜誌社,他知道我要什麼,以後溝通工作就交給阿志。」

「什麼意思?」她詫異地張大嘴巴,傻傻問。

「意思是--」他把她帶出套房,輕輕把門闔上。「接下來這一個多月,我們可能得常常孤男寡女的關在這裡面。」

勾雷尚帥氣的把頭往套房輕點一下,語氣輕鬆,眼神卻故意流轉出濃濃的曖昧神色。

「什麼?!」棠羽果渾身一震,全身陡然忽冷忽熱起來,一下子感到驚悚,下一秒又偷偷期待著。

天啊,她快精神錯亂了!

「別露出想把我撲倒的表情。」他不斷翻攪她的情緒,當作她不好好照顧自己的小小懲罰。

「我、我才沒有!」被人猜中一半心事,她窘得當場燒紅小臉,欲蓋彌彰的表情換來他使壞的淺笑。

「不是撲倒?這麼說--」他一手撫摸下巴,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戲謔成分。

「是想念我腹部那六塊肌嘍?」

以為他要說的是「這麼說是我誤會了」的棠羽果,一聽這話,羞惱地奮力扭動肩膀,從他掌下掙脫開來後,馬上朝他大吼,「勾、雷、尚!」

這個可惡的男人,就算有所察覺,不能放在心裡就好嗎?幹麼非要說出來氣人不可。可惡!

「怎麼,現在就想摸嗎?」像是玩上癮,從不與女人打情罵俏的勾雷尚,居然一次又一次逗著她。

看著她臉頰紅紅的模樣,他不由得笑開來。

比起前一陣子、她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模樣,現在這樣又怒又羞又窘的表情好多了!

「你、你--」棠羽果你了半天,依然吐不出能阻止他繼續虧自己的話。不行,她得趕快轉移話題才行!「你參加比賽的作品寄出去了嗎?是用公獅的照片嗎?」

想起那批照片,他臉色陡然一沉。

為了掩飾突然變糟的情緒,他候地轉身就走,直接往電梯大步前進。

那些照片是她拚死救回來的,他一張不留,通通交給出版社,參賽作品是其他照片,她從未看過。

棠羽果不明所以,快步追上他的步伐,與他並肩走著,偷偷打量他突然黯下來的臉色。

「終於知道要關心一下這件事。」勾雷尚很快恢復輕鬆表情,瞄了眼身旁的她,再次伸出手攬住她肩膀,將她緊緊摟入懷裡。

想起那起火災,他到現在依然心有餘悸!

事後聽說是旅館內老舊電線走火,才引發這起一發不可收拾的火災。

「我沒有不關心。」聽見他嘴裡不輕不重的抱怨,她稍微推開他,仰起小臉,認真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很關心你,真的!」

俯視著她略帶著急的小臉,勾雷尚的心大受震動,感覺有熱氣衝上臉,有力手臂略施力,讓她乖乖待在他身側,不要再直盯著他的臉看。

柔軟的女性身軀緊靠在自己懷裡,兩人之間幾乎毫無空隙,他把下巴頂在她頭頂輕柔地摩擦著,感受她秀髮柔滑的觸感。

「既然關心,為什麼沒問?」他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兩人在電梯前方停下來,棠羽果按下按鈕後,垂下頭,小小聲咕噥,「我怕你會覺得煩……」

聽了她的嘀咕,他忍不住皺眉。

電梯抵達兩人所在的六樓,勾雷尚摟緊她,走入電梯。

電梯門闔上後,他低下頭,黑眸牢牢盯著她不發一語,直到她感受到莫名壓力,正想轉開臉時,他終於開了金口--

「你可以問我任何事,我保證絕不會覺得煩。」

她感覺心弦被人輕輕撥動一下,心跳瞬間變得飛快。

「不過,沒關係,我瞭解。」他停了兩秒,再次緩緩發話。「你對我肉體的興趣,遠遠大於對我的腦子。」

聞言,她抬頭看向他,焦急辯白,「才不是這樣!」

「在叢林裡時,你的眼神可是相當直接。」勾雷尚故意不看著她,把視線盯在電梯樓層顯示面板上。

「就說了,真的不是這樣!」她低喊。

雖說不是這樣,但其實有部分的確是如此,因為他身上的六塊肌,實在是……

她用力嚥了嚥口水……非常結實!

「看你這樣子,八成是想起來了。」

聽見他調侃的低沉嗓音,棠羽果猛然回過神看向他。

這一看,簡直宛如白兔掉入野狼陷阱,只見他早已望著她,還對她露出「抓到你」的狡獪眼神。

「我一點都不介意你對我的身體有幻想……」

勾雷尚捧起她的小臉,低啞嗓音彷彿正在蠱惑著她,緩緩俯下身,在裝有監視器的電梯內深深……吻上她……

四個月後,棠羽果的個展圓滿落幕,畫作賣出兩大兩小,大的那一幅約有2。5公尺長,主題是「叢林裡的月光」。

雖然賣出數量不多,但因有大幅創作被收購,她獲得一筆不錯的收入,不過最棒的是--有一名據說來自法國的畫廊老闆也來參觀她的個展,併力邀她也在法國開一次個展!

經過求證,確定不是詐騙後,棠羽果立刻答應對方要求,六個月後將在法國巴黎展開自己第一次的國外個展。

而勾雷尚的攝影集也已製作完成,在台灣大賣,今天晚上是他的慶功宴,由最近心情極好的棠父作東。

雜誌社員工與勾雷尚一夥人陸續抵達日式餐廳,準時開席,所有人圍著一張長條桌用餐。

阿志看,向從不出席這種場合的老闆,勾雷尚現在正坐在這裡,冷淡看著大家酒過三巡後的笑鬧。

棠羽果也看向勾雷尚,不過她心裡想的是--還沒跟爸爸正式報告自己正在跟他交往的事,。

她知道爸爸一直想撮合自己跟陳大哥,雖然爸爸最近身體狀況良好,但天曉得爸爸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有什麼反應?

她--不想冒險。

棠羽果才剛想到這裡,就聽見棠父又想敬勾雷尚酒。

「勾大師,我敬你,你的作品實在太優秀,才能在短時間內賣得這麼好,謝謝你肯點頭答應跟我們合作。」喝得半醉的棠父臉紅通通。

「是令嬡說服我的,這杯酒你應該敬的人不是我。」等一下還要開車的勾雷尚技巧性婉拒,把球撥給棠羽果。

「對,對,羽果,來,我們父女喝一杯。」棠父點點頭,馬上把注意力轉到女兒身上,話說完,還打了個酒嗝。「嗝!」

「爸,你今晚喝太多了!」她看得猛皺眉,阻止爸爸再喝。「醫生上次不是說酒要盡量少喝嗎?」

「醫生的話是參考用的,再說,今天不同,我們可是在慶祝雜誌社起死回生啊!」棠父見女兒也不依自己,轉移目標,將酒杯舉向雜誌社主編陳世明。「來,世明,這次也謝謝你的幫忙,讓攝影集大賣!」

「棟大哥。」棠羽果看向主編陳世明,搖搖頭。

陳世明微微一笑。「伯父,我只是做自己分內該做的事,不敢居功。」

棠父正要再開口說話,眼角一瞄,看見一名身挑高躲的美麗女子走到他們桌邊站定,一副正在等什麼的樣子。

「小姐,有事嗎?」棠父朗聲問。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我想找勾大師說句話,不曉得方不方便?」於可卿上次接拍阿爾法案子後迅速竄紅,現在她已經衝上模特兒一姊的位置。

對時尚圈並不陌生的雜誌社眾人,立刻有人認出她來。「請問你是於可卿嗎?」

「對,我是。」

於可卿微笑點頭,一回答完,眾人間又爆出一陣輕呼。

「勾大師,不好意思,我是否打擾到您?」

勾雷尚快速看眼阿志,阿志馬上跳出來說話。

「于小姐,我們到旁邊說吧。」阿志站起身,想將於可卿帶開。

「不,這件事我想親口跟勾大師說。」於可卿露出自信微笑,又把矛頭轉向勾雷尚。「勾大師,我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

眾人好奇的目光,在外型同樣出眾的勾雷尚與於可卿身上來回移動。

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啊?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不想讓人有過多不必要的想像,勾雷尚緩緩站起身,朝棠父微微點頭示意後,與於可卿、阿志一起走到角落會談。

棠羽果拿著湯匙,默默吃著眼前的抹茶布了甜點,聽著身邊雜誌社員工正討論著勾雷尚與於可卿站在一起很搭、看起來很配!

「根本就是一對金童玉女。」

「因為勾大師的拍照技巧,她才紅起來,她心裡一定很感謝勾大師,再加上大師這麼帥又有男人味,就算因此愛上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像大師這樣的男人,配上這樣令人炫目的女人剛剛好,兩人同樣都很耀眼啊。」

棠羽果手中的湯匙戳著已經爛爛的布丁,心裡狂冒酸泡泡,一點食慾都沒有。

「看來勾大師的女人緣很好啊。」棠父突然冒出這句話,讓棠羽果的心悄悄縮緊一下。

「這是當然的,勾大師這麼有才華,工作環境又充滿漂亮的女人,勾大師一定常常談戀愛來獲取自己源源不絕的靈感。」陳世明妄下斷語,眼神忍不住飄向亮眼的於可卿。

才不是這樣!棠羽果在心裡反駁。

勾雷尚才不是那種需要靠談戀愛來抓住靈感的男人,那個工作起來六親不認的男人,靈感來源是思考,不是思春。

「說到談戀愛,世明,你現在有沒有正在交往的對象?」棠父話題一轉,突然問道。

聽見爸爸的問話,棠羽果心裡馬上掠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最近工作比較投入。」陳世明微笑著回應。

「好,好!」棠父開心地拍了一下大腿。「世明啊,你有空可以約我家羽果一起出去吃個飯,年輕人要多連絡連絡感情。」

「是,伯父。」陳世明飛快應允。

天啊,爸是不是喝太多了,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提這種事?萬一被控制狂勾雷尚聽到,後果她連想都不敢想啊!

雖然他現在正與亮眼的於可卿談話,說不定根本不會注意到他們這邊……棠羽果歎口氣,放下湯匙,把手放回大腿上,在椅子上動了動,正想轉移話題時,突然,她最不希望聽到的聲音陡然響起。

「這恐怕不太妥當。」

天啊--

棠羽果飛快轉頭看,向聲音來源,正巧被勾雷尚明顯透露出惱意的視線,緊緊抓住不放!

她一直看著他,直到他在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勾雷尚坐下再深深看她一眼後,便專心面對棠父。

頓時,棠羽果彷彿看見自己的心被人一腳踢落萬丈深谷裡,毀了,他生氣了!

「勾大師,您這麼快就談完了?」陳世明又朝於可卿的位置看一眼,阿志也還在那裡。

「她只是向我道謝上次把她的優勢拍出來,其他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我讓阿志代為處理。」勾雷尚難得向人解釋這麼多。

棠羽果看著他表情慎重的臉龐,身子輕輕一顫,敏感嗅出他異常舉動背後一定有其他打算,她緊張的用力嚥了嚥唾沫。

儘管他的出現帶來緊張,但他的解釋跟怒氣,反而將她體內原本狂冒不止的酸澀泡泡一掃而空!

「勾大師,你剛剛說什麼不太妥當?」棠父半醉臉上的眉毛皺得死緊。

勾雷尚深深看棠羽某一眼後,用緩慢而堅定的語氣當眾宣佈--

「伯父,羽果跟我正在交往。」

「什麼?」棠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低呼。

在場大部分的人反應跟棠父一樣,表情都彷彿在問:高高在上的勾大師居然會跟棠羽果交往?他的審美觀念是不是哪裡出了差--不對,勾大師的美感完全沒辦法質疑,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勾大師啊,你每天跟那麼多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工作,我女兒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你?」半醉的棠父實在好敢問啊。

眾人聚精會神地聽著,只有棠羽果、心不在焉地垂下視線,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捏緊白色洋裝下釋。

原本以為把注意力都放到爸爸身上的勾雷尚,突然伸出一掌,輕輕握住她手掌,這動作把篤定與溫暖一點、一滴傳到她體內。

棠羽果抬眼,望著他堅定的側臉,感覺兩人彷彿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盟友,勾雷尚是她強而有力的夥伴,只是單單一個握手的動作,她心裡就開始冒出點點甜蜜的泡泡。

勾雷尚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揚嗓。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蛤?」棠父一聽,立刻大嗓門地怒嚷起來。「年輕人,你說你喜歡我家女兒,卻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哪一點?」

員工們冷汗直流,勾大師可是他們雜誌社的搖錢樹,老闆大人這樣得罪對方--妥當嗎?

「我剛剛說的是「羽果跟我正在交往」。」勾雷尚從容應對,明明主動權在棠父手中,他依舊氣定神閒,一副事情盡被他掌握的自信模樣。

「所以你不喜歡我家羽果?」棠父聽了,大掌往桌子重重一拍,怒喝。「跟我女兒交往卻說不喜歡她,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不。」勾雷尚悠然應道。

眾人一片嘩然--

「爸,你別生氣!」棠羽果雖然不知道勾雷尚為什麼這麼說,但她一點都不緊張,只是信任地看著他的側臉。

「我愛她。」勾雷尚緩緩揚嗓。

眾人再次被狠狠震驚到!

「可是你卻說不出自己愛她哪一點?」棠父一聽,怒氣驟然消逝泰半,只剩下濃濃的不解。

「是,我無法精準說出自己到底喜歡她哪一點,等我回過神時,只希望能多點機會接近她、想聽見她的聲音、想多瞭解她、不自覺會為她設想、不喜歡看見她受傷……」勾雷尚緩緩而道,說到最後依然不改強烈的控制欲,沉聲申明。「這點,最好連一點可能性都不要有!」

眾人這次啞口無言,看向棠羽果的視線裡多了許多羨慕。

對棠父來說,這是比能精確說出喜歡自己女兒哪一點更棒的回答,感覺不是點的累積,而是一種回過神時,已深陷其中的強烈感情。

正因如此,愛情才會如此迷人。

「你這渾小子說得可真好,原本我還有點不信,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棠父自動把勾大師改口成渾小子,算是間接認定對方。

「謝謝。」勾雷尚微笑。

「你們預計何時結婚?」棠父追問。

棠羽果聽了,險些當場昏倒。

他們才交往多久,爸就問這種問題?她連忙跳出來打岔,「爸,我們還沒時間討論這麼多。」

「我們是還沒討論,但我希望越快越好。」勾雷尚自然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好,好!我等著抱孫子吶。」

棠羽果看著爸爸笑呵呵的模樣,在心裡輕輕吐了口氣,想起爸剛才動怒的樣子,她真怕爸爸的心臟病會突然發作。

想到這個,她抬眼,不太高興地瞪了眼勾雷尚。

勾雷尚察覺她的視線,不動聲色的以只有她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聲說:「現在你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交往的事。」

公開關係,有利於阻擋不必要的人事物介入他們之間,例如:棠伯父剛才撮和的舉動。

棠羽果看著他,大概可以猜出這個控制狂腦袋裡在想些什麼,正想開口念他兩句時,阿志突然一臉興奮的快步走回來。

「大師,好消息。」

勾雷尚反應不大,僅以挑眉當作詢問。

「什麼好消息?」反倒是棠父急切的朗聲問道。

「大師參加世界當代前衛攝影比賽,剛才主辦單位打電話給我,通知大師榮獲世界首獎!」阿志一宣佈,眾人馬上恭喜聲不斷。

「勾大師,恭喜你。」

「哇,那我們要不要搭著這股旋風,把攝影集賣到全世界?」

「應該可以,這件事我們得好好企劃。」

勾雷尚一一回以微笑,但笑不語。

他對銷售量這種事情沒興趣,身為一個攝影師,最該關注的只有自己的作品。

「大師,近期你可能要飛一趟比利時。」阿志在大師身旁位置坐下,關切地詢問:「你會出席吧?」

勾雷尚沒有回答,轉頭看向女友。「陪我一起去?」

棠羽果想了一下,心裡有些猶豫,她想留在台灣專心創作,可是當她視線一觸即到他渴求的眸子,便投降了。

「好。」

聽見她答應,勾雷尚頓時心花怒放,伸出雙臂,將她攬入懷裡緊緊抱著,完全不理會是否有人正在看。

在他人生榮耀的時刻裡,她不能缺席。

兩個禮拜後,頒獎典禮如期在比利時一家五星級飯店舉行,兩百坪的大空間佈置得簡單典雅。

會場內衣香鬢影、賓客雲集,不只攝影界重量級人物一一到場,連時尚圈、影視園、名人圈也都趕赴共襄盛舉。

為此,勾雷尚特地為棠羽果買了一件剪裁大方的黑色削肩禮服,她收到禮物時,雖然有些困惑,但她不想掃他的興,沒有拒絕,反而順從穿上。

今晚是屬於他的,她應該全力支持!

會場上,每公佈一位得獎人,台前佔據整面牆的超大銀幕,就會撥放得獎的作品。

隨著夜越來越深,主持人終於用英文朗聲公佈,「首獎,得獎者是來自台灣的勾雷尚!」

全場響起如雷掌聲--

勾雷尚站起身,棠羽果看著他挺拔的身影,被現場歡騰氣氛感染的她眼眶居然微微泛紅。

他終於得到他最想要的!

未料,就在她以為勾雷尚會直接上台時,他突然在她位置前,轉個身,一掌繞到她後腦輕輕托起,俯下身,在一堆攝影機下輕柔地吻上她的唇……

他不是說不喜歡太高調的親熱,公眾場合尤是?

可是每次破戒的人都是他,上次是在爸爸面前,這次更誇張居然是在會留下永久證據的攝影機前!

等他鬆開手時,棠羽果雙頰羞紅、呼吸急促。

勾雷尚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心想,等一下鏡頭Take到她時,她美麗又嬌怯的模樣將會永遠封存在影片裡。

「我愛你。」

離開她身邊前,他在她耳邊低喃了這句話,當下,她整張臉熱得快冒煙。

周圍的人看見,紛紛猜測勾雷尚到底跟他女朋友說了什麼。

而勾雷尚絕對想像不到,自己剛才「即興演出」的畫面,引發人們在網路上瘋狂轉載,有人甚至拚命拉近畫面,試圖用讀唇語的方式,解讀上台領獎前的勾雷尚到底說了什麼。

勾雷尚上台領獎,只簡短說了句,「謝謝老天。」

台下掌聲雷動,當他身後的銀幕播出得獎作品時,,坐在台下的棠羽莫不自覺雙手摀住嘴,詫異到久久闔不攏嘴。

第一張照片,是她第一次拿著企劃案跟他碰面時,被請求為模特兒示範芭蕾旋轉的照片。

照片中,她輕輕閉上眼睛,表情閒適。

第二張照片,是在非洲遇上火災後,自己躺在病床上毫無生氣的臉。

照片中,她依然閉著眼睛,神情虛弱。

第三張照片,是他們回台灣時,她在飛機上抓著他手臂睡著時的照片。

照片中,她還是閉著眼睛,表情幸福。

「評審評語,這組照片將中文字中的「等」詮釋得最淋漓盡致,中文字的「等」,是中文字中的「竹」跟「寺」,不管是竹中寺,或是寺中竹,這組照片都將此字中的平淡與靜謐完整表達!運用最簡單的色彩,一樣的人物,僅靠細微表情變化勾勒出豐厚的感情,評審一致給予最高評價,榮獲本屆競賽最高榮譽--首獎的殊榮。」

棠羽果聽著主持人用英文介紹,望著眼前的照片,感覺眼眶一熱,止不住的熱淚開始紛紛滾落。

他什麼時候拍下這些照片?

她以為他會將公獅眼睛大特寫的照片送來參賽,沒想到原來自己才是他參賽作品裡的主角。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拍下公獅眼中有自己形象的那組照片,也非常驚人,拿她的照片作主題參賽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

一般人領完獎、說完得獎感言就可以下台,但顯然這組照片激起主持人的好奇心,只聽見主持人又開始發問:「請問得獎作品中的女主角,是不是就是你女朋友?」

「是。」回答簡短。

「感覺你很愛她。」

「沒錯。」

「如果你現在可以透過鏡頭跟她說句話,你想說什麼?」

勾雷尚先不說話,眸子直勾勾盯著台下,看見她雙手捂著臉,一臉感動的模樣,他緩緩拉開一道微笑,沉著迷死人的嗓音緩緩響起,「她現在就坐在台下,不過我還是想對她說句話,羽果,嫁給我。」

現場猛然一陣騷動!

「哇~既然女主角人就在我們現場,我們可以直接問她的回答嗎?」主持人露出驚喜表情,積極詢問。

勾雷尚不說話,微笑著點點頭。

主持人親自走下台,走到棠羽果面前,一支麥克風就這樣遞到她眼前,但主持人又說了什麼她根本聽不見。

她眼中只有站在台上的他,而他正專注地緊盯著自己。

這絕對是預謀好的,眼前這一切事情的發生,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事情一件、一件發生!

包括她身上這件漂亮的小禮服、上台前故意惹人注目的吻……

今天是他的榮耀時刻,他卻把所有心思拿來求婚?她能不感動嗎?這個可惡的控制狂,居然連她的回答也想控制!

勾雷尚笑看著她,朝她比比自己的嘴唇。

棠羽果猛然回過神,看向主持人友善的眼神,和被遞到自己眼前的麥克風。

對厚~要回答!

「我、我願意。」她一說完,看見主持人朝自己眨眨眼,才赫然發現自己剛才居然說中文。

棠羽果馬上用英文再說一次,說完後,紅潮佈滿整張小臉,甚至一路往下延伸至脖子。

後來發生什麼事,她幾乎都記不得了,只記得一整個晚上,她被他緊緊擁在懷裡,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

當晚,他們回飯店梳洗過後,勾雷尚馬上來敲她房門,開口第一句就是--

「晚安,我的未婚妻。」

棠羽果沒好氣看他一眼,轉身,讓他跟在自己身後一起進房,然後她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今晚你好奸詐!」她走到落地窗前,靜靜注視著窗外的夜景。

「我想給你一個特別的求婚,剛好在頒獎典禮上求婚也不錯,不是嗎?」他走過來,從背後將她緊緊擁入懷裡。

勾雷尚下額抵在她頭頂,雙臂宛如溫暖的披肩輕輕包覆她的肩膀,聞著她剛沐浴完的芬芳,手臂悄然收緊,讓她背部密實地貼在自己身前。

「還有那些照片……」

她話才說到一半,身子猛然被他轉過。連讓人開口說句話的時間也不給,他一手托起她後腦,一臂繞到她身後將柔軟身子牢牢壓向自己。

棠羽果被他吻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不禁抬起雙手,掌心平貼在他胸膛,打算將他推開,但手臂軟綿綿、完全施不上力。

結束一記長吻,勾雷尚擁緊她癱軟的身子,俯身,輕鬆將她公主抱抱起,動作輕柔地放上床。

「今晚不是說話的時候。」望著她平躺在自己身下的嬌柔身子、四散的柔順黑髮,他溫柔的壓上她,但雙臂撐住自己所有重量,極力避免自己高大的身軀直接壓著她。

棠羽果呼吸急促起來,感覺身下有個硬物正雄赳赳頂著自己最柔軟的一處,她抬起雙手,輕輕貼近他胸膛,那離心臟最近的位置,感覺掌心傳來與自己步調一致的飛快心跳。

勾雷尚俯下身前,率先貼近她耳邊低喃了一句,「今晚,我要你接收全部的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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